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三天沒有去學院點卯了……我和同學們都很擔心……”
“是嗎?”郭榮玩味的笑了一聲,然後說道:“進來說話吧……”
心中卻是已經有了許多想法。
此身的過去,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畢竟,這身體的原主,可是将一切都燃燒的幹幹淨淨,爲他鋪就了越獄的道路。
而郭榮其實也不太想知道這身體原主的過去。
因爲,隻要不知道,就不會有因果。
但他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因爲,隻要他需要和外界接觸,就不可避免的知曉此身過去的事情。
然後被因果纏上。
所以,郭榮的策略是,盡量少打聽,盡可能的少探知。
隻要将那執念完成,就可以潇灑而去,不留半分塵埃與牽挂。
但來人卻明顯有些猶豫,他看着郭榮,說道:“阿榮,我就不進去了……”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三師兄要回來了……”
“他還考中了秀才,可能會被授職……”
“所以……阿榮,你趕緊趁三師兄還沒回來的時候,快點走吧……遠遠的離開,不要回來了!”
少年幾乎是一口氣,就将這些話全部說完。
郭榮聽着,臉上的笑容始終不改。
這卻是急的那少年眉頭都皺了起來,他忍不住道:“阿榮,三師兄真的考中秀才了……你怎麽就不急呢?”
“那可是秀才!而且聽說,極有可能會被郡府授職的秀才!”
“若三師兄記恨于你……恐怕一個手指頭就能捏死你了……”
郭榮依然微笑不語,良久,他才道:“多謝你的好意……”
少年聽着都要急的跺腳了。
秀才,那可是有神通的啊!
更不提得到郡府授職的秀才了……
他正要再勸,卻見郭榮忽地擡頭,望向天穹,輕聲歎道:“有人來了……”
少年擡頭望天,順着郭榮視線看去。
卻見天穹之上,一輛由飛馬所拉的貂車,踏空而來。
飛馬神駿無比,腳踩着絲絲火焰,雙翅震動,隐有風雷之聲,神聖非常。
竟是一匹有着一絲烈火天馬血脈的飛馬!
少年看到這個情況,臉色一下子就煞白了起來。
“是郡府的飛馬公車!”他驚恐的道:“完了,三師兄真的考中秀才,而且得了郡府授職,恐怕已經掌印了!”
他回頭看向郭榮,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阿榮……要不,你去三師兄面前磕頭求情……興許,三師兄能寬恕一二……”
郡府飛馬公車已到,此時再逃,已是絕無可能!
因這飛馬公車之上,必定有一位郡府的都郵坐鎮,法網之下,無人能逃!
“你覺得,求情有用嗎?”郭榮微笑着,他看着那天穹上踏空而來,轉瞬就要到達此地的貂車,又看着少年頭上戴着的獬豸冠,輕聲道:“刑用于将過,所以去奸邪!”
少年聞言,低下頭去,滿眼的絕望。
因他知道,郭榮說得對!
今天,三師兄挾考中秀才之功,郡府授職之威歸來。
一定會立威!
這是學府、郡府都不會管的事情。
也是秀才的特權!
得中秀才,便是玄國之爪牙,聖地之羽翼,神聖有望,問道在即。
這樣的天之驕子,必定要快意恩仇,使念頭通達,心無旁骛。
所以,報仇、尋仇,再是正常不過!
特别是法家的門徒,尤其如此!
而那位三師兄,更從來不是什麽寬宏大量之人,此番回來,肯定是要殺死阿榮的,來報當年在學府之中,被阿榮羞辱的一箭之仇!
想到這裏,少年就有了退縮之意。
“你很好!”郭榮回頭對少年說道:“在這個時候,還能夠來給我報信,這個情我記下了,來日必有所報!”
他從不欠人因果與情分。
因爲他知道,這些東西有多麽麻煩。
所以,因必償,果必報!
雖然其實,這少年來與不來,都是無所謂。
但事情就是這樣的!
“至于現在嘛……”郭榮微笑着:“你且在我身後看着吧……”
少年聽着,和看傻子一樣的看着郭榮。
但終究還是依言退後了一步。
因爲此時,那輛飛馬公車,已是從天而降!
生着一對青白之翅,踩着火焰的駿馬,穩穩的降落在郭榮的小木屋前,它牽拉着的車中一個穿着绛衣,戴着一頂由金絲編織而成的獬豸冠的男子,掀開車簾,一雙白玉般的布靴踩到地上,無比高冷。
“早些了結恩仇,然後就随我去就任!”車簾内,一個低沉的男聲,随口說着,仿佛談論今日去那裏喝茶一樣随意。
“諾!”高冷男子對着車簾内的人,欠身一拜。
然後他回過頭來,看向郭榮,也看向郭榮身後的少年。
“郭榮!”他昂着頭,眉宇之中俱是得意:“你沒想到吧?”
然後他又高傲的對着郭榮身後的少年問道:“王安,你想和我做對嗎?”
少年吓得連連搖頭,退到一邊,連話也不敢說,隻能低着頭。
“哼!”高冷男子哼了一聲,便沒有再管那叫王安的少年。
他今日來此,隻爲一件事情——複仇!
于是,他再次看向郭榮,随後,他就勃然大怒起來:“大膽庶民,見到本官,居然不跪?”
說着,高冷男子就從自己腰間的玉帶上,鄭重的取出一方黃銅所鑄的官印。
官印精美無比,根本不似匠人鑄造。
其上有着城池虛影浮現,溪流、山川虛影萦繞,其中更是仿佛傳來了無數的人聲,似有一座繁華市邑就在眼前一般。
這枚官印一祭出,郭榮身後的少年就已經滿臉煞白。
“竟是縣尉之印!”
“縣尉乃是從八品的職守!”
“三師兄,居然得授了從八品的縣尉之職守,已經能調一縣人道願景,鎮壓奸邪了!”
“百年來,大燕玄國,恐怕也就不過十餘人能以區區秀才,就得授從八品之職守!”
“看來,三師兄不是遇到貴人提攜了,就必是得到了上官賞識!”
一念及此,王安的心就落入深淵,渾身冰涼了。
縣尉之印,可是彙聚了一縣百姓日日夜夜的祈願,更得法家大能加持,與法網相連。
必要之時,可以借來郡府,甚至玄國法網之力。
别說是阿榮這樣的肉體凡胎了,恐怕便是聖地之中,踏上問道之路的修士,也會被這充盈着人道祈願之力的官印鎮壓!
說不定,自己也會被殃及其中。
王安頓時就有些手腳發涼,心中難免懊悔今日爲何要來此趟這渾水!
“庶民郭榮,跪下!”
“在法網面前跪下!”
高舉着官印,高冷男子大聲呵斥着。
官印上的城池虛影,受此刺激,一下子就大放光明,無窮威壓立刻壓向郭榮。
官印上更是隐隐有着千百人在齊聲呵斥:“罪人!跪下!在法網面前跪下!”
王安見此,吓得急忙向地上一滾,躲開那官印光芒籠罩之地。
他知道,若被其照上,哪怕自己不是目标,也難免被鎮壓!
“阿榮……不要怪我……我也救不了你……”王安在心裏哀歎着:“法網無情,不别親疏,無論貴賤……非大能不足以對抗……”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學生而已,也就是父祖曾經在安陽郡做過吏員,侍奉過一任郡守……”
“明年今日,我必爲你多燒紙錢祭奠,免得在下面太過凄苦……”
但當王安擡起頭,看向郭榮時。
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爲,在那縣尉之印面前,在千百人的呵斥中,在一縣人道祈願的重壓下。
本該被直接壓垮,立刻鎮壓,連話都不能說,隻能俯首認罪的阿榮,依然站在原地,依然保持着微笑。
仿佛,那縣尉之印,法網之威,就如同笑話一般。
王安傻了!
他可是曾親眼見過,本地的縣令,手持官印,将一位聖地外門弟子,直接鎮殺的場景!
法網之下,一切神通,盡皆封禁,煌煌人道,如獄如嶽。
那已踏上問道之路,有着神聖之力的聖地外門弟子,連反抗都不能,就被直接鎮殺!
血肉和骨頭都被震碎,首級更被挂到了縣衙的官署前示衆!
“這……怎麽可能?!”王安驚呼着。
“你竟敢抗法?!”高冷男子也楞了一會,旋即就暴跳如雷:“抗法者死!”
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從自己的身體之中喚出了一個小小的文字。
正是他此番考中秀才所依仗的文字:刑!
“刑,惡之末,法之果也!”他大聲一喝:“去!”
便将這文字打入那縣尉官印之中,霎時官印就變得通紅起來,城池虛影上,更出現了一個刑場,面目模糊的劊子手,持刀而立,千百人的聲音從中齊齊呐喊:“觸法者刑!”
王安見到這個場景,吓得連腿都在發抖了。
“慘了!慘了!”
“三師兄居然轉修了刑獄,更将自身道理,煉爲了一個‘刑’字!”
“學院的藏書中有記載,倘若法家之士,将自身道理煉爲一個字,再得職守,就可以兩兩結合,施展出神通來鎮殺奸邪!”
“三師兄如今所用的,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千夫所指!”
“這可是本縣縣尉,也沒有掌握的神通!”
千夫所指一出,立刻就能指定一個或者多個人爲目标。
而人道祈願之下,法網威壓之中,恐怕就是聖地的真傳,也要退避三舍!
因爲,那已經不是和人對抗了!
而是與一個縣,一個郡,甚至一國的法網對抗!
數萬、數十萬甚至數百萬的生民的祈願,加諸在一起,比任何仙山都高,比任何事物都重!
不是純陽大能,根本沒有力量正面抗衡這樣的人道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