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藥劑師歎了口氣,解釋道:
“你應該也知道了今早淩晨市裏發生的那件事了吧?之前在報紙上看到類似的消息,我都還以爲是那些記者編造的假新聞,可沒想到,竟然真的出現了……
大約四五條大街的居民都在睡夢中受到了驚吓,最怪異的是事發的時候,那個街區内清醒的人也同樣昏睡了過去……
可清醒過來後,這些人又都無法說清楚夢的細節……
之後就像是報紙上說的那樣,大量的人生病……
就像是你說的症狀一樣。”
艾麗碧色的眸子又眨動了下,好奇問:
“政府和教會怎麽說?”
年輕藥劑師聞言搖了搖頭:
“不清楚,明天的報紙上可能會發公告吧。”
說話的功夫,他已經轉身從貨架上拿出了兩盒藥品,推了過來,眨眨眼,笑道:
“我推薦這種,‘萬靈藥’比徹姆藥丸,你應該聽說過,今天賣的特别好,隻剩下一兩盒了。”
艾麗沉默着拿起所謂的“比徹姆藥丸”,端詳藥瓶上貼着的标簽,隻見在“适應症”一欄中,赫然寫着:
“本藥品适用于治療‘斷腿’、‘肝髒不适’、‘貧血’……‘頭痛’……”
默數了下,竟然包含足足29種适應症,幾乎囊括了一個人可以有的所有疾病……
艾麗不禁小幅度地咧咧嘴……還真是“萬靈藥”!
然而她也隻是看了眼,便将其放下,朝着藥劑師露出一個略顯蒼白的笑容:
“我要兩瓶鴉片酊。”
雖然艾麗精通的間諜訓練課程中并不包含藥劑學,但伊澤好歹也是個醫學院的學生,而且成績不錯,耳濡目染下,艾麗多少對于這些常用藥品有着基本的了解。
她自然知道這時候購買哪種藥品最實用!
相比于宣傳遠大于實用的“萬靈藥”,鴉片酊顯然在這方面更管用些,更何況這種制劑價格十分劃算,一盎司隻需要一便士。
“好吧。”藥劑師無奈地笑笑,轉身拿了兩瓶鴉片酊放在櫃台上,又拿出一個本子,說:“需要簽字。”
艾麗從報紙上知道新出台的《藥房法》規定了購買某些藥物的時候需要簽下購買者的姓名,便拿起筆,一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邊好奇道:
“我記得之前不用簽字的吧?”
雖然法律規定了,但此前這邊的落實情況确實不大好……
藥劑師聞言無奈地指了指店門内側貼着的一張紙,說:
“本來也不用這樣嚴格,但白天的時候警察走遍了附近的藥鋪,特意強調過這點,喏,還貼了一張告示,要我們提醒所有來購買相關藥品的人認真看一看。”
“告示?”艾麗放下筆,付了錢,之後走到那張“告示”前,看過去,隻見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印刷着:
“……根據有關部門研究發現,遭遇奇異夢境,且患病的人中有小概率發生性格扭曲情況,即,病症痊愈後性格與原本發生較大改變,伴随有一定程度的失憶情況,喜愛獨處,舉止異常……
爲了保護病人及周邊民衆的安全,請廣大市民一旦發現類似情況立即向附近警察部門或者教會報告。”
落款是貝恩市警察所,還有本市治安官的簽章。
艾麗微微一怔,旋即收回視線,習慣性地表現出一副“擔憂”、“緊張”、“惶恐”的神态來,恩,倒也不完全是僞裝,隻是将原本就有的情緒适當放大了。
那名藥劑師看了當即寬慰道:
“不用太擔心,這隻是極少數的情況,再者,誰知道事情真假。”
“謝謝。”艾麗擡起右手,于胸前按了下,做出楚楚可憐的少女模樣,之後才轉身推門離開。
等走出了這家藥鋪,她神情一下子凝重了許多,雖然不清楚真相,但她敏銳意識到這事件背後大概率隐藏着什麽。
而考慮到事發街區就是從家裏去往醫學院的必經之路,再結合伊澤出門的時間和病症,艾麗已經可以确定,他大概率也卷入了那場夢境。
“希望不要出問題才好……”無聲吐出一口氣,艾麗憂心忡忡地裹着衣服往家裏走。
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來什麽,用力攥了下已經很是幹癟的錢包,便折身向附近的食物店鋪走去。
病人需要吃點有營養的東西才行!
……
……
然而踟蹰行走在寒冷夜幕下的艾麗并未發現,就在這一刻,一道虛幻的人影自城市上空那普通人完全看不到的雲海中飛落下來。
準确而言,是自那一座最爲明亮的“燈塔”處落下,徑直沒入了貝恩市大教堂,即衆星之主教會于此處的教區總部。
那虛幻的人影輕而易舉地穿過了層層磚石,進入了貝恩大教堂背面的一棟臨街建築内,并回歸到其原本的軀體中。
“啪!”
封閉的房間裏,桌上白色蠟燭頂部燃燒的火焰跳動了下,一名端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緊閉的雙眼當即睜開。
他穿着一件深色大衣,衣領硬挺厚重,高過下颌,靠着臉頰,遮住小半張臉。
微微扶額,抑制住眩暈感,等了幾秒,魂體與軀殼才重新穩定下來。
他看了眼對面沙發上閉目端坐的瘦高青年,起身,踩着碎布地毯,推開了深棕色房門。
沿着陰暗的走廊來到了一處圓形客廳内。
一名褐發女孩正認真地守在茶幾旁。
茶幾表面的玻璃上印有一個複雜而神秘的圖案,上方則擺放着一張平整的紙,一旁還有一根圓腹鋼筆、墨水瓶、筆記本等物品,見男人走來,女孩當即起身,站的筆直:
“隊長!”
“恩,”男人點了點頭,皺眉問,“情況怎麽樣?”
“目前還沒有實質性的突破,根據儀式舉辦地點已經找到了主持者的身份,恩,不過大概率是僞造的……
對事發街區的排查穩定進行,目前已經排查了過半的住戶……”褐色頭發女孩一本正經地進行着彙報。
男人聞言再次點頭,用低沉的嗓音說:
“不要局限于事發地,周圍的街區,可能進入夢境的人員也存在嫌疑。”
“是。”
“以警察所名義貼出去的告示情況怎麽樣?有人舉報麽?”
“暫時還沒有……”女孩咬了咬嘴唇,抱怨道,“隊長,真的不加一條懸賞之類的條款麽?比如舉報有獎……”
“這樣隻會收到海量的無效舉報信息,分散我們本來就極爲有限的人手。”
男人歎了口氣,堅定地否決了這個提議,頓了頓,又補充道:
“其他教區也不是沒有嘗試過,都以失敗告終。”
“好吧……”女孩垂下腦袋。
被稱呼爲“隊長”的男人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下,才安撫一般道:
“我們會解決掉他們的,隻是需要一點點時間。”
褐發女孩聞言擡起頭,露出笑臉,用力點頭:
“恩,當然!”
……
……
“謝謝。”
從店鋪中走出來,艾麗将買來的那些用紙袋包裹的雞蛋、魚肉與蔬菜等食物珍惜地抱在身前,又放好了錢包這才急匆匆向荊棘花大街跑回去。
也就在這時候,從街角猛然拐過來一輛馬車。
車輪恰好碾過街道上的一灘積水,騰起大蓬水花。
艾麗身形矯健地側步躲開,彎腰用後背護住食物和藥品。
等那馬車行駛遠去,她才沉着一張小臉看了眼被泥水濺髒的裙子,又漠然地看了眼那遠處的車廂。
這才一言不發,悶頭向家中奔去。
……
遠處。
那輛馬車的車廂内。
一名身材微胖,臉上挂着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紳士端坐在座椅上。
那隻鑲銀手杖被他随手丢棄在一旁,手中則攥着一張繪制有複雜奇異花紋的羊皮紙。
此刻,那紙面上,用猩紅的墨水勾勒着兩個名字,也隻有兩個名字。
“碎裂使徒”莫爾斯圓潤的臉龐上肌肉繃緊,眉頭緊皺,一雙眼珠滿是疑惑:
“怎麽隻有兩個人做出了回應?剩下那一個呢?”
低聲自語着,他似乎極爲苦惱地伸手将頭頂的大禮帽抓了下來。
旋即,陰暗的車廂内,便隻見他的頭骨上一道猙獰的縫隙不住蠕動,似乎要崩裂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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