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娜幫烏穆簡單處理了箭傷,林中煙勢,顯然退路已斷,烏穆無奈地對慶娜道:“沒得選了,往上吧!”雖然往上也不一定安甯。
慶娜點了點頭,二人此時都負傷在身,且慶娜傷勢頗重,但站起來互相扶持着,勉強成行。
“對不起。”慶娜在烏穆耳邊歉疚道。
烏穆側首,慶娜緩緩歎了口氣:“都怪我,死活一定要你來西趙,這下好了……”
烏穆将慶娜往肩上抄了抄,依然不改調性道:“現在說這些幹嗎,如果阿姐你真的知道錯了,隻求别再有下次就好了……走吧!”
說話間,鳳辰也将謝遙攙了起來,他将謝遙的手臂搭過肩膀,替他拿着屠割劍,随着衆人往山上走。
走了幾步,他回身,發現白錦玉沒有跟上,她不僅沒跟上,還提着把大刀反向朝山下奔去了。
“聞公子?!”鳳辰喚。
原本以爲神不知鬼不覺的白錦玉被喊住回頭,一見鳳辰察覺過來,她立即心念飛轉,輕描淡寫地高聲回道:“哦!你們先走,我等下就來!”
鳳辰又道:“此時不宜反道而行,你速回來!”
白錦玉又走出了十幾步,轉身來連連跟他擺手:“我還有要緊事,你們先走,我等下會來追你們!”
看着她執意遠去的身影,鳳辰微微不解,這時,伏在他肩旁的謝遙用虛弱的聲音道:“她去救公主了。”
“公主?”鳳辰與謝遙對視。
謝遙點了點頭:“我們遇到钰賀公主了……他剛才讓公主先下山了。”
鳳辰眸光驟縮,當即喊道:“聞宴!!”
白錦玉吓了一跳,刹住腳步,一回頭,便見空中一物朝她擲來,她下意識擡手接住,握穩後一看,竟是謝遙的屠割劍!
這是鳳辰第二次借屠割給她了。
相傳,徵朝高祖年輕時征讨四方,于終南山得一神兵天将,此人後來就是徵朝開國第一名将蕭戰,而屠割就是這位天将的佩劍。
如此著名的寶劍,白錦玉自從第一次見就挪不開眼睛了,再加上剛才見它與豹頭使交鋒的風采,更是對此劍傾慕有佳。
她當即扔了大刀抓緊屠割,和鳳辰隔着距離相望,心有所感地淺淺一笑,抱手道:“謝了!”說畢,轉身大步流星朝山下奔去。
漸往山下走,塵煙漸濃。白錦玉心急如焚,一口氣跑了十幾裏。正當她尋思公主會在哪一段遇阻的時候,一個士兵發現了她。
“什麽人?!”來者大叫。
白錦玉“噌”一聲拔出屠割劍,那人沖上前來,一見白錦玉,立刻轉身大聲吆喝:“快!這裏還有一個,是聞宴!”
乍一被人認出來,白錦玉有點吃驚。但她一瞧來者,竟發現這個人她也認得,正是之前那個痛哭流涕哄騙他們公主掉下去的都督。
白錦玉心頭劃過陰影,一陣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不過片刻,一群士兵綁着三人趕到了白錦玉的面前。
白錦玉仔細一看,被綁縛住的三人分别是司馬玄、李垣和钰賀。
她再一看眼前的士兵,略略一數,有不下二十人之衆,且超過一半也是身披铠甲的精甲兵。
“靈丞相他要挾持各國王子逼迫國君讓位”,看來是确有其事。
钰賀乍看見白錦玉,眼睛一亮,高興地喊了聲“聞公子”,可一看左右,她立即喊道:“你快跑!快跑!”
本來無精打采的司馬玄和李垣一聽這聲,精神爲之一振,立刻擡起頭來。司馬玄看到白錦玉的一刹那,幾乎都要哭出聲來了:“聞兄——聞兄聞兄!快救我啊,他們殺人啦,他們把我的人殺了,快救命啊——”
看着眼前這個場面,白錦玉的腦中猶如沸水翻騰,怎麽辦?三個人質,還有這麽多手持武器的士兵,而她隻有一個人,天哪!
敵我力量堪稱霄壤之别。
彈指間,白錦玉腦中飛快地盤算翻轉,不過轉瞬,她就已拿定主意。
随即,她踏着歡快的步子迎上前來,笑吟吟地把長劍收入鞘中,沖那都尉相熟似的欣喜道:“原來是你們啊!”
正欲将她拿下的官兵爲之一愣,木木地盯着白錦玉,不知她爲何畫風突變。
隻見白錦玉幾步靠近那都尉身邊,點着頭看了一圈啧啧稱贊:“幹得漂亮,事成之後靈丞相一定會好好嘉獎你的!”
那都尉越發驚異,眯着眼睛打量白錦玉。
白錦玉任由他看,口中施施然道:“你放心,你們抓住的人我絕對不會搶功勞的。”
那都尉一臉觀察,道:“你是……”
白錦玉重重地點頭,捂着嘴和那都尉說:“實不相瞞,在下也是靈丞相的人。”
那都尉有些狐疑地看着白錦玉。
白錦玉進一步道:“你想想,進山前是不是我提議,讓他們這些王子太子放棄随身侍從,隻準帶一個侍衛的?”
都尉向身後的士兵們看了一眼,衆兵都紛紛确認:“是的是的,的确是他!”
看着對方已将信将疑,白錦玉抱着劍,繼續眼也不眨道:“其實啊,這是我和靈丞相事先計劃好的。先解除他們的守衛,再由我,”她指了指自己:“混在那些王子太子中間做内應,伺機而動,幫助靈丞相挾持住他們!”
連行動目标都說出來了,都尉和士兵也不得不信,但同時,這話也說得钰賀、司馬玄、李垣大驚失色目瞪口呆。
早已吓得臉色刷白的李垣正緊張得無處排解,這會兒逮住了個真兇,立即罵道:“好你個聞宴,敗類!害群之馬!我就說你一介平民怎麽能過關斬将留到今日,原來是你早就和奸人勾結……好了好了我們都要被你害死了!”說完還跳了兩腳,活像個大姑娘。
司馬玄則呆住,一臉的震驚失望,失魂落魄地呓語道:“聞兄……你……你真的跟他們是一夥的啊?”
白錦玉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還用劍柄敲了下他的頭。
司馬玄扭身把頭别過:“你别碰我!你這沒良心的,本太子瞎了眼才會鞍前馬後地跟你稱兄道弟,還對你掏心掏肺,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混賬東西!我呸!”
雙手被縛的司馬玄不得自由,毫不留情地朝着白錦玉身上唾了一口痰,正好吐在了她的手臂上。
白錦玉忍下心中的起伏,故作嫌棄地把衣袖在司馬玄身上使勁擦了擦,壞壞道:“我又沒有求你跟我稱兄道弟,難道一切不都是你自願的嗎?!”
她笑着,一轉頭,瞥見钰賀一言不發地怔怔看着她,雙眼睜得通紅,裏面蘊着水霧,硬是忍着沒留下來。
白錦玉心中悱恻,臉上卻收緊了雙腮,對她破罐子破摔道:“公主想罵就罵吧!我,無所謂。”
钰賀看着白錦玉,搖頭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白錦玉心中咯噔:哎喲喂公主啊你要是不相信,那可就完了!
于是她勾起嘴角,刻意道:“公主,你那個所謂考驗‘仁心’的好主意,我猜……應該是靈丞相給你出的吧!”
雖然這個猜測沒經過證實,但是白錦玉已十拿九穩。因爲這麽高超的能讓鳳辰落單的計劃,非老謀深算者絕對想不到。
“聞、宴。”钰賀咬牙切齒,仿佛要把白錦玉在唇齒間咬碎,她痛心地追問:“從一開始你都是在演戲嗎?你說過的那些話都是刻意編排的嗎?”
白錦玉扇了扇煙霧,懶得理她,飄着衣袖走到那都尉身邊,向他道:“好了,我們往上去吧,豹頭使已經擒了鳳辰和烏穆,還在上面等你們彙合呢!”
她這話一出,钰賀露出了驚駭的神情:“難道連鳳辰殿下和烏穆王子也……”
白錦玉得意地朝她點頭:“是啊,有我在,管他什麽鳳辰龍辰的,哪有辦不到的事情啊!”
一衆士兵瞬間眉開眼笑撫掌,圍着白錦玉連連吹捧稱贊。
“對對對,哪有聞公子辦不成的事!”
“就是,鳳辰又怎麽樣,我看不過徒有虛名,哪有聞公子一半聰慧!”
“聞公子厲害厲害,靈丞相用您這一招真是太神了!”
白錦玉一副受用的樣子,雖然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隻要有人誇她比鳳辰厲害,還是莫名會覺得很舒爽!
笑過一陣,她用袖子捂着口鼻掀手催促道:“好了好了别磨蹭了,我們趕緊上去吧,别讓豹頭使他們等太久了!”
那個都督點點頭,立即招呼着衆兵押好人質,往上爬山。
這一路可把白錦玉提心吊膽死了,她生怕那都督或官兵和她套近乎,說多錯多,所以一路都在刺激司馬玄、李垣和钰賀,用和他們的對罵填補旅程的空白。
司馬玄和李垣罵了一氣,钰賀受他們影響終于也出口道:“聞宴,你最好保佑别落在本宮手裏,不然我一定讓你碎屍萬段。”
白錦玉長呼一口氣,心道這個公主還真是愛恨兩重天呀!
罵着罵着,就逼近了那處平地。
雖然還沒到那屠戮場,但空氣中已經隐隐彌漫着血腥之氣。
都尉顯然也感到了這異象,突然舉手示意衆人停下:“不對勁,這裏怎麽會有如此濃烈的血氣?”
白錦玉心頭一緊,隻頓了一頓,面上仍是鎮定自若道:“當然有血氣喽,你以爲鳳辰他們是吃素的,是那麽容易拿下的嗎?你别忘了,他們當中好些人武功不低,剛才也是好一場你死我活的搏殺呢!”
都尉看着白錦玉,對她的話将信将疑。
白錦玉又道:“特别是鳳辰的那個手下,真的好難對付,我們好多弟兄不幸都犧牲在了他手下!不過……”她将屠割劍舉起來亮了一亮,道:“不過最後,還是被豹頭使力克了!”
衆兵這才注意到白錦玉手中一直拿着的那把金柄銀身劍。
白錦玉把屠割拿到他們眼前,特地指了那劍上的兩個字,說道:“你們看,這兩個字就是屠、割。屠割就是鳳辰身邊那個少年的佩劍!”
幾個士兵開始附和:“嗯嗯嗯,這些天我的确見那少年一直是拿着這柄劍的。”
“那少年劍不離手,寶貝得很,現在這劍在聞公子手中,那少年下場如何啊?”
白錦玉道:“當然死了啊!”
衆人又驚又喜,禁不住又往了白錦玉手中的長劍看了看,相信了她。
“聞宴你……你不得好死!”李垣氣結。
白錦玉不以爲意地看看他,帶着好不容易安撫好的衆兵繼續往前走去。
她走在最前面,所以第一個踏上平地。原以爲此處早已無人的她,竟然瞧見樹下還有一立一卧兩個身影。
是鳳辰和謝遙。他們還沒走!
白錦玉渾然一驚,全身一汗。未等她想到舉措,身後的都督和士兵已經跟着爬上了平地。
縱橫滿地的精甲兵屍體,觸目驚心。
還有鳳辰和謝遙,根本未被挾持的鳳辰和謝遙!
“你這個騙子!”都督瞬間醒悟,提刀砍向白錦玉。那些士兵也立即把刀壓上了三個人質的身上。
白錦玉刺溜腳下靈挪,險險避過,一邊逃一邊高聲道:“我騙人有什麽稀奇的?!可惜你們到了修羅場才醒悟,未免太遲了——”
不錯,她賭了一把,賭的是這塊平地有高手圍護。
她費盡花言巧語目的就是請君入甕,就是爲了把這幫士兵引入這個埋伏!
都督和士兵惶惶四顧,正想着白錦玉什麽意思,當即,一支利箭呼嘯而來,“噗”一聲紮中了都督的心髒,穿甲而過!
那都督措手不及,刹那間雙目睜爆。他低頭看了眼胸前的長箭,又擡起頭來震恐地望向白錦玉,想說什麽,可一張開嘴鮮血卻先于口中流出,一會兒,轟然倒下。
白錦玉捏了把汗,尚未撫定遊魂,利箭割風之聲再次襲來,空中已射起一陣箭雨,徑直索向随她引來的那些西趙士兵!
空氣中響起一聲聲“噗噗”,不過片刻光景,一衆士兵全部中箭,無一幸免。
屠殺一幕又上演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