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大人不必多禮,請坐!”程爍見到梅山長,迫不及待地道:“我急着請山長大人回來,是有一事相詢。”
梅山長不緊不慢地坐下,“程世子請問。”
“我的腦海裏會出現一些奇怪的畫面,在我的記憶裏,明明沒有發生過,可我又覺得那些畫面是真實的,”程爍捏捏眉心,“山長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梅山長想了想,“能具體說說,那些似真似假的畫面嗎?這種情況有多久了?”
程爍咳了一聲,饒是他臉皮再厚,也沒辦法将腦海裏那些和喵喵親密的畫面,描述給梅山長聽。
“就是…一些奇怪的…畫面。”程爍支支吾吾道:“好比,和某人打了一架,記憶裏并沒有和她打架的印象,但那些打架的畫面又很真實。”
“大約一年左右,”他不是很肯定地道:“以前隻是疑惑,最近越發覺得是真實發生過。”
梅山長想了想,“這種情況過于匪夷所思,老夫要回去好好翻一翻醫書典籍。”
“那有勞山長大人了。”
梅山長告辭離開後,徐沖進來,“世子爺,剛收到消息,孟公子回來去見了葉三小姐,葉三小姐抱了小少爺出來和孟公子見面。太子殿下出宮似乎也是去見葉三小姐,但不知怎的,被餘氏當成野男人打了……”
後關于南宮焱被打的話,程爍一個字沒有聽進去,他聽到前面,葉渺抱着寶兒見了孟悠然,整個人快要炸了!
“世子爺?”
徐沖話還沒說完,便見眼前藍影如光,向外疾射而去,他的面前,已空無一人。
…
葉渺抱着寶兒回去後,立馬去見了方婉柔。
方婉柔和葉雲琅等人,自餘氏來了後,一直晾着她。
表面上以晚輩之禮待之,但絕口不問餘氏要她撤銷誣陷,有何要求的事。
因爲知道餘氏必定獅子大開口。
她一方面是葉雲濤葉雲澤的生母,一方面是方婉柔的姨母,打不得殺不得,不要起臉來,真是讓人頭疼的很。
現在好了,餘氏打了南宮焱,自掘死路,正是談條件的好機會。
“餘老夫人,大夫人來了。”丫鬟在門外道。
餘氏正裹緊被子躲在床上,聞言對着同樣面色還沒緩過來的羅嬷嬷拼命搖頭,“不見不見,打發走。”
羅嬷嬷應了聲是,正要出去,丫鬟又道:“大夫人說,想跟餘老夫人您談談剛才發生的事情。”
餘氏正是不想想起此事,一想起她将堂堂太子殿下腦門上打了個包,她就渾身如掉進冰窟窿裏。
“不見,就說我睡下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姨母,既然您已經睡下,那就算了。”門外方婉柔溫柔的聲音道:“本想跟您合計合計,要是宮裏派人來問話,我該如何回答,現在您睡了,我也省事,到時候來人了,直接讓他們來找您。”
那怎麽成?餘氏連忙從床上坐起來。
說難聽點,她現在什麽都不是,宮裏誰會給她面子?
打死她也不要親自面對。
她現在住在臨安侯府,自然該由臨安侯府裏的人出面擋着。
“是阿柔啊,進來吧,我正好醒了。”餘氏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丫鬟挑開簾子,方婉柔矮身進來行了個禮,“打擾姨母休息了。”
“沒事,坐下說話吧。”
餘氏一伸手,羅嬷嬷連忙扶着她走到榻邊坐下。
方婉柔坐下後笑了笑,“姨母倒是心大。”
餘氏心裏一咯噔,面上卻若無其事道:“太子殿下寬宏大量,已經原諒了我,倒是我心裏有幾分不安,睡得不踏實。”
丫鬟進來奉上茶,方婉柔端起茶盞,優雅地喝了一小口,“若今日被打的是阿銘阿海或喵喵,就算他們三人不計較,我和夫君也定不會輕饒那人。”
言外之意是,太子殿下不計較了,但皇上甯貴妃,以及甯國公肯定不會善罷幹休。
随便哪一個找起麻煩來,都不是餘氏能吃得消的。
餘氏最近腦子犯糊塗得厲害,但遇到危險,本能又讓她精明得很。
“我現在住在臨安侯府,不算主人也算貴客,有什麽事,你們應該擔起來!”
“姨母說得沒錯,不管怎麽說,您是我的姨母,是二叔三叔的親娘。”方婉柔道:“隻是姨母您也知道,這府裏不是我們幾個說了算,要是父親不許我們出面,我們誰敢逆他的意?”
這話也說得再清楚不過了,葉青石因爲她誣陷的事情,正在氣頭上,她出了事,他巴不得看好戲,又怎麽會讓府中人擋着?不趁機落井下石算不錯了。
餘氏在心中很快權衡出利弊,不管怎麽說,先渡過此劫再說。
“若你能替我解決此事,”她咬牙道:“之前的事情,我願意算了,一筆勾銷。”
“不過,我還有個要求。”
“姨母請說。”
“我要過了年以後再離開。”餘氏道:“我年紀大了,想和老二老三一起過個年。”
她要是現在就走了,萬一南宮焱反悔怎麽辦?
餘氏怎麽着也要先拖幾個月再說。
方婉柔微笑道:“我問問父親的意思。”
——
葉梨在知道餘氏打錯人,打了南宮焱之後,又氣又恨。
以前南宮焱出宮,都會派人來召她過去,結果這次出宮,他不但沒想過要見她,還親自來找葉渺。
還有餘氏,怎麽辦事的!居然打錯人這種事也會發生!
葉梨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玲珑!”她向外大聲喊了一聲。
“小姐,什麽事?”玲珑連忙進來。
“給大姐姐那邊傳個信,太子哥哥來偷會三姐姐,被祖母當成野男人打了。”
“是,小姐。”
玲珑出去後,葉梨冷笑幾聲。
大姐姐啊大姐姐,以爲生了個小皇子,就萬事大吉了嗎?
别想得太美!
太子哥哥心裏,根本沒有你的存在!
好不容易出趟宮,不去看你和小皇子,卻巴巴跑來看葉渺。
想到這,葉梨又氣悶得不行。
她不好過,大姐姐你也别想好過。
——
葉渺将餘氏打了南宮焱的事情告訴方婉柔,回去抱着寶兒睡了一會後,桃花在外面喊着道該用晚膳了。
“端進來吧。”她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豐盛的晚晚膳端進來擺好,寶兒似乎聞到香味似的,小手握成拳,胡亂揮舞。
葉渺低頭親了他一下,“寶兒乖,等阿娘吃飽了再來喂你。”
小家夥咿咿呀呀幾聲。
桃花走過來,“小姐去用膳吧,桃花看着小少爺。”
葉渺吃了一半的時候,有丫鬟在外面道:“小姐,有您的信。”
桃花出去将信拿進來遞給葉渺。
葉渺将筷子放下,展開。
信是邱崖寫來的,說是山長大人回來了。
“山長大人怎麽會突然回來?”葉渺有些訝異。
她将信放到一邊,重新拿起筷子,夾了塊骨頭放在嘴裏無意識地嚼着。
衛老夫人說山長大人被大護法脅迫,不得已暫時離開。
現在突然回來,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葉渺在心中做了個決定,不管怎樣,既然山長大人回來了,她就該去見他一面。
讓寶兒見見師公,順便讓山長大人看一看,上次葉恩給她的藥,到底是什麽東西。
用完膳後,葉渺接過寶兒,桃花将碗筷收拾好後出去了。
“寶兒,餓了吧,阿娘現在來喂你。”
她說着抱着寶兒走向内室,等将寶兒喂飽後又出來了。
兩母子在床上玩了一會後,桃花在外面道:“小姐,要洗漱了嗎?”
“好。”
熱水提進内室放好後,桃花将寶兒接過,讓葉渺去洗漱。
葉渺剛進内室,純娘進來了,“桃花,我有件衣裳破了,你能不能幫我縫一下?”
純娘殺人一把好手,拿針嘛,倒是會一點,就是縫起來歪歪扭扭。
之前桃花幫過她一次,純娘就再也不願意自己動手了。
當然若是以前,破了扔了就是,但她現在是奶娘。
“衣裳在哪?”
“在我屋裏。”
“那你看着寶兒。”桃花将寶兒遞給純娘。
小家夥見到純娘,咯咯咯的倒是笑得很開心。
桃花出去後不一會,門簾突然如被風吹開。
一道寶藍色身影,無聲無息地進來。
純娘抱着寶兒,微微行了行禮。
看神情,倒是一點不驚訝此時進來的男子。
“見過世子爺。”她無聲道。
程爍擺擺手,看向純娘懷中的寶兒。
小家夥本來咯咯笑着,見到突然出現的程爍,眼睛瞪得老大。
随即,也不知是不是認出了他,居然朝他咧着嘴笑了。
濃密柔軟的黑發,順貼地貼在腦門上,眼睛彎成月牙形,露出無齒的笑容,聲音咔哧咔哧的。
可愛的小模樣,任誰見了,無論多大的火,都消了一半。
狗崽子,記性真好!
程爍在心裏哼了一聲,又瞥了眼寶兒,哼哼兩聲:狗崽子,之前看到孟悠然,是不是也這樣朝他笑?
寶兒:咯咯咯。
笑着朝程爍揮舞着小手,竟似要他抱似的。
老子才不抱你!程爍暗哼。
可心裏這樣想着,雙腳竟不由自主朝寶兒走過去。
鬼始神差的,伸出雙手就将寶兒抱到了懷裏。
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抱着。
純娘瞪大眼,差點沒尖叫。
她家世子爺,居然會抱孩子!雖然姿勢很奇怪!
柔軟的小身體,像是有種奇怪的魔力,程爍覺得心口處自己被葉渺挖的大洞,好像被這個小東西給填上了大半。
軟軟的,暖暖的。
他姿勢奇怪,身體又僵硬,寶兒被他抱得有些不舒服,扭了兩下,扁着嘴似乎想哭。
程爍的身體快過腦子的反應,下一秒,他将小手指塞進寶兒嘴裏,成功地轉移了小家夥的注意力。
小家夥開心地吸吮着,程爍嫌棄得不行,偏偏又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在心底蕩漾。
屋子裏燒着炭火,溫暖如春,懷中的小家夥又香又軟,空氣中不僅飄着奶香味,還有讓程爍神往的幽香。
一切那麽甯靜美好,程爍心裏的火又散了許多。
來的時候,他滿身是火,以爲孟悠然是狗崽子的親爹,隻恨不得立馬問出個答案出來。
可來了之後,親自感覺到這一切的美好之後,程爍腦子清醒了許多。
他不得不承認,如果是孟悠然,他不會不顧及她的名聲,讓她這麽随便地生下孩子。
想着,程爍心裏又酸起來。
到底是哪個狗男人,讓她這樣護着?
裏面嘩啦的水聲停止了,純娘咳了一聲,打斷程爍的思緒。
程爍回過神,打算将寶兒遞給純娘的時候,突然見寶兒小臉皺了一會,然後奇怪地朝他笑了。
随即,身上一熱。
程爍一低頭,看到身上被寶兒畫的地圖。
暴走!
狗崽子!老子跟你一定八字不合!
“沈大嫂,你站在那裏做什麽?”
葉渺從内室走出來,剛剛沐浴完,小臉绯紅,頭發滴着水,看着純娘站在屋裏,不由奇怪。
“寶兒,剛才尿了。”純娘咳了一聲。
尿在了世子爺身上,把世子爺氣跑了。
葉渺渾然不覺,哦了一聲,朝寶兒拍拍手,露出大大的笑臉,“來,寶兒,阿娘替你換衣裳。”
——
第二天早上,葉渺帶着寶兒和純娘出了門,前往梅山長在上京的宅子。
昨晚決定過來拜見後,當晚葉渺便讓人送了口信。
“學生見過山長大人。”
“丫頭,來了。”梅山長點點頭,看到她懷中的寶兒,瞪大眼,“這是?”
他在外面,消息不靈通,還不知道寶兒的事情。
“這是寶兒,寶兒,見過師公。”葉渺道:“現在寶兒是我的孩子,具體原因,請山長大人諒解,學生暫時不能相告。”
她都這麽說了,梅山長不好多問,朝着寶兒露出和藹的笑容。
寶兒見他笑,也跟着咯咯笑。
“寶兒是吧,長得真可愛。”
梅山長說着,面上不禁陷入追憶,不知成瑞小時候,是不是也這般可愛?
隻可惜他錯過了二十多年,現在都還沒辦法彌補。
“山長大人,成閣主那邊,現在已經對大護法有些懷疑了。”
葉渺将餘欣的事情告訴梅山長,梅山長欣慰地點點頭。
“隻要他好好的,老夫不在乎等多久。”
兩人又說了幾句後,葉渺從懷中拿出一塊手帕,“山長大人,請問這是什麽藥?”
梅山長将那塊青綠色的藥膏似的東西,拿起放到鼻子邊一聞,神情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