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風看着石碑,想到那笑容溫和的男子,心裏的感覺一下子極爲複雜。
如果這裏是蓬萊的話,那麽毫無疑問,他們幾乎是被空手套白狼地狠狠坑了一次,足足數千年利潤的一半啊,想起來都肉疼,但是沒有徐福出現,自己等人也處于失去了傳承,不知自我是蓬萊的狀态,甚至也沒有辦法前往天庭,更不要說得到大道。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又無比地感激這位徐福。
呆呆站了許久,雲千風苦笑一聲,實在不知道往後見面該如何面對那徐福,是奸商?可又似乎不是奸商,自己等人也是誠心實意地認可了這一筆交易的,心中也感謝着這個遊商。
莫名浮現出一個念頭。
這是不是就是土地前輩說過的,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雲千風覺得這八個字簡直淋漓盡緻地道盡了自己的遭遇,想到衆仙會上,講述了太古曆史的道人,心中又下意識補充了一句,當然,如太公這樣德高望重的前輩,肯定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那位姜尚前輩既然将太古的知識都講述出來,如果在徐福前輩的立場上,肯定不會那樣做,會直接将我等是蓬萊,以及蓬萊的傳承交給自己等人,當然,自己也必須要傾盡全力去報答才不能算是失禮……
當然,徐福前輩對于蓬萊而言也是有大恩,要尊之,敬之。
隻是,萬萬不敢再和前輩做生意了。
雲千風旋即又突然想到,那位自稱爲遊商的前輩出海,現在不知道去了何處,不知是否又找到了賣家和買家?隻希望這一次那買家不要在如自己這邊這樣才是。
………………
海外岚洲·酒樓。
敖厲看着眼前這個笑容溫和的男子,心中隻覺得對方高深莫測,至于什麽所謂遊商的說法,他是半點都不相信,修爲高到這種程度,想要什麽東西都能輕易得到,怎麽會是漂泊四海的遊商?
退一萬步而言,就算是真的遊商,可什麽東西值得這種境界的高人去買賣?
當然,對方既然自稱是遊商,自己也不必要去懷疑,順了他的意思便是。
敖厲心念轉動,趙離則是微微笑了笑,道:
“道友既然已經脫困,就請自便吧,請……”
敖厲聞言微怔,旋即想到了自己現在背負着的重任,顧不得和這道人交談,下意識起身想要離開,可是才站起來,就察覺到自己的傷勢沉重,想到了追殺自己的敵人仍舊還在這城池當中,自己要是出去的話,說不定會被察覺,會将禍事牽引到同族那裏。
可是事關龍族之祖的可能性,就這樣在這裏等着卻又實在是心中不甘。
他當下陷入掙紮遲疑當中,視線落在了悠然喝茶的趙離身上,微微一怔,心中浮現出了某個念頭,臉上神色掙紮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前輩是遊商……”
“然也。”
“那,那晚輩能不能買前輩一助?”
趙離嘴角微翹,這個表情被飲茶的動作遮掩住,嗓音平和,微微笑道:
“自然可以。”
“在下是商人,能夠掙得銀錢的,區區勞力,自然不在話下。”
“倒是不知道道友需要在下做什麽,以及,付得起什麽樣的價錢?”
敖厲隐瞞了事關龍族之祖的事情,咬牙道:“是要前輩探索一處秘境,除去了我必須帶回去的東西之外,剩下的所有靈材都可以給前輩,若是前輩覺得價值不夠的話,我龍族可以在之後進行補償。”
他沒有選擇的餘地,若是遲疑下去的話,那個秘境肯定會被對方破壞。
龍族之祖的線索,其留下來的秘寶也會徹底消失,不見蹤迹。
而眼前之人多少有一定可能性,能夠讓他得到自己想要的,雖然也要冒些險,但是他現在也考慮不了那麽多了,大不了自己一死,就算是龍族之祖留下的東西落在眼前這不知身份的修士手中,也至少要比落在了那些人手中要強得多。
當下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大部分告知于趙離。
趙離一邊喝茶一邊聽,很快判斷出來,對方說的有相當程度保留,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敖厲會告訴他這麽多,顯然已經走投無路,但凡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這條龍都不可能會選擇這麽冒險的方式,去相信一個初次見面,不知道根底的修士,根據趙離所知道的龍族秉性來看,這很有可能是涉及到龍族的整體利益安危。
當即微微颔首,聽完之後,沉吟了下,起身說先去外面,将這客房退了。
實則是擺脫敖厲的視線,進行天機蔔算,以決定這一次是自己上,還是想辦法帶點助力。
敖厲雖然覺得這個時候徐福還在乎這些有些無法理解,可還是按捺住性子,看着趙離出去,一邊療傷,一邊等待他回來,視線落在了桌子上,微微一凝,趙離離開的時候,沒有把這紫砂茶壺帶走,現在這剛剛盛了一條龍的茶壺就放在桌上,平平無奇模樣。
敖厲心中不由升起其他念頭來。
或許可以……
不,不可。
敖厲移開視線,閉住雙眼,不去看那茶壺,一開始還能夠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可是越是克制,那種好奇就越發地撓心,他還是睜開眼睛,看着那紫砂茶壺,幾次三番之下,掙紮了下,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緩緩伸出手去,心中說服自己。
我并不是想要偷竊。
我隻是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麽樣的強大法寶,能夠有那般神通。
法寶和修士心血相連,若是我做什麽,他肯定立刻就會知道,心念一動就能夠将法寶收回,那位徐福既然把這法寶留下,肯定不在意我的。
心中念頭翻騰,手指小心翼翼觸碰到了那紫砂茶壺。
出手溫涼,似乎很是平凡,察覺不到任何的靈韻,就像是茶攤上随便就能找到一把的地攤貨,不要說是大神通法寶,就連氣脈境修士能傳遞法力的兵器都不如。
敖厲微微一怔,旋即下意識安慰自己道,這大概是神物自晦吧。
他将茶壺拿起來,可是坐看又看,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紫砂壺,輸入靈氣也毫無反應,敖厲敏銳地聽到腳步聲漸漸靠近,心中一動,就想要将這茶壺放回去,可是或許是剛剛他靈氣驟然收回,也或許是這茶壺的材質太差。
隻聽到咔嚓一聲,茶壺直接在他手裏碎裂。
小半留在他手上,大半墜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趙離恰好蔔算天機,推門進來,敖厲僵硬了下,擡起頭,看着推門的趙離,趙離視線看着那條龍,然後落在摔碎的茶壺上,沉默了兩個呼吸,雙方誰都沒開口。
敖厲深深吸了口氣,幹聲道:“……徐福前輩。”
趙離反手推上了門,搖頭笑道:“沒有想到你也喜歡這茶壺嗎?”
“倒是也有些眼光。”
敖厲下意識要回答,看到這面容溫和老練的男子擡起手,随手一揮,五行元氣流轉,聚集土行元氣與水行元氣,旋即烈焰升騰而起,不過轉瞬,其手中就再度出現了一個和方才打碎的一模一樣的紫砂壺。
然後沖着自己笑道:“沒有想到敖厲道友也喜歡我自己手制的紫砂壺。”
“若是這樣,往後可以送你一些。”
手制?!
敖厲瞳孔微微收縮,心中駭然震動,下意識看了看手中剩餘的小半紫砂壺,腦海中一片茫然,心髒重重跳動,浮現出一個念頭——那真的隻是個普普通通用來喝水的茶壺?
強大的不是法寶,而是眼前這個道人。
這是什麽境界?!
他下意識擡起頭來,看到徐福将茶壺壺蓋摘下來,壺口對着自己。
嗓音溫和,微笑道:
“敖道友,可還要在下帶你一程?”
……………………
敖厲沒有選擇給趙離裝進壺裏,而是強撐着飛行。
這事關于身爲龍族的尊嚴。
哪怕身受不輕傷勢,就連飛行都感受到痛苦,也不能被收入茶壺當中,被人提在手裏,那樣成何體統?
三十裏之後,因爲傷勢影響了速度的敖厲進入茶壺。
盤在水裏,看着周圍風景快速往後退。
心中憋屈,安慰自己,這也是爲了龍族大計而不得不如此。
稍微受到些屈辱,也是可以忍受的。
他擡起頭看着飛快地往後倒退的雲霧,心中下意識地感慨。
速度真快,飛地真穩,傷口一點也感不到痛。
真不錯啊……
趙離按照敖厲的講述,離開了這一座海外岚洲的邊城,這一次他蔔算了的結果是比較安全,雖然有危險,可也不至于讓他隕落在那裏,這才準備了各種後手,将葬日槍和混元劍調整到了随時可以抓出來的位置。
然後調整了不穩定小世界的角度。
保證遇到危險的時候,可以瞬間來一發天誅。
面對那種級别的攻擊,仙人都要立刻重創,甚至于當場隕落。
隻不過,在最後一卦的時候,他随手用了用記憶裏周易的算法。
得到了個卦象是離爲火,六沖卦,破财。
心裏也不在意,如果真的用靈晶石就能夠解決的問題,那根本不是問題。
說到底在這個時代用周易八卦,多少有些牽強,想要确保其真實有效,恐怕還需要先根據這個世界至的規則運轉定下先天八卦,然後再花費苦功,推演後天八卦,以成易經,那是相當繁雜麻煩的事情。
…………
敖厲所說的地方是一處無法用肉眼看到的巨大海眼。
位置相當偏僻,如果不是有敖厲不斷開口指出方向,趙離自己就算是從這海眼上空飛過,也不要想找到,根據敖厲口中的描述,這地方是一處古迹,海眼恐怕存在超過十萬年,乃至于是幾十萬年,裏面元氣凝聚,肯定形成了許多的靈物。
而元氣在外部形成濃厚的元氣層。
元氣層自然吸納,牽引了星海混亂元氣,形成了天然的防禦和遮蔽陣法。
但是當趙離抵達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龐大的精純元氣溢散而出,形成了一道通天貫地的恐怖龍卷,龍卷裏面不斷有元氣奔走化作雷霆,劇烈震蕩幾乎影響到方圓萬裏的海面。
事情有變……
趙離心中一沉,手腕微抖,将‘茶壺當中’的敖厲傾倒而出,後者也是面色驟變,口中低喝一聲,焦急之下,竟然直接抛下趙離,化作真身來壓制住傷勢,一條青色長龍朝着爆發而出的元氣漩渦奔去。
趙離無奈一聲歎息,口中低喝,八九玄功護體,跟在敖厲身後。
直接以肉身撞開了那濃郁混亂的元氣,如一顆隕石般沖入其中,諸多混亂元氣無法傷害他肉身,等到入内,震散周身元氣,旋即見到了内部光景,即便是趙離經曆了許多事情,一眼看去,都感覺到心中略有震撼,略有失神——
低沉狂暴的怒吼咆哮聲音在整個巨大的元氣漩渦當中盤旋着。
即便是元氣摩擦發出的狂雷也無法壓制住這種不知道積壓了多麽漫長歲月的怒吼,周圍四處是修士殘破的屍體,那些人穿着和追殺敖厲的修士相仿,面容驚恐和欣喜交雜,或許一開始因爲成功得手而狂喜,旋即就直接被殺。
在元氣的中心,是一隻巨大無比的生靈,若非是在海中,這種生靈出世,不知道要讓多少修士駭地心中恐怖,那似乎是一隻巨龜,但是那類似于龜甲的存在并不是說它自己生長出來的,而是地氣凝聚,是不知多少歲月裏,海眼盤旋,吸納而來的靈氣凝固化。
這不是讓趙離最爲震撼的。
讓他感覺到震動的,是這巨龜的龐大程度,那幾乎是不比海外岚洲遜色多少的體魄,而巨龜此刻正被一道道仿佛山脈般粗細的鎖鏈捆縛,其背上背負着一整顆星辰,那星辰即便是在星海當中,仍舊散發出狂暴的熱氣,讓巨龜痛苦不堪,不斷發出怒吼。
敖厲僵在原地,臉上先是因爲不是龍族之祖的蹤迹失望,旋即認出了這種存在,忍不住變色,失聲道:“這,古鳌?他們不是已經在這個時代消失了嗎?!早就在上古就消失了……”
古鳌?
趙離一步踏出,站在敖厲旁邊,俯瞰着這幾乎相當于一座大洲那麽大小的怪物在發瘋,攪動元氣逆流,他忍不住道:“古鳌?”敖厲夢呓呢喃道:“這,當初九大洲本來是一體,因爲大戰崩碎成九個部分,人族妖族求我龍族以四海之水緩沖,當時爲了保護九洲生靈。”
“古鳌一族拉着分裂的九洲避開了戰場的中心。”
“可是,可是……據說當初古鳌也隕落在了最初的神魔之戰裏了才對。”
敖厲徹底失神,趙離看着這一幕畫面,卻也猜得到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如果換他是古神魔,當時肯定會選擇擊殺這些壞事的古鳌,看起來,海外岚洲之所以飄得夠遠,和九洲斷絕聯系,就是因爲這一隻古鳌将其帶走的緣故。
而在之後,這一隻古鳌不知道爲何又被神魔一派以星辰鎮壓住,被以鎖鏈捆縛,以地脈濁氣污染心神,到現在這是已經瀕臨瘋狂,而這個時候,有人打算将這被污染了心志的古鳌放出來,鐵定了沒有安好心,大概率是要玩弄讓古鳌親自破壞當初保護了的東西這種戲碼。
隻是他們沒有料到,還沒能徹底解封,自己就被暴怒的鳌龜殺死。
趙離眉頭緊鎖,看着被無數粗壯鎖鏈連接地氣地脈封鎖的上古之獸,那巨大鳌龜看到了趙離和敖厲,巨大的雙目透出瘋狂之色:
“人,龍……”
“你們害我族如此,居然還敢出現!!!”
他怒吼出聲,不斷晃動支撐背上巨大星辰,以及無數的元氣漩渦,看向趙離和敖厲的視線裏滿是瘋狂的殺意,在他的眼中,是龍族人族以無數生靈的性命委托于他們,而自己被封禁這不知道多少歲月,被地脈雜質污染之下,已經偏激瘋狂,将當年的盟友看作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敖厲咬牙,道:“前輩,要退……”
“他,他已經入魔了……”
趙離搖了搖頭,緩緩道:“不行,要是他脫困的話……不知會帶來多大的死傷……”敖厲一怔,道:“前輩的意思是,要殺了他?”敖厲心中下意識出現不忍,可是也知道,若是真的讓這被污染許久鳌龜離開此地。
恐怕是一場無比巨大的災難。
但是要讓他對上古時候的盟友,乃至于是爲了其他種族凋零至此的盟族下手,卻又無法動手,趙離沉默了下,想到算出來的破财卦,嘴角抽了抽,道:“不是要殺了他,他隻是被困在此地,被地脈污染,所以失了神志,入魔道。”
“我認得一位道友,以心印心,光明浩大,專克制天下邪魔……”
趙離一拂袖,準備好的後手之一,是先前萬仙會上,爲了充門面,以佛陀大封禁爲核心,以白色雲氣和功德氣運爲材料創造出的佛陀,那佛陀一步走出,就散發出浩大無比的慈悲氣息,金色祥光普照左右。
那種溫和浩大的氣息讓敖厲稍微安心了些。
金色大漢步步走到鳌龜身前,身子變大,乃是佛門的金身手段,不過撐死了和巨鳌的頭顱差不多大,雙手合十,道一句阿彌陀佛,聲音威嚴浩大,充斥慈悲,趙離在創造這分神的時候,爲了防止精分,沒有加自己的意識。
其實這所謂伽特菩薩,根本是佛陀大手印這個大神通所化,加上功德,應該專門克制這種發了瘋入魔的存在。而且,佛門佛法和神通彼此相關聯,佛法造詣越深,神通就越強,打入了佛陀大手印之後,這伽特菩薩的佛法已然高深。
應當不至于再用先前對付敖廣時候的手段。
那時候畢竟沒有将佛陀大手印打入其中,隻能算是徒具其形,不具其心。
趙離心中沉吟,佛陀看着癫狂入魔的巨鳌,鳌龜瘋狂張開嘴,想要咬住那佛陀,隻是因爲鎖鏈還沒有斷裂,總是差了那麽一寸,但是仍舊氣勢狂暴可怖,佛陀則面色不變,雙面慈悲,仿佛沉思該如何度化眼前這陷入魔道的巨獸。
敖厲心中震撼,旋即欽佩這位面不改色的前輩。心中也好奇,這有威嚴慈悲氣息的前輩,會如何破去心魔,勸導鳌龜向善,便看到那滿頭疙瘩的金光大漢先是沉思,旋即面容從緊繃變得緩和下來,肩膀微松,仿佛已經做出決定,嘴角帶一絲慈悲微笑。
然後金色佛陀雙手合十,再度一聲阿彌陀佛。
然後擡起手,寬厚的手掌攜帶排山倒海之力,幹脆果斷,毫不遲疑,轟然拍在了鳌龜的臉上,巨大的力量拍地鳌龜臉都往旁邊側了側,連那種癫狂怒吼都呆滞了下,旋即佛陀怒目,聲如雷震,怒吼直接把鳌龜的咆哮都給生生壓了下去:
“孽畜!”
“還敢執迷不悟!!!”
PS:今日五千六百字……
算是稍微調整一下作息節奏……給大家抱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