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學府的學生們曾經就這個問題，思考了無數次。
但今天，他們看到了答案。
那蒼穹之上，顯現出來的法網中，有東西，正在蠕動着、掙紮着。
而随着它的蠕動與掙紮，法網的本質，坦露在所有人眼前。
一條條線，從那些密布在學城街道之上的石碑之中，延伸到學府的官署。
然後，一條粗線，從官署之中，延展而出，與蒼穹上的那張已經顯形的巨大法網鏈接起來。
而法網也不再是純粹的網了。
它的線條中一個個文字開始顯形，然後排列組合，成爲一條條律令。
法網一橫是爲令，法網一縱是律，縱橫之間便是制度。
而維系這張法網的力量，則是整個玄國的所有人。
官員、學生、凡人……
點點星光，從數不清的人身上溢出來，然後彙聚到那些刻着律法與制度的石碑上。
而這就是人道的本質，來源于衆生，歸于法網。
若是從前，學府學生們能有幸窺見這一幕，恐怕人人都要彈冠相慶。
因爲，眼前的一切堪比一場法家大德賢士的講法。
将這法家道與理的本質，力與法的源頭，直接闡述。
隻要稍加明悟，便可凝聚自身道理，踏入那法家大道之中。
但在現在……
所有人都隻有恐懼！
因爲……
法網在崩潰！
這法家修士的驕傲，在走向它的末日！
那些由文字組成，充盈着無窮無盡的人道光輝的法網線條，一條條緊繃起來。
然後一根接根的斷裂。
璀璨的文字，從天而降，落到地面，化作點點星光一般的物質。
有人伸手接住了一點星光，然後便吓得連連後退：“血！血！”
他手上接住的，哪裏是什麽星光？
分明是一滴滴鮮紅熾熱的鮮血！
于是，人們耳中聽到了一聲聲宛如惡靈傾訴一般的低吟。
“碩鼠，碩鼠，食我血肉……”
“碩鼠，碩鼠，寝我筋骨……”
“碩鼠，碩鼠，傷我子孫……”
“碩鼠，碩鼠……”人們循聲看去，卻是從蒼穹上的法網傳來的聲音。
而低吟着這聲音的東西，是一隻長着一張模糊不清，看上去痛苦無比，眼眶中流着血淚的人臉怪物。
怪物的嘴中，聲聲低吟，如同控訴一般，直接從人們心底響起：“血債血償！”
怪物尖叫着，咆哮着，徹底從法網之中爬出來。
卻是一隻長着人臉的巨大蜘蛛！
它大的，幾乎将天空都遮蔽。
一條條長滿了毒刺的大腿上，一個個人影浮現，而在它的背上，仿佛有血海在滾動。
數不清的男女老幼之聲，從血海中傳出來：“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于是，每一個人都明了了這怪物來到這世間要做什麽？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總之，你必須死！
隻有你們死了，我才會真正安息！
于是，這怪物張開嘴，咆哮了起來：“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聲音響徹天地，甚至傳遍整個玄國。
從人道中誕生，從法網中孕育，以仇恨爲骨，憤怒爲皮，不甘爲肉的複仇之靈，一出生就有着近乎無窮無盡的神通與偉力。
一吼之下，整個玄國立刻天翻地覆。
砰砰砰！
學府街道上，矗立了數百年的，那些刻着律法與制度的石碑，一塊塊碎裂。
轟！
學府的官署，在搖搖晃晃中轟然倒塌。
啪啪啪！
一個個官印，接連炸碎。
這玄國大能以人道願景所鑄的官印，在瞬息之間，就炸碎了。
就連玄國國主的玉玺，也是如此。
就在此時，人們看到了一個身影，躍空而起，直接跳到了那剛剛從法網中爬出來的怪物身上。
“吼！”震天的怒吼聲，響徹于蒼穹，宛如驚雷
而那隻看似不可一世，天下無敵的複仇之靈，被這一吼，竟吼的癱軟了下去。
人們終于看到了那躍空而起之人的模樣。
幹瘦的頭顱，宛如風幹的臘肉，點點流火，從眼眶溢出，扭曲而畸形的軀體，醜陋無比，一隻隻握着骨劍的手臂慘白而詭異。
“是鬼！”宇文卿驚駭莫名，内心中全是不可思議：“怎麽會是它？！”
這就像本來掉進毒蛇坑裏，被兩條劇毒之蛇左右夾擊，正閉目等死之人忽然發現那兩條毒蛇自己先打了起來一般。
宇文卿心中頓時生出慶幸與喜悅。
但他想不明白，那墨家的鬼怎麽就先和人道的複仇之靈打了起來？
這又意味着什麽呢？
但不管怎樣，這都給了他喘息的機會。
“走！”這玄國國主無比果斷的大喝一聲，就要召來自己的座駕，立刻遁離此地，遠遠的逃走。
逃去天涯海角，逃去禁地絕地。
然而，他才剛剛有所動作。
一柄燃燒着的骨劍，便從天而降，将這位玄國國主，當場釘在了地上。
他純陽之境的氣血，以及數百年積累的神機、靈性，在這柄骨劍面前，仿佛紙糊的一般，被直接洞穿，并死死的釘死在了原地！
“啊！”宇文卿哀嚎起來，骨劍上的火焰，延伸到他肉身中，開始燃燒他的血肉與神機。
看着這位玄國國主的慘狀，所有人都被吓得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召來那蒼穹上的怪物的注意。
而到此刻，所有人的身體，都顫栗了起來。
恐懼與絕望，瞬間占據了每一個人的心神，讓他們連思考的能力也喪失。
王安更是被吓得連呼吸都不敢了。
等他們回過神來時，蒼穹上的戰鬥已經結束。
若有人仔細觀察和目睹了的話，那麽他就會發現，那根本不是戰鬥。
其實是一次融合。
墨家之鬼，與人道複仇之靈的融合。
就像兩支蠟燭，被融化後重鑄爲一隻嶄新的更大的更亮的蠟燭。
而整個過程，也是快的超乎想象。
幾乎在幾個呼吸之間就完成了。
人道複仇之靈，就是那個被融合的。
而且，這融合甚至更像是那複仇之靈主動融入墨家之鬼的身體裏一樣。
砰！
完成融合的‘鬼’從天上降下。
如今的祂，已然改頭換面。
祂現在有三個腦袋。
長在前面那個，依然是幹瘦如風幹臘肉一般，眼眶中溢出點點流火的畸形頭顱。
而在這頭顱左右兩側的各長出了一個全新頭顱。
一個頭顱，被烈焰覆蓋，然後永恒燃燒着的骷顱頭一樣。
另外一個頭顱，則萦繞着無窮無盡的雷電，連眼眶都是雷光所化。
而祂的體型，也已經變得無比高大。
足有三丈之高！
一條條手臂，從軀幹上伸出。
比之前要少了很多，隻剩下六條。
每條手臂上，都抓着一件兵器。
劍、盾、刀、矛、戈、戟。
白骨雙足之上，無名之火，炙烤着大地。
在所有人畏懼、敬畏、絕望的眼神中，這怪物的三個頭顱同時大吼起來：“凡殺不辜者，其得不祥！”
于是，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轟轟轟！
巨大的腳步聲，讓地面都顫動起來。
人群立刻驚恐的奔逃不休。
尤其是這學城中的凡人，尖叫着瘋狂的逃跑。
許多人爲了逃命，相互踐踏，許多老人和孩子都被推倒在地。
怪物的三個頭顱，輪流轉動，似乎在思考一樣，最終，怪物伸出了祂的手，從三個頭顱中吹出一口氣。
氣旋打着滾，飄向學城的各個方向，将一個個被人推倒的老人扶起來，将一個個孩子托起來，放到安全的屋頂。
做完這一切，祂重新看向前方。
轟轟轟！
而這一幕，給與了整個學府上下巨大的沖擊。
“那怪物……”
“有靈智！”
而衆所周知的一個事情是，有靈智的存在，就不能再以怪物相稱了。
祂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