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玉連忙上前輕輕撫拍她的後背。
半晌,總算咳過,蘇麗華松開手中的帕子,赫然看見靠一抹鮮紅的血漬!
蘇麗華看見的同時,白錦玉也看見了,她不禁伸手抓住蘇麗華捧着帕子的手,急切又擔憂道:“怎麽咳血了,大夫來過了嗎?之前他說你中了毒,現在可曾知道是什麽毒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痛……”
“姐姐,”蘇麗白蒼白孱弱,不管白錦玉這一連串的問題嗎,一把反握住白錦玉的手,堅定而懇求道:“你一定要幫我!”
姐姐,你一定要幫我!
時隔八年,這是蘇麗華和她說的第一句話。白錦玉不假思索就應允道:“好,我幫你!”
蘇麗華望進白錦玉的眼底:“姐姐不問何事?”
白錦玉看着蘇麗華憔悴的病容,信諾道:“不問何事!”
蘇麗華的眼中微微震蕩,她的眸光彙聚,漸漸有一種柔弱的淩厲。
白錦玉的心頭突沒來由地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蘇麗華的身子稍稍往前傾了傾,細長的十指包裹住了白錦玉的左手,她垂頭看了看攥成一團的手心,擡起頭來道:“姐姐替我嫁給晉王殿下吧!”
白錦玉雙目一睜,猛地從她的手心裏抽了出來!
蘇麗華望着空空的雙手,憂戚道:“大夫說我中的不是毒,而是蠱。”她無力地褪下半截袖子,手臂伸給白錦玉看。
蘇麗華的整隻手臂經絡畢現,襯着詭異的紫色,細細麻麻就像在肌膚上貼了一張漁網。
白錦玉震愕,蘇麗華急忙拉回袖子,兩隻手緊緊地攏了攏領口,懼怕道:“不止是你看到的,我的身上、腿上……還有很多!”
白錦玉覺得呼吸都被燒痛,一下握住蘇麗華的雙肩,追問道:“這到底是什麽蠱?怎麽會這樣恐怖!那姓宋的這麽狠,居然對你用這麽毒辣的手段!”
蘇麗華按着白錦玉的手道:“這并不是宋大人的主意,你錯怪他了!是宋公子的書童幹的……宋大人和伯母第一時間發現他對我下蠱後,就逼他給我服了解藥,隻可惜這蠱不是毒,種的是蟲子,所以……我的體内是蟲子,一時半會兒還根除不了。”
“蟲子?你說你的身體裏現在……?”白錦玉說不下去,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蘇麗華點了點頭,眼中哀傷:“大夫說他已經找到了根治的法子,隻是這個根治的過程急不得,可能要兩個月才能徹底根除。”
白錦玉長長吸了一口氣,吃驚道:“要兩個月?”
”是的!“蘇麗華垂眸暗淡,無可奈何。
“今日皇後已經下了懿旨,明日就會有命婦來府中教授我宗室禮儀,我這幅鬼樣子要是被她們看見了,她們一定會向皇後據實禀告,到時候他們刨根問底,我被擄的事情就瞞不住來!退一萬步,就算瞞住了,以我的這個身子勢必也撐不起成親的典禮!”
白錦玉揪心地聽着,毒蠱雖然中在蘇麗華的身上,但是此刻她感同身受,渾身也像被針紮着一樣疼痛。
蘇麗華又咳了起來,胸口像風箱一樣發出呼呼的聲音。剛剛跳離開她床邊的白錦玉不由地又靠了過去,伸手爲她撫背。
蘇麗華再次捉住白錦玉的手:“姐姐,你剛剛不是說‘不問何事’都會幫我的嗎?”
白錦玉緩緩地坐在她床榻上,爲難地道:“麗華,我這次來長安非常不容易。我師娘和師兄都爲此得罪了山長。我出山之時,他們對我千叮咛萬囑咐,我答應了他們本月二十日一定會回去的……”
蘇麗華受傷地看着白錦玉,問:“原來姐姐答應要幫我,全然是假的?”
“不是假的,但是我有點後悔!”
蘇麗華眉心緊蹙,眼中滿含着失望。
這神情莫名令白錦玉慚愧,心亂片刻,她低沉着聲音道:“我不能幫你是因爲還有其他重要的原因!”
“什麽原因?”
“我,與晉王殿下相識!”
空氣突然安靜了。
一滴冷汗從白錦玉的額頭上滲出,西趙選婿的事情是她原本就打算對蘇麗華和盤托出的,但是絕沒有想過是在眼前這個場合!這時候講這些事實,看起來更像是拒絕蘇麗華的借口。
“什麽意思?你怎麽會認識晉王殿下?”蘇麗華肅然道。
白錦玉橫下心來,遂将自己去西趙選婿、爲千玺尋藥引去皇宮等等,所有與鳳辰的相識相交,事無巨細地都如數給蘇麗華講了一遍。
待她長篇說完,蘇麗華良久都沒有作聲,任由空氣在二人之間沉默地流淌着。
起先,白錦玉以爲蘇麗華生氣了,畢竟看起來她是挺想嫁給鳳辰的,白錦玉這麽欺負過她的夫君,她是有可能會不開心的。
但是白錦玉再仔仔細細一看,蘇麗華不是生氣,她是在沉思。
她的神情完全是在仔細琢磨剛才白錦玉跟她述說過的每一個字,是在回憶斟酌着什麽。
果然,片刻之後,蘇麗華擡起頭來,十分冷靜地對白錦玉道:“所以說,晉王殿下到現在爲止還不知道你姓什名誰,也不知道你的來處,也不知道你和我的關系,對不對?
白錦玉聽了這句話,突然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摁進了水裏。她想說“這些都不是重點”,但是她沒有說,因爲顯然,這在蘇麗華看來就是重點。
白錦玉沒有回答,準确的說是不敢回答,因爲蘇麗華說的好像是事實!
但是,她的沉默已然是一種默認,蘇麗華看着她的反應,白皙得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上漸漸露出了安心的神色。
她溫柔地道:“這樣就無所謂了,姐姐不用擔心,你代替我去嫁給晉王,就說你是蘇麗華!”
白錦玉驚得一屁股跳開了她的床榻,聲色俱厲道:“這是成親,不是别的!這是要拜堂、要洞房花燭的啊!”
蘇麗華不以爲然地道:“姐姐,晉王殿下這回是同時娶兩位妃子。之前皇上已經下過旨,钰賀公主爲正妃、我爲側妃,按照規矩,洞房花燭也應該是先由着這位公主的。至于之後……姐姐連翠渚都入得,一定會有法子拖延的,對嗎?”
蘇麗華是認真的!
白錦玉赫然地認識到這一點。
她不得不嚴正以待,縱然這是他們久别重逢後的第一次見面,理應溫存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