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倒退了一般,街道兩側的房屋明亮,店鋪中人來人往,極爲熱鬧,人們交談着,向着前方走去,似乎擁有共同的目的地。
“哒、哒、哒……”
忽然間,清脆的馬蹄聲揚起,其間混雜銅鈴的響聲,以及車夫的呵斥。
伊澤本能側身,就看到一輛公共馬車自身後駛來,與自己擦身而過,繼而突兀地停下。
高居于車頂的馬車夫手握缰繩,戴着一隻碩大的黑帽,遮住了大半張臉。
“音樂會即将開場!你們還等什麽?”一名售票員站在車廂後的一塊凸出的小踏闆上,揮舞着右手,聲音尖銳地朝着大街喊道。
那些結伴行走的人群當即被吸引,扭頭紛紛看過來,看到這一幕,伊澤險些倒吸一口涼氣。
那些打扮各異,年齡身份各異的市民們的臉近乎同樣慘白,毫無血色,表情呆闆,僵硬,笑容浮誇,眼神空洞,透着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邪異。
“帶上我!”
“我要上車!”
下一秒,人們大聲呼喊起來,紛紛向馬車湧來,幾乎瞬間便将此處圍堵的水洩不通。
伊澤本能想要躲開,卻根本來不及,被人群推搡着,向車廂移動過去。
“冷靜!冷靜!”
得益于昨天已經連續遇到了兩起詭異事件,伊澤近乎下意識地掩藏了自己的異常,闆着臉,面無表情地随着人流向前。
這時候他也看清楚了這輛公共馬車的模樣。
它擁有四個輪子,主體是一個約莫三公尺長,不到半公尺寬的裝飾華麗的車廂,内部各邊均設長椅。
上方是敞開的車頂,兩排座椅呈現背靠背的布局,周遭安裝有護欄,售票員旁架設有一條梯子,可以借此登上車頂。
在車廂側面還寫着馬車所屬的公司名稱以及載客36人的限制。
伊澤知道這便是貝恩城中常見的公共交通工具。
“快上去!别擋路!”伊澤身後響起一聲催促,繼而似乎有人狠狠推了他一把,将其推入車廂。
進入之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那高懸于城市上空的淡紫色的月亮。
“不對勁!難道這就是報紙上說的詭異夢境?”
伊澤瞬息間便聯想起了這件事。
這時候,空蕩的車廂中已經坐滿了人,就連車頂的位置也滿了,然而還有人試圖鑽入。
“駕!”
車夫甩動馬鞭,公共馬車當即毫不留情地向前駛去。
售票員更是擡起右腳,狠狠地将外面的市民踹開,更有一個倒黴蛋跌倒在地,車輪自其脖頸間駛過,輕易碾碎了頸椎,慘叫聲起伏不停。
然而卻根本無人在意,伊澤更注意到,與此同時,大街上還有許多馬車旁正上演相似的一幕。
“瘋了……這幫人都是瘋子……”
目視那個被碾死的屍體被抛在車後,伊澤咽了口吐沫,手腳發涼,渾身僵硬,好幾秒才緩過神,看向身周。
隻見昏黑的車廂内,乘客們悉數将雙手放在膝蓋上,坐的筆直,臉上保持着近乎一緻的詭異笑容。
就仿佛蠟像館中陳列的假人。
伊澤坐在車廂最裏面,心跳如擂鼓,心中苦澀自語:
“看來我大概率是遇上了所謂的集體夢境,夜晚……城區……詭異、恐怖……紫月……關鍵詞完美符合,這算什麽?巧合還是幸運?”
“連續撞上三起神秘事件,我大概是把這輩子的運氣都用完了……”
不過雖然心中哀歎,伊澤在想明白狀況後反而鎮定了下來。
在報紙的報道中,類似的夢境雖然詭異,難以解釋,但卻似乎并不危險……經曆過的人,最多是體虛感冒一段時間,或者說是驚吓過度的正常反應……
“隻要不死人,就沒什麽好怕的。”
在心中默默給自己鼓了把勁,伊澤不由好奇了起來。
“這些人到底要去哪裏?之前售票員說音樂會即将開場……又是指的什麽?”
思索間,馬車行駛的速度飛快,還沒等他想明白,就隻見馬車突兀地停下,一車人在慣性的作用下撞成一團。
“莫爾斯音樂廳到了,祝大家今夜愉快!”售票員尖銳的聲音響起。
車上的人們紛紛爬起來,走下車。
伊澤故意落在了最後,當他下車的時候,偷偷向售票員瞟了一眼,繼而瞳孔微縮,雙手猛然攥緊!
月光下,隻見那名模樣平凡的售票員膚色透着宛如屍體般的青黑,笑容僵硬,帽檐下,上半張臉赫然密布粗大裂紋!
裂痕漆黑,幾乎有手指粗細,令那張臉破碎變形,而裂縫中更有紅白液體緩緩蠕動。
“嘶!”伊澤強行移開目光,看向前方的建築。
那赫然是一座裝飾豪華氣派的樓宇,約莫有三層高,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頂部有“莫爾斯音樂廳”的招牌。
此刻,音樂廳外的街上幾乎人滿爲患,不隻是公共馬車,更有一輛輛造型華麗,裝飾徽記紋章的私家馬車停靠。
一位位身着正裝,戴着絲綢禮帽,握着手杖的中年紳士以及衣着華麗的美麗貴婦紛紛下車,笑容滿面地向其中走去。
顯然,這裏是整個夢境的中心。
伊澤本能地便想離開,然而他剛想轉身,卻發現自己無法做到。
自那大門内傳來一股無形卻強烈的吸引力,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拉扯着他,令他難以抵禦。
加上街上密集的人流向這邊湧來,伊澤無奈地隻能被挾裹着進入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建築。
“既來之則安之。”
見自己無法抗衡那力量,伊澤幹脆也就不再多做嘗試。
而且,他對于裏面也充滿了好奇,往裏走着,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在這個夢境中,我似乎是唯一清醒的正常人……這是因爲我的特殊,還是每一個入夢的人在他自己的視角中都是清醒的?”
“倘若是後者,倒還好,而如果是前者……”
思索着,伊澤漸漸有些不安,他總是擔心自己的異常會被發現,雖然周圍那些人似乎并不在意這點。
猶豫了下,伊澤幹脆也學着其他人,勾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讓自己的外在表現盡可能與其他人相同。
旋即,心裏踏實不少的他開始觀察起環境。
跟随人流穿過了大門,又通過了一段不長的走廊,眼前一下子豁然開朗,進入了一座大廳,入眼處,是呈階梯狀分布的深紅座椅,那是密集排列的觀衆席。
在坐席前方,則是降下的幕布,同樣是深紅色的,被一排腳燈照亮。
整個空間極爲寬敞,擡起頭,可以看到樓上的坐席和包廂。
此刻,整個觀衆席已經坐了許多人,顯得熙熙攘攘的。
“有些像是排隊進入電影院……”無聲嘟囔了一句,伊澤在中間偏後排落座。
從這裏,他可以将整個劇院盡收眼底。
也就在剛坐穩的刹那,他忽然察覺到胸前口袋位置微微一熱,仿佛有什麽東西燙了他一下。
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伊澤保持着詭異的笑容,看了看四周,旋即小幅度地摸索了下口袋位置,繼而取出了一個物件。
那是他在“神秘房間”中帶出來的那副眼鏡!
“錯覺?還是别的什麽?”伊澤皺眉,打量了下表面并無任何異常的眼鏡,猶豫了兩秒,試探性地将其戴在了鼻梁上。
倘若這副眼鏡的确有問題,那麽将它戴上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激活”方法。
也就在戴上眼鏡的刹那,伊澤驚訝地看到眼中的世界陡然變了。
原本色彩缤紛的演奏大廳一下子化爲了黑白色。
整個世界隻有黑白,就像是小時候家裏的黑白電視機般,所有人都褪去了顔色,就連他自己也是如此。
“這……咦?”就在伊澤驚疑不定的時候,他的眉毛微微挑起。
隻見在一衆黑白照片般的底色中,觀衆席最前方,赫然有一個“彩色”的人!
更準确來說,是一個色彩正常的男人!
對方并未坐在觀衆席中,而是站在最前排與舞台中間的一張桌子旁,大概是見大廳差不多滿了,這人徑直走上舞台,面朝觀衆,清咳了一聲,道:
“歡迎各位觀衆來觀看今晚的表演!”
他約莫三四十歲,身材中等,微微發福,一張略顯圓潤的臉上留着兩撇小胡子,穿着一套黑色正裝,袖口和前襟墜着亮面絲綢,裏面是潔白的襯衫,領口還戴着一隻紅色的領結。
頭上是一頂“大禮帽”,左手中握着一根鑲銀手杖。
整體打扮像是一位參加盛宴的中年紳士。
男人神采飛揚,與觀衆席上的表情詭異而呆滞的人們截然不同,顯然也是清醒的。
不知是否源于音樂廳的特殊設計,他的聲音格外響亮,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呵。”滿意地笑了笑,中年紳士用右手摘下頭頂禮帽,做了個歡迎的姿勢,之後繼續道: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今晚演出的主持人,也是這次夢境的主持人。”
說到後一句的時候,他的笑容愈發燦爛:
“我的名字叫莫爾斯,當然,我更希望你們稱呼我爲……”
“碎裂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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