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辰道:“怎麽了?”
白錦玉搖了搖頭:“和以前不一樣了,根本不是那個味道。”
鳳辰看看了碗裏的鴨塊,道:“我覺得還可以啊。”
白錦玉仍然搖了搖頭:“殿下是沒吃過從前的,所以品不出差别來。”她掃了一眼滿桌的菜,沒一樣合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當下五人意興闌珊地結束了這頓飯,待出了龍鳳酒樓地門,白錦玉提議道:“殿下,我想去看看我爹爹以前的裁縫鋪子。”
千玺連忙自告奮勇地伸手道:“白師姐我陪你去!”
言洛一把拂了他的手,幹擾道:“小孩子吃了飯得回去睡個午覺!”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也不要睡午覺!”千玺挺直脖子道。
言洛一手指着他,一臉恨鋼的表情道:“你不是神童嗎,怎麽這麽大意?你現在是什麽?你是人質啊!!你被軟禁啦!!作爲一個人質,你滿大街的閑逛,被你們翠渚的人看見了這不是要穿幫嘛!”
千玺語塞。
言洛又繼續道:“他們要是把你抓回去,你們聞山長不再跟荊州孟氏和魯山宋氏休戰,最後導緻你師門在這次論戰中敗下陣來,這個後果你擔當得起啊?”
白錦玉本來眯眼笑着,待聽到翠渚、聞宴,笑容頓時凝在了臉上。
鳳辰将她的表情變化都看在了眼裏,沒有言語。
“可是我……”千玺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鳳辰:“師姐,你可得小心點他!”
身側傳來一聲忍無可忍的歎氣,千玺偏過頭去,隻見謝遙将屠割往上提了一提。
千玺無可奈何道:“好吧好吧,那就回去!”
言洛當即熱情地摟着千玺往良緣客棧走,千玺驚惶道:“喂,怎麽,你們兩個也不去嗎?”
言洛當然道:“去看什麽裁縫鋪啊,我可沒興趣,我跟謝遙約好了下午要下棋的,嗳謝遙,對不對啊?”
謝遙餘光瞥了言洛一眼,極不情願道:“對。”
“啊?這……”千玺還想說點什麽,但是下一刻,身子已被言洛熱熱鬧鬧地推着走開了。
白錦玉看着三人遠去,感慨道:“千玺真的是視殿下爲洪水猛獸啊,他還說你是……”
“是什麽?”鳳辰道。
白錦玉抓了抓腦門,趕緊搪塞道:“沒什麽沒什麽!”
“色鬼是嗎?”鳳辰平聲道。
白錦玉吓了一大跳,睜着大大的眼睛吃驚地看着鳳辰。
鳳辰淡聲道:“他昨晚就跟我說了。”
白錦玉驚得眉毛都要掉了,她估摸揣測出大概是個什麽樣的情況。想是昨晚她和千玺聊到犯了困,鳳辰來抱她上樓,肯定是在那個時候,千玺就當着鳳辰的面直接說了他是“色鬼”。
很有可能,這很符合千玺的個性,也是他那張嘴絕對能辦到的事情!
白錦玉心下惶惶,低聲對鳳辰道:“殿下,千玺他年少無知,你千萬别跟他一番見識,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啊……”
“不會,”鳳辰眼神誠懇,聲音低沉而溫和道:“我可能就是。”
白錦玉怔住,鳳辰卻笑了,好像剛才隻是玩笑,他朝街上看了一看,道:“你爹爹的店鋪怎麽走?”
當即白錦玉就帶着鳳辰穿過了幾條街。
此時雨過天青,石闆路上還映有水迹,街上行人也并不很多,二人并不趕時間,一邊走一邊逛。
約莫半個時辰後,白錦玉來到了一條街上,她駐足而立,停在一排五間的房子面前,足足愣了半晌。
面對着眼前的莺聲豔語、穿紅戴綠,白錦玉尴尬而抱歉地苦笑了一下:“沒想到,現在是這幅樣子了……我記得,七年前這裏不是這樣的,那時還是廢墟。”
鳳辰目光溫文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秦樓楚館,道:“聽聞你們的父親是在裁縫鋪裏出的的意外。”
這句話響起,白錦玉出了好一會兒的神,半天才點了點頭。
鳳辰道:“出了人命的鋪子很難再有妥善的用途,隻有青樓這等污穢的營生才鬼神不侵,所以,這也算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白錦玉聽着,許久回過神來,才發覺鳳辰是在安慰她,不禁心中一暖:“謝謝殿下,殿下你……真是人間春風。”
二人相視一笑,這時青樓上傳來一聲“喲”的驚呼,幾個女子在樓上呼朋引伴地叫人往樓下看:“快瞧下面有位公子生得好俊啊!”
“是啊是啊,大家快看啊!錯過後悔一輩子啊!”
“你說,他會進來麽?”
……
須臾,這二層的窗戶都開了,一衆青樓女子紛紛倚窗朝白錦玉和鳳辰看來,有些潑辣點的,直接在樓上對着鳳辰出言調戲起來。
“走!我們下去看看!”幾個女子道。
話音剛落,白錦玉就看見樓上幾個青樓女子轉了身,料想她們是下樓來了,白錦玉旋即喊了一聲“走”,拉住鳳辰就跑。
然而真有幾個青樓女子跟着追了出來,原本是白錦玉拉着鳳辰的,行到最後,一看那些女子窮追不舍,鳳辰直接反客爲主,拉着白錦玉跑了起來。
二人跑了一陣,總算甩掉了那些女子,由于過程太過滑稽,白錦玉停下來後忍不住地笑得花枝亂顫,笑聲就像銀鈴一般,一掃之前的憂戚。
笑停了,她向所在的街面四下看去,忽然道:“殿下,我記得以前這條街上有一個本事很大的賣油郎,他能從銅錢的方孔裏把油罐進壺裏,你想不想去看看?”
鳳辰表示有興趣,白錦玉當即興緻勃勃地帶着他找到了那個油鋪子,隻見一個年紀輕輕的賣油郎正在門前的凳子上坐着打盹。
白錦玉将他叫醒,殷切地問他:“請問那個賣油的徐大爺呢?”
那年輕的賣油郎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道:“哪個徐大爺啊?”
“就是那個能從銅錢裏灌油的徐大爺。”
那賣油郎了然,又捂嘴打了個哈欠:“他啊,去年摔了個跟頭,在家一病不起了。”
白錦玉露出惋惜的神情,随即道:“那麽,你會從銅錢裏灌油嗎?”
賣油郎吃了一驚,臉色很不好道:“我爲什麽要會那種無聊的東西,我賣油又不是賣藝,再說誰願意花錢看這種東西!”
“哦,”白錦玉擡眸看了鳳辰一眼,敗興地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看不到了,那我們走吧!”
鳳辰道:“好。”
二人就此往良緣客棧走去,白錦玉一路低頭不語,一言不發,忽然就變得極其消沉。
鳳辰感到她的異常,不禁拉住她,關切地問:“怎麽了?”
白錦玉垂眸默了好一陣,鳳辰也等了她好一陣,她終于擡起頭,神情認真道:“殿下,我想走了,我們離開廬州吧!”
鳳辰有些意外,沒有立即答複她,而是問:“爲什麽?”
雖然她的這個提議是他求之不得的,但是他更想知道,她究竟發生了什麽轉變。
爲什麽?
白錦玉怔惘。
她凝思片刻,道:“因爲這裏都變了。”
是的,從聞宴、到翠渚的門生、到龍鳳酒樓的飯菜、到裁縫鋪的舊址、到那賣油郎……廬州已不再是那個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