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榮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竹條。
“本以爲,我今天得打幾個小家夥的屁股,才能罷休……”
“卻不想,居然有人敢在我面前睜開陰陽家的聖人法眼……”
他嘴角溢出一絲笑容。
此刻,他的影子,倒映在地上。
無數狂亂的線條,在其中張牙舞爪。
哪裏是什麽人影?
分明就是一頭從遠古夢魇之中爬出來的絕世兇物,天道孕育的至惡之神!
但,這也僅僅隻是他形态的冰山一角罷了。
然而,即使如此。
這冰山一角的形态,也足以讓看到它的人發瘋!
微微擺擺手,将這因爲陰陽家聖人法眼而被窺破的形态重新收入靈性之中。
于是,他的影子重新恢複人形。
仿佛那方才的一切,都隻是假象一般。
持着手中竹條,郭榮轉身,走入竹樓之内,輕輕揮手,便傳聲而出:“王安,将禮物都收下……”
“諾!”王安聞言,連忙點頭。
然後走上前去,戰戰兢兢的那一個個在地上跪着,拼命磕頭的仙候手中,接過一個個名貴無比的玉匣,拿過一個個華貴無比的金盒。
他每拿過一個,那些跪着的世家家主們,都流露出如釋重負,感恩戴德的神色。
甚至有人對他深深一拜,仿佛王安肯接他們的禮物,便是他們的造化和榮幸!
特别是上官粲,在王安接過他手中玉匣的刹那,便對他道:“公子往後若有差遣,可随時令人來中州琅琊郡,上官世家隻消公子一聲吩咐,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讓王安聽着,微微意動。
他終是明白,因爲阿榮,他已不再是過去的凡夫俗子,這學城之中默默無聞之人。
因爲阿榮,他的地位,已是遷躍了不知道多少層級。
但他知道,這些人如今之所以這樣,僅僅是因爲阿榮的緣故。
與他一點幹系也沒有!
若是其他人,即使知道這些,恐怕此時尾巴也翹了起來。
但王安沒有,相反,他更加謙卑了。
他隻是默默接過了這些玉匣與金盒,便抱着這些東西,牽上那匹馬,頭也不回的走向自家的家門。
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上官兄……”南宮景德爬着來到上官賢身邊,低聲問道:“您是不是猜到了那位竹樓之主的身份?!”
“可不可以透露半分,提點在下一二……”
上官賢聽着,沒有理會南宮景德,隻是深深的俯首,以額貼地。
南宮景德一看,心中頓時就猜到了一些。
于是,也跟着俯首下去,以額貼地。
其他人見狀,心念一動,立刻全部效仿。
于是,這一位位在中州也是威震一方的仙候,全部如奴才一樣,跪在一條平平無奇的凡人街巷之中,在他們身邊,吊着一個個世家子弟。
這畫面,若是傳出去,恐怕整個中州都要震動!
然而,這些仙候,每一個人都是與有榮焉一般的神色。
仿佛能跪在這裏,可以跪在這裏,被允許在此下跪,就是天大的光榮,就是無上鴻恩。
若那院牆之中的存在,肯叫他們一直跪在這裏聽命待用。
那他們便可以在這裏跪到死!
…………………………………………
“小姐……小姐……”寒黎爬在窗口,手裏拿着一件黃銅鑄成的圓筒狀器物,大呼小叫的驚呼起來:“你快看!”
田靈兒聞言,從寒黎手中接過那件器物,放到眼前,看了過去。
這是青陽君世代傳承的墨器。
傾注了數代青陽君的心血與智慧,又在青陽郡的墨社之中,得到死去的墨家鬼神的祝福。
所以,這件凡器,已擁有堪比一般寶器的威能。
其威能有三,一是望遠。
可以通過銅筒之内安裝的兩片鏡片,無視障礙,窺見百裏之内的一切景物。
二是破障,可以窺破一般的幻術與遮掩。
三是測距,可以得知所見目标與己身之間的距離。
更緊要的是,因爲是墨器,所以在本質上,這圓筒隻是普遍的器物,不會引起他人神機的察覺與警惕。
這也是墨家,可以在這方山川紮根的緣故。
田靈兒拿着這圓筒,隻是瞧了一眼,美目立刻就緊張了起來。
因爲,她見到了,一個個氣血強盛到如烈日一般的強大存在,跪到在一棟尋常的院牆之前。
而這些人,正是這幾日,一直在這天穹之上飛來飛去,到處追尋着那位前輩高人蹤迹的強大存在。
每一個,都讓田靈兒看着膽戰心驚,知道,除非回到青陽郡,得到墨社鬼神的庇護,不然就她這樣的小身闆,怕是會被這些人一個指頭就捏死。
然而,縱然回到青陽郡,有了墨社鬼神之助,這些人恐怕也可以一巴掌就拍死她。
順便還可以拍死那些亡故許久的鬼神。
所以,田靈兒不敢回去,隻能和寒黎藏在這學城中。
但如今,這些強大到讓田靈兒不敢回家的強大存在,卻和奴仆一般,跪在了一條普普通通的街道上,他們身邊依然倒吊着一個個世家子弟。
這讓田靈兒驚訝不已。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連這些強大的外來人,也要下跪?”田靈兒好奇心升起,于是,微微旋轉圓筒,看向那院牆之後。
于是,她看到了一個尋常的凡人院樓。
院樓之後,一棟清雅别緻的竹樓,格外引人注目。
而在竹樓之中,坐着一個穿着青衣,盤膝而坐的少年。
少年的面容,田靈兒無比熟悉。
“前輩!”她驚呼出聲,心髒更是在這刹那猛地跳動起來。
“前輩怎麽在那裏面?”田靈兒疑惑着,忍不住仔細看着那坐在竹樓之中的青衣人。
而在這時,田靈兒感覺到,對方也似乎也查知了自己。
他嘴角微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過來。
隻是看到那雙眸子,田靈兒就驚得跳了起來。手中圓筒,掉到了地上。
“小姐……”寒黎在她身邊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田靈兒滿臉羞紅,連忙掩飾自己的異常。
但芳心之中,卻是忍不住如小鹿一樣亂蹦。
“前輩的眼睛,怎那麽好看……”
那一眼回眸,如同定格了一般,叫她根本無法忘記,也不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