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這個家裏還是很熱鬧的。
現在回想起來,陳美淑雖然總是奴役她做這個做那個,不過起碼的溫飽和讓她讀書的權利還是給她了。
也做到了。
比起那些大街上讨飯吃的小叫花子,其實她也算是幸福了,畢竟,她沒有挨餓受凍。
這樣一想,忽而就覺得眼前的每一個人都看着親切了起來。
她雖然記仇,但是也記得對她好的每個人。
哪怕隻是好過那麽一點點一點點,她也記得。
沒有喻家,她不會考上南大,沒有喻家,她也不會認識墨靖堯。
現在回想起來,認識墨靖堯,她算是因禍得福了。
也許是不曾見過面的母親一直在另一個天地裏在心裏庇護着她,愛着她,才能讓她一直健健康康的成長到今天。
如果不是墨靖堯查到了陳美淑不是她親生母親,隻怕直到今天,喻景安和喻衍也不會說出她私生女的身份吧。
小姨也沒有告訴過她。
小姨是真心疼她的。
就怕她知道了傷心吧。
其實她剛剛聽說的時候,是真的挺傷心的。
喻色走向了陳美淑。
她腳步很輕。
可到底還是帶進了室外清新的空氣,清新了這滿是藥味的房間。
喻沫和喻顔同時回頭,看到是喻色,先是集體怔了一下,随即道:“你來幹什麽?”
喻色淡淡的看了兩個人一眼,她還是不喜歡喻沫和喻顔,“如果想讓她活下來,你們讓開。”
喻沫愣了一秒鍾,然後不相信的道:“你打算救我媽了?這是真的嗎?”
站在窗前的喻衍回頭,一張從來都是冰冷的面孔上,些刻卻是寫着真誠,“小沫,小色沒有你想的那麽小氣,這些年,是你和小顔錯了,如果不是你們總挑唆着母親,她也不會那樣對小色,你們讓開,我相信小色。”
“哥,你……”
“讓你讓開。”喻衍沖到床前,直接不客氣的拉開喻沫還有喻顔。
這是喻色第一次看到喻衍這樣兇的對喻沫和喻顔,原來一直以爲這個哥哥是家裏最無情最冷漠的,跟誰都不親近的感覺,現在才發現,家裏隻有這個哥哥眼睛是最雪亮的,心思是最通透的,他知道誰好誰壞,也不因爲親情而偏袒着哪個人,但是他是希望所有的親人都好好的那個人。
喻沫和喻顔直接被他霸道的拉開了。
喻沫還是警惕的瞪着喻色,生怕她真對陳美淑做什麽的樣子。
喻色已經不理會她了。
陳美淑的病情她已經了解了。
隻看了一眼就了解了。
就是因爲當初肚皮上被劃了一刀後沒有及時處理而造成的病症。
破傷風了。
破傷風梭杆菌已經遍布她的身體組織,現在已經是呼吸困難,隻剩下一口氣了。
破傷風梭杆菌隻要是繁殖起來,抗生素對它就束手無策了。
這種病手術也沒用,也沒有效果。
現在看來,醫生請陳美淑回家,也是正常的。
她留在醫院,也隻是等死。
還造成金錢上的浪費。
以喻家現在的能力,的确是有些難爲了。
喻沫和喻顔哭的厲害。
畢竟是她們的親媽。
喻色對陳美淑現在的感情是複雜的。
她一方面怨她,一方面又覺得當年是自己的母親傷害到了陳美淑,但是最終她選擇了救治陳美淑。
她和陳美淑之間的所有,都是一種因果關系吧。
陳美玉隻是生了她,并沒有養育她。
陳美淑雖然對她不好,但是到底還是養大了她。
她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連路邊的一個陌生人她都能救,自然也要救陳美淑了。
破傷風梭杆菌,西藥裏沒有對症的藥,中藥裏卻有。
喻色隻看了一眼,就走到了床頭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了紙筆,飛快的寫下了一個方子,轉身遞給家裏唯一清醒思維清透的喻衍,“哥,你去抓藥,越快越好,抓回來後小火煎藥,第一付藥煎好的第一鍋就拿過來讓她喝了,第二鍋兩個小時後讓她服了。
後面的藥就慢慢煎,每付藥煎兩次融到一起,再分成兩份,第一天四小時喝一次,第二天六小時喝一次,第三天八小時喝一次,以此類推,每天延長兩個小時的喝藥時間,一周後可以停藥,記得這一周内絕對不能間斷。”
“好,我馬上就去。”聽到喻色喊了一聲‘哥’,喻衍的眼底眉梢都是笑意,他這個妹妹終于又回歸到了這個家,真好。
喻衍往門前走去,喻色卻并沒有離開,而是彎身靠近了昏迷不醒的陳美淑,伸手就落向了陳美淑的脖子。
喻沫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也沖了過去,“喻色,你别假惺惺的支走哥哥,就要對我媽下手,你住手。”
那邊,已經走出去的喻衍聽到喻沫這一聲喊,立刻就轉了回來,“怎麽了?”
喻色沒有理會喻沫,背對着喻衍道:“她呼吸困難,我是要爲她清理呼吸道,再不清理,不用半個小時,她就沒有呼吸了。”
如果陳美淑能撿回一條命,那應該是算在墨靖堯的功勞上吧。
如果不是墨靖堯這人及時的帶她回來,她也不會救治陳美淑,那陳美淑是真的絕對活不過半個小時的。
她看起來已經沒有意識了,很快就要瞳孔擴散了。
“小沫,你别攔着小色,我相信她,你要是不相信,那你就把媽救活,自己沒本事,就别攔着人,别拿你那小肚雞腸的心思去對小色,否則,你滾出這個房間。”
喻衍這話說的是很重了,說的喻沫的臉色青一片白一片,她不知道喻色是不是真的要救陳美淑,但是,喻色若不救,陳美淑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這是醫生親口宣布的。
想到這裏,她便退後了一步,一切就權爲死馬當活馬醫吧。
這樣,總還有一線希望。
否則,陳美淑就隻有等死的份。
而她和喻顔,全都幫不上什麽。
是的,隻要喻色出手,就真的還是有一線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