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道:“葉小姐,夫人有請。”
幾人便去了楚夫人屋裏。
當那套精美的點翠頭面出現在楚夫人和楚玉珠面前時。
兩人相似的容顔上,均露出相同的震驚神情。
宋嬷嬷說最少價值千兩,但以她們更精準的眼光看來,起碼值兩千兩以上!
兩千兩,以她們的身份地位,不算什麽。
可葉渺一個窮鄉僻壤來的,誰會送她這麽貴重的禮物?
“葉小姐。”楚夫人壓下心頭震驚,“這首飾誰送的?”
葉渺聳聳肩,“不知道。”
楚玉珠尖着嗓子道:“無緣無故的,有人送你這麽貴重的東西?莫不是在外面做了什麽不要臉的交易?”
“比如呢?”葉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楚大小姐不妨舉個例子,有哪些不要臉的交易值兩千兩。”
楚玉珠正想說像你那個不要臉的娘一樣給人做外室,被楚夫人喝止了。
“玉珠,你是楚家大小姐,注意你的身份,莫被人牽着鼻子走!”
什麽做外室的話,豈是一個大小姐該說的?
楚玉珠不甘心的将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那葉小姐最近可曾結識過什麽人?”楚夫人問道。
心裏則想着要好好将葉渺認識的人查一遍,說不定真能查出什麽。
若她真是跟人不清不楚的,楚相再想偏袒她,爲了楚家顔面,也偏袒不得!
“楚夫人若是好奇的話,可以找人去查一查。”
葉渺道:“那什麽金钗的事情結束了嗎?結束了的話,我就告辭了。”
重提金钗之事,楚夫人仍然覺得臉上發熱。
若是葉渺真認識了有錢人,哪會這麽眼淺去拿支百兩的金钗?
楚夫人心裏五味陳雜,一時不知希望葉渺認識有錢人好,還是不認識有錢人好。
“什麽金钗?”
這時一道華麗的聲線突然響起。
随即,一股極清極淡的杏花香随風飄進來。
楚玉珠臉上一亮,“哥哥!”
白色長袍上,用金線繡着的杏花随着楚殇的走動,朵朵盛開。
“哥哥,你回來了也不派人通知一聲,我還想去門口接你!”
楚玉珠從楚夫人身邊站起小跑向楚殇,想挽住他的胳膊。
楚殇微微一側避開了。
楚玉珠愛嬌的一跺腳,“哥哥!”
“有味!”
楚玉珠撇撇嘴,楚殇有潔癖,不喜歡人碰,也不喜歡女子身上的脂粉味。
可哪個女子身上不擦香抹粉的?
“什麽金钗?”楚殇又問了一遍。
看了眼楚夫人後,桃花眼移到葉渺身上。
“一點小誤會,現在已經解釋清楚了。”楚夫人淡淡道:“葉小姐,既然誤會解開,你回去歇息吧。”
葉渺正要離開,楚殇突然問道:“送你的禮物可喜歡?”
葉渺一楞,“什麽禮物?”
楚殇看了眼她手中的點翠頭面。
葉渺恍然大悟,“你送的?”
同時一道高亢的聲音蓋過她,“這是哥哥你送的!?”
楚玉珠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殇。
她是他親妹妹,他隻是送了她一個小玩藝不倒翁,卻送了這麽貴重的禮物,給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女!
“爲什麽!?你爲什麽送她首飾!?”楚玉珠尖叫道。
楚殇有些冷淡地看着她,“我送誰禮物,需要經過你同意嗎?”
“阿娘!”當着葉渺的面一點面子也不給,楚玉珠氣哭,找楚夫人告狀。
楚夫人看着一臉無所謂的兒子,和委屈的女兒,頭疼不已,“殇兒,玉珠是你妹妹。”
楚玉珠知道楚殇是不會道歉的性子,她隻想他哄哄她,給她點面子,可等來等去,楚殇一言不發。
她惱羞成怒地指着葉渺道:“既然首飾是哥哥送的,那金钗一定是她偷的!阿娘,抓她去見官!”
首飾是楚殇送的,說明葉渺并沒認識什麽有錢人。
而葉渺并不知道楚殇會送她首飾,所以偷金钗這件事情,又可以成立。
“啧!”楚夫人正思考着可行性的時候,楚殇突然啧了一聲,“沒想到美人坊的老闆,居然眼皮子這麽淺。”
他這說的是反話,所有人都聽出來了。
“美人坊的老闆?她?”楚玉珠壓根不信,指着葉渺道:“她怎麽可能是?你看着她穿着落魄,前些日子還故意在外面做苦工想引人注目,又收了阿娘送去的五百兩銀子和衣裳首飾,怎麽可能會是美人坊的老闆?”
楚夫人皺起眉頭,“殇兒,你不要爛好心,更不要耳根子軟被人騙。”
楚殇道:“美人坊,是我出面幫葉小姐拿下的。”
楚玉珠倒抽口氣,“美人坊是哥哥你送給她的!?”
楚殇道:“我隻幫她拿了鋪子,其他跟我沒關系!”
葉渺笑道:“怎麽會沒關系呢?有關系!”
楚夫人:“哼,果然!”
葉渺打開賬本,從裏面拿出一張夾着的銀票。
“楚公子幫我拿了鋪子,我不會白受這個恩,所以暗中決定,将美人坊的一成幹股送給楚公子。”
她将銀票遞給楚殇,“這是五百兩,上月收益。”
楚殇驚訝不已,“這開業不過幾天,就賺了五千兩?”
别說五千兩就算五萬兩五十萬兩,在楚殇眼裏也不值一提。
他驚訝的是葉渺掙銀子的能力!
葉渺看向楚玉珠,似笑非笑道:“這得多得楚小姐捧場!”
楚玉珠立馬覺得臉上胭脂如火,燒得她的臉生疼。
之前有多喜歡美人坊的胭脂,現在就有多想将它擦掉!
“沒事了吧?”葉渺問道:“沒事我就走了。”
沒人出聲,葉渺便自動轉身離去。
走了兩步突然又站定轉身,“哦,對了,我瞧楚夫人挺喜歡首飾的,這套點翠頭面,我就送給夫人了,當作夫人辛苦演出的費用!”
葉渺走出院子後沒多久,聽到後面楚玉珠哭着喊了一聲“阿娘!”
緊接着是楚夫人怒喝,“别哭了!”
她笑容滿面地離開了。
走了一會,胡信滿頭大汗地跑過來。
神情激動又閃閃躲躲的。
“胡信,你幹嘛去了?”葉渺道:“怎麽鬼鬼祟祟的?”
胡信跑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我剛才無意發現了一個杏園,裏面好多杏,我偷偷摘了一些,藏在袖子裏,怕被人發現。”
葉渺扶額。
“快走小姐,免是被人發現了。”
胡信說完,拉着葉渺匆匆向外往跑去,做賊似的。
葉渺心想,剛才楚夫人想誣陷她不成,結果這次還真做了一回賊。
回去後,胡信高興地将藏在袖子裏的杏全部倒出來,葉渺大概瞟了眼,起碼有三四十個。
胡信拿起一個用袖子擦了擦,遞給葉渺。
見葉渺搖頭,便自個高興地啃起來。
“好甜,好吃。”
葉渺提醒道:“少吃點,吃多了不好。”
“知道了,小姐。”胡信含含糊糊應道。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在家别到處亂跑。”
“好的,小姐。”
——
葉渺換了身男裝後出去了。
去的地方是一個新開的鬥陣場,消息是純娘給她的。
清樓開業的時候,沒有宣傳。
葉渺提前布了個音陣,琴音一響,美人兒往那一站,便将周邊那些青樓裏的客人全都拉過來了。
生意好,消息自然靈通,鬥陣場的事情,便是純娘從一個客人那裏聽來的。
齊楚以文治國,以科考爲主,武功陣法,在齊楚貴族間并不盛行。
即便身爲齊楚京城風向标的楚殇,有一身驚豔的武功和陣法,也未能改善這種情況。
對貴族們來說,入仕途才是正事。
至于武功和陣法,花銀子養些武師和陣法師就夠了,何需自己學?
葉渺去到的時候,遞給了守門的一樣令牌似的東西,據說收到這個令牌的人才可以來。
守門的人将她上下打量了好久,又将令牌看了又看,确定是真的,才終于放她進去。
裏面有些破舊,跟葉渺想像中新開的場子,應該光鮮亮麗完全不同。
圓形的鬥陣場周邊,稀稀拉拉擺了些桌椅,用半舊不新的屏風隔開。
難道齊楚鬥陣場都是這個樣子嗎?
葉渺正疑惑着,突然一道清亮又有些嚣張的聲音帶着幾分怒意吼道:
“這什麽鬼地方?舊成這樣,是小爺我該來的地方嗎!?”
“安爺息怒,安爺息怒!”一位管事模樣的人連忙安撫,“舊是有些舊,但前來鬥陣的陣法師水平絕對一流!”
“要不然怎麽敢請安爺您來呢?”
大約是最後這句話,成功安撫了那安爺,葉渺聽到他哼哼兩聲,語氣依然嚣張,怒意卻散了不少。
“要是不好看,小爺我拆了你這鬥陣場!将你們趕出京城!”
“明白的安爺,要是不好看,小的也不敢請安爺來!”
大約是新開的關系,或是時間還早,裏面人很少,葉渺一擡頭,便看到那個所謂的安爺。
其實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是極爲講究,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
他個子不高,不胖不瘦,單眼皮,圓鼻子,有種小孩充大人的感覺。
察覺到葉渺的眼光,他一眼瞪過來,兇狠道:“看什麽看?不認識小爺我嗎?再看小心我将你眼珠子挖下來!”
可能因爲長相的緣故,他即便說着這樣狠戾的話,卻一點不讓人覺得兇殘,反而有種奶兇奶兇的呆萌感。
當然那安爺自己是不知道的,見葉渺移開眼,以爲吓着她了,很是得意不已。
“在哪裏看?”
管事連忙道:“這邊請。”
那安爺一坐下,便極不耐煩道:“快讓他們開始!”
管事道:“這...客人們還沒來...”
“難道要小爺等他們不成?”安爺怒道:“不開始小爺就走了!”
管事連忙道:“安爺息怒,小的馬上去安排!”
“快去快去!”
管事低低應了聲是後離開了。
不一會,鬥陣場上來了兩人。
穿着寬松的青色長袍,模樣周正,精光内斂,看模樣倒是有兩分能耐的。
兩人向安爺的方向行了個禮後,開始布陣。
小半個時辰後,陣法布好。
管事對着安爺及其他客人們一拱手,“請各位下場觀看,一刻鍾後,回來下注。”
話落,那安爺便迫不急待地向鬥陣場沖去。
圍着兩個陣轉了又轉,不住點頭,“果然沒騙小爺,水平都很高!”
看完之後走到場邊坐下,搖頭晃腦道:“小爺押甲方勝,一千兩,他的陣更難!”
鬥陣者,雙方一人布一個陣,然後互相破對方的陣。
用時較短時勝出,若雙方在規定時間内都沒破,則以找出對方漏洞多者勝出。
一千兩?爲數不多的幾個客人咋舌!
一刻鍾的時間很快過去,所有客人都下了注,葉渺象怔性的下了十兩乙方,收注的小厮滿臉不屑。
“破陣開始!時間,兩刻鍾!”
鬥陣場邊上的客人本來還有說話的,聽到開始後,全都安靜下來。
連那個一直咋咋呼呼的安爺,都安靜下來,全神貫注地盯着場上。
倒是挺上道,怕打擾别人,看來是個經常賭陣的老手。
一刻鍾後,甲方從乙方的陣中出來。
安爺歡呼一聲,“耶!小爺猜中了!”
“安爺果然厲害!”管事拍着馬屁,遞上一千兩銀票,“這是您赢的一千兩,是繼續玩,還是?”
“當然繼續了,”安爺踹了他一腳,“小爺是那種赢了就走的人嗎?快去安排下一場!”
“是是是,小人錯了,小人馬上去安排!”
第二局很快好了,安爺再次下了甲方一千兩,葉渺則下了乙方十兩。
不過這次安爺運氣不好,乙方破了甲方的陣,輸了。
安爺捶胸頓足,懊惱不已。
“安爺,有輸必有赢,下場赢回來就好了。”管事安撫道。
“區區一千兩,小爺輸不起嗎?”安爺橫他一眼,“下一場!”
管事走後,安爺看向葉渺這邊。
葉渺這場赢了十兩,收過小厮送上的銀子的時候見安爺看她,向他颔首示意,安爺傲嬌的哼一聲扭過頭。
第三局安爺再下甲方,輸了。
第四局五局依然如此。
而葉渺每次下乙方,都赢了。
每次小厮送銀子時,安爺就狠狠用眼睛剜葉渺。
第六局時,安爺再下甲方,葉渺再下乙方,依然是千兩對十兩。
那安爺氣不過,“喂小子,你是不是故意跟小爺作對?小爺下甲方,你就偏下乙方?”
“我不是故意跟安爺作對。”葉渺笑眯眯道:“就是瞧着安爺今日賭運不好,想着跟你反着來,應該能赢不少。”
安爺将眼睛瞪圓,“你想赢卻隻下十兩?這是想赢嗎?分明是故意作對,看小爺笑話!”
葉渺啊了一聲,似乎此時才明白過來,“安爺提醒的是,我應該加注才對!這樣才有赢得更多!”
安爺聽到這話,都快氣得成球了!
“來,加注!”葉渺一招手,小厮不情不願地過來,“客倌,加多少?”
“加到一千兩!”
一千兩?
這下所有客人的眼光都看過來了。
本以爲是個來趁機撈點小錢的小角色,哪知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一鳴驚人!
管事和小厮的面色同時變了。
小厮看了眼管事,見管事點頭,便将葉渺遞過來的銀子收下了。
這場葉渺不好彩,輸了。
安爺拿着銀票得意不已,“怎樣,小子,還敢跟小爺賭不?”
葉渺面不改色道:“繼續。”
兩人又連賭三場,結果葉渺連輸三場。
那安爺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今天時候不早了,明日再來。”葉渺道。
安爺道:“小子,底褲都輸沒了吧?”
葉渺微微一笑,“我什麽都沒有,就是銀子多,說了明日就是明日,不來的是孫子。”
“好,小爺估且信你,明日再來!”
離開鬥陣場時,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葉渺漫不經心地向相府的方向走着。
在經過一個小巷子時,突然眸光一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後躍起,将跟在身後的兩個黑衣人,一掌打暈...
解決完後,葉渺回到雜院。
院裏沒點燈,葉渺喊了一聲,“胡信,我回來了!”
卻沒人理她。
胡信沒理由這麽早睡啊?在幹嘛呢?
葉渺帶着疑惑推開胡信的房門,聽到黑暗中傳來痛苦的呻吟聲。
她連忙點上油燈,隻見胡信蜷縮在床上,渾身是汗,表情痛苦。
“胡信,你怎麽啦?”葉渺連忙上前把脈。
“吃多了杏,肚子痛。”胡信帶着哭腔道。
“叫你少吃點。”杏仁帶有微量的毒,胡信怕是連杏仁整個都吃了,中了毒,“你忍忍。”
葉渺衣裳都顧不得換,向外走去。
出來雜院,直接躍上屋頂,俯瞰整個相府。
相府裏點着燈,很是光亮,借着那光,她看清了杏園所在,足尖一點,朝杏園躍去。
用杏的樹根煎藥可解毒。
——
楚相不知爲何,今晚又來到了杏園。
正走着,突然隐約見到一道身影飄過。
他心頭大震,想也沒想朝那身影狂奔而去。
那身影卻越來越遠,别走!
楚相在心裏狂喊!别走!
然而那熟悉的身影,已不見蹤影。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卻見那道身影立在不遠處。
他心頭狂喜,跑過去一把拽住那人的手腕。
顫抖道:“是你...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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