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瘦小的女孩站起來。是陳菲菲，班上的人都叫她笨菲菲，很笨很笨那種菲菲。
她就是那個背光合作用公式要背半學期的人才。
“笨菲菲，你就别說風涼話了，以你的資質，就算有設備有丹藥，考武科也沒戲，你當然不用急，哪裏像班長和我，如果有縣城中學那些學生一半資源，我們也能考上武科。”
一名披着頭發很漂亮的女生出言譏諷，她是高三一班的班花安小茜，和盧大強一樣屬于皮蛋，但不屬于鹹鴨蛋。
“抱怨完老師，現在開始抱怨同學了是嗎？安小茜，你要是覺得自己懷才不遇，就去縣城中學的招生處毛遂自薦。
你如果真的保證一半資源就能考上武科，我相信他們一定收你，還免你學費，去啊。”
何時歸怒聲道。
安小茜低下頭，一語不發。
“怎麽不去？你嘴上的資質沒有融進你腦子嗎？”
何時歸冷冷瞪了安小茜一眼，看向全班學生。
“老師知道，你們不滿人生的不公，不滿一輩子的庸庸碌碌，不滿縣城學生省城學生天生比你們起點高，所以你們心中有怨氣，所以你們抱怨學校，抱怨老師。
但是你們心中有怨氣，老師心中就沒有怨氣嗎？李佳，站起來。”
何時歸突然冷喝一聲。
李佳愕然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你對學校有意見是吧？你對學校老師有意見是吧？你對你的出生更有意見是吧？
可你想過學校老師還有你的父母，對你有沒有意見？
要想被人理解，首先要學會理解别人。
你說姜主任成天闆着一張臉，那你也得知道她笑不笑得出來。
太蓬山中學師資沒有，财政沒有，連教學設備都得她給你們想辦法。
她又不是印鈔機，她去哪裏想辦法？還不是得厚着臉皮出去拉贊助？她是個女孩子呢，才二十幾歲呢，你們見過哪個二十幾歲的花容月貌漂亮女孩，跑去當乞丐的？
換了你們，你們笑得出來？”
何時歸不知道這一世的姜雲曦是怎樣的，但前世的她，的确就是這樣的，爲了學校課堂教學正常進行，嘔心瀝血，甚至出賣尊嚴，近乎乞讨維持學校教學。
看起來，這一世的她也不好過，因爲高三一班學生聽了何時歸的話，都沉默了。
窗外的姜雲曦看向何時歸的眼神，劃過一抹詫異。
“你說姜主任嚴厲，你們稍微違反校規校紀，就對你們破口大罵。我問你們，哪個女人天生是潑婦？
這學校維持得有多不容易你們也看到了，給你們上學的機會有多不容易，你們不清楚嗎？你們還違反校規校紀，還稍微，校規校紀是擺設嗎？
姜主任那麽辛苦地爲你們奔波，你們不懂珍惜，還稍微違反校規校紀，換了你們，你們不氣嗎？
就你李佳的脾氣，換了你，你怕是要殺人吧？”
李佳無言以答，埋下了腦袋。
“還有熊壯老師。”何時歸繼續道：“你們以爲他想提一把大刀挑大糞？可你們看看這學校，還有其他武術器材嗎？他那把大刀都缺那樣了，都舍不得扔，爲什麽？還不是因爲窮？因爲這個學校無法給他配備更好的訓練器材？”
前世的熊壯，就是幾乎沒有體育器材，一個踢了幾年的足球，他竟然還打起了補丁繼續踢。
“夏青荷老師，她天生性格腼腆，所以不愛說話，但我請問你們，她教語文和英語，能力有沒有問題？發音有沒有問題？
你們說你們不想去問她問題，你們爲什麽不去問？請問你們當中，有哪位同學是問了夏老師問題，她卻不回答你的？有沒有？如果有，我馬上把夏老師叫過來給你們道歉，說啊。”
全班學生低下頭，整個班在何時歸冷眼掃視下，落針可聞。
“你們自以爲夏老師不會回答你們，所以不去問，怪誰？我告訴你們，所有老師都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他們的工作和生活是截然不同的兩面。
姜主任面對你們猶如潑婦一般，但你們知道現實中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嗎？如我一般的帥哥，在街頭跟她打招呼，她都不帶搭理的。”
窗外的姜雲曦“撲哧”一下，差點笑出聲，趕緊捂住嘴。
“她還能開口罵你們，你們知足吧，如果你們不是她學生，就你們這德行，她連正眼都不會瞅你們一下。
夏青荷老師一樣，她性格腼腆，不愛說話，但對于學生，她知無不言。”
何時歸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最後是楚晴老師，我求你們了，麻煩你們去辦公室看看楚晴老師那把小提琴。
那是她上大一時，她爸媽給她的生日禮物，是在一個二手市場淘來的。本來就是個壞的。大學期間，她一直用的學校的小提琴。
但是工作了，她一個月2300，哪來的錢買新小提琴？隻好用那把舊的給你們上課。你們誰想去試試那把小提琴？
别說刺耳的音樂，你能彈出一個正常的音符，我都算你狠。
我告訴你們，楚晴老師不但小提琴滿級，鋼琴，古筝，中阮，她樣樣精通，你們看到那些電視上的音樂明星，楚晴老師絕不比他們差。
可是，你們總得給她一把好的小提琴，她才能拉啊，你給貝多芬一架谷風車，他能彈出第五交響曲嗎？
她是在教你們彈琴手法，不是在讓你們欣賞音樂，你們隻要學會她的手法，以後拿到一把好的小提琴，彈起來就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你們呢？懂楚老師的良苦用心嗎？”
“他們都那麽優秀，爲什麽還……留在我們這啊？”
安靜了許久，班花安小茜擡起頭來問道。
“爲什麽留在這？”何時歸冷冷一笑：“原本這學校有十幾個老師，舍得你們的老師都走了，就隻剩下姜主任和三個老師了，他們四個爲什麽留在這？因爲他們犯賤啊。”
所有學生的神色都變得黯然，連男生都開始眼含淚光，但是現在的淚水和剛才的淚水，性質已完全不同。
“對不起，老師。”
站着的李佳，突然向何時歸鞠了一個躬。
其他學生紛紛站起來，教室裏一片桌子和闆凳挪動的聲音。
“對不起，老師。”
七嘴八舌的聲音，不整齊，但卻很認真。
“行了，都坐下吧。”何時歸向李佳等人壓了壓手：“你們是學生，犯錯是正常的事，但你們得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李佳其實說得沒錯，上蒼不公，把你們生在太蓬山，從出生起，你們就注定要比其他人受更多苦難。
但是你們記住，你們沒資格埋怨你們的父母，他們要是不生你們，你們根本不會存在，連埋怨的機會都沒有。
你們也沒資格埋怨老師，姜老師，楚老師，熊老師，夏老師，沒有一個老師對不起你們。
你們的命運，需要你們自己把握，埋怨，隻會讓你們一輩子沉淪。
我現在隻問你們一句話。”
何時歸掃視全班，正聲問道：“你們想不想考武科？”
“武科？”
李佳等人發愣：“我們當然想考，但是……”
“沒有但是，就告訴我，想，還是不想。”何時歸大聲道。
“想。”幾個男生猶豫着道。
“大聲點。”
“想。”
多了幾個人。
“大聲點。”
“想。”
“大聲點。”
“想。”
李佳，安小茜，盧大強，宋帥，陳菲菲，鄭媛媛等十八名學生齊聲應答。
“好，從現在起，努力學習，何老師帶你們考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