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想又有些不甘心,離開皇宮後,招來手下,低語幾句,手下應了聲是後悄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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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朝時,齊皇果然頒發了恩科聖旨,同時委派一衆翰林官去往各府監考。
同時有消息傳來,長公主病情越發重了,齊皇連忙結束早朝,帶着太醫趕往葉府。
下午太醫回宮後,皇後特意将人召來,光明正大地詢問。
雖然她暫時被禁足,但她始終還是一國之皇後,名義上葉渺算得上是她的女兒,女兒生病了,她這個做母後的問一問,人之常情。
“聽聞長公主病了幾日,現在如何了?”皇後面露關切道。
太醫道:“回皇後娘娘,長公主身體并無大礙。”
“哦,那爲何本宮聽說她夜不能寐,神色憔悴?”皇後佯裝不知。
“長公主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藥石無效。”太醫道。
“是何心病?”
“這點長公主不曾說。”太醫道:“若是長公主願意說出來,對症下藥,或許這心病能早日去除,可是長公主不說,臣等束手無策。”
皇後抑制不住地翹起嘴角,心想算她聰明,若她說出白日裏見到已經下葬的宋凝兒,隻怕所有人都當她瘋了。
“辛苦劉太醫了。”皇後歎口氣,“可惜本宮被禁足,不能親自出去看看長公主照顧她,就勞煩劉太醫多費心了。”
可惜她不能親自去看看葉渺現在的慘樣!
“有什麽情況,随時來報告于本宮,若本宮能幫得上忙的,本宮一定盡力幫忙。”
“是,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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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上官武親自帶了大夫去看過葉渺,并保證不會讓葉渺這麽快走出心理陰影,皇後還是時不時關注葉渺的病情。
仿佛隻要葉渺病着,知道她過得痛苦,皇後就無比痛快。
爲此,她派苗嬷嬷以送補品的名義去看過,讓上官柏以挂心葉渺病情爲由去看過。
甚至還多方面打聽,蘇國公府魏國公府等,隻要與葉渺有牽連的人,在去看過葉渺後的反應,包括齊蘅齊蕙。
其他人的反應,皇後都是從苗嬷嬷口中得知,不過齊蘅齊蕙,皇後親眼見到二人從葉府回來後哭得紅腫的雙眼後,對于葉渺受驚過度、神經錯亂一事,幾乎再無半點懷疑。
今年的除夕,因爲葉渺生病沒來宮中,齊皇半點提不起興緻,宮妃們皇子們公主們也不敢嬉鬧,過得了無生趣。
唯有皇後一人,眸中含笑,神色平和,過得格外舒暢。
初六,上官涵與上官武,辭别齊皇與皇後,起程前往東池。
離開前上官武還給甯娆留書一封,表明對她的情意,說下半年再來,希望這段時間她能好好考慮考慮。
甯娆看得一陣惡寒,随手将信扔到一邊。
同一天,有太醫向齊皇進言,“皇上,長公主之病或許不是心病,而是邪祟纏身,皇上不如帶長公主去皇恩寺祈福試試。”
身爲大夫,看不好病人,讓病人将希望寄托于神佛,實在是很羞恥的事情。
可太醫們被齊皇逼得狠了,連春節都沒讓他們好過,萬不得已之下,才說了這般話,好讓自個暫時松口氣也好。
“一群庸醫!”齊皇破口大罵,雖如此,還是定了初八去皇恩寺祈福之行。
皇後知道此事後,立馬将苗嬷嬷喊來,“初八那天你跟着去,有什麽情況第一時間派人通知本宮。”
菩大師是皇恩寺的人,所以皇後知道皇恩寺裏那些和尚,雖然沒有菩大師能逆天改命之能,但讓信徒心神安甯這種小事,皇後覺得他們還是能做到的。
好不容易見到葉渺入了魔障,皇後絕不願意見她輕易走出那陰影。
初八那天,皇恩寺周圍方圓數裏不準任何人靠攏。
紅地毯從山腳下一直鋪到皇恩寺的大雄寶殿,齊皇牽着寶兒,程爍抱着葉渺,沿着鋪着紅地毯的石階一步步向上走。
懷中的葉渺,用大紅鬥篷包裹着,在程爍懷裏如小孩一樣輕得沒有半點重量。
山風吹過,掀開那鬥篷一角,隐約瞧見那模樣,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竟比之前仿佛蒼老了十歲似的。
一雙眼睛則直楞楞的,沒有半點焦距,看着就好吓人。
苗嬷嬷無意與之眸光對了一眼,吓得捂着心口怦怦跳。
瞧長公主那模樣,再這樣下去,隻怕要魔怔了吧。
苗嬷嬷想想自己那日在皇後床上見到宋凝兒,也是做了半個月噩夢,從太醫那裏要了好些定驚丸吃了才好了些。
皇後娘娘因爲與宋凝兒的屍體同睡過在一張榻上過,經常整晚睡不着,做噩夢,脾氣也越來越差,直到最近才略略有些好轉。
而長公主,親眼見到死了的人在她面前經過,定是以爲自己大白天撞了鬼,換作普通人,想必當場就吓瘋了。
她能堅持到現在已是不易,但其中吃的苦,受的内心煎熬,比之她與皇後娘娘,定是不知厲害了多少倍。
代理主持方丈楚殇,依然穿着金線繡杏花的長袍,頂着一顆漂亮的光頭,帶着一衆和尚,在大雄寶殿外迎接齊皇等人。
“恭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楚殇雙手合十,和一衆和尚一起行禮。
和尚們都穿着黃色袈裟,唯他一人白色長袍,站在一群人中,格外耀眼矚目,然而奇怪的是卻并不突兀。
“衆位大師不必多禮。”齊皇憐惜地看着程爍懷中的葉渺,“長公主鳳體違和半月,不知是否邪祟作怪,請諸位大師指點迷津。”
“皇上,長公主,皇太弟殿下,小施主。”楚殇看向被齊皇牽着手的寶兒,微微一笑後擡起頭,“外面寒涼,請裏面說話。”
寶兒好奇地瞅着他,表舅光頭也好好看。
齊皇牽着寶兒,程爍抱着葉渺,随着楚殇等人進了大雄寶殿,其他随行的人,則在外面侯着。
沒人知道裏面說了什麽,隻知道兩個時辰後,大雄寶殿的門打開,楚殇親自将齊皇幾人送了出來。
“元宵後,貧僧率十八位高僧,在此恭候長公主皇太弟和小施主。”
“多謝主持方丈及諸位大師,長公主的事情,就拜托各位了。”
苗嬷嬷瞧着衆人一副肅穆的樣子,千方百計地打聽,終于在十二那天打聽到。
“皇後娘娘,皇恩寺的和尚說,長公主是邪祟入體,需要打坐淨化。從正月十六開始,皇恩寺的十八位高僧,會布下法陣,讓長公主在裏面打坐九九八十一天,淨化邪祟,驅除心魔,皇太弟和小少爺會陪同在側。”
“這樣豈不是讓她逃過心魔?沒那麽容易!”皇後冷聲道:“你去問問菩大師,可有什麽法子破解十八高僧的法陣!”
“是,皇後娘娘。”
苗嬷嬷第二天又悄悄跑了一趟皇恩寺,回來後眉飛色舞地道:“皇後娘娘不必多心,菩大師說了,逆天之輪已經啓動,無論任何人做任何事情,結果都是枉然。”
“長公主這次的心魔,可是逆天改命的結果?”皇後随口問道。
“這...”苗嬷嬷道:“菩大師倒是不曾提過。”
“不過皇後娘娘,奴婢覺得按菩大師的說法,不管長公主這次能不能避過一劫,她也過不了最後的劫難。”
皇後心思一動。
菩大師曾說過一年内,逆天改命之事便會有結果,倘若葉渺這次三個月後真能擺脫心魔,再加上調養兩三個月,最多也就剩下三四個月的光景。
有了希望,再被人奪走希望,那可比從來沒有希望來得更讓人痛快!
“從明天開始,長公主那邊的事情,不必刻意關注了。”皇後道。
苗嬷嬷很是不解,之前恨不得一天問十次,現在突然就說不想知道了?
不過皇後娘娘不想知道,也讓她輕松些,省得她一把老骨頭,天天往外跑地折騰。
皇後度過了她入主中宮以來,幾乎可以說最快樂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除了太子妃的肚子還是沒動靜,太子對阿清阿顔那兩個小賤人越發寵愛,對她的态度似乎變了以外,一切都過得十分舒心。
——
很快到了正月十六,這次去皇恩寺,不像上次那麽大動作,齊皇穿着常服,親自将程爍葉渺寶兒送入皇恩寺。
葉海甯娆喬方子桃花等人也跟着來了。
“妹妹,嗚嗚。”葉海哭得好傷心,雖然現在他已經知道實情,可哭是真心實意地哭,因爲他又要好長時間見不到妹妹了。
“世子爺,好好照顧小姐和小少爺。”桃花拿出一個包裹,“這裏有些點心,是桃花特意做給小少爺的。”
程爍抱着葉渺不方便,寶兒自己接過,那包裹足有他大半個人那麽大,“謝謝喬嬸...不,桃花姨姨。”
寶兒很頭痛,方子叔叔說,若桃花姨姨不在,便讓他喊喬嬸嬸,若桃花姨姨在,就不能喊。
二舅舅也是這樣,一會二舅母,一會甯姨姨,哎,大人真麻煩。
“我和喵喵不在,你們自己保護好自己,不要讓喵喵記挂你們。”程爍叮囑道。
“知道了,皇太弟殿下,渺妹...長公主就麻煩你照顧了。”喬方子道。
幾人依依不舍地與程爍葉渺還有寶兒告别。
“皇太弟,朕等你們的好消息。”齊皇意味深長道。
“定不辱使命,請皇上在宮中靜侯佳音。”程爍道。
大雄寶殿巍峨的大門緩緩關上,十八高僧垂目靜坐,以自身組成一個法陣。
楚殇親自領着程爍葉渺寶兒進入陣中,“晚上我再來看你們。”他道。
“主持方丈慢走。”
聽着程爍喊主持方丈,楚殇不知怎的覺得心裏頭很不舒坦。
在他看來,他出家隻是剃個光頭,做給别人看的而已,可沒想過當個六根清靜、斷情絕愛的真和尚。
不過不斷情絕愛好像也沒辦法,他喜歡的人瞎了眼,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可他偏偏還無怨無悔地幫着她做戲,楚殇很是鄙視自己。
哼了一聲,走出法陣。
天黑後,楚殇如約前來。
這法陣有兩重陣法,外面是和尚們布的法陣,裏面是楚殇布的陣。
不過以和尚們的陣法道行,根本看不出來。
所以當楚殇将葉渺程爍還有寶兒帶出陣法後,在那十八個和尚看來,三人依然還在陣中。
葉渺除了面上僞裝,又吞下一顆藥丸,瞬間便恢複到了之前絕美傾城的模樣。
爲了騙過大夫們,她特意服藥改變脈像,讓大夫們覺得她身體機能,一直處于虛弱狀态。
“多謝三生大師。”葉渺敏感地察覺楚殇不喜歡别人喊他主持方丈,所以喊了他的法号,他自己說過他法号三生。
“長公主還是喚我楚公子吧,聽慣了這個稱呼,再聽别的,總感覺像在喊别人似的。”
“都是出家人了,何必這般執着?”程爍懶洋洋打斷,“你說是不是,主持方丈?”
不喜歡喵喵喊方丈或大師,那他偏要喊,都做和尚了,還用那種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喵喵。
要不是看他還有用,真想将他的眼珠子給摳下來!程爍惡狠狠地想。
楚殇對他的話視而不見,“長公主,上官家與東池官員在東池一帶盤踞百年,勢力深厚,這次的事情,我覺得長公主不必親自冒險。”
葉渺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麽多年來,朝廷派去那麽多翰林官,卻一次都沒有發現異常。”
“要麽是上官一族與東池的官員太精明,要麽就是那些翰林官都被收買或脅迫了,即便發現了問題,依然三緘其口。”
“這次上官武和皇後用宋凝兒的屍體吓我,我便将計就計,佯裝驚吓過度失常,讓父皇加恩科考。”
“上官一族和東池官員在曆年科舉考試中嘗盡甜頭,這麽好的機會他們一定不會放過。”
“隻要他們出手,就會有痕迹,我們便可抓住機會,将他們一網打盡。”
“倘若父皇派信得過的人去,我隻怕會引起他們的警覺,錯過這等好機會。”
她時間不多了,所以她要在最快的時間内,将皇後最後的勢力扳倒。
到時候沒了任何靠山和勢力的太子,就算看在齊皇份上讓他苟且活着,也不會對寶兒造成任何威脅。
她是如此想,程爍亦是如此想。
“既然長公主一切都有了計劃,那我就在這皇恩寺裏爲你祈福,祝你一切順利,凱旋歸來。”楚殇道。
程爍輕嗤,“主持方丈無需擔心,有我在喵喵身邊,定不會讓她受半點傷害。”
“是嗎?”楚殇微微一笑,銷魂的桃花眼看向程爍,說不出的嘲弄,“那逆天改命又是怎麽回事?”
程爍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這世上總有些事,是人力無法阻止的。
“這事我定會想辦法扭轉過來,無需主持方丈你操心!”
眼看兩人針尖對麥芒,葉渺頭痛地揉揉太陽穴,“别吵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先走了,告辭。”
楚殇希望她繼續喊他楚公子,程爍明顯是不願意她喊的,葉渺索性不喊了。
程爍一手抱起寶兒,一手攬着葉渺的肩,“再見,主持方丈。”
皇恩寺外,三個人牽着五匹馬站在外面。
一人是田三,一人是沈狼,另一人,赫然便是上官武找了許久的、揭穿上官松林的祈文。
祈文是東池人,曾在上官族學讀書,代考代筆的事情,他知道不少。
東池之行,需要他的幫助。
“世子爺,長公主。”
程爍點點頭,抱着寶兒躍上一匹駿馬,葉渺則躍上另一匹。
“走。”
話落,五匹駿馬載着五人,迅速消失在地雪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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