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榮再一次感覺到了身體的溫度,然後,他就聽到了胸腔中的心髒跳動聲。
撲通……
撲通……
宛如仙音,好似神曲!
不!
對郭榮來說,這比仙女演奏的仙樂更加動聽,比神明吟唱的史詩更加恢弘!
于是,他睜開了眼睛。
然後,看到了光!
刺眼的陽光!
他的眼眸,閃爍起來,其中仿佛有紀元更替,鬥轉星移。
一位位蓋世的仙帝神皇的影子,似乎在其中閃動,又仿若有一尊尊無上的聖人,闡述大道,有陰陽化生,萬物演化,滄海桑田,天地變遷。
良久之後,一切異象宣告結束,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無比好奇而興奮的打量着周遭的世界。
眼前是一間極爲簡陋的木屋,身下的木闆,都有了青色的黴菌,附着其上,墊着的稻草裏,數十隻跳蚤慌成一團,仿佛遇到了天敵,嗅到了末日氣息一樣,它們瑟瑟發抖的蜷縮在一起,本能讓它們簡單的身體,急劇的抖動起來。
沒過一會,它們就做出了選擇——一隻隻跳蚤,這些曾經吸食着鮮血,寄生在人體上的生物,在刹那似乎有了靈智一樣。
于是,它們明白,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這罪過哪怕是在地獄的無間苦海中一千年、一萬年也無法償還。
于是,它們自殺了!
它們主動用出了全部力氣,使出了一切潛能,将自己的身體,迎向稻草中的尖刺。
一隻接一隻,死的無比痛快、果斷。
而在床底下的角落裏,同樣的一幕也在上演。
門洞中,一隻原本聽到聲響,立刻躲藏起來的老鼠,此刻已經躺在了狹小的門洞内。
它的整個頭顱,都已經碎了。
自己撞碎的。
而在它身後,黑暗洞穴的深處,七八隻幼鼠鮮血淋漓,肢體破碎的死在了由柔軟的枯草鋪墊的窩中。
它們是被咬死的。
兇手是它們的母親!
而那隻殺死自己孩子的母鼠,此刻正在瘋狂的拿着自己的頭顱,狠狠的撞擊堅硬的岩石,很快也死去了。
這一切,郭榮心知肚明。
他聽得到那隻母鼠不斷的拿着頭撞岩石的聲音。
也明白,這些可憐的家夥,爲何如此的緣故。
無論是跳蚤,還是老鼠,雖然都沒有智慧,隻有簡單的生物本能。
但這恰恰導緻了它們的死亡!
因爲,在郭榮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它們就已經全部罪無可赦。
本能和來自本源的驅動,讓它們主動做出了這樣的行爲。
用血來贖罪。
贖冒犯天威的大罪!
不然,天發殺機,恐怕下個紀元,這個天地的所有跳蚤和鼠類,都将消失在世界中,被葬入那時光與曆史的深處,永世不得翻身!
“唉……”郭榮歎了口氣:“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罪過……罪過啊……”
“我得找門斂息的功法來遮蔽身上的氣息才行……不然,就要成爲萬年小學生喽!”
于是,他仔細的認真的想了想,究竟那門功法可以遮蔽來自自己靈性中的氣息。
“第八紀的天穹神庭的《天穹經》裏好像還可以……”郭榮坐在稻草鋪成的木闆床上托着腮幫子尋思起來:“隻是,好像要求有點高,起碼要有純陽境界……”
“第六紀似乎有位明道仙王,修持了《根本不動聖典》,也能遮掩我身上的氣息……要求倒是比較低,隻消神動……”
……………………
一位位如今在這個世界,連名字和存在,都已經幾乎無人知曉的偉大存在或者隻是被人知曉,就要引發大恐怖的禁忌,在郭榮的碎碎念中被道出,而他們曾經仗之橫行天地,甚至鎮壓一世的根本功法、聖典,被郭榮像雜貨鋪裏進貨的老闆在挑選适合自己經營的商品一樣挑挑揀揀。
這若傳出去,被知曉這些存在的古老世家與聖地知曉。
恐怕不知道有多少抖抖手指頭,就要令一國、一州乃至于一方世界都忌憚與崇拜的古老存在要驚掉眼睛。
但對郭榮來說,這一切卻都是無比簡單、合理的。
因爲,那些已經被葬入時光長河深處,被埋進曆史塵埃裏的家夥和他們的一切,都是他的私人财産。
用他們的功法,甚至提起他們的名字,這本身就是對這些人的擡舉。
那些家夥倘若還有一絲靈性未滅,就該感激涕零,甚至磕頭謝恩。
隻是可惜,大部分都不合郭榮的需要。
因爲,他感受了一下此身體内的情況,連一絲道韻也不存在,不過是肉體凡胎的凡人,而且,體魄并不好,恐怕和病嬌沒有多大區别。
所以,他隻能一步步降低标準,從所知中搜尋着符合條件的功法。
在挑選了不知道多少部足可曠古爍今,讓無數人都要爲之瘋狂的蓋世聖典、無上神書、絕代仙經後,郭榮忽地眼前一亮:“妥了!”
于是,他搓了搓手,然後哈了一口氣,默默催動他靈性中的獨特力量,将一部被曆史和時光所埋葬的功法,從那永恒的埋葬中拖拽出來。
《玄武經》,第三紀北極玄冥宮的根本聖典。
那北極玄冥宮,在第三紀,雖然隻是十大聖地之一,門中最高也不過誕生過一個區區的仙王。
但他們所持有的《玄武經》,卻是他們觀摩仙獸玄武,模仿其氣息與神韻而著的一部集攻守于一體的聖典。
修之可隐匿氣息,藏匿本源,趨吉避兇,修爲至高後,甚至能混淆天機,瞞天過海。
哪怕是在第三紀,這部功法,也是數一數二的聖典。
曾有仙帝觀之,贊其高妙,美其玄奧。
但對郭榮來說,之所以選它,僅僅是因爲這部功法的要求極低,哪怕隻是凡夫俗子,也能修煉入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向前一吹,在郭榮眼中,有無數塵埃被吹去,露出了被埋葬在其中的一行行被從虛空中冒出來的漆黑鎖鏈所纏繞、封印、鎮壓和詛咒的文字。
一時整個木屋似有鬼哭神嚎,仿佛有大恐怖、大兇險将要發生!
“這麽小氣啊?”郭榮眉毛一挑,然後湊上前去,仔細端量:“原來是你啊……”
“早已經被曆史和時光埋葬,背負着一個紀元詛咒的可憐家夥……”
“我都以爲你早已經被時光長河所磨滅了呢!”
“原來還有一絲靈性未滅……”
“給個面子吧……”
“不然,等我回去了,将你從時光長河裏拖出來,把這最後的靈性也丢到歸墟的磨盤上……”
那些從虛空中冒出來的漆黑鎖鏈發現郭榮的氣息,似乎被吓了一跳,然後戰戰兢兢的顫抖了起來,就如同遇到了天敵,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它猶豫着、徘徊着,似乎在無聲的訴說着什麽。
郭榮看着,搖了搖頭:“我隻是借這部功法上的隐匿之術一用罷了……你居然敢開這樣的價錢?”
那漆黑鎖鏈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就像一個中了五百萬的幸運兒被告知他的彩票在洗衣機裏被洗成了漿糊。
“罷了……罷了……将來有機會的話,我河邊提點你一下吧……”
“要是到時候,你的靈性還沒有被磨滅……”
于是,漆黑鎖鏈立刻歡天喜地的抖動起來,就像在主人面前賣萌的二哈。
“你還不走?”郭榮卻是瞪起眼睛。
後者立刻開始了褪去,就像被滴入水中的墨汁一樣,漸漸的依依不舍的消散。
于是,在郭榮眼中,被其所遮蔽與封印、鎮壓的文字,盡數顯露。
一個個文字,閃爍着斑斓的神采,仿佛有靈性一樣,在虛空中自行闡述着它們承載的道理。
然後,這些文字齊刷刷的看向郭榮。
瞬間,它們就像發現了新大陸的殖民者,遇到了女神的舔狗一樣,興奮得所有的字體都開始舞蹈起來。
接着,它們就排着隊,一個接一個的跳入郭榮的眼眸中,鑽入瞳孔内,最終集體組合起來化作一隻小小的玄武,舒服的在其中打了個滾,然後這隻小玄武就好似想起了什麽一樣,趴在瞳孔中,谄媚無比的讨好起來。
“真是懂事!”郭榮見此,忍不住贊許起來。
這世界仙武通玄,有着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與人物。
諸聖地、仙朝、神庭,大能輩出,氣運鼎盛。
而作爲這些聖地、仙朝、神庭壓箱底的根本聖典、仙經、神冊,承載着整個聖地、仙朝、神庭無數歲月與時光所沉澱的道與理,力和法,自然擁有着神鬼莫測的種種威能,甚至偉力!
文字通神有靈,隻是最基礎的特征罷了。
郭榮知道,若是在第三紀,那北極玄冥宮的鼎盛時期,單單是這些文字,就能輕松鎮殺一些弱小聖地的聖主。
這是因爲這些文字,已經不再僅僅是文字了。
它們是北極玄冥宮無數代人的心血與智慧結晶,煉入了數不清的大能聖主的道與理,荟萃着種種不可思議的力與法,又得整個北極玄冥宮無數代人的氣運滋養。
單單隻是威能展開,就相當于一尊無上仙王的全力一擊!
如今,北極玄冥宮被埋葬到了時光長河中,沉淪于曆史的塵埃之下,化作虛無,成爲禁忌。
就連這部曾經被無數人智慧與心血澆灌,在聖地氣運之中滋養的無上聖典,也被大能以禁忌之法,鎮壓到時光長河中無盡歲月。
無盡歲月中,無情的時光長河磨滅了它承載的絕大多數道與理,曆史的塵埃下,曾經可鎮壓一個聖地底蘊的力與法也失去了光澤。
隻餘下最後一絲靈性未曾磨滅,隻剩下了最基礎最原始的力和法。
若非郭榮将它們從那永恒的時光長河,厚厚的曆史塵埃下拖拽出來,恐怕就連這最後的靈性也将要被磨滅殆盡,最終落入歸墟,回歸本源。
聽到郭榮的贊許,瞳孔中那隻小玄武極有靈智的高興起來,它甚至親昵無比的在瞳孔中賣萌,小小的腦袋無比滑稽的蹭着瞳孔的邊緣,仿佛郭榮的贊許,就是它最大的榮譽與驕傲所在!
“麻煩!”郭榮沒有怎麽理會在自己瞳孔裏使勁賣萌讨好的小玄武,他微微歎了口氣:“這才剛剛出來,就欠下兩個因果……”
用了别人的東西,就得還點什麽,作爲補償。
那北極玄冥宮,早已經被埋葬在時光與曆史之中,連靈性印記也被磨滅,除了他之外,這個天地恐怕已經沒有一個人能知道曾有一座聖地,屹立在北極之中,聖地中曾有一位仙王,風華絕代。
所以,要償還這個因果,唯一的辦法,就是前往北極的玄冥宮廢土,在其上重建玄冥宮道統,将那被曆史與時光所埋葬的聖地從永恒的埋葬中重現天地。
這因果之大,自不用說。
而方才,又答允了那個背負着整個紀元被埋葬的詛咒的家夥,未來去河邊提點它一下。
這個事情也是有些棘手!
但,這就是這世界的秩序。
哪怕他再不喜歡,也得去辦。
不過,仔細想想,索性也是無聊,倒也不妨去做做。
這樣想着,他就站起身來,稍稍活動了一下筋骨:“且讓我來看看,這具身體的天賦與潛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