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和土地貪狼回到群仙會所在的時候。
其餘成員正在閑散聊天,彼此說些簡單的事情。
敖雪兒對于新出現的青鸾很有興趣,畢竟後者看上去和自己的年歲相仿,甚至還要更小些,青鸾鳥也是鳳凰的一脈,總體算起來,應該類似于睚眦,嘲風這樣的存在對于龍族的關系,壽命悠久,天賦也強。
雖然看上去年少,但是能夠作爲天地第一隻鳳凰的侍從,肯定不凡。
傳說中,龍族的始祖用自己的鱗片化生了最初的龍。
而鳳凰落下的羽毛燃燒,凝聚了靈性,機緣巧合之下誕生了青鸾這樣的靈鳥,面容能永葆青春,所以這位青鸾鳥實際上或許比自己要大很多。
而在敖雪兒看着青鸾鳥的時候,青鸾也在悄悄打量着群仙會其他成員。
那個叫做若木的修士,給她一種有點熟悉的感覺,但又無法辨認。
其修爲毫無疑問是妖仙,根基雄厚,但是卻沒有妖氣,那種刺目的劍意和劍氣隐隐撲面而來,讓人不能小觑,懷裏抱着一柄連鞘的劍,劍柄是赤色,劍鞘古樸,有灼熱,且浩大光明的意境。
敖廣,敖雪兒,這是龍族,而且從瞳孔裏面的金色可以看得出,肯定是純血的龍族,敖氏,她并不常在外走動,原本負責這些事情的應該是那條虬龍,所以不是很熟悉龍族成員。
但是那位凝眉的敖廣,讓她想到了數千年前曾經在東海呼嘯一方的龍君。
那個時代,東海龍君敖霄毫無疑問是在外鋒芒最盛的強者,已淩駕于尋常的仙人之上。
青鸾鳥若有所思。
難道說敖霄未死,而是化爲敖廣?
無論如何,這位敖廣都肯定和敖霄有關系。
她很負責地将這一點記下來,視線旋即又看到敖廣的左邊,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容似有苦色,一手撐着膝蓋和下巴,眉頭皺起,似在沉思,似乎走神,身上的衣服很簡樸,卻有樸素剛正的氣息。
敖廣另外一邊則是個盤坐着的猴子,氣度很沉穩,雙目泛金。
然後她既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地發現,疑似是當年東海龍君的敖廣身軀坐得筆直,神色凜然,予人以莊重之感,又或者是極爲緊張和戒備,完全沒有辦法放松,像是出現在猛虎旁邊的麋鹿,或者遇到了一團花貓的老鼠。
嗯……應該不可能。
如果這位就是龍君敖霄的話,那他肯定是很桀骜的性格,是龍族那種特有的傲慢自大,這種狀态雖然像是因爲内心的恐懼緊張而導緻身體出現戒備,但也可能是這位龍族前輩對自己很嚴格。
而且他沒有本能遠離左邊或者右邊,這證明左右沒有讓他感覺緊張的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左右兩個都讓他感覺到緊張和不适,但是左邊和右邊的都是很和善和溫和的人……嗯,還有猴子,看起來脾氣都很好。
呵……總不可能是這兩個都是僞裝的性情吧,而且還能夠把龍君給吓住,這怎麽可能?
是我想得太多了,龍君的狀态隻是因爲他對于自己不肯放松的要求,不愧是東海龍君。
青鸾鳥将這個念頭打消掉,注意到剛剛離開的,那位太公,那最爲年長,看上去很老邁的土地,以及身穿铠甲戰袍白發狼首的妖王一并回來,出于對這三位的下意識敬畏,她收起了那種亂飛的念頭。
土地和太公且不提,顯然地位很高,實力很強,被這裏所有的存在敬畏。
那位被稱呼做星君的妖王,穿着戰袍,氣度很是不凡,而且她剛剛看過去的時候,以青鸾鳥一脈望氣的能力,居然無法看破那位星君的情緒波動,仿佛直視着天穹上的星辰星海,一片幽深,喜怒不行于色,是很高深的強者。
在趙離回來的時候,衆人低聲的交談都止住,都行禮問候。
趙離微微颔首還禮,然後操控那邊微笑的值日星曹,爲青鸾鳥介紹了下衆人,因爲青鸾鳥背後,作爲天地第一隻鳳凰的尊主,将其位格提高許多,所以趙離在介紹衆人的時候,将其背後的存在也略略提了下。
三清正統,太清一脈蜀山。
泰山府君麾下,由北陰大帝所執掌的地府。
四海龍王,姬氏王族。
遠古銀槍決雲,天庭哮天衛。
以及西方靈山一脈的僧人。
有着先天尊神雲中君的蓬萊島,有作爲天之佐使,東皇太一麾下貪狼星君。
以這樣的方式,擴大了天庭群仙會的範疇,給予青鸾鳥,以及其他的成員一種誤解,仿佛這裏隻是較低層次的群仙會,而那些真正高位格,對于尋常的修士來說僅存在于傳說中的強者們,彼此也會有聯系,有來往。
這也同樣是在對青鸾鳥背後的鳳凰表示善意,意思是不曾隐瞞。
然後由值日星曹引導這一次群仙會。
真正的大事已經在剛剛趙離和土地的談話中做了決定,這一次群仙會的目的則是爲了将青鸾鳥引入,以借此和鳳凰搭上線,期望他日能夠從鳳凰處得到關于太古時候的曆史和知識,所以談論的氛圍很輕松随意。
在成員們的随意交談中,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也被彼此得知。
而在這個時候,青鸾鳥才更爲直觀且具體地感受到了,這一個看上去和茶館一樣松散的集會上,究竟代表着什麽含義,其直接涉及到了妖族,人族,水族,陰魂,海外這幾大勢力,如果把自己代表着的百鳥一脈加上,這裏幾乎涉及到了九洲絕大部分的勢力。
而如果将他們背後的力量也算上,那天庭的底蘊深厚程度,足以讓任何存在驚懼,這是可以撬動整個九洲人間的力量,并非是誇張描述,而是真的足以做到這一點。
青鸾鳥心中震撼,腦海中念頭翻滾。
而在這個時候,齊天正在給姬辛講解自身的修行領悟,嗓音平緩道:“不必将一切的心神都放在修行上,你現在的境界已經不低,他日要走精氣神三花聚頂的道路,要在現在就要重視道心的打磨。”
他嗓音頓了頓,擡起手,道:
“若是一句話來說,就是修行在行走坐卧之間。”
“不要将修行和你本身割裂,你并不是在通過修行得到了力量,而是這力量本已經屬于你……姬辛,習慣這狀态,呼吸,行走,飲食,要讓你的精氣神,伴随着行動而自然地聚合離散,你可以從最基礎的事情裏找到狀态。”
“但是記住,不要刻意去尋找這樣的狀态。”
“一旦刻意,就是錯。”
“而若有功利性和目的性去做,也是錯。”
齊天将自己的修行方式告訴姬辛,旁邊青鸾鳥聽得卻有些茫然,不甚明白,趙離卻隐隐有所悟,姬辛也微微颔首聽下,之後衆人談論了一陣修行之上的問題,彼此交流法門,皆有所得,趙離估摸着目的也已完成。
于是暗中操控值日星曹,說今日的群仙會結束,衆人都相互告别離去。
青鸾鳥記下來了那些名号,記下了功德碑和記載有諸多頂尖大神通的卷宗,記住了上面那些功法的名号,然後随同其他的衆人一同,彼此行禮離去,隻是覺得眼前微微一花,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重新回到了人間,可謂是玄妙。
她沉默了下,回憶起剛剛記住的那些事情,然後擡手,用出以自身妙法換取的一招蜀山劍訣,劍氣銳利無匹,有無物不破的大氣魄,真實不虛,而此刻繼續回憶方才的天庭群仙會,越是感覺其深不可測。
其勢力範圍幾乎囊括九洲,而且,已經明确的先天尊神竟有兩位。
那位北陰酆都大帝的位格似乎也極高。
這些聯系起來本就已經足以讓她感覺到震撼,而作爲鸾鳳的一脈,她的思緒很清晰,立刻注意到了,這樣的勢力,這樣的集會,每個月一次彙聚交流,究竟是在謀劃着什麽,是有什麽目的,如果說是要應對敵人,又是要應對何等的存在?
青鸾鳥越想越覺得深不可測,如同注視着懸浮在海面上的巨大冰山。
其在表面上的部分已經很恐怖,隐藏在下面的又會是多麽浩大?在其現世的時候又會多麽震撼?
青鸾鳥感覺内心湧動,有好奇也有本能的敬畏,取出一卷青色元氣環繞的信箋,落筆去寫,她本是鳳凰的信使,現在成爲了聯系鳳凰和呂尚的要素,無法離開,隻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将消息傳遞出去。
青鸾鳥在信箋上将天庭的成員,以及其背後所屬的強者名号記錄下來。
又細細描述過功德碑和功法卷軸的存在。
在最後,青鸾鳥遲疑了下,還是在上面寫道:
“尊主,天庭的成員在聽到我們青鸾一族是您的信使之後,似乎将您誤以爲是另外的一位存在,從他們的交談裏,我隐約感覺到,那似乎也是和東皇,和雲中君一樣的,天庭的先天神靈,而且在先天神當中,也是位格不低。”
“他們如此稱呼那位存在,西王母。”
她将此信收好,一拂袖,羽毛落下,化作了一隻有青色光芒的小型青鸾。
這一隻青鸾帶着信箋,化作了流風散去,尋找鳳凰的方向。
………………
青鸾應該會将天庭的消息傳遞給鳳凰……這樣的話,就算是鳳凰不在群仙會,其實也能夠得到天庭的情報和消息,而且可以通過引導話題的方向,來有選擇有目的性地給鳳凰傳遞消息,甚至于,從她那裏得到些消息。
這是從應對土地背刺時候領會的方法。
呵……這就是所謂的,必可活用于下一次嗎?
趙離沒有思考下去,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前面,那裏僧人還在,和往日那種豪邁不羁的模樣不同,這僧人現在兩條眉毛皺起來,不知道思考了多久,也沒有離去,擡頭看到趙離注視着自己,先是歎一口氣,然後雙手合十,微微躬身,道:
“太公,貧僧有一事不明,還請太公解惑。”
趙離道:“請講……”
僧人沉默了下,道:“靈山何處尋?”
趙離微怔,正要回答,靈山無處尋,隻在汝心頭,可是聲音卻微微一頓,如果說原本的僧人是因爲他而誕生,那麽之後得了佛陀大手印當中佛光,又曆經世事,對于佛法的領悟早就在自己之上。
佛門的道理說起來簡單,就算是頑童雛子都可以随便說,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
可是真正懂得佛門真意的,滿山滿寺的僧人又有幾個?自己這點半桶水,肯定沒有辦法給出對方想要的答案,又何必用那些虛言妄語來糊弄對方?沉吟了下,和那僧人相對而坐,嗓音平和,反而問道:
“大師爲何這樣說?”
僧人将自己即将圓寂,卻被古鳌所救,反倒沒有辦法前往靈山的事情和趙離說了,又道:“我本來打算追随靈山,但是渡了些生靈,卻發現此世還有不知道多少衆生沉淪苦海,我若不度他們,于心何忍。”
“我若度了他們再去,一地一地複一地,如何是盡頭?”
他歎息一聲,伸出雙手,道:
“貧僧隻覺得塵世如同瓯甕,而貧僧被困在其中,掙脫不得這塵世,去不得靈山,卻又不能掙脫,不能崩碎這塵世,可有方法,能夠讓貧僧不必崩碎這塵世苦海,如同不損瓯甕,也能出來,前往靈山的方法嗎?”
“我渡衆生,卻不能夠自渡,反倒似乎越發沉淪。”
僧人神色無奈至極,困惑至極。
趙離心中若有所思。
自業自得,神通不敵業力,所以菩薩畏懼因果,是不願牽扯太多……
更遑論是金剛羅漢,能不落因果已經難得,怎會主動去沾染因果?
這僧人想要去靈山,卻又被這諸多因果糾纏住,有渡世佛心,也有證得正果的凡心,進退兩難,越發困惑,雖然如此,但是趙離卻隐隐感覺到,這樣的道路難走,卻又比菩薩和羅漢果味更爲精純,更符合佛門大願,氣魄正大光明。
兩相比較之下,那斷絕因果,自得清淨的道路總有些小家子氣。
可惜此世并沒有靈山,否則或許可以叩問佛祖,但是就算佛祖,也不會直接點破迷障,隻會讓他自己領悟,一念頓悟,立地成佛。
趙離沉吟了下,問道:“和尚已度了多少生靈。”
僧人雙手合十:“隻一山一水一島。”
趙離無法可解,隻得再問:“你打算如何?”
僧人沉默了下,道:“如此,貧僧還是要繼續度化衆生,或許有朝一日,得見靈山。”
趙離無言以對,許久後,道:
“可還知道佛門三不渡?”
僧人不答,行一禮然後離開,隻是仍舊緊緊鎖着眉毛,身軀微彎,如同背負沉重的因果,走路的時候一步而三停,陷入沉思當中,就像真的被困在了一個瓯甕裏,無法可解,無處可脫,趙離看到他離去,知道這是他自己的鎖,自己也是無能爲力,歎息一聲。
自業自得,因果纏身。
是以佛家說有三不渡。
無願者,不渡。
無信者,不渡。
無緣者……
不渡。
PS:今日第一更………四千四百字,第二更希望能夠在淩晨左右發出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