“是。”
“我師門有一條立身的門規,‘不得結交皇室,不可入仕爲官,違者清出門籍’。”
“嗯,我知道。”
白錦玉有點生氣了:“你知道?你知道還要我去做代你成親這樣的事?我若是二十日不能回到翠渚,可能要被罰出師門的!”
蘇麗華深深地看着白錦玉,很無奈、很無助:“那麽,請姐姐告訴我,像我這樣的境地,應該怎麽做?有什麽辦法可以在十六日履行典禮、又有什麽辦法可以保住我和侍郎府的周全?”
白錦玉:“……”
蘇麗華:“我但凡有其他的法子,也不會求你了!你以爲我想逼你嗎?!”
說到這一句,蘇麗華哽咽,堅毅的臉上滾下一顆豆大的淚珠,重重地落在了錦被上。
白錦玉被問住,腦中一片淩亂。
爲什麽她和蘇麗華的見面會是這個樣子?
爲什麽慶娜和钰賀可以深情缱绻,她和蘇麗華這對擁有血緣關系的嫡親姐妹卻是這副彼此強人所難?
白錦玉沉沉地閉了閉眼睛,暗暗地調息,以圖使自己平靜下來。
“姐姐!”蘇麗華喚她。
白錦玉搖搖頭,有點不想看見她。
蘇麗華無力地靠在靠墊上,虛弱地一笑:“你應該爲千玺多想一想。”
猶如一道驚雷在耳邊劃過,白錦玉的腦子被振蕩得轟轟隆隆。她驚覺起來,站起來轉身就要去找千玺!
“姐姐留步,”蘇麗華輕輕地道,細弱的聲音中勝券在握:“娘親已經讓人帶着千玺出去玩了,白龍觀風光秀麗,山上的猴子都通了靈性,能與人交流,千玺聽了興緻很高,娘親就派人帶着他去看看了!”
白錦玉回轉頭來,不可理喻地看着蘇麗華,道:“千玺隻是個孩子,你們這樣做,可就有點太過分了!”
蘇麗華和善地笑着,寬慰道:“姐姐,真的隻是帶他去玩玩而已,等黃昏時分,城門合閉之前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白錦玉的後背已經濕透了一片。她差點忘了,千玺還在自己的身邊!
這一次,他們是帶着他去了白龍觀,那下一次呢……真是好一招打草驚蛇。
白錦玉坐回床榻,沒好氣地坐着,第一次有了一種受制于人的感覺!這種感覺比面對山長還可怕。
更可笑的是,這個對象還和自己長了張一模一樣的臉,這讓她恍惚有一種詭異的錯覺,就像自己在逼迫自己!
白錦玉認了。
她長吸一口氣,狠了心道:“好,我答應你!”
蘇麗華沒有說話,白錦玉卻分明感到她釋然地松了一口氣。
“黃姑!”蘇麗華勉勵地撐坐起來,看着她費力難支的樣子,白錦玉心頭觸動,可是卻再沒多餘的善情去扶她坐起了。
即便蘇麗華的聲音隻是提高了一點點,黃姑也聽見了,毫不耽擱地就推門走了進來。
蘇麗華微弱地喘着道:“快去叫老爺和夫人過來!”
接下來的五天,皇後特派的幾名宗室命婦來到了侍郎府,白錦玉代替蘇麗華接受了非常嚴格的禮儀訓導。
白錦玉白天自己跟着學,晚上再給蘇麗華傾囊教演一遍,二人看起來真情默契,若不知事情前後的人,絕感不到二人之間有隔閡。
那一對金蝴蝶桃花荔枝紋的耳環,和聞宴寫的“永以爲好”,白錦玉始終都沒有拿出來過。
在白錦玉接受調教的時候,長安城中也一日比一日熱鬧起來。百姓們口口相傳,借着這次晉王殿下的大婚,皇帝謹尊太後懿旨,召了分封在各地的親王回京參禮。
徵朝建國之前,中土大地經曆了一段長達一百五十六年的大分裂時期,曾經有十數個割據的政權并存。鳳室高祖東征西讨二十載,終于統一南北建立了徵朝。
開國之初,針對國土幅員遼闊,各國又爲征服所得人心不齊的問題,爲了壓制潛藏的反抗勢力,拱衛鳳室江山,高祖采取了分封制。即将自己的兒孫分封到各地做藩王,這些皇子皇孫一旦成年就要離開京城、到自己的封地去,從此不得诏令不可回京。
所以,像此番數十位親王集中回京的景象,自開國以來就沒有過,絕對堪稱是百年一遇的盛況。
長安城中的諸王行館一天一天地塞滿,禮部負責接待的鴻胪寺官員也一天天地越來越忙。
很快,這日子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
工部侍郎府已經裝飾一新,連廊屋下的燈籠都換成了大紅燈籠,所有的房梁門楣也都爲紅色的綢緞所覆蓋。
府中衆人關上門吃了一頓貌合神離的團圓飯,又各懷心事地賞了一會兒月亮,便草草散了。
這日子,一點也不像明日府中千金要出閣的前夜。雖然白錦玉也不知道這婚前的一夜應該是什麽樣子的,隻是料想應該不是如此。
“白師姐,我們已經絕對不可能如期回到翠渚了。”千玺站在屋檐下的桂花樹旁,悠悠地望着夜空中的一輪皓月。
“不,”白錦玉輕輕撫了撫他整齊的發髻,道:“我正想告訴你呢,他們已經答應我了,明天過後就會派人送你回翠渚的!”
千玺略是驚奇,仰頭看着白錦玉:“隻是送我嗎?白師姐你呢?”
沉吟片刻,白錦玉笑着輕松道:“我要代妹嫁夫,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去去就來,還要麻煩小師弟先幫我頂一下喽!”
少頃,千玺緩緩道:“他們一定是拿我威脅師姐了!”說完,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桂花樹上,忿忿道:“我真恨我自己!我爲何要跟着來長安,平平給你添了這麽多的麻煩!”
白錦玉趕緊扳過他的肩膀,溫聲道:“千玺千萬不要這麽說!我沒有覺得麻煩,這一路有你相随相伴師姐很開心,如果沒有你,我還覺得有點無聊呢!”
“我不信!”
“是真的!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花過這麽多的錢,若不是你,我哪能那麽奢侈!”
千玺知道白錦玉在寬解他,他的錢多數都是自己在花,白錦玉根本就沒用過多少。
他很想配合她微笑,然而一笑之下卻比哭還難看。他埋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好一陣子才擡起頭來,突兀地問道:“那個晉王殿下人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