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一隻手撐着下颌,面色陰晴不定。
自認爲受到羞辱和威脅的亞特蘭蒂斯國王,沒等談判結束就離開了自由島。
他已經把具體的任務,交給代表團的衆人。
反正不管是陸地世界,亦或者亞特蘭蒂斯的族人,貌似都沒有把國王當回事。
與其繼續留在那裏,忍受超人的壓迫,還不如返回旗艦更加自在。
“明明是一個想要從亞特蘭蒂斯身上,得到更多利益的野心家,卻把自己包裝成和平使者的樣子。真是可笑!”
脫離超人的視線範圍,納摩終于能大聲說出心裏話。
他屏退左右,爽快地發洩一通負面情緒後,開始正視要解決的問題。
超人留給自己的時間并不多。
四十八小時内。
要麽交出塞巴斯蒂安-肖;要麽選擇重新開戰。
若是談判結果偏向後者,那位自稱是和平主義者的少将先生,肯定會毫不猶豫使用核武,徹底摧毀王城波塞多尼亞。
一邊是族人的生命,一邊是變種人同胞。
納摩左右爲難,内心糾結。
不過更讓他在意的,是超人提及到“戰争罪犯”這個詞。
這可是很嚴重的指責!
雖然納摩腦子有坑,但對于劊子手和屠夫不會有什麽好感——盡管他自己有時候就客串這兩種角色。
一個道德底線不高的惡棍,未必會願意跟另一個自己做朋友。
這就像是許多時候,大家都不喜歡多管閑事的家夥。
可當自己遇到麻煩以後,又無比希望有人能夠站出來。
所以說,人類是很複雜,也很矛盾的生物。
而納摩就更加複雜了。
他既是人類,也是亞特蘭蒂斯人,還是變種人。
堪稱混血兒中的戰鬥機!
隻不過,這貨除了空有一身強悍實力,找不到其他的優點。
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基因遺傳的失敗例子。
“我得跟肖先生談一談。”
納摩眉頭緊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經過一次失敗的戰鬥,一次失敗的戰争後。
亞特蘭蒂斯的諸多族人,對于自己頗有微詞。
如果納摩堅持要庇護塞巴斯蒂安-肖,恐怕會引起劇烈的反彈。
到時候,他能不能繼續坐穩國王的位子都不好說。
“虛僞的家夥!什麽和平主義者,無非就是冠冕堂皇的謊言罷了!”
納摩覺得超人是故意提出解決變種人問題,然後借着處置塞巴斯蒂安-肖的名義,從而引爆亞特蘭蒂斯的内部矛盾。
“那幫代表團的族人目光太過短淺,隻能看到第一層的用意,完全意識不到超人的險惡用心。”
自認爲站在第五層的納摩,越發對超人的城府感到心驚。
這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他這樣想道。
自由島,會議室。
等到雙方代表散去,長條的橢圓辦公桌邊上,坐着盧克和海軍部長尼米茲。
兩人頗有默契,特地留下來交流意見。
他們都知道這場談判,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一方面是納摩并未給出直接的答複;另一方面是陸地世界的具體态度。
亞特蘭蒂斯作爲海洋文明、史前文明,它的底蘊和實力非同一般。
當這個名字傳遍世界的時候,陸地上所有的國家都會高度關注,并且抱有警惕心理。
盧克已經聽說英國佬開始重啓“沃登之血”的研究計劃,隻不過進展緩慢。
爲了保證受體的成功率和存活時間,他們放棄了“戰艦級”,轉而研發“坦克級”的多種類型。
以前協助過盧克的史蒂芬妮,正在考慮要不要再來一個低配版本。
比如,“裝甲車級”?
可以量産化的超級士兵,遠比高端戰力要劃算。
而蘇聯方面繼續大力發展核工業,埋頭種蘑菇,應對外界的各種威脅。
毛子的腦回路很簡單。
沒有核彈解決不了的問題!
一顆不夠?
那就再來一顆!
反正大力出奇迹!
這就是毛熊的簡單想法。
口徑即是正義,當量即是真理。
“召開和平峰會卡維爾少将是想要把世界各國都拖進來,組成同盟戰線?”
尼米茲思考一會兒,好奇地問道。
白宮沒有流露出這樣的意思,隻能解釋爲盧克個人的想法。
這位少将先生也真是大膽,現在都跳過總統,直接做出決定了。
絲毫不在意,事後會不會被問責。
這大概就是超人的底氣吧!
“亞特蘭蒂斯的幅員遼闊,地球上所有的水域,理論上都算是他們的領土。”
盧克點了點頭,手指敲了幾下桌面,平靜道:“我們暫時赢得了勝利,赢得了坐在談判桌上的機會,可沒辦法擴大勝利的成果。”
“一方面,摧毀王城波塞多尼亞是最後的手段,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因爲亞特蘭蒂斯是海洋文明,我們無法通過占領土地,來達到掠奪資源的目的。”
“另一方面,陸地世界單獨的一個國家,對海底人造成不了足夠的壓力。”
“因此,我們要做的是,拉攏更多的盟友——比如英國人,比如蘇聯人,還有神矛局。”
“他們對亞特蘭蒂斯也感興趣,隻是等待一個入場的機會,或者說是借口。”
尼米茲深以爲然,通過幾次的接觸戰和登陸戰,他也見識到了亞特蘭蒂斯的科技水平。
這個時候,還是需要與其他國家達成共識,一緻對外。
“那要是納摩-麥肯齊,那個看上去完全不像國王的年輕人,堅決要庇護塞巴斯蒂安-肖”
海軍部長猶豫着問道。
五角大樓并不想看到戰争來臨。
尤其是面對亞特蘭蒂斯這種軍事實力強大的史前文明。
“放心,戰争很難再次開啓。”
盧克一臉自信,亞特蘭蒂斯人可不會陪着納摩胡鬧。
他們和變種人又不是同胞,沒必要冒着戰火重燃的風險,拒絕他的要求。
若是納摩非要堅持,很可能引起族人的反抗。
到時候,血統不純、丢失黃金三叉戟、擅自開啓戰争把國家拖入泥潭這些問題都會一次性爆發出來。
要是把亞特蘭蒂斯換成法國,估計早就爆發大革命,把納摩送上斷頭台了。
“盡快把和平峰會,還有變種人的相關事宜提上日程。白宮方面,我會親自跟總統解釋。”
面對軍銜是上将的尼米茲,略低兩級的盧克,倒更像是發号施令的那個人。
“戰争罪犯?不,這是欲加之罪!是诽謗和污蔑!”
會客室裏,塞巴斯蒂安看向面無表情的納摩,沒有絲毫的慌亂,反而做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表情。
“我的确是給第三帝國做過事,這是我人生當中,一段無法抹去的陰影。可那并未出自我的本意,二戰時期的德國正處于元首的統治之下,沒有人敢于反抗黨衛軍和蓋世太保。”
“納摩,你知道的,我是一個科學家。元首看中我的才能,命令我去管理集中營,我曾經試過拒絕,但他們用槍頂着我的腦袋,說要讓我看到自己的腦漿”
“那時候的我,還未覺醒變種人的天賦能力。所以,我屈服了!我也時常爲那個做出的決定感到後悔,羞恥不已!”、
原本心存疑慮的納摩,内心開始動搖。
塞巴斯蒂安-肖的這番話,半真半假,讓人難以分别。
加上他眼中露出的愧疚、難過、後悔等層次分明的複雜情緒,騙到沒頭腦的納摩很正常。
隻能說,塞巴斯蒂安-肖不愧是地獄火俱樂部的黑王。
一個被變種人身份耽誤的好演員,若是進軍好萊塢,奧斯卡估計會欠他好幾座小金人。
“我的雙手,也許有沾過一些無辜者的鮮血,但我絕對沒有殺害、虐待過任何一個關押在集中營的俘虜!”
塞巴斯蒂安提高音量,眼神坦然,大聲道:“我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線,對于生命——不論膚色和種族,他們都是獨一無二,值得尊重的個體!”
納摩不禁低下頭,似是爲自己毫無理由的過分懷疑感到抱歉。
“陛下,陸地人并不值得相信。他們所指責的那些罪名,其實大多都是其他人犯下,栽贓到我的腦袋上。”
塞巴斯蒂安從容不迫,淡淡說道:“試想一下,若我真是一個冷血的屠夫,毫無人性的劊子手,那怎麽會得到變種人同胞的擁戴?”
納摩沉默片刻,由于心理暗示的原因,他選擇相信肖先生的辯解。
他的思維和潛意識,受到篡改和引導,無論如何都會主動靠向變種人的那一方。
這也是心靈能力者的棘手之處。
除非魔抗極高,自帶精神免疫。
否則誰碰到白皇後、光頭教授都會感到頭疼。
“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呢,肖先生?”
納摩有些不知所[小說王 ]措,犧牲亞特蘭蒂斯,保全變種人?
他要是這樣做,早有不滿的族人說不定會聯合陸地世界,把自己拉下國王的位子。
“我的想法依舊沒變,陛下。”
塞巴斯蒂安沉聲道:“談判桌上得到的一切,都是由戰争中的獲勝者決定。”
“想要得到和平,必先表現力量。陸地世界有着超人,盡管我們都不願意承認,但對方的确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巨大麻煩!”
“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行星級武器摧毀陸地世界。”
“讓超人失去理智,讓他踏入我們的陷阱,然後借助大陸架震蕩器把對方徹底埋葬。”
“既然這件武器能夠消滅利莫裏亞文明的異常者,沒道理殺不死超人!”
看到納摩猶豫不決,塞巴斯蒂安眼底掠過一絲輕蔑,繼續加了一把火:“陛下,你好好想一下,亞特蘭蒂斯人會接受一個屢次失敗的國王嗎?”
“超人奪走了你的一切,王權象征的三叉戟,理應得到的尊重和榮耀!”
“他在陸地世界被奉爲英雄,神明!可你隻能成爲對方光輝戰績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手下敗将!”
“這樣的結局,你能接受嗎?”
納摩呼吸粗重了幾分,聽着塞巴斯蒂安充滿煽動性的長篇大論,内心深處的記憶湧現上來。
他仿佛回到貧民窟的那段日子,明明應該對自己尊敬有加,卑躬屈膝的族人,眼神充滿疏遠和冷漠。
膚色的不同,讓納摩如同異類一般,遭到其他人的排斥。
除了母親,每一個亞特蘭蒂斯人都把他看成怪物。
“我隻能相信你了,肖先生。”
掐掉最後一絲掙紮的念頭,納摩平靜道:“我可以是一個失敗者,但絕不能丢掉王冠,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很好!要成就偉業,必須懂得犧牲一部分人。”
塞巴斯蒂安拍着納摩的肩膀,贊許道:“趁着亞特蘭蒂斯和陸地世界還在談判,我們直接取出那件終極武器。”
“要叫上其他人嗎?”
納摩問道。
“俱樂部裏,也有一些人立場不夠堅定,爲了保證消息不被洩露,就我們兩個人!”
塞巴斯蒂安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