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趙國公府傳來噩耗,葉漫在生産時難産,一屍兩命。
同前世孫梅香一模一樣。
範知秋去世時,隻是短暫回來了一下的葉蓉,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在知道葉漫的死訊後,和葉雲濤一起去趙國公府參加葉漫的喪禮。
葉渺想起葉漫,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就不知将葉漫推到如此境地的葉蓉,在參加葉漫喪禮時,會有何感想?
愧疚?難過?
葉渺憶起和葉雲濤一起離開的葉蓉的眼,似乎并沒有從中看到任何愧疚之情。
種種原因,她決定不再殺葉蓉,但蛻變得比她想象中更優秀更無情的葉蓉,讓她心底暗暗生出警惕。
——
葉漫的噩耗後,臨安侯府很快迎來了好消息。
葉雲澤高升了。
武國因爲地小人有限,沒有驸馬不得從政的律令。
薛長言因政績良好,調到上京任禮部郎中,葉雲澤接替他,成爲青州知州。
葉雲澤之前是從六品盧州同知,現在連升兩級,成爲從五品知州。
以他準驸馬的身份來看,隻升兩級升得不算過份。
但青州毗鄰上京,是武國重要的州府之一,朝中許多官員皆是在青州任職幾年後調升。
可以說青州知州這個位置,是一塊很好的踏腳石。
葉渺此時方明白,南宮蓮急着讓太後下懿旨賜婚的原因:是爲了給葉雲澤一個準驸馬的身份,讓他這次替代薛長言的位置。
畢竟錯過了這次,再等就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前世葉雲澤就是如此,今年的政績考核出來後,他是平調到青州做了同知,知州的位置被其他人坐了。
直到第二年尚了公主,原知州犯了事,第三年才坐上青州知州的位置。
葉雲澤做什麽官,什麽時候做官,對葉渺來說,并不是很在意。
不過因爲薛長言調到上京,薛子瑤跟着薛家人年前搬到了上京。
去到上京也沒什麽,葉渺隻是想到了甯傾風。
甯傾風爲人風流,對讨女孩子歡心極有手段。
前世薛長言并沒有調到上京,而是任了太中府同知,薛子瑤最後都被甯傾風迷惑。
這一世,薛子瑤提前去了上京,以甯傾風的手段,葉渺隻怕薛子瑤會越陷越深。
果不其然,薛子瑤去了上京後,一天給葉渺來的兩封信,開始還隻是說離開青州不習慣,很想念青州的朋友,想念她。
過了不到一天,便開始寫和甯傾風去哪裏遊玩,吃了什麽好吃的,有多開心等等。
字裏行間,無不透露出一個陷入愛情的少女的喜悅之情。
葉渺想了想,給她寫了一封回信,婉轉勸她先以學業爲重,不要辜負了薛大人的一番心意。
薛子瑤聽沒聽進去葉渺不知道,反正每天的來信裏,依然同之前一樣。
——
臨安侯府的這個年,本打算低調過。
府中二房三房的正房夫人一年内都去世了,還失了一個少爺一個小姐,又休了當家的老夫人,怎麽也不可能喜慶得起來。
不過因爲葉雲澤與南宮蓮的婚事在即,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
年初三的時候,南宮銳帶着一堆禮物來了。
有太子的,有南宮焱的,還有别的公主以及王爺的。
這些都是給葉梨葉宇的。
葉梨這些日子見多了好東西,見慣了大人物,整個人都沉穩大氣了許多。
“多謝小王爺親自将這些禮送過來。”她垂首恭聲道。
嬌柔中多了幾分大氣的少女,比之之前的小女兒姿态更加讓人心動。
南宮銳圓圓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羞澀,“皇姑姑要嫁給你爹,以後咱們就是親戚了,你喊我銳表哥吧。”
葉梨順從地喊了一聲,“銳表哥。”
南宮銳喜不自禁,“那我...我可以喊你梨表妹嗎?”
葉梨輕輕一笑,“銳表哥是銳表哥,那我自然是梨表妹了。”
意思就是同意了。
南宮銳高興得連喊了幾聲“梨表妹。”
又是一番噓寒問暖後,南宮銳扭頭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葉渺。
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他記得梨表妹不喜歡葉渺。
梨表妹這麽好,她不喜歡葉渺,肯定是那個葉渺不夠好。
“梨表妹,有沒有人欺負你?”南宮銳大聲道:“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替你教訓她!”
他說完往葉渺的方向看了好幾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葉梨微微笑了。
若是以前,她定會裝作委屈,半推半就,讓南宮銳以爲她受了天大的冤枉,然後替她出頭。
可現在,葉梨覺得不需要了。
她馬上就是尊貴的淳華公主的女兒,與之來往的都是公主皇子王爺。
這臨安侯的爵位,也很快就會落到葉雲澤頭上。
而那時候的葉渺,隻是一個父親是殘廢、母親是個病殃子的人的女兒。
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就算她葉渺資質不錯,又有什麽資格跟她葉梨比?
這種高高在上的心态,讓葉梨心胸變得大度起來。
“阿梨感謝銳表哥的相護,不過不用了。”葉梨輕輕柔柔道:“三姐姐曾經幫過我,所以不管發生什麽,我都很感激她。”
南宮銳聽後,不禁贊道:“梨表妹真是心善啊。”
隻要别人曾經給過一點恩惠,不管後來因爲那人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沒有半點抱怨。
這樣以德報怨、心地善良的女孩子,真是世間少有啊!
——
春節很快過去,轉眼元宵後,學院開學了。
從上京回來的薛子瑤面色紅潤,少女之态漸顯,不再是以前的大大咧咧,一颦一笑,英氣與柔美共存,皆是動人的少女風情。
滿眼滿臉都寫着幸福和喜悅,這讓她渾身散發着别樣明媚的光彩。
連喬方子都不禁贊道:“不過一個月沒見,薛子瑤變好看了好多。”
“你說是不是海兄弟?”
葉海笑嘻嘻道:“好看!方子兄弟,你帶來的鹵牛肉還有嗎?”
說完咽咽口氣水,明顯饞了。
喬方子沒從尚未解風情的葉海身上得到共鳴,又回頭問葉銘:“銘兄弟,你說薛子瑤是不是變好看了?”
葉銘頭也沒擡,“變好看了我沒覺得,變得更蠢了倒是真的。”
喬方子:...
算了,他們兩人不對盤,問了也是白問!
——
一晃一個多月過去,春暖花開的三月初三,南宮蓮嫁給葉雲澤。
雖然臨安侯府喪事未足一年,但公主下嫁,還是辦得熱熱鬧鬧的。
皇上隻得兩個皇妹,南宮蓮又是年輕守寡數年,皇上太後憐惜,在原有的出嫁規格上,又自行添了不少嫁妝。
皇上太後都這麽看重了,其他人自然有樣學樣,皇後貴妃各個王爺以及大臣,都送上最貴重的賀禮。
十裏紅妝,讓上京及青州的女兒家皆羨慕不已。
葉梨更是度過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南宮蓮在公主府給她劃了一個最漂亮的小院,裏面還有個小溫泉,這在整個青州城獨一無二,見過的,無不贊歎羨慕。
餘氏想重回臨安侯府,知道南宮蓮喜歡葉梨,想葉梨在南宮蓮面前說好話,拉下臉面讨好葉梨。
沒了範知秋撐腰的玲珑,一改之前的傲慢,在葉梨面前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半句違背的話都不敢說。
南宮蓮待她如親女兒,讓她改口喊阿娘,衣食住行皆照顧得體貼周全,金銀珠寶、衣裳首飾,更是像不要錢似的,往她小院裏送。
更帶着她與其他的公主王爺們接觸,還進宮見過太後皇後貴妃,得到不少賞賜。
葉梨終于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葉渺什麽的,像一場已經過去的夢一樣,不值不提。
葉梨以爲自己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直到五月端午那天,她在公主府陪着南宮蓮吃粽子,南宮蓮突然嘔吐不止。
阿圓慌忙請來府中太醫,太醫把過脈後,神情歡喜道:“恭喜公主,賀喜公主,這是喜脈。”
喜脈?所有人都楞住了,南宮蓮更是不敢置信道:“劉太醫,你說什麽?”
“公主,是喜脈,您懷孕了。”劉太醫是太醫院的太醫,一直負責替南宮蓮調理身體的。
“我懷孕了?”南宮蓮整個人都哆嗦起來,“劉太醫,你不是說我的身體年輕時受損,受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嗎?”
“公主的身體确實不易受孕,或許老天爺看在公主多年行善積德的份上,格外垂憐給了公主這個孩子。”劉太醫道:“公主要是不信,可請青州擅長婦科的大夫再來把把脈。”
懷孕的事不是小事,南宮蓮立馬讓阿圓請來青州擅長婦科的大夫們,結果最後一個二個齊齊恭喜。
她懷孕了,她真的懷孕了!
沒有女人不渴望做母親,南宮蓮以爲自己這輩子都無緣了,沒想到老天爺突然給了她一個這麽大的驚喜。
南宮蓮撫着肚子,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喜極而泣。
“快,派人告訴驸馬!”
得到消息的葉雲澤匆匆趕回來,南宮蓮躺在床上沖他激動地笑,“驸馬,我懷孕了,我懷上咱們的孩子了!”
葉雲澤上前坐到床邊,将南宮蓮摟在懷裏,面上露出幾分歡喜,“恭喜公主,如願以償。”
沒人注意到站在一旁,像個隐形人似的葉梨。
自從劉太醫宣布南宮蓮懷孕那一刻起,葉梨就像個被所有人齊齊遺忘的人一樣。
來來往往的人,請大夫的請大夫,抓藥的抓藥,送信的送信。
就是沒人看到葉梨的存在。
又或者看到了,隻是跟南宮蓮肚中的孩子比起來,她完全不值一提,所以看到了也當沒看到。
不過是一瞬間,葉梨就感覺到了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
她獨自默默離開,夏日驕陽烈烈,幾乎可以将人曬掉一層皮,葉梨卻覺得渾身發涼,冷得她不由自主抱緊自己。
南宮蓮懷孕了,不管生的是男是女,這整個公主府,都将不再有她葉梨的半點位置。
有了自己心愛孩子的南宮蓮,豈會舍得将目光停在她身上一息一秒?
就像曾經的範知秋和葉菁一樣。
到時候,她就是個多餘的存在。
葉梨望着天,火辣辣的陽光刺得她眼角流下淚。
她好像,隻是短暫地幸福了一下。
以後,将何去何從?
——
葉梨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得到消息的玲珑同樣焦急不已。
若葉梨失寵,她這個丫鬟更是沒什麽地位了。
“五小姐,您不能就這麽放棄!”玲珑道:“公主現在有了身孕,正是敏感脆弱的時候,您該在這個時候多多關心她,日後她或許會念着五小姐的好,待您一如從前。”
一如從前是絕不可能的,但若能念着她的好,施舍一兩分寵愛給她,那也足夠她支撐下去。
葉梨如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問:“我該怎麽做?”
“懷孕的人一般胃口不好,五小姐不如親自下廚,做點清淡滋補的湯水給公主送去。”玲珑提議。
見葉梨猶豫,又道:“手藝好不好是其次,重要的是心意。”
葉梨便下定決心,“好,我給阿娘煲個滋補的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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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梨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煲了個雞湯,嘗了味覺得不錯,便親自端去給南宮蓮。
南宮蓮正歪在榻上休息,因爲懷孕的關系,屋裏的冰減少了,阿圓拿着扇子替她扇着。
“阿娘,聽說您中午沒吃東西,女兒經您煲了碗雞湯,您快趁熱喝點。”
南宮蓮聽到聲音,掀了掀眼皮子,疲憊道:“阿梨有心了,我等會再喝。”
“阿娘,您餓得,肚子裏的弟弟可餓不得。”葉梨柔聲勸道。
“你說的是。”南宮蓮坐起身,葉梨正要将雞湯遞過去,卻見南宮蓮捂着嘴幹嘔了兩下。
“不行,我現在真是吃不下。”她道:“我還是休息一會再吃。”
“那阿娘好些休息,女兒先出去了。”
葉梨走後,閉着眼的南宮蓮突然道:“将雞湯倒了。”
“公主,”阿圓似有些吃驚,“廚娘親自看着五小姐炖的,裏面絕對沒放不該放的東西。”
南宮蓮淡淡笑了笑,笑意卻不及眼底。
“一個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可以燒死自己親娘和妹妹的人,就算今天的湯水沒問題,蔫知以後的有沒有問題?”
“這孩子來之不易,我絕不容許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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