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便瞧見燈光下的楚相,冷漠俊美的面容上,眉頭微微皺起。
葉渺再往前走了兩步,便看到老楚相。
“楚爺爺。”
葉渺喊了一聲走進去。
裏面隻有老楚相和楚相,她不知道老楚相喊她來做什麽。
難道要說認祖歸宗的事?
“丫頭來了。”老楚相本來面色平常,看到她後頓時和藹起來。
“本想介紹個人你認識,不巧他有事先走了。”
“誰呀?”葉渺好奇道。
老楚相還沒出聲,楚相重重咳了一聲。
老楚相看了他一眼,回頭對着葉渺道:“下次有機會,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丫頭用了晚膳沒?”
“正準備用,被您喊來了。”葉渺老實道。
“那正好,陪我一起去用晚膳。”
“好呀。”
老楚相伸出手,葉渺上前扶起他,兩人一起向外走去。
楚相站起來,目送着兩人離去,燈光下那雙冷漠的桃花眼,又暗沉了幾分。
…
之前在等葉渺來的過程中,奉泰突然出現,“皇上,宮中傳來急報,老太妃突然身體不适。”
老太妃與去世的太後自小認識,關系極好,太後去世的早,老太妃沒有孩子,太後便将齊皇托付給她,讓她好好照顧齊皇。
因此老太妃對齊皇來說,算是半個親娘。
齊皇聽到消息,當下立即告辭。
老太妃不舒服,老楚相自然不敢挽留,恭敬地送走了齊皇。
離開相府後,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宮。
去到老太妃處坐了一會後,齊皇去了禦書房。
“查到什麽了?”齊皇沉聲問道。
原來老太妃隻是個幌子,爲了瞞過宮中眼線。
奉泰道:“回皇上,屬下的人查到,幾個月前,相府來了一名女子,據說是相爺的外室女。”
齊皇皺起眉頭,據他所知,楚相要擡哪個女人進府,楚夫人不但攔不住,反而會大方張羅。
怎麽會有外室女?
“是真是假?”
“此事屬實。前不久,楚夫人爲她舉辦相親宴,屬下夫人曾去參加過。”奉泰道。
不過當時并未查十八年前的事情,所以沒有放在心上。
齊皇問道:“多大歲數?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年十八,名葉渺。”
齊皇面色大變。
腦海裏浮現多年前的一段對話。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我父母都去世了,有個姐姐大我兩歲,前兩年嫁了人,生了對可愛的雙生子。我姐夫,姓葉。”
十八年前,姓葉,外室女。
齊皇閉上眼,想起剛才老楚相說要介紹個人給他認識時,楚相極力反對的神情。
明黃色常服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渾身抑制不住的輕顫。
楚風啊楚風,你果然騙了朕!
可朕居然不知道,是該恨你還是該感激你!
“明日…”齊皇緩緩睜開眼,聲音沙啞,“朕再去相府看望老相爺…”
“皇上,隻怕不妥。”
奉泰冷靜制止,“屬下認爲,相爺将她接回來,當成自己的女兒。這中間,或許有什麽陰謀。”
“既然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皇上不如再等上一等,讓屬下先打探清楚。”
見齊皇似乎并沒有聽進去,奉泰又道:“還有皇後娘娘那邊,皇後娘娘似乎已有所察覺,若被她知曉您已知道此事……”
齊皇神色一動,“暫時依你所言。”
過了一會又問,“皇後去了皇恩寺,何時回來?”
“三日後。”
正說着,有太監在外道:“皇上,奴才有事禀報。”
齊皇停下,“進來。”
一個上了年歲的太監顫巍巍地進來,“皇上,太上皇晚上又不肯吃東西了。”
齊皇扶額,“父皇又想做什麽?”
“太上皇說,想吃烤魚,奴才勸不住,請皇上恕罪。”
這麽晚了吃什麽烤魚!
“知道了,你去告訴父皇,過兩天朕讓人去給他買,但這兩天,他必須好好用膳!”
真是頭疼,一大把年紀了,還挑食那麽嚴重!
“是,皇上,奴才告退。”
…
“少東家,先休息一會吃點東西。”
白大管事端着茶水和點心走進來。
江之夏放下帳本,捏了捏眉心。
江氏商行下面的鋪子雖然開了,但上次官府來查的事情影響仍在。
不少商行處于觀望狀态,并未完全與江氏商行恢複合作。
因此江氏商行,仍是傷了不少元氣。
江之夏拿了塊點心放嘴裏,招呼着白大管事坐下一起,“米行那邊現在怎麽樣了?”
“各地晚稻陸續收上來了,今年産量比往年都好,不過...”
白大管事遲疑了一下,“因爲之前的事情,很多米商甯可先賣去年的存貨,也不願進貨。”
“現在米行的銀子進多入少,再下去隻怕...”
“想辦法從别處調些銀子過去,村民手中的米必須按約定的價格數量收上來。”
江之夏道:“江氏商行的信譽不能失。”
“知道了,少東家。”
兩人邊喝着茶,邊聊了些商行的事情。
雖然現在形勢有些緊張,但好在年關将至,隻要熬過了這兩個多月,一切都會好起來。
江之夏心裏信心滿滿。
喝了茶吃了點心,江之夏正準備重看賬本時,突然有個夥計跑進來。
“少東家,有人送來一封信,指定要交給您的。”
“哪裏來的信?”江之夏将賬本放下。
“沒有署名。”
“給我看看。”
夥計将信交給江之夏,江之夏接過一打開,一隻精緻的金钗從裏面掉出來。
江之夏面色大變。
那金钗是前些日子,他送給江大夫人的,江大夫人喜歡得不得了,一連戴了好幾天。
今早送他出門的時候,他清楚記得江大夫人戴着這支金钗。
白大管事見他手都顫抖了,不由問道:“少東家,發生了什麽事?”
江之夏嘶着聲音道:“這是...我娘的金钗。”
白大管事面色都變了,“快看看信裏寫了些什麽?”
見江之夏手抖得根本打不開信,白大管事從他手中拿過信,展開。
面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整個人頓時石化。
“少...少東家。”他看向江之夏,神色複雜道:“信...中說,老太爺和大夫人在他們手中,限少東家五日内交出江氏商行,否則,下次送來的,就不是大夫人的金钗,而是...”
而是江大夫人的手指!
後面的白大管事說不出口,江之夏已面無血色。
“少東家,先别慌,萬一是有人惡作劇呢?”白大管事道:“先派人回府裏看一看。”
見江之夏已經六神無主,白大管事喊來夥計交待一番。
“少東家,先喝口茶定定神,等阿許回來,便知事情真假。”
白大管事将茶塞到江之夏手裏。
隻見那手顫抖得根本握不住。
嘩啦,一下子掉在地上。
“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江之夏紅着眼,“我給他們,全給他們!不過就是商行而已,銀子而已,全給他們!”
“少東家,冷靜。”白大管事道:“現在說這些爲時尚早...”
但江之夏什麽都聽不進去,雙目欲呲,渾身抖着。
不一會猛地站起來,往外跑去。
“少東家,你去哪?”白大管事在後面追着喊。
江之夏也不知道要去哪,隻是坐在那裏他覺得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他不得不跑起來,向江府的方向。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僵硬的雙腿突然一絆,整個人向前一撲,摔倒在地上。
他撐着要爬起來,卻發現渾身的力氣似乎已經被抽空了。
試了好幾次,都沒法爬起來。
直到一雙大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從地上拉起來。
随即,他望入一雙明亮的眼睛裏。
眼睛的主人,露出些許訝異之色,聲音清冷地問道:“江少東家,發生了什麽事?”
江之夏聽到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哭喪着道:“我祖父,我娘,出事了。”
沈畢方面色凝重起來。
“江少東家,不要慌,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
江之夏語無倫次,已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後面白大管事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少東家!”
“白大管事,江少東家說江老太爺和江大夫人出了事。”沈畢方道:“怎麽回事?”
白大管事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江之夏,見他神情凄惶地看着沈畢方,不禁将事情說了。
“我派出去查看的夥計剛才回來了,老太爺和大夫人不在府中,隻怕...”
“我知道了。”沈畢方道:“白大管事,您先回商行穩住人心,江少東家,江老太爺和江大夫人的事情,我來處理。”
“這...”白大管事看着沈畢方淡定的神色,不知爲何,心裏就相信了她。
“那就麻煩你了,沈小姐。”
白大管事離開後,沈畢方道:“唐元,派人通知阿弟和葉三小姐。”
“是,沈小姐。”
沈畢方望着江之夏,神色難得的溫柔,“江少東家,你放心,你祖父,你娘,都不會有事的。”
在那明亮堅定的神色中,江之夏突然間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萍般。
——
“老太爺,宋世子和世子夫人來了。”
魏國公剛進書房,便有下人來報。
魏國公吐了一口氣,躲了兩天,還是躲不過,看來沒辦法了。
“通知郡主了嗎?”
“通知了。”
“那請宋世子和他夫人去待客廳。”
“是,老太爺。”
不一會,宋圖和宋大夫人來了,“給國公大人和郡主請安。”
“宋世子,世子夫人,不必多禮,快請坐。”魏國公微笑道。
坐下後,宋圖道:“本來前兩日便該來給您請安的,不過聽說您事務繁忙,不在府中,便隻好推到了今日,還請您老人家不要見怪。”
話中之意便是指魏國公有意躲着他。
魏國公面不改色地哈哈一笑,“宋世子有心了,最近戶部确實事情多,今日我也是抽空回來一趟,等會還要出去。”
意思就是老夫事忙,有什麽話快說。
宋圖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好過多打擾,今兒就簡單說明一下來意。”
“小女過些日子便十六了,與九公子的婚事,也該提上議程了。”
魏國公咳了一聲沒接話,安順郡主道:“小九非長,日後這爵位與他無關,爲了不委屈宋小姐,小九這些日子潛心苦讀,打算過些日子下場試試,到時考個功名在身,也好讓宋小姐風光大嫁。”
“九公子有此打算我和夫君自是支持,至于定下婚期以及婚事準備,都是兩府大人們的事,斷不會打擾九公子苦讀。”
宋大夫人道:“若是郡主沒空,我可以多分擔一些。”
安順郡主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沒接話。
“說了這和久,也不見九公子。”宋圖道:“我在外許久未曾見他,不知可否喚出來與我一見?”
魏國公對外喊了一聲,“來人,去請九公子過來。”
不一會,下人領着魏九的貼身小厮來了。
“老太爺,郡主,公子昨晚苦讀至半夜,今早起來有些不舒服。公子說怕傳染給各位,等他好些後,過兩日親自去宋國公府拜見宋世子和大夫人。”
“阿九生病了?”安順郡主一驚,慌忙站起來。
“既然病了,那就該去看看。”宋圖站起來,“帶路。”
小厮面色一變,支吾道:“公子說...說不必了,他...的病不嚴重,多休息就好了。”
他這般神色落入幾人眼中,分明有異。
魏國公皺起眉頭,“到底怎麽回事?”
小厮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公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