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去,一頁頁地翻過,越看神情越是複雜,最後頹然一下竟然跌坐在了地上。
她喃喃道:“我怎麽沒想到,爲何我就沒有想到呢!眼下如何是好……”她擡起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想到那濕盡的喜服,接着又擡手摸了摸自己散落得不成樣子的發髻,當即六神無主地哭了!
在場的柯府家丁雖然沒有一個出聲,但是臉上的神情已經差不多想鼓掌喝彩了。
“回去,大錯築成前及時止損。”聞宴對新娘子道。
新娘子頓時止住了哭泣,無措地看着聞宴,支吾道:“回去?我出來已經一段時候了,隻怕是已被人發現了,而且我的喜服已經全濕了,我如何向人解釋?”
白錦玉色慘地看着眼前的這個新娘,這會兒是真的有點同情她了,以這付尊容回到柯府,真是要汗顔了。
“眼下不是顧臉面的時候,你和柯公子的姻緣現在全在你一念之間了。頭發我來幫你重新地梳一梳吧,金钗那些……”白錦玉走到她身邊。
“在這裏在這裏!”白錦玉剛提到,之前坐在新娘子身上的那個老媽子便走了上來,攤開來一個布帕,裏面盡是剛才這新娘在和他們幾個掙紮時掉下來的頭飾步搖。
那新娘揪着心口,滿臉通紅,敲着腦袋悔不當初道:“我怎麽那麽糊塗,這下可真是要難堪死了!”
聞宴道:“你之所以如此,全因對柯公子不夠了解,縱然你們半年來書信交心,但仍是不足,不相熟悉而成夫妻者誤會難免。”
白錦玉看了聞宴一眼,他這句話說得老氣橫秋俨然他自己是個過來人似的。
“送客。”
新娘子還蒙着,聞宴已下了逐客令。雖然僅僅是兩個字,但口吻不容拒絕。
幾個家丁一面應諾下聞宴,一面也是覺得大爲棘手,紛紛把目光投向白錦玉來。
白錦玉也沒有什麽好的法子,但是卻知道此刻應該立即在聞宴面前消失。于是拉着那新娘和家丁先出了這臨江小築。
幾個家丁去張羅起船隻,白錦玉趁着空檔給這個新娘重新梳整了頭發,這個女子本就生得水靈,稍稍整理便能看了,隻是一頭莊重華貴的頭飾和身上的粗布衣衫實在是有些不大相配。
“你也實在是沖動!”
“事不在你你不懂,要我嫁李代桃僵之人,就如同讓我看着蒼蠅往肚裏吞,我誓死也不從!”
不多久,家丁便過來通知已備好了船,白錦玉将新娘子送到湖邊,那新娘子對她道:“我剛才對你出言不遜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你救了我是對的,若不是你救下我,我也隻能做一個郁郁而終的水鬼了,如何能知道這事情的後續真相!”
白錦玉笑了一笑:“嗯,你能這麽想也不枉費我付了力氣。對了,聞宴……就是剛才那個男子說的話是極對的,你應該回去,這幾個家丁都是柯府的老人,如果柯府的人尚未察覺你離開,他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混進去的,如果柯府這會兒已經知道了你失蹤……”
“我知道,我就會将今日之事如實相告,我剛才已然想通,能與自己心愛之人在一起最爲之重,該認錯的認錯、該欠揍的就挨揍。切不能因爲我的一時沖動,叫我柯郎傷心……至于臉面這些我不會再乎的。”
這女子轉瞬就将柯子進喚做柯郎,轉變之快令白錦玉驚訝,不過這個新娘子願意承擔的氣度卻也令她滿意。
送走了新娘子,白錦玉回到臨江小築,進門再去尋聞宴,發現他已經離開了偏廂,詢問了一個家丁,被告知這會兒聞宴已經在廚房隔壁用午膳了。
聽到這裏,她的肚子也咕咕地作響了起來,既然有吃的那就直奔而去了。
尋至廚房,果然看見聞宴正襟危坐在隔壁一間屋裏端着碗筷,他眼前的桌子上鋪了十幾個菜。
白錦玉上得前來,好好将菜肴端詳了一遍,紅燒肉、獅子頭、燒鵝……每個菜都色澤晶瑩,香味撲鼻,散發着緻命的誘惑。
如果說前一刻還有點猶豫,但當目光看到那桌邊多放的一雙筷子時,白錦玉當即大喜,便什麽也不顧及了,提起筷子就坐了下來。
聞宴看着就跟沒看見一樣,兩個人相安無事地吃着。
不過這種吃法終究是太詭異了,白錦玉開始沒話找話:“這個燒鵝有點老了,你覺得了沒有?會不會是送來得太早,這邊重新熱了的原因?”
聞宴不答。
白錦玉默了一默,好尴尬,隻得再尋别的話題:“你覺得在這裏吵不吵,如果沒什麽事,我們明天就回翠渚吧?”
聞宴幾乎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
“嗯,好的。”白錦玉又自讨了個沒趣,索性自問自答起來,從前聞宴不理她,她就會這樣自己玩。
“不知道那新娘等下到了柯府會怎麽樣?對了,你剛才說她之所以這樣全因對柯公子不夠了解,不相熟悉的人而成夫妻便是如此。聞宴,我覺得你這話說的不妥,這青梅竹馬在世間終究是少數,就像你,你能保證自己将來娶的妻子就是與你相知的嗎?”
原本聞宴正在舀湯,聽到這一句,提着湯勺的手蓦地一頓。這一頓被白錦玉看在眼裏,不禁有點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聞宴收回舀勺的手,看着她一字一頓道:“食不言。”
白錦玉不僅沒被止住,反而開心道:“聞宴,你終于肯說話了!太好了!”
聞宴無聲地瞥了一眼,當即收了神色,臉色鐵青地繼續夾飯,滿臉寫着再聽到一句不着調的,他便要撂筷子走人。
“沒想到這個趙姑娘來頭也不小,帶來的嫁妝居然夠買廬江的一條街……真的好厲害!”
白錦玉頓了一頓,有些傷感到:“聞宴,你說的一點兒也不錯,這女子要想自己嫁得好,就得準備豐厚的嫁妝,不然就跟我一樣,可能要老死師門了!”
白錦玉心痛至極地低低歎了一聲:“你把我從西趙押回來得太匆忙了,我在那司空府還押了一千兩黃金做公主選婿的押金呢,如果再等兩天,也就可以收回來了。”白錦玉念到此,不禁低頭惋惜地“啧”了下嘴。
“有了這一千兩黃金,我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聞宴聽了,悚然擡眼看了白錦玉一眼,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