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周如煙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滿頭的大汗。風扇呼呼的吹着,密閉不透風的空間,并不能給人帶來多少清涼。這裏是影視基地周邊村裏的民房, 不到十平米。這房間是把原來的一間房一分爲二之後的其中一間, 給大房間中間加了一堵牆,再把原來的窗戶改成這邊的門,就成了。所以,這邊要是關上門,屋裏一點透氣的餘地都沒有。
空調的話, 原來有半個。架在隔間牆中間, 這邊一半,那邊一半。可放那麽一個玩意,中間就完全封不住,隻要願意, 從這邊可以看得見那邊的。同理,那邊也能看到這邊。
那邊住着個猥|瑣的老頭。她本來不想租的,可在這邊三天掙了那麽點錢, 也就隻能租這麽一間七八十塊錢的一月的房子。人家不要押金, 租金也願意一個月一個月的支付。這就很合适了。她住過來, 隻有一個條件, 那就是空調完全抽過去, 她不要。用木闆把原來放空調的地方堵上。
可就算是這樣,住在這裏晚上睡不安穩。
醒來後,能聽到隔壁那老頭震天的呼噜聲, 她心放下了。起身,摸黑從半盆水裏撈出濕毛巾,擦了身上的汗,這才想起那個夢。
又是夢!如此近又如此遠。
夢裏光怪陸離,扭曲的人不像個人。她一身污濁,卻護着表妹一身清白不染塵埃!
是啊!奶奶是個神奇的存在,自己憑什麽那麽傻,就真的信了她的話,得照顧表妹,得護着她。
是啊!欠了她的就得護着她!污糟的事,自己替她去。惡心的事,自己替她做。
于是,自己深陷泥沼不能自拔,她卻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雲媚。
有誰知道,雲媚不是一個人——人是有影的,雲媚也一樣,除了打架看的見的人,還有那背後誰也沒注意到的影。她們一起,才是雲媚!
時間對人是公平的,一天分晝夜。白晝,陽光普照的時候,對方站在光明之下,誰注意到藏在背後的影子?夜晚降臨,站在陽光下的天使累了,那是屬于影子的天下。
因而,從頭到尾,有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個正常的人一樣白人向陽晚上安眠。可另一個人,白天做影子,晚上躲在人背後,才成了主角。
暗處的永遠向往光明,看着那光亮所及的地方,對方隻要一身白衣,眼裏沒有絲毫的陰霾站在那裏,接受萬人的矚目就可以了,她又怎麽可能不羨慕。
是啊!白天永遠不懂夜的黑。而她,一直一直走的都是夜路。
一個人用一生護着另一個人,最後沉淪在無盡的黑夜裏。那麽重來一次,光影互換……難道這樣的選擇錯了嗎?
這麽做錯的嗎?沒錯!
真的沒錯嗎?
……不知道!
白天理智的時候,她咬牙切齒的能說‘沒錯’。
晚上睡着的時候,夢魇卻總也伴随着她,像是她做了一件什麽十惡不赦的事。
她自嘲的笑,這是一生養成的習慣?還是心裏那層屬于親情屬于道德的東西沖不破?
是的!有那麽一個人,她是你的至親,是你的朋友,是你的知己,是你的夥伴。是你的一切的一切,是你花費了一生心甘情願的去護着的一個人……她被護的太好了!一生都不曾被塵埃所染……這般護着她,自己心甘情願的堕入阿鼻地獄。難道隻是爲了從她身上得到利益?
不!不是的!
因爲她之于她而言,太重要了。她現在想把這些曾經所有的壞與惡用在曾經用心去護着的人身上,她發現,下不了手。她有辦法叫對方舍棄父親,直奔她而來……然後叫其順着自己的謀劃一步一步的走。這些東西在心裏想了千遍萬遍,到頭來握着手裏的手機,手抖的連字也打不了。
黑夜裏,她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最煩你這樣的!連壞你都懷不徹底!
一身的汗,屋裏憋悶的很。她不敢出去,這地方太亂了。打開燈,摸出本子,她得想想接來怎麽做了。
重來一次,這地方還是一樣的難混。
當然了,自己一個人比帶着表妹的時候強多了。表妹太好騙,她需要操心的太多。若不是自己護着她一身潔白,她又怎麽會在機會來的時候一把抓住了呢。她的眼睛太幹淨了,這是發掘表妹的那位導演說的話。
可這幹淨的背後,有人遮擋了多少污糟,卻沒人知道。
有人曾經在自己耳邊說過,說人呀,想要成功,有兩樣不可或缺。
其一,是運道。
其二,是貴人。
那人跟自己說,說你才是你表妹一生中最大的貴人。
如今,兜兜轉轉,運道這東西好似不會因爲你重來一次,就格外的偏疼你。是誰的就是誰的!可曾經的自己如果是表妹的貴人,那麽如今反過來,她能成爲自己的貴人嗎?
良心不安,那……就不要違背良心。
做壞事跟耍手段,這是兩回事,對吧!
耍手段,我不損人,隻爲利己,可以嗎?
她摸出手機,看看自己的微信錢包——586.78元。
這麽長時間,存款都沒有上千。她點開跟小心心的對話框,打了一個紅包,裏面塞了兩百。然後發送出去,這才緩緩的放下手機,慢慢的吐出一口氣。
一早起來,先摸手機看幾點了。鬧鍾就在邊上放着,可還是習慣性的要看手機。隻掃了一眼,她馬上坐起來了,表姐發消息了。
她點開:“……”爲什麽會有紅包。
習慣性的點了紅包,然後收了兩百塊。
“??????????”給自己錢幹什麽?表姐哪裏會有那麽多零花錢?
她想直接打電話,但想想還早,這個時間還不到表姐起床的時間。
她把錢原封不動的還回去,又打了一長串的字:表姐你怎麽了?爲什麽給我錢?我不缺錢呀?你的錢誰給的?姥姥嗎?沒事,你自己留着。我這邊的零用錢很多的!
這麽發了,還怕對方不信。
她把微信錢包點開,然後截圖發過去。
周含煙一直沒睡,手機一響她就知道了。她就知道紅包她不會收,但是沒想到她的父親對她這麽好。
倒是有人說過,雲媚的資源跟他的父親有些關系。她當時沒信這話。
但是看着那些零用錢,五位數字的零用錢,還是有些愕然。雖然這些錢跟曾經經手的錢比起來,真的少的可憐。連買一個包的錢都不夠。但這得看在什麽階段。
在這麽一個階段,這些錢,足以說明曾經的那些傳言,也許未必是假的。
之前,她覺得這是壞事。如今,她不用表妹給自己鋪路,不想兩人位置互換了就要如何如何。她想着,我依舊走我的路,她的路因爲她父親的出現明顯已經出現偏差了,她有好的家世,這對自己未必是壞事。
那邊還有消息發來:你看,我不缺錢的。你有錢自己留着。
周含煙拿着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的敲打出在心裏過了好幾遍的話: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但我覺得應該跟你說一聲。我不念書了,跟家裏也說過了。我爸我媽那邊說不管,隻要掙的能養活自己就行。奶奶說,叫我給老師打個電話,讓老師把補課費給退了。
金文心愣住了,爲什麽會這樣?不是留了那麽多錢嗎?
她急忙打了電話過去,那邊才接起來她就急急的道,“我給家裏留錢了,留夠你足夠上大學的錢了。都是我爸這些年給我存的零用錢,五十二萬呢。怎麽就不夠上學的?”
周含煙的手抖了一下:爸媽沒說過這個,小姑也沒說過。爺爺奶奶更沒說過。
奶奶隻說,上大學也是爲了掙錢的。能掙錢上不上大學有什麽關系。
她早就知道會是如此,因此也不曾失望。上輩子是真沒錢,而這輩子呢?
她不想去想了。
事實是,有那些活了一輩子的記憶,是從離家之後才有的。在車上颠簸了一路,睡了一路,再醒來感覺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算算時間,其實自己是比上輩子早一點徹底的離開家的。上輩子自己是請假走了,但後來又回學校了,跟表妹躲在沒人的地方暢談了一晚上。她先離開家,後來表妹就找她來了。
現在想想,沒有了自己跟表妹的徹夜暢談,表妹就被她爸爸接走了。
那是不是說,上輩子其實他們父女是錯過了呢。
腦子裏亂哄哄的,手心裏卻出汗了!
傻子!這還是那個傻子!
“你……”你怎麽就把錢那麽給家裏了呢。有那錢你知道能辦多少事嗎?但是這話不能這麽說,她平緩了語氣,“你也别找家裏了,找家裏也沒用。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想做演員,想做明星嗎?我現在在影視基地,都能拿到一點小角色了。昨兒演了一天的乞丐,有一句台詞,掙了三百多呢。我不知道你那邊好不好,還怕你後媽對你不好……”
“沒有!她對我很好。”
是啊!那位好歹跻身到一線的主持人了,情商想來不低。也犯不上跟一個已經成年的繼女計較。一個屋檐下又生活不了多長時間。這個女人手段還是有一些的,資源也不少。
她隻笑了笑,沒說對方的壞話,而是道:“那我就放心了。對咱們來說,有點錢其實在哪裏都過的一樣好。”
對了!錢!
“我先挂了,你等我一下。”金文心挂了電話,轉了一萬給對方。想想表姐大概不會接受,連忙又發了一句:我借給表姐的,要算利息的。等你成了大明星了一定要連本帶利的還給我。
周含煙看着手機,笑了一下,果然是個傻子。
她正兒八經的在手機上打了欠條,然後發過去,“行!如果是借的話,我收下了。借三個月吧,三個月之後,連本帶利還給你!”
好的好的!
隻要身上有錢,就比較叫人放心了。
她又把電話打過去,“表姐,就是想當演員那也可以考藝校呀。”
周含煙心道,真要是那麽容易,那出來的不都成明星了?她沒言語,沉默片刻隻道,“我覺得太浪費時間了,在這裏我能學到更多的更專業的東西。現在短闆就是資源太少了,我認識的人不多……”
哦!哦!哦!是這麽一回事嗎?她對這個也不是很懂。
就聽表姐在那邊道,“你不是打小就想學鋼琴嗎?現在有條件了,你就沒想過追求一下夢想?上個音樂學院,學學鋼琴。以前是沒條件,現在條件成熟了,你想試試?”
“表姐,那都多早晚的事了,現在再學,也都晚了。”
周含煙就問說,“那你以後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爸幫我咨詢了,說是藝考對文化課要求不高……”她覺得其實一點也不低。
周含煙心跳加快,然後若無其事的道,“這樣啊……我還以爲你會去考個師範學校,出來當個音樂老師呢。去年過年的時候你不還說這個了,也不知道音樂學院那樣的地方考專業那一方面有沒有吹笛子的,你都練了這麽些年笛子了……”
“那是自己瞎練的。”十塊錢一根的笛子,吹了多少年了。
“可我覺得好聽呀!”周含煙就道,“要不你試試,說不定行呢。我喜歡演戲,所以我來演戲。你喜歡音樂,爲什麽不能去學音樂呢?”曾經表妹成了大明星了,每每說起做演員,她都是那麽一副被趕鴨子上架的樣子,表示她最喜歡的還是音樂,隻可惜大把的青春年華,就這麽浪費了。當然了,成名了說什麽都好了,大家也不過一笑而過。可那個時候,她心裏跟針紮似得。自己爲了她犧牲了整個人生,而她……好似覺得她走了一條非常不願意走的路。
她告訴自己,我不是要擋你的路。
而是讓你人生重新回到你想要的軌道上去。
僅此而已。
兩人再說了一會子話,今兒金文心上課就有點不走心了。
花費很多錢去上專業課,可表姐的話也警醒了自己,不能爲了考大學而考大學。表姐都能爲了理想放棄學業勇敢的追求。自己爲什麽不能破釜沉舟的試試自己的能力呢。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把飯菜趕緊扒拉完,一粒米都沒剩。然後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撥了個電話。
四爺正跟同事在外面吃飯,都是大學裏的教授,說點事。結果電話響了,一看是誰,他挑眉就接起來了。
“爸爸——”那邊的聲音忐忑。她并不常這麽叫他。
四爺應了一聲,跟幾個同事不好意思的比劃了一樣,因爲是孩子,大家都比較寬容,表示可以随意。
“不是在學校嗎?怎麽了?”
“那個……我其實練了很多年的笛子,沒有老師,自己練的……”
“這樣啊!”四爺就有點明白了,“這邊的專業課不想上了,覺得沒興趣?覺得還是更喜歡音樂?”
“嗯!”就最近上的課,已經把兩三萬給了老師了。現在要半途而廢,她都不敢跟林姨說。想着林姨知道了,便是面上不說自己,背後也要說的。
好浪費的說!
态度表達了,又真心覺得自己很不懂事。才想着要收回這話算了,那邊爸爸卻輕笑一聲,“哎呀!看來這點錢花的不冤枉。知道自己真心喜歡什麽,找到自己的目标,再多花點都值當的。很好!那課就暫時停了,我跟老師溝通一下。不過我建議形體課一周抽點時間還要去上一下。不光你去,叫丫丫和文竹陪你一起去。女孩子保持形體好看,這很重要。其他的課爸爸會處理。今晚上回去,聽你吹吹笛子……哦!爸爸要是回去晚了,你可以去找你林姨。她的笛子吹的也很好。你先讓她聽聽,若是好,給你找這方面的專業老師。很多大學的音樂學院都開有笛子的專業……”其實算是冷僻了。但确實是有!“隻要喜歡,就是好的發展方向。”
心裏的大石頭突然就落下了,她歡快的應下了。一下午都神采飛揚的。
回去的時候一進門就喊林姨,聲音可高了。
林雨桐在沙發上坐着,正開拍出來的片子剪輯情況呢,見她回來了順手就關了,“今兒怎麽這麽高興。”
“林姨,我爸說你吹笛子吹的可好聽了。”
是嗎?技能多了,我得翻翻呀。好長時間不吹了吧,不走音算好的了。這三天不寫字都手生,幾輩子不吹笛子了,我現在能吹嗎?
當然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笛子!
林雨桐就笑,“你會吹笛子呀!”
笛子便宜嘛!自己學學就會了,班上原來有個女生吹笛子也還行,在學校的晚會上吹笛子還得獎了。不過那個時候也沒人問自己會不會,像是班裏有活動也沒人問自己,所以,她也沒機會拿出來叫人聽聽的。其實,她覺得她比那個女生吹的好!
她把這事跟林雨桐細細的說,“她好些地方處理的不圓潤,還錯了三個音符,也沒有很有感情的樣子。”
這個表情是有神采的。是那種帶着自信的,談到了她很喜歡又很拿手的東西才會有的。
林雨桐就笑道,“帶笛子了嗎?要是沒帶,現在就去買。”
帶了帶了!隻是怕太吵,打從來了就沒吹過,“您等一下,我去取一下。”
兩分鍾不到,她拿着一個早已經斑駁的舊笛子出來,笛子的一端系着穗子,穗子原先該是大紅的中國結,現在早已經磨損的起了毛邊了,紅的色裏泛着一種洗不掉的黑黃。但顯然,這是她珍愛的東西,她拿着破包會拘謹,但這東西比包更廉價,看起來磨損的更厲害,但她拿出來的神采是不一樣的。
“林姨,我吹給你聽。”
林雨桐正襟危坐,“好啊!”順便也叫保姆,“先不忙着擺飯,坐下來一起聽。”
小姑娘并沒有表演經驗,輕咳一聲挺胸擡頭,像是在做彙報演出一樣。然後深吸一口氣,把笛子輕輕的放在唇邊,吹奏了起來。
一吹出聲音,林雨桐意外的挑眉,曲子很意外,是十送紅|軍。現在的小姑娘很少聽這種□□了,除非學校有要求。再就是對曲子的熟悉程度,這麽一杆沒有絲毫特色的笛子,音色也就那樣了。卻難得的她能吹的如此動人。
門外,文韬正打算開門,鑰匙都插進去了,他頓住腳,文竹剛要催,他噓了一聲,“你聽!”
文竹耳朵貼在門上,沒動地方。她學的是鋼琴,練得從來都是專業老師選的鋼琴曲。其實練琴是非常枯燥的,而且,當真是知音難覓。你在音樂會上彈奏,那坐着的都是能聽得懂的。可要是擺在大街上,尤其是國内的這種大街上,鋼琴的受衆遠遠沒有演奏耳熟能詳的樂曲受大家歡迎。
專業的老師要是知道你沒事不好好的練琴,是弄什麽流行音樂,那是非得氣死的。
用老師的話說,這是走入歧途了。
那邊一曲結束,她趕緊擰鑰匙進去。确實挺好的,但是需要專業的老師的。可一進去,就聽見媽媽在那裏說,“很好聽呀!我覺得你是用了感情的,至少動人心了。”
文竹比較尴尬,媽媽您懂音樂嗎?這不是誤導人家嘛?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說的。
林雨桐卻搖頭,“音樂就是傳達情感的東西,我覺得它也該是一種表達的方式。就像是詩歌一樣,白居易爲什麽要把詩改的叫路邊的老太太都能聽懂呢?這道理其實是相通的。不管演奏什麽,要的就是聽衆有共鳴呀。你弄那東西,我能聽睡着了,那我也有自己的喜好對吧。跟鋼琴曲比起來,我更喜歡民樂。”
文竹跺腳,哪有您這樣的?
事實嘛!
林雨桐招手叫兩人過來,問金文心,“還有别的曲子嗎?咱們再聽一曲然後吃飯……”
金文心眼睛亮了亮,剛才那首是上初中的時候班裏的那個女同學參加演出的曲目,她偷偷的練,一直練了很久很久的。都是在公園裏人少的時候背着人練的,後來碰上了個拉二胡的爺爺,老人家說别隻吹歌曲,吹吹别的。她給了自己兩頁散的譜子,連個名字都沒有,她一直練那個。
這會子了,最熟悉的也就那個了。
她一吹林雨桐就坐直了,這是《姑蘇行》。
一曲終了,金文心忐忑的看人,“我不知道這叫什麽……”
“姑蘇行!”林雨桐告訴她曲名。這孩子的手機一直都是老舊的,智能手機那一套她早前沒用過。要不然隻要有心在網上學,不可能沒聽過這曲子,“回頭你自己去搜資料,再聽聽别人演奏的。剛才你吹的很好……你這不堅持學下去,當真是有些可惜了。”
這孩子這麽積極,必然是有目的的。怕問題就出在藝考上。
金文心一聽這話這才敢說,“我想學音樂……”她把笛子往前遞了遞,“就學它!”
林雨桐半點猶豫都沒有,“好啊!回頭給你找個專業的老師。咱們再去學。”
金文竹看看她那笛子,“我覺得先選個樂器比較好。”
“吃了飯你們上你們的補習班去,我帶你們二姐買笛子去。”
笛子這東西,便是好的也不貴。别弄什麽玉的還是别的,竹笛的音色是最好聽的。一根好笛子,外面也就大幾千塊錢,就能拿下來。另外,林雨桐還另外給這孩子的那把舊笛子買了一個套子,“小心的收起來吧。它立下汗馬功勞了。”
這話聽的人心尖尖跟着一顫,一把用過的笛子都能照顧到,何況是人。
金文心笑的又輕又軟,低低的說了一聲謝謝。
回家後迫不及待的,她将這些都拍下來發給表姐,“表姐說的對,人應該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以後,我不分心做其他無關的事了。在路上我跟林姨說了,這次隻出這一次鏡,以後都不了。我要專心上學,認真的跟老師學。我要考音樂學院!”
周如煙心裏狠狠的松了一口氣,“她對你那麽好,你也要聽話。好好的學,不要分心,也不能再半途而廢了。”
當然了!
好長時間沒有跟表姐談的這麽契合了。她高興壞了,“表姐你忙嗎?能視頻嗎?”
那邊猶豫了一下,然後發來視頻邀請。
這邊歡天喜地的接通,“表姐,你看我的房間……”
話沒說完,就被那邊的背景吓了一條,昏暗的燈光,斑駁的牆面,表姐好似在晾毛巾,拿着手機順勢轉了一圈,整個房間的大緻情況就在鏡頭裏一閃而過。
“表姐!”她一下子都破音了,“你怎麽住在這樣的地方?”
然後鏡頭晃了一下,周如煙出現在鏡頭裏,一頭的大汗,頭發貼在臉上,她随意的扒拉了一下,語氣很輕快,“你現在是大小姐了,不知道人間疾苦。這已經很不錯了!在影視基地這種地方,做群演是這樣的。這都算是好的,還有些是好個人合租呢。”她無所謂的笑笑,“沒事,等機會吧。以後要是認識什麽節目組或是劇組的人就好了。我跟你說,我今兒認識一群演頭頭,是個老大姐了。她幫着攬活,扣的也不多。人看着兇,但其實比那些男人好多了。那些人見到小姑娘,就想揩油。不給點甜頭,都不搭理你。還得逼着你妥協。這個老大姐就好多了,給的活出頭不容易,但卻總有活,能養活自己。我從明兒開始,一周的活都定好了。明兒是演一天的死屍……”
大太陽的要在地上躺一天嗎?
“後天演冬天的戲,你知道電視上的大雪天是怎麽拍出來的嗎?那根本不是雪你知道嗎?後天我給你拍一張照片你看看……這些年我才知道被電視劇騙了。”
她們聊了很久。
第二天,表姐的朋友圈裏,多了一張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照片,這是在扮演死屍,雖然笑的一臉燦爛,但是……看得人心裏一揪一揪的。
第三天,表姐特意發來了一張‘大雪圖’,她才不在乎那雪是怎麽弄出來的,她在乎的是,外面攝氏三十七度的氣溫,表姐穿着棉衣帶着帽子,還得演瑟瑟發抖。這天晚上,她睡不着了。躺在那裏翻來複去!稍微一醞釀點睡意,她就覺得得去一趟廁所。這是打小就養成的習慣。睡覺前去廁所處理完,半夜最好别起來。躺下半個小時沒睡着,再想睡了,得去廁所。要不然老覺得有事情沒有辦。
這進進出出的,攪和的隔壁的丫丫就沒法睡了。才一迷瞪,外面就有響動。
她煩躁的坐起來,本來夜裏就隻能睡五個小時,困乏是常态的人,半夜沒法睡覺,可想而知整個人有多暴躁。
她下床,蹭的一下拉開門,神情不是太好。那邊金文心被吓了一跳,“你要上廁所嗎?你先!”
“你拉肚子?”
“沒有!”
“沒有你就老實呆着,大半夜的幹嘛!”說着,蹭的一下關上門。
金文心整個人都愣住了,一動都不敢動。好半晌才悄悄的回房間,卻不敢關房間門。她怕再要起來還得關合房間門。
但不知道爲什麽,躺下之後眼圈卻紅了。在姥姥家,從來沒有人會這麽不耐煩的對待她。也沒人會這個樣子兇她。來了這裏爸爸很好,林姨也很好相處。
但是好像林姨的女兒不是很喜歡她。
今早起來,丫丫起的晚了,很明顯是沒睡好的樣子。
林雨桐一邊給她拿粥一邊道,“你把自己繃得太緊了。我跟老師溝通一下,把時間稍微的松一松。”
“沒事!”丫丫低着頭喝粥,苦大仇深的。三兩口扒拉完了,起身就要走。
這邊拉開凳子一轉身,跟金文心碰了個面對面。金文心不自覺的躲閃了一下,丫丫的眼睛一縮,然後‘嗤’了一聲,這是什麽意思?好像我把你怎麽着了一樣。她誰也沒看,拎着包直接出門了。
這叫金文心更不安了,無措的解釋,“那個……林姨,我剛才想事了才被吓了一跳,沒别的意思……”
“知道!”林雨桐叫她過來趕緊吃飯。這位也是個夜裏沒睡好的。
中午的時候,林雨桐去補習班找丫丫,“跟我出來吃飯。”
浪費時間。
随便找了一個店,要了一份揚州炒飯,就算是一頓飯了。她吃的狼吞虎咽,林雨桐就給她倒了溫水遞過去,“慢點!”
丫丫頭也不擡,“要問什麽就問吧。”不就是想問我是不是欺負了金教授的寶貴閨女嗎?真是搞笑。
林雨桐就說,“跟你們老師溝通了,他們說你初中的那點知識點都補起來了。高中的話看你的意思……若是讀理科,你需要補的就多了。可若是讀文科,下苦功夫就能應付。重點隻放在數學和英語上。如此能節省時間。”
原來不是爲那個來的嗎?
丫丫嗯了一聲,在老家的高中,會考都參加了。也基本都過了,所以現在是沒必要再返回去學物理化學生物了,學也跟不上。尤其是物理,簡直死穴。
“文科!”她笃定的很。就算是想上體校,體校招生,文理科都要的。
“那就簡單了。”林雨桐就道,“這一個暑假下來,補的就差不多了。不求學的多好,能跟上大家的進度就行。”
嗯!就是這個想法。
“但你這晚上睡不着也不是個事呀。”林雨桐看她,“我早前不是給你枕頭裏塞了一個香包嗎?你把它取出來了嗎?”
枕頭裏有東西嗎?
怪不得住到這邊的第一晚上睡的沉呢。
她稍微别扭了一下這才道,“我其實晚上不習慣枕枕頭的……”第一晚上來不好意思動這家裏的東西,就一直枕着呢。後來她就放在腳下了。她習慣頭高腳底。而且,頭放的低了,她感覺别人不能第一時間發現你。這樣會叫人覺得有安全感。
這樣啊!
林雨桐就道,“那我知道了,回頭我也不給你香包了。家裏有香料,中醫調制的。點米粒大小的一點,能一夜好眠。家裏的條件就這樣,住的人多,進進出出的肯定吵。這現在你們上學還好點,作息基本一緻。這要是都工作了,爲了睡覺不得打起來呀?家裏人就是這樣,心情不好了,撒個氣。正常的!”她從包裏取了一個小小的香囊來,“你中午課間爬在桌子上,這個東西放在邊上聞着,一分鍾入眠,你定好時間,鬧鍾一響你就起。白天補覺的效果好,哪怕睡五分鍾,精神都不一樣。”
丫丫接過來,揣在褲兜了,“那我上課去了。”
嗯!
出了這家店的門,她回頭朝這個女人看。她還坐在那裏,朝這邊擺手。
算了!這個女人給人當後媽,也怪不容易的。
晚上下課之後,在路邊買了幾個烤腸帶着回去,文韬一根、文竹一根,敲了金文心的門,給了她一根,“我睡覺淺,晚上老睡不踏實……”
“沒事沒事!”金文心受寵若驚,她把香腸接過來,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也怪我,心裏存着事老睡不着。睡不着就老想上廁所……”
話沒說完,那比指頭沒大多少的香腸她吃完了,看她那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爲這香腸是什麽了不得的美味呢。
算了,跟個孩子計較什麽?丫丫把自己手裏那根也遞過去,順嘴客氣的問了一下,“爲什麽事的睡不着?課跟不上?考試成績不好叫家長了?”你爸也不像是能狠心訓你的人呀。
金文心接了又一根香腸,繼續啃,歎了一聲,拿手機給丫丫看,“我表姐,不上學做群演去了……”她說着,還拍了拍床沿,招呼丫丫過去坐,這是打算把短話往長的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