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萬語一句話:天氣非常好!
天空中還飄着大氣球,五顔六色,每個氣球下面都挂着音箱,每個音箱都放着陽光彩虹小白馬。
一望無際的草場上,上千個阿姨在歌聲中翩翩起舞,領頭的卻是兩個扭來扭去的充氣怪。
老媽綁着圍裙,大力地揮動鍋鏟,紅色的粟子慢鏡般揚起又灑落,發出沙啦啦的聲響,焦香甜誘的氣味遠遠地散了出去,引來了好多小朋友排隊購買。
他們不停地買,我不停地收錢,腰包鼓鼓的讓人很踏實,按這趨勢,很快能買店面了!
突突突突突爆鳴聲中,人群排山倒海,一輛三蹦子急馳到面前來了個大甩尾,甩下個黑衣人。
老爸也從車上跳下來,指着那人對我說:“這老外要買東西!”
我看着那男人,他戴着口罩。
那男人也看着我:“我隻會英文,你聽得懂嗎?”
“嗯...”我覺得我聽得懂。
“我是聯合國教科委辦公室的,我們準備給地球六十歲以下的人編寫一套全新的科普教材。”
“作爲教材裏頭肯定有很多例子!”
“例子越多越好越有營養,學生的興趣越高教材越好賣。”
“我聽說你們家做的糖炒粟子很受歡迎,就來考察下,如果合适,明年的教材就都用你家的粟子了。”
“這是一筆大生意,賺的都是外彙。”
“我出一道題。我要的粟子數量等于化學元素周期表上第四周期的質子總和。你答出來,這單子就給你家做。”
這個口罩男話說得很快,但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來頭很大,聯合國科教委的。
“每個元素都隻按一個原子計算?”
“對!”
“495”
我熟練地報出答案,拿過一個大袋子:“這一袋五百個。每個20克,每個0.4元,袋子兩元,一共兩百元。”
“多了五個?”
“給你試吃的。”
“很會做生意嘛!可是...”
那男子低頭拉下口罩:“西門同學,你不是今天要參加高考嗎?怎麽還沒去?放棄了嗎?”
說完他就從懷裏掏出一個竄天猴,沖着天空一拉,BIU地一聲,那玩意在天空中爆開一團煙花,形成一行大字:
本年度全國高考開始,預祝考生取得好成績。
老爸一把抄起鍋爐,老媽拎着我跳上三蹦子。
車子一溜煙到路頭,卻看到整條街擠滿了人和車,完全過不去。
“我們抄近路!”
剛回頭,卻看到後面的路不知何時也堵上了。
“把爐子改成火箭發動機,我們直接發射到學校。”
我麻利地把爐子放倒,從口袋裏拿出螺絲刀和扳手,迅速地把爐子改成了發動機安裝在車底。
突然那個口罩男擠過來:“你這是火箭?”
“對!”
“這三蹦子造型很不流線,沒有整流罩,還有燃料不對,單純靠燒木炭你飛不起來,除非你加點硝酸鉀和硫。我這裏有,你要不要?”
“多少錢?”
“隻要八百萬。”
“太貴了!”
“沒關系,高考要緊。”爸爸毫不猶豫要掏錢。
“真不用,這是趁火打劫我們不能上當。”
我一把攔下,“這邊就有賣化肥的,你買一百斤硝酸铵,那邊包子鋪肯定有硫磺,不然他們的包子不會那麽白,這個你買二百斤,正好跟咱家的炭配上。”
“咱兒子懂得真多。”
老爸轉眼就把東西買回來了:“比原價貴了十倍,但我讓老闆送我十個包子。”
“我們三個人太重了,我一個人去吧!”
“你行嗎?”
“可以的,我計算好了,學校在東面,今天的風力和風向都很合适。”
我坐上車子,調整着發射角度。
媽媽幫我把剝好的炒粟子塞進腰包:“考試餓了就吃點。”
“大家請讓開一點,不然容易被傷到,五米必死十米重傷二十米輕傷。”
大家退出一個圈,齊聲倒數:“十九八七...”
“點火!”
随着一聲爆響,噴着黑煙的三蹦子騰空而起,飛過樓房,飛過山崗,向着學校飛去。
路途中,不斷有煙花從地面打上來,都是恭祝某某考生取得好成績,我操控着車子不斷躲避着這些高射炮,眼看學校就在眼前,突然間煙花不再爆出字,反而變成了漫天的椰子,三蹦子被打得支離破碎......
++++++++++
外頭很亮,房間很暗,雙層布簾縫裏透出的光紮在地上,劃出一條很亮的線。
空調顯示室溫26度,西門蓋着小毯在床上側卧,他的眼皮快速抖動,突然間身子傾了一下,仰倒在床上,醒了過來。
腦子懵懵地裏盤繞個念頭:今天,好像是自己高考的日子。
“現在是幾點?!爸媽呢?”
似曾相識的書桌,書架,畫架,小吉它...卻不是自己的家。
西門匆忙起身,床頭櫃有本朝向他的台曆,時間日期,還有熟悉而新鮮的筆迹:
西門,不要怕,這裏是學校宿舍,你睡醒時會記憶混亂,很快就會恢複,現在去洗個溫水澡,對了,先喝杯桌上的營養液,就醬!
哦,還有最重要的是,今天要開心喲!
後面還畫着一個可愛的卡通竹鼠沖自己笑。
署名也是西門。
時間是今天的12:00
我自己寫給自己的提示。
看了床頭電子鍾,發現确實是五年後了,床頭櫃上有個杯子,打開,裏頭是一杯稀淡的什麽東西,有淡淡的果仁香氣。
喝完這杯才驚覺褲裆濕粘,下意識有種不妙的感覺,拉開褲頭怔怔地看了一會,......
來到洗手間,西門扶着台盆,微微傾身,湊近鏡子,整個過程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鏡中的少年個頭好高,發絲淩亂,額角微汗,面容十分俊俏。
他從那雙黑亮的眼眸中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層一層,今天的記憶從腦海裏跳了出來。
其實也沒什麽特别,上午外出面試,回到宿舍日常午睡,睡醒後記憶錯亂而已,很快會恢複。
所以西門對着鏡子發呆了并沒有太久,就進了淋浴房,坐在椅子上默默沖澡,随手把衣服洗了。
走出洗手間,踩着軟軟的地闆來到窗前,拉開窗簾,房間明亮了起來。
蟬聲起落,身上有點發冷,關上空調打開窗,熱氣讓人溫暖了許多。
視野中的人比印象中少了,遠處往外走的人很多都拉着箱子,笑聲身影不斷遠去。
這是自己生活三年的學校,秋城大學。
陣陣熱風中,梧桐擋出一片陰涼,西門把衣服曬到窗台上,拿起手機,上面有好幾條消息。
有些是通知他去面試,有些是同學發來的祝福道别語,有些是邀請他注冊軟件,可提現,刷視頻可以收錢,工作隻要動一根手指。
西門随手點了下,轉到一個下載頁面,開始下載。
他安靜地坐在窗邊,喝着水,一邊慢慢整理記憶。
把手機一放,撐着腮打量着宿舍,每一件東西後面都帶着好多畫面。
更多的記憶也回來了,受傷後的事,出院後休學的兩年,在秋大上學的三年,零零碎碎像滿地的鈔票,十塊二十塊三十塊,怎麽都撿不完。
…...
隆隆當格隆
劉晃從樓道口走出,咬着煙,散漫地拉着箱子,有氣無力地掃過一間間空蕩蕩的宿舍,生活了四年,終于到了離開的時候,卻無人相送!
然後他看到了傳說中秋大最凄美的那道風景。
一個俊美得能進工地加工鋼筋的少年坐在鐵窗後出神,撐着腮,目光迷離不知看哪,簡直像校園偶像劇的畫報。
“大官人,嗨...害沒走啊?”
西門擡頭,先是愣了下,馬上就想到這是在叫自己。
自己在學校好像是個名人,大家當面很少叫他,一般是遠處微笑觀察,如果非得叫,通常是叫西門,關系近的叫阿門,搞笑時會叫他大官人。
極少有人會當面叫大官人,因爲别人不太敢開他玩笑,這叫法是程九兒告訴他的,一個完全不合實際的外号。
學長有點面熟,卻想不起來啥名哪個班,正舉着煙,隔着鐵窗跟他打招呼,禮貌而客氣,整個人冒着黑氣,感覺非常喪。
劉晃看西門兩眼發直看着自己,心頭一陣發毛,開始後悔自己嘴欠。
學長畢業離校了,跟自己道别,我不理他他可能會難過吧。
西門下意識站起,急切間身子一晃。
他這模樣差點把劉晃吓出尿來,成排卧槽橫過天際,感覺就好像在路上走着,跟對面說了聲嗨,然後那人就呯哧哐當倒在身前,手還緊抓着自己的褲子。
西門定定神睜開眼,看到學長嘴歪咧,指間夾着煙搖搖欲墜,怎麽醬紫?
“您您...沒事吧?”西門輕聲開口。
他不确定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學長中風了,幻覺常有而中風不常有,可現在中風也低齡化,學長又這麽胖。
劉晃聞言一顫,煙頭落地,緊盯西門反問:“你...你沒事吧?”
西門松了口氣,歉然一笑搖頭。
劉晃苦笑,彎腰撿起煙塞回嘴裏。
西門扭頭看桌子,桌上有個袋子,是自家的東西。
劉晃恨不得馬上遁地而走。
“等等...”
西門手裏抓起那個大牛皮紙包袋,猶豫了下,還是從窗口遞出去。
劉晃尴尬看着西門手裏那東西,上面寫着,西門愛心炒貨花生,原來是送自己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