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裹身的鳳辰文雅之氣一掃而空,全然是另一副幹練淩厲的模樣。長腿筆直,腰身緊緻,眸如漆點,鬓若刀裁,一身純黑的底色尤顯得他身姿挺拔,俊美絕倫。
白錦玉的視線往下,瞧見鳳辰手裏竟然取了一把劍!
這讓她十分震驚,從而認識到這件事情——這件目前對她而言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的事,比她想象得要嚴重得多。
因爲從認識鳳辰到現在,恍恍多年,雖然已見過他多次與人近搏,但是卻沒有哪一回是他事前就帶上劍的。
“殿下要多帶點人手嗎?”
鳳辰搖了搖頭:“若不是須你帶路,我連你都不想帶。”
白錦玉了然,鳳辰這麽說,看來此行必定兇險。她緩步走上前,目光堅定地對着他道:“我一定會小心的,不會壞事!”
鳳辰微微一笑,爲二人這不消言語的默契。接着,他唇邊露出一絲淡淡的、寬慰的笑:“我會護着你的。”
白錦玉注視着他,笃信地點點頭。
當即二人避開府中眼目,從後門出府,直奔那姚雨相的墓地。
等走到西郊時,天色已經全黑。野樹雜生的荒嶺,人迹罕至,陰啞的風沒有遮擋地橫掃過一座一座的孤墳,吹着地上的沙塵打着旋兒。空中偶爾有幾隻夜鳥飛過,也不發出聲鳴,隻陰恻恻地一飛而過,在暗夜中晃過一個如同鬼魅的黑影。
白錦玉抓着鳳辰的手,就着月光,一塊墓碑一塊墓碑的走過去。憑着驕人的膽量和記憶力,不多時就找到了那重新填回的姚雨相的墳茔。
“殿下你看,就是這裏,其實這裏面現在已經是一口空棺了。我們白日來的時候看見了空棺的慘樣,後來是這姚雨相的妻子請人把墳頭填回的。”
清澈的月光在樹梢的錯落間傾瀉而下,照着那頭上缺了一角的墓碑像鍍了層微光。
良久,鳳辰都沒有出聲,白錦玉回轉頭來,看見他目光一動都不動的凝視着那墓碑上的幾個字,整張臉如同一尊澆鑄的雕像,看不出半點端倪。
白錦玉晃了晃被鳳辰握緊的手,問:“殿下,你認識這個人,對嗎?”
鳳辰回過神來,沒有立即說話,似乎在盡力地平息自己。白錦玉不由地與他貼近了一些,遂發現了他那雙如墜星光的眼眸中,已蘊了一層淺水。
白錦玉吃驚,将視線從鳳辰的臉上移到那塊墓碑上。
毋庸置疑,鳳辰肯定認識這個“姚雨相”。
白錦玉不禁心下思忖:這個姚雨相究竟是何許人也,和鳳辰又是什麽淵源?竟會如此牽動他心。
白錦玉正疑惑着,忽然間腰上一緊,當即腳下懸空,竟是鳳辰一把握住了她的腰,飛身一躍,落上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白錦玉豎耳一聽,果然從遠處傳來人聲,在樹上極目遠眺,隻間十幾個人撐着火把向着他們的腳下走了過來。
這十幾個人舉着差不多七八個火把,一路動靜不小,談吐間一個髒詞接着一個髒詞,匪氣之中又有些官腔,聽了就令人十分厭惡。
然而厭惡之中也有驚喜,隻見那胖瘦高矮的人群中,有一道寬肩薄背、清冷銳利的身影相當脫穎而出,不是别人,正是謝遙!
白錦玉心下一激動,忘記了自己還在樹上,一腳擡起欲走!幸得鳳辰站在她身邊,及時出手扶了她站穩,這才避免了她一時激動直接摔了下去。
白錦玉看着鳳辰示意他趕緊看謝遙,鳳辰眼神瞟了瞟,豎起一指做了個禁言的手勢,讓她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輕易發出聲音。
這十幾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七八個火把也漸漸地靠了過來,他們的腳下立刻火亮了一片。白錦玉慶幸鳳辰找的這棵大樹夠茂夠高,不然以現在這火把的數量和亮度,她和鳳辰早就暴露了!
腳下的人群中有一個高大威猛的頭頭,他腰挎一柄長刀,一身衣服有點像官服。他一揮手,那熙攘的衆人便全部禁了聲。
頭頭在墓碑前看了很久,從他的身體語言就能看出,他奇異于有人将挖開的墳土填了回去,不滿于這塊墓碑重新給拾起立好了。
“他媽的!”頭頭口中惱怒一聲,擡起套着靴子的腳,猛地一下又将那墓碑踢倒在地!
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噤若寒蟬的看着他踹腳,看着他洩憤。
白錦玉對這些人的行爲暫時還不知所以,她奇疑的是:謝遙居然隻是那麽站着,沒有給這些嚣張的人一點點顔色厲害看着。
“謝大人,你看我這腳踢得漂亮嗎?”那頭頭誇張地攤着手,回頭聲音怪腔怪調。
謝遙沒有回話,傲然挺立,一貫的歲慕天寒。
“喲,不說話?”那頭頭冷笑一聲,當即斜了斜嘴角從旁邊一人的手中拔過一個八棱的鐵錘,掄起來就朝那姚雨相的墓碑死命砸去。
“哐、哐、哐”三下,就像砸在人的心頭上,那姚雨相本就慘損的墓碑當即被錘得四分五裂。
白錦玉緊緊地抓着鳳辰的手,胸腔中不可自控地升起一團義憤。
太令人切齒了!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毀禮損德的事發生?!
所謂蓋棺定論,這個姚雨相不管生前做了什麽,人都已經過世了十二年了,難道還不能入土爲安,得到一個生而爲人者最後的、也是起碼的一點尊嚴?!
“怎麽樣?謝大人,這會兒有沒有一點感想啊?”
謝遙微微偏過一點頭,目光毫無色變地看向那個頭頭,反問:“你想要什麽感想?”
“哈,哈!”頭頭陰陽怪氣地笑,兩手連連地拍得噼裏啪啦地響:“好好好,不愧是晉王身邊赫赫有名的冰刀雪劍!好,既然你一點感想也沒有,那就不要怪我們了?”
說着,那頭頭就朝一個矮矮的胖子招了招手。
那胖子當即意會,将手中火把交予旁人,走到那已經碎成稀巴爛的墓碑前,解開褲子,撒起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