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乍聽這三個字,怎麽也無法相信,“是不是三妹妹沒去?”
不然怎麽可能會失敗?
“還是三妹妹沒按約定,帶了人去?”
她可是找了近四十人,還讓對方準備了軟筋散,葉渺要是一人去,怎麽可能會失敗?
“她去了,一個人去的。”葉蓉又倒了杯茶,淡淡道。
眉眼低垂着,也不知心裏什麽想法。
葉蘭勉強扯出笑容,“沒事,大姐姐,這次失敗了下次再來。隻要知道桃花是她的軟肋之一,以後多的是機會。”
“二哥哥三哥哥不好對付,一個丫鬟總是對付得了的。”
“二妹妹說的沒錯。”葉蓉擡眸,似笑非笑,眸底卻沒有半分溫度。
“不過二妹妹也知道,這事不光是咱們的事,更是甯貴妃娘娘的事。現在事情沒辦成,總得給娘娘一個交代不是?”
“最主要的,萬一這事牽扯到娘娘身上,影響了二皇子,可就得不償失了。”
“大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葉蘭衣袍下的手輕顫。
“既然失敗了,那就做好收尾,不能留下半點蛛絲馬迹,給甯貴妃娘娘和二皇子添堵。”
葉蓉放下茶盞,慢慢悠悠地站起來,“對不住了,二妹妹,這事,總得有個人承擔失敗的後果,不是我和五妹妹,便是你…”
蓬!
葉蓉突然如喝醉酒的人般,不受控制地倒回椅子上。
“你…”她面色震驚地看着葉蘭。
“你在茶水裏放了什麽!?”
葉蘭沒有回答,而是眼含防備地看着葉蓉,似乎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中藥了。
待葉蓉保持着一動不動又僵硬的姿勢好一會沒有動彈,葉蘭這才确信。
她松開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蒼白的面上漸漸露出一絲笑容,“我在那裏面下了些軟筋散。”
“秘制的軟筋散,老黑說,無論武功多麽高強的人,隻要不小心中了他的軟筋散,都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葉蘭笑着道:“現在看來,果然不錯。”
“原來二妹妹一早就有了防備。”葉蓉面色很不好,“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
“我确實做好了防備。不光茶水裏,桌上椅子上,到處都抹了軟筋散。”
“但這事大姐姐可怨不得我。這都是你教我的。”
葉蘭道:“大姐姐可以眼都不眨地将四妹妹推入火坑,若失敗了,對于我這個庶出的二妹妹,大姐姐又怎會有半點憐惜?”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出面安排的,一旦失敗我便是最好的替罪羊,這不正是大姐姐要我做這事的原因嗎?”
“我不想失敗,我不想死,我更想在大姐姐的幫助下,嫁個好人家,安穩過完下輩子。”
葉蘭眼裏露出幾分迷茫的神彩,“大姐姐你不知道,在你來之前,我睡着了。”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我嫁給了一個心地善良的男子,他疼我寵我,将我捧在手心裏,我爲他生了兩個孩子。”
“我還将阿娘接過去一起生活。雖然日子平淡,雖然吃穿用度都不是最好,可是我很幸福。”
“真的,我很幸福。我覺得那才是我應該過的生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你和五妹妹的脅迫下,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葉蓉忍不住輕嗤出聲,“牛不飲水,還能強摁牛低頭不成?是你自己先動了歪念頭,是你自己不滿足于現狀,才會聽信五妹妹的暗示,陷我于不義。”
“現在你卻将這一切,推到我和五妹妹頭上?”
“葉蘭啊葉蘭,我發現你比五妹妹還要無恥。”
“最起碼葉梨被我發現了她的詭計,還能坦誠她就是個自私的人,她做不到付出一切最後二皇子仍然不是她的。”
“可是你,不承認自己的問題,先怪罪别人。”
葉蘭咬了咬唇,“大姐姐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如大姐姐所說,這事總得有人背鍋,我不想,那就怪大姐姐自個倒黴了。”
“誰讓恰好來取我性命的,是你。若來的是五妹妹,今日的替罪羊便是她了。”
葉蘭說完,深吸了口氣,站起來,緩緩走向葉蓉。
攏在袖下的手突然伸出來,露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看來真是做足了十分準備。”葉蓉嘲弄道。
“對不住了,大姐姐。”
葉蘭閉上眼,顫抖着卻堅決地将匕首用力刺向葉蓉的心口。
她第一次殺人,她害怕,卻同時又激動無比。
因爲隻要葉蓉死了,她安然度過此次解難,她便可以去尋找夢中的幸福生活。
阿娘,以後我會好好聽你的話,我不會再讓你操心了。
葉蘭在心中默着,雙手用力刺下。
手腕突然被人捉住,再也前進不了分毫。
葉蘭疑惑地睜開眼,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葉蓉,震驚不已。
那掌心裏,有溫熱的液體。
“這次是我大意了,差點着了二妹妹的道。”葉蓉歎道。
“好在我發現的及時,在藥效還沒擴散前,用力摳破手心,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這藥性比我想象的還要霸道,除了這手臂,我是真動彈不得,隻能等二妹妹主動送上來。”
“倘若二妹妹不是親自來殺我,而是喊兩個丫鬟進來,此時,隻怕真的如了二妹妹的願。”
她說着,手下用力,握着葉蘭的手腕反手刺入葉蘭的心口。
鮮血流出,打濕了葉蓉的手。
她卻并沒有松開,而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将匕首又用力向前推進兩分。
葉蘭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心口處開出的豔麗花朵。
那痛感才剛傳遍全身,她便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葉蓉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好在今兒元宵,府中除了值夜的下人,大部分都放了假。
要是沒人喊,不會有人來這裏。
葉蓉扣着手心的傷,讓自己保持清醒。
待身體的藥性散了些後,她取來紙筆,模仿着葉蘭的筆迹寫了封遺書。
然後收拾好現場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
此時,程爍抱着半昏迷的葉渺剛剛回來,正走向渺風院。
後面是葉銘葉海和薛子瑤。
“阿海,你去将今晚的事情告訴阿爹阿娘。”葉銘道:“我帶薛子瑤去廂房。”
“是,大哥。”葉海不疑有他,急急走了。
“我...我該回去了,這麽晚沒回去,爹娘和薛子星會擔心的。”薛子瑤低着頭道。
跑來臨安侯府住他們家廂房?她又沒瘋。
葉銘看着她已經經過簡單處理的左手臂,“你這個樣子回去,你爹娘和弟弟才會真的擔心。”
是哦,她這樣子回去,隻怕她爹薛長言會暈過去。
“那我...我找個人傳個口信。”
“我已經讓人通知你爹娘了。”葉銘淡淡道:“說你今晚和妹妹聊得太高興了,決定在侯府住一晚上。”
薛子瑤:...
這家夥什麽時候都安排好了?真是讓人有點無力啊。
“走吧。”
葉銘轉身往廂房走去,薛子瑤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今晚下人們大都放了假,葉銘親自點了燈,又從箱籠裏拿出被子,替薛子瑤鋪床。
“你...你回去吧。”
屋裏隻有兩人,薛子瑤很不自在,再看葉銘做這些丫鬟們的活,她更不自在了。
“我自己來。”
“你手臂受傷了,一隻手怎麽做?”葉銘鋪好床後,去内室拿了木盆出來,“你先坐會,我去打熱水來給你洗漱。”
“不用了!”薛子瑤連忙拒絕,“我手傷了沒法洗漱,先這樣湊合一晚。明天我該回去了。”
她想來想去,覺得留在臨安侯府這個辦法行不通。
因爲後天得去太中學院了,明天要是不回去收拾行李,薛長言和裴媛肯定會起疑的。
既然瞞不過,那不如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們。
“臉總要擦一擦的。”葉銘道:“不行我幫你。”
薛子瑤瞬間石化。
葉銘剛才說什麽,他幫她擦臉?
葉銘出去後很快回來,端着熱水進來的時候,薛子瑤還在淩亂中。
他似看穿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想什麽呢?我是說我幫你擰帕子。”
他說着将帕子打濕擰幹,遞到薛子瑤面前,輕笑,“不過你要是想的話,我可以幫你擦臉。”
薛子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想多了,面紅耳赤地搶過葉銘手中的帕子,胡亂擦了兩把臉。
“謝謝。”她低聲道,将帕子遞了過去。
葉銘接過,放到水裏洗了一下。
“我隻是幫你打了水擰了帕子,你卻替我受了傷。”他将帕子拿起擰幹晾在架子上,“要說謝謝的人是我。”
“你不用道謝。”薛子瑤道:“上次在同江學院,你也替我擋了一劍。”
雖然那時用的是假劍,葉銘并沒有真的受傷。
薛子瑤想着,心裏突然苦澀起來。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喜歡上了葉銘,可當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時,葉銘卻一再拒絕她的靠近。
“你不用放在心上,真的。”薛子瑤喃喃道:“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
她擡眼看向葉銘,扯出一個悲傷卻又故作大方的笑容。
“你知道的,我喜歡上了你,可你不喜歡我。”她道:“一定是你之前幫我太多,讓我不知不覺喜歡上了。”
“所以我想啊,如果是這樣,那我就一點一點還給你。等有天還完了,說不定我就不喜歡你了。”
“這樣你不用爲難,我不用傷心,多好。”她笑着道:“是不是,葉銘?”
葉銘看着她,“薛子瑤,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招惹我。後果,你承擔不起。”
“你這人真是奇怪,明明是你先惹的我。以前也是,明明你自己先說我,卻總讓我覺得是自己錯了。”
“葉銘,你别這樣霸道行不行?不管怎麽說我也算是替你擋了一劍,你就不能讓讓我嗎?”
薛子瑤說着,搖搖頭,“算了算了,誰叫是我喜歡你,不是你喜歡我。”
“那還是我讓你吧。”她道:“好吧,我以後不招惹你,離你遠遠的...嗚...”
沒有受傷的右手腕突然被人抓住用力一拉,她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向前傾,倒到一個溫暖的懷抱。
還沒反應過來,葉銘那張俊雅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将她所有的抗議堵在了喉間。
“嗚...”
好像隻有一瞬,又好像過了好久。
當葉銘松開她時,薛子瑤氣息紊亂,整個人都懵了。
“你...你...”
“我說過,别招惹我。”葉銘的右手爬上她的臉龐,輕輕觸碰,所到之處一片火熱。
他低低看着她,聲音暗啞,“既然招惹了我,就得負責。”
“我...怎麽招惹你了我?我明明說以後...”
兩人靠得太近,薛子瑤心神不甯,語無倫次,“現在明明是你在招惹我!你還倒打一耙!葉銘,你别仗着我喜歡你,你就可以随便動手...嗚...”
葉銘迅速俯身又迅速離開。
“你也可以爲所欲爲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唇。
薛子瑤的臉一下子暴紅,腦子裏似有什麽東西突然炸開。
一道靈光閃過,她突然瞪大眼,“葉...葉銘,你以前...是不是偷親過我?”
她想起中秋晚上那個夢,那個太過真實的夢,夢裏葉銘親了她。
“沒有。”
薛子瑤:丢臉死了,原來真是做夢!
“我是光明正大地親。”
薛子瑤:...
“那天我喊醒了你,你沒拒絕。”葉銘理直氣壯道。
“第二天你忘了不是我的問題。”
她喝醉了酒第二天就會忘事,所以這事不能怪他?
好像有點道理...
“不對!”薛子瑤瞪大眼,“明明是你趁人之危!”
“你知道我喝醉了酒會忘事,那你幹嘛還...你分明是故意占我便宜!”
“你個混蛋!”薛子瑤想也沒想,一拳打到葉銘身上,“占了我便宜你還不想負責?”
太過份了!
葉銘含笑看着她任她打,“對不起薛子瑤,以後不會了!我會負責的!以後我會好好護着你,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薛子瑤面上一熱,手下不由輕了許多。
“就算我哪天成了窮光蛋,一無所有,天天被仇家追殺,我也決不會放開你!”
薛子瑤忍不住白他一眼,“說得我好像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似的!”
“我要是喜歡銀子,我喜歡喬方子就好了,幹嘛喜歡你...唔...”
葉銘拉着她咬了一口,“不許說喜歡别的男人!”
霸道!
薛子瑤面上熱得要滴血,低着頭小鳥依人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