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程爍修長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熟悉的大紅色荷包,眸色深深。
“别人送的。”
“誰?”
薛子星硬氣撐着,“我...我不能告訴表哥。”
人家好心給他糖吃,他還背後出賣人家,這種小人之事,他薛子星男子漢大丈夫,絕對不能做!
“不說,表哥我就查不到嗎?”
中午烈日從頭頂直直曬下來,本來該是汗流夾背的,薛子星卻覺一股冷氣從腳底升起來。
“你若告訴我,我就不告訴堂姨,若被我查到了...”
若被表哥查到了,不隻葉三小姐有事,他薛子星以後隻怕跟甜食絕緣了!
因爲幾天前,他的腸胃出了點問題,大夫說是因爲吃甜食所緻。
阿爹阿娘那麽相信表哥,若是表哥在他們面前說什麽...
薛子星簡直不敢想像接下來的悲慘日子!
“表哥,我告訴你!”剛才的豪言壯語遇到殘酷現實,立馬被抛到九宵雲外,“是,是葉三小姐。”
“哦,葉三小姐啊。”程爍玩味地念了念,“你跟她很熟嗎?”
“不熟,就見過幾次。”
“幾次?”
薛子星想了想,“五六吧。”
五六次,不少了。
“元宵後見過嗎?”
“沒,今天是第一次遇到。”薛子星不敢半點隐瞞,同時心裏覺得奇怪,表哥問的問題好奇怪。
他跟葉三小姐見不見面,跟他有什麽關系?
哦是了,表哥肯定以爲,葉三小姐每次見面都給他糖吃!
這個鍋他可不能背,他明明一顆都沒吃到!
“表哥,我雖然與葉三小姐見過五六次,但前幾次鬧得有些不愉快。她就給過我兩次糖,一次是元宵前,一次是今天。”
而且兩次都被表哥你搶走了。
“我一顆糖都沒吃過,真的!我發誓!”薛子星隻差舉手對天發誓了。
“之前鬧得不愉快,怎麽不愉快?”
薛子星:不是問他糖的事嗎?怎麽問起他和葉三小姐的矛盾了?難不成表哥想幫他去報仇?
薛子星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程爍,說實話,表哥爲人挺護短的,雖然自己愛欺負他,卻絕不會讓别人欺負他。
要是之前,薛子星定會添油加醋說一下葉渺是如何欺負他的。
但人家後來給了兩次糖給他吃,他還背信棄義将人供出來了,總不能還讓表哥去教訓她吧?
薛子星想了想,“其實沒什麽不愉快,都是過去的事情,我都已經忘記了。”
這下輪到程爍意外地看向薛子星了。
他這個小表弟,爲人小氣又愛計仇,從來隻會添油加醋,絕不會大事化小。
如今居然大度地說過去的事情,他忘記了。
“表弟啊,堂姨父就你一個兒子,指着你考上太中學院皇家學院,光宗耀祖,你可不能被别的事情迷了眼,誤了前程。”
自小薛子星就被程爍戲弄長大,突然聽到他這般語重心長的話,薛子星萬分不能适應。
“表哥,你說不能被别的事情迷了眼,什麽事?”他不恥下問。
程爍:“…總之,就是專心練武,不能想别的事情。”
他舉起手中的荷包,“比如糖。”
薛子星撇撇嘴,不敢反駁。
“回去吧。”
“是,表哥。”薛子星如蒙大赦,拔腿跑了。
——
葉渺看着薛子星離開後,決定在外面找個地方随便吃一頓再說。
胡兒巷這邊多是窮人,沒什麽酒樓小館,葉渺便往繁華的南街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一抹熟悉的寶藍色身影躍入眼簾。
她想也沒想,直接轉身就走。
然而不管她多快,還是被人發現了。
“葉三小姐。”清亮獨特的男嗓在後面慢悠悠響起。
葉渺當作沒聽到,埋着頭繼續往前走。
結果那聲音的主人明明剛才還隔着半條街,一眨眼,已飄至她面前。
“葉三小姐。”
那人不隻喊她,還伸手攔她。
葉渺恨不得将他手臂砍下,卻隻能擡頭裝出吃驚的表情,“程世子?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說你今天要回上京嗎?你那把傘我沒帶在身邊,要不我現在回去拿,你在這等等。”
她說完繞開程爍,提起裙角想跑。
“葉三小姐,你認識沈狼嗎?”身後男聲不緊不慢道。
葉渺提住裙角的手一緊,“認識,這次的武試榜首。”
“我說的認識,不是這種認識,是問葉三小姐私下可認識他?”
“同是青州參加入學試的考生,我認識他有什麽奇怪?程世子這麽問是什麽意思?”葉渺回頭。
此時太陽正當午,烈烈光芒自頭頂灑落,少年的臉龐籠罩在一層淡淡金光中,似跌落凡塵的仙人,似仙如妖,精緻絕美。
半斂的星眸似知非笑,不隻藏着痞,還隐着三分寒涼。
“我昨日去太中學院之前,在青州城裏一個臨時堵檔,押了一百兩銀子,輸了。”程爍慢吞吞道。
“你輸了跟我有什麽關系?”葉渺撇過頭。
“那裏堵的是今年入學試榜首,卻不是所有考上的百名學生,隻有青州十五人。”
“更奇特的是,可以買誰是榜首,也可以買都不是榜首。”程爍道:“對方給我算了下成功率,買都不是榜首買中的成功率是八成半,我買了。”
“我又不是榜首,你輸了銀子關我什麽事?”葉渺低下頭玩手指,“榜首是我五妹妹,你要找麻煩,你去找她吧。”
“我當時雖然買了,但對于這個隻有一成半機率勝出的堵檔十分好奇,所以派人留意了一下。”程爍頓了頓,“葉三小姐知道我發現了什麽嗎?”
葉渺鼓着嘴小聲嘟哝,“我怎麽知道,我要回去用膳了,我阿娘還等着我。”
她刻意壓低音量,聲音又軟又柔,将個生怕家人擔心、急着回家的小姑娘形象,演得活靈活現。
程爍哂然一笑,“下注的人,每百人就有九十九人堵錯了,剩下少量堵赢的,要麽中一個,要麽買的額極小。隻有一人,武試與沙盤榜首,全買中。”
“葉三小姐,我想問問,你爲何會兩人都買中?”程爍陡然犀利問道。
“運氣而已。”
“運氣?”尾音上揚,明顯不相信。
“五妹妹是我妹妹,我自然買她中,反正也沒多少銀子。”葉渺解釋道:“至于沈狼,我兩位哥哥曾經提起過他,說他武功出衆,那我就買了。我也沒下注多少銀子,純粹湊個熱鬧。”
“下注的銀子是不多,不過十兩,但葉三小姐,最後可是赢了千兩!”
“那是我赢來的!”葉渺一臉警惕看着他,一副她的銀子,絕不準他搶去的樣子。
程爍突然不說話了,雙手環胸頭微微右傾,眯着眼,細細看她。
那鋒芒畢露的專注神情,不同于以往葉渺見過的任何一面。
以往程爍面上總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和玩世不恭,或痞壞或纨绔,對她或捉弄或調笑。
卻從來沒有用這種似要看穿一切的犀利眼神看過她。
“葉三小姐,”少年眸中銳利慢慢散去,慢悠悠道:“我這個人最不喜别人在我面前耍手段,若被我發現了...”
帶着三分邪氣的俊容忽然在葉渺眼前放大,她驚得想後退,卻發現後面居然是牆。
“後果自負哦~”
清亮動聽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下一秒,寶藍色身影已消失眼前。
那速度,嫉妒得葉渺恨不得将他的功夫搶過來。
神經病!葉渺暗中罵了一聲,轉身往臨安侯府走去。
還是回去吧,免得又遇到什麽神經病!
待葉渺身影消失後,她剛才待過的地方,那抹寶藍色突然重新出現。
程爍抿着唇角,望着葉渺消失的方向許久。
“世子。”徐沖忍不住出聲。
“派人立馬去查沈畢方沈狼兩姐弟,還有...”清亮的聲音陡然變得涼薄而無情,“葉三小姐。”
徐沖忍不住道:“世子不會是懷疑那事與葉三小姐有關吧?小的覺得或許一切都是湊巧,葉三小姐畢竟是臨安侯府的人。”
“這世上,哪有這麽多巧合?”寒涼聲音再次響起,沒有半點溫度,“去查。”
“是,世子。”
——
“二皇子,這是堵坊送過來的賬本。”南宮焱身邊四大金剛,聶東聶南聶西聶北中的聶東将賬本呈給他。
南宮焱随意翻了翻,皺起眉頭,“才賺了不到十萬兩?以往每次入學試的賭局,最少能賺二十萬兩以上,什麽原因差這麽遠?”
聶東道:“堵坊管事說,有人在外面開了私檔,隻押青州十五人以及全不中,吸引了不少賭客過去。”
“居然有人敢跟本皇子分一杯羹?”南宮焱冷笑,“查到是誰沒有?”
“查到了,有些棘手,所以兄弟們沒敢動手。”
“還有本皇子不敢治的人嗎?”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聶東道:“那人是此次太中學院入學試武試榜首,沈狼的姐姐,沈畢方。”
如今入學試的熱度未褪,所有人都盯着那些新考入學院的學生,若此時沈氏姐弟出事,确實挺棘手。
沉默片刻後,南宮焱突然道:“不能動手,那就動口。”
聶東不解。
“有用者,拉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