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後,長安城已實行宵禁,城裏九十九個坊裏都關上了大門,彼此不通往來。
這種封鎖對一般人來說的确可以起到限制的效果,但是白錦玉藝高人膽大,行動來去則完全不會因此受限。
她安頓好千玺後,換上黑色的夜行衣,用蒙巾把頭臉包得隻剩露了一雙眼睛,棄了佩劍改背了把短刀,出了客棧。
她所在的永甯坊靠近東市,而那波斯商戶卻在西市,中間隔着朱雀街,還隔着八九個坊裏。白錦玉一路躲過巡夜的守衛,費了些腳程,終于在半個時辰後到了西市的大門腳下。
西市之内有商鋪萬餘家,經營者有長安本地人、天南海北來長安掙錢的人、還有各個國家來長安做生意的人……可謂魚龍混雜。故而爲了治安考慮,西市的門是築得極高的,足有三丈。
門樓上有披甲的守衛把手,白錦玉一動不動地貼牆,黑色的夜行衣完美地隐沒在如水滌過的黑夜裏。
守衛時不時在門樓裏來回走動,一邊巡視一邊交談,他們的聲音順風飄進白錦玉的耳中,都是些老婆孩子喝酒賭錢的事,并不十分森嚴。畢竟守坊裏的門不是守長安城的門,别看守衛和守兵就差一個字,但是素養是絕對不可相提并論的。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上來幾個守衛和他們換崗,兩撥人照面一頓客客套套,白錦玉趁機腳下一點,就翻進了西市裏!
她的身法極其輕盈,就像一陣風掠過,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你們看見什麽了沒,我好像看見了個黑影進來了。”一個守衛目光盯着前方的漆黑一片道。
有人回頭去,道:“哪裏有黑影?”
“不是很确定。”
“沒有沒有,要麽就是鬼,如果是人哪能一點聲音也沒有!”
“嗯……或許,也有可能是飛了隻夜鳥吧!”
白錦玉聽了他們的議論,放下心來,等守衛們轉移了注意力,就提起步子徑直奔往了那家舉辦“賞貓大會”的鋪子。
此時,西市内大多商戶都已關燈休憩,然而波斯邸那片區域卻有不少人家燈火通明,傳出陣陣絲竹歌舞聲音。
尤其“賞貓大會”這家,不知是不是這幾日錢賺得多了,喧笑歡樂尤爲之勝。
但是對于白錦玉來說主人越是忙着盡興,越是好事。她當即沿着這家的院牆尋了一處冷清點的牆根,足下一墊,倏地掠上了一棵槐樹。
白錦玉扶枝在樹上落定,眼睛向院子裏打量了一陣。果然,人都去前面那幾間亮燈的屋子裏了,而她她眼前的這個位置,好半天一個人影都沒有。
白錦玉心道滿意,正欲擡腳,忽然感覺四周的空氣中有些不對勁,不由地停下了動作。
她擡頭,順着直覺向一個方向看去。
就看見,數十米外,另一棵槐樹上,也同樣站着一個黑色的身影!
這個身影已幾乎隐蔽在黑色的夜幕中,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是,她卻有很确定的預感,那個人也看見了她,此刻,也正像她打量着他一樣在打量着她……
繼續行動,還就此收手?
白錦玉問自己這個問題。她想,那樹上的人八成現在也在思考着同一個問題。
白錦玉凝思片刻,心道:既然大家都是來幹壞事的,那就彼此彼此别誰揭發誰了。不如依計形式,大家各幹各的。
這麽想過後,她便不再猶豫,雙足在樹幹上一點,一個燕子翻,從牆外的樹上落進了牆内。
她落下沒多久,便見那如漆的夜幕中,一道黑影也閃了進來。
牆内的屋子裏點了幾盞燈燭火,比剛才在樹上光亮多了,白錦玉這才稍微看清些了那來人。
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是一個男子,身形颀長,年輕挺拔,微微的光亮潑在他身上,半身像被灑了金粉。
二人對看了一陣子,在無聲中似乎确認了這種默契。下一刻,他們幾乎同時轉過身,去各忙各的。
然而事情似乎沒有白錦玉想的那麽簡單,因爲她發現他和男子走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等二人同時穿過一個葫蘆造型的院門後,她确認,他們目的地是同樣的!
二人在漆黑緊阖的房門前互相打量了一陣子。
一陣緘默,男子大概也知道了白錦玉不會妨礙她做事,遂從容自若地走到了大門前,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彎刀。
白錦玉觀察着這個男子,他的腳步沒有刻意放輕的樣子,但是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羽毛落在地上一樣。由此,她推斷,這個男子的武功應該非常不低。
黑夜中寒光一閃,是男子把刀從鞘中拔了出來。下一步,他就将刀刃插進了門縫中……
見此,白錦玉心裏呵呵一笑,慢條斯理地走到了一扇窗戶邊。
她始終不明白,爲什麽大多數人想進一間屋子首先想到的就是撬門呢?難道撬窗子不比撬房門輕松很多嗎?
正常情況下,房門一般除了有插銷,還會有銅鎖把手。用刀劍開門,最多隻能夠破壞木頭插銷,是很難破壞銅鎖的。
雖說有的人可以用一根鐵絲開啓銅鎖,但這種開鎖的成功率是很低的,一來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二來鎖的種類機巧太多了,而鐵絲開鎖隻針對某些類型的鎖而已。
相比房門,窗戶就不一樣了。
窗戶一般就隻有插銷,木質的而已,根本不會有人拿着金屬的東西給窗戶上鎖的。
而且破壞窗戶也比較安全,即使半道有人回來檢查了,隻要看門還完好無損一般人也就不會起疑心了,基本不會想到去檢查那一扇扇的窗戶是否還有貓膩。
白錦玉無語地在蒙巾下譏笑了一下,右手朝身後抓住背在身上的短刀,抽了出來。
她将刀刃插進窗戶縫裏,先試着把木栓上下擡了擡,沒動。
看來這窗戶的構造并不是随意在裏面栓插一下的。
确認了這一點,她便改變了方式,改用刀刃在縫裏被栓擋的地方來回的切磨。
這把刀是白錦玉下午剛買的,新開的刃,正是最鋒利的時候,不一會兒門栓就被切了過半。
那男子聽到白錦玉這邊有喇喇的動靜,便轉頭來看,一看之下他便明白了,索性給自己停了工,抄手立在了她的身邊,等她把窗子弄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