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钴祿太後慌亂的!
他從他兒子的眼神裏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冰冷。
“弘曆!你聽額娘說。”她現在是等不到四爺, 也等不到福晉了。感覺今兒要是不給弘曆一個滿意的答複,後果将會不堪設想。她急忙道,“額娘也是看着你的喜好行事!你不喜皇後, 不喜歡嫡子對朝政的威脅……”
但朕也不喜歡自覺了解朕, 把朕的有些不能見人的心思擺在明面上的人。
鈕钴祿太後卻全然不知道他兒子此刻想什麽,她絞盡腦汁,“本來,我想着永琪出身好,疼着他便是幫你的忙。後來見你是真疼永琪, 那永琪就不能有事。永珹出身有瑕疵, 反對的人多了去了。我覺得這個孩子能掣肘還年幼的嫡皇子。”
呵呵呵!聽聽!聽聽這個話說的,朕的皇子阿哥們竟然成了她手裏的棋子了,想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便是自己的親娘,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孩子是自己的, 自己便是打死罵死,那得是自己打罵,别人這麽對自己的孩子, 哪怕這個人可能是自己的額娘, 那也不行。
鈕钴祿太後兀自說她的, “當然了, 令妃也希望哀家這麽多。等兩敗俱傷的時候, 她的十四阿哥才有這樣的機會。可是額娘别看貴爲太後,可對令妃還是得妥協的。那内務府裏多是令妃的人,看着是咱們皇家的奴才, 可奴才是人。他們的私心重的很。你當年那個寵孝賢,可孝賢還是因爲小病就沒了。這沒的奇怪不奇怪!我這次回宮,等閑都見不到你一面。這才覺得在後宮,連我這個太後都能處處被内務府刁難。這吃穿用地,都得從内務府手裏過,他們真要存了謀害的心思,弘曆啊,我怕是怎麽死的都不能知道。我得閑了就想,好端端的,永琏都養到九歲了怎麽就沒了。孝賢身子不錯,爲何生了那麽些孩子,最後隻有和敬活下來了。這些事,我是不敢想,隻要想着,就渾身冒冷汗。你啊,之前擡舉令妃,又把内務府那一套人給慣的……你怎麽就忘了,早前你皇阿瑪就叫你查過的。你忘了你皇阿瑪是如何優待那些公主的?你忘了你阿瑪叫你查的,那些公主都是怎麽死的。好端端的人,若不是内務府的奴才,怎麽一個個的都不能長壽?若是令妃沒有皇子,她得扒着你生兒子,肯定會乖乖的。可她如今有了兒子……她便不再是之前的令妃了。你看在皇後的事上,令妃言辭何等的激烈。她爲何會這般?弘曆啊,令妃這小小的洗腳婢依靠内務府,掌着内宮的一切。這些個皇子阿哥……哀家不放心啊!該再傳書給皇太後,請她務必速速折返。如今,除了皇太後,誰去給皇阿哥們診治,都不能全信。”
這些話說的乾隆後脊梁直冒冷汗。
但她看向太後的眼神去越發冷了。這些話她爲何早不說?如今到了這份上了,抛出這番話來,不過是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把罪過一股腦的都推倒令妃身上。
乾隆緩緩的坐下,“儲位之事,乃是國之大事。連皇阿瑪都不曾提起或是幹涉過分毫,你卻能将皇子擺在棋盤上,用的時候就拉,不用的時候就踹。太後,您身爲太後,皇子們都叫您一聲祖母。這一聲祖母換來的便是這個?您對這些孩子,可曾有一絲一毫的慈心?”
“你這是什麽話?”鈕钴祿太後便道,“本宮是太後。本宮先是大清的太後,才是皇子們的祖母。這個道理,之前本宮就跟皇後說過。在皇家,若是處處志顧着親情,那這才是要亂套的。就像是弘晝!本宮若是打小就真的疼他,那就不該把他教導成随心所欲的性子。若是他不随心所欲,你皇阿瑪還會選你?隻要将他記在哪個滿妃的名下,或是幹脆給他編造一滿姓生母,說此人是耿氏身邊的小答應之類的,身份問題就沒問題了。别忘了,你們不是出生在宮裏,那時候才是王府。你皇阿瑪登基的時候,你們可都不小了。冊封妃嫔的時候直接改過來,誰還能追到王府的時候查真相,看看你們到底都是從誰肚子裏爬出來的……”
正說着呢,就見弘曆冷冷的看過來,“那朕到底是從誰的肚子裏爬出來的?”
鈕钴祿太後:“……”饒了一圈,又懷疑這個?!本宮能說出這些個法子,不等于你就是用這樣的法子才變成本宮的兒子的,你确實是本宮親生的,如假包換。
可現在好像說什麽,他也不會信了。
鈕钴祿太後突然有那麽一股子悲涼,“弘曆啊,若不是親娘,誰爲你操這份心?”
親娘不該操心的是朕這個皇帝突遭這樣的大事,心神是否安穩。親娘不該是操心朕的皇子們身子是否康健,醫治是否及時嗎?親娘不是該關心今兒的事對朕這個皇帝到底有何種影響嗎?
可她哪有操心這些?
桌上一盞燕窩羹,兩盤子點心一籠翡翠包子已經吃了大半了。來的時候,自己這位口口聲聲的喊着是自己親娘的人正在吃宵夜,看起來,胃口還不錯。
自己過來,她一聲都沒問,他這個皇帝是否也餓了也渴了。
聽聽她如今說的這些話,就算是她是親額娘,那她當年對自己的态度跟如今對這些皇子的态度又有何不同?不過一樣當是棋子罷了。
對自己是如此,對她親自撫養的弘晝也是如此。
耿額娘每次見了自己,總是說瘦了瘦了,每次都要叫了吳書來到跟前,問每日吃什麽,用多少,晚上睡的可踏實,要叮囑好些個話。可這位所謂的親額娘,從來隻會打聽皇上今兒心情怎麽樣,見誰了,去哪了。一樣是問,但兩者的意思是完全不一樣的。
關心與打探,這就是其中的區别。
其實,打探就打探了,之前他也不喜,卻不曾提防。而今,插手儲位,一直都不曾放棄在幾位皇阿哥中選人……這便是野心了。後宮的妃嫔争鬥,這還情有可原。可太後摻和,理由是什麽呢?哪個皇孫将來繼承大統,不得尊她爲太皇太後,她有什麽理由這麽做?
第一,她笃定自己是個短命的皇帝。活的未必有她久。
第二,她野心大,對權利的欲望不減。
這兩點不管是哪一點,他都不能容了。一個太後帶來的危害,在要緊的時候是緻命的。
乾隆站起來,在屋裏不停的徘徊。
鈕钴祿太後松了一口氣,覺得兒子還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她伸手端了桌上已經涼了的茶,輕輕的抿了一口,眼裏閃過一絲自得。到底是自己生的,自己這個額娘還是能拿的住的。
卻不想杯子還沒放下,突然聽到自家這皇帝兒子站住腳,然後道:“太後突發心疾,今晚便會薨逝。”
什麽?
鈕钴祿手一抖,茶盞瞬間就落地了。
她蹭的站起來,擡手指着皇帝,“弘曆,你這是要殺了你的親額娘。”
“不!薨的是太後。朕的親娘,會去甘露寺做居室,一輩子不出寺廟半步,修身養性,姨娘天年。”
鈕钴祿看這弘曆,指着他的手不住的顫抖,“老聖人和皇太後已經死了,你卻叫他們活着。你的親娘活生生的,你卻要叫她死去。弘曆!老聖人身上的孝道,你是半絲也不曾學到。”
弘曆看向她:“你不是說,你先是太後的嗎?之前你還跟皇後說,要考慮朝廷大局。如今的朝廷,需要死去的太後……”
鈕钴祿不可置信的看着兒子,“所以,你的親娘就得爲朝政讓路。就得‘死去’,換個阿貓阿狗的身份,随便在寺廟裏孤苦終老。”
“原本不用的。原本你在甘露寺,是能以太後的身份終老的。是你自己非要回宮,非要摻和不該摻和的事,朕也是迫于無奈。這些爲朝政的不得已,想來皇額娘能理解。您之前也是那麽說皇後的……”
鈕钴祿太後厲聲道:“弘曆,你這是要生生逼死你的親娘。”
“你不會舍得死的。”弘曆回頭看着她,“您放心,去了甘露寺,一切供給依然依照太後例。您所有的親信,會随您一道去的。您要是心态寬,保不準能在甘露寺裏長命百歲,這才是真正的頤養天年。人嘛,少操心了總是能長壽的。”
說完,再不停留,直接扭身就走。
吳書來在外面聽的真真的,之前伺候的都被侍衛壓下去了。如今上手處理的都是暗衛。
連夜裏,一條船脫船隊而去,趁着夜色,遠行而走,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天一亮,又傳來一個消息——太後薨逝了!
怎麽死的?
氣急攻心,心疾發作,病起迅猛,溘然長逝。
結合之前的皇後被廢,好似倒像是印證了皇後的罪名。先是皇後不孝,然後太後沒了。太後怎麽沒的?
隻怕跟皇後脫不了幹系。
怪不得皇上要廢黜皇後,把人家親娘氣沒了命,這皇後還能留着?畢竟孝道大如天。百姓家誰家的媳婦要氣了親娘,那這媳婦就該被休的。皇上沒休了妻,隻是把妻貶爲妾,這已經是很寬仁了。
之前覺得不能理解的,匪夷所思的,在這一瞬間都理解了皇上。外面之前傳的謠言,什麽皇帝搜羅美女,霸占□□,逼死人命等等的話,現在又出現了另外一個版本。
做出這一切的不是皇上,而是皇後。皇後覺得皇上不立她的皇子爲太子,是因爲皇上覺得她年老色衰不喜歡她,再加上那宮裏的令妃更加的嚣張跋扈,皇後一時糊塗,就做出了搜羅美色固寵的心思,想找個聽話的沒什麽勢力的女人留在身邊做丫頭然後獻給皇上,能替她的兒子在皇上面前多說好話。可誰知道惡有惡報,恰巧就被人家丈夫給撞上了,這才有了後來的事。出了這樣的事,太後和皇上震怒。皇上壓根就不知道皇後會幹出這樣的事,更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隻以爲是丫頭。知道這事的時候,叫人極力的搜尋那女子下落,甚至連皇阿哥們都親自下水去找了,一個個凍得現在都高燒不退。皇上甚至叫人請皇太後娘娘趕緊折返回來救人。
太後娘娘先是被皇後氣的,後因爲憂心皇阿哥們急的,這一氣一急,心疾發作了。當是的太醫都被太後打發去照看皇子們了,哦!還有那個女子的丈夫康|生。所以,太後身邊沒有太醫,救治稍微有那麽一些不及時。然後人沒了。
顯然,比起這後一種說辭,前一種故事就顯得有些蒼白。其一,皇上在大家的印象裏不是那麽一個皇上,突然風格大變,大家心裏總覺得不可思議。其二,大家不認識什麽如煙,也不認識什麽康|生,但是皇後被廢黜是真的,太後緊随其後薨逝也是真的。尤其可以推論,前一種說法的真假跟故事裏的人一樣,不好判斷。但後一種說辭裏,有那麽些真的,沒道理其他的都是假的。皇上有抵賴叫皇後抵罪的可能,但總沒有殺了親娘的可能吧。
所以林雨桐和四爺折返回來,聽到的傳言就多是第二種了。
因着在船上,消息收發沒那麽靈便,直到靠岸後,德海才把事情的詳細始末禀報上去。
而此時,跟弘晝終于是碰上面了。弘晝一路走的不快,就在出了杭州的地界徘徊。接人接老遠那是犯蠢。再加上傳來太後薨逝的消息,他一時‘悲痛’難忍,‘病’在半路上無法成行,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一間他皇阿瑪,弘晝就真哭了,可到底是哭啥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覺得心冷,大概是覺得害怕。還有更要命的,“兒子至今都沒想到,會是誰在算計四哥。這事明顯就是被算計的。”
四爺給了他答案,“你十二叔。”
誰?“十二叔?”弘晝瞪大了眼睛,“不是……爲什麽呀?”
四爺沒回答,弘晝卻恍然,“因爲他女兒的婚事?”那這也太狠了吧!雖然自家四哥是有些翻臉不認人的毛病,但十二叔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四哥了對吧!再說了,皇額娘不是已經給他閨女找人家了嗎?自家福晉都聽說了,找的是瓜爾佳氏家的孩子,據說那孩子也未必就比富察明亮差。兩人的差距在于,瓜爾佳氏如今不如富察家有盛寵,僅此而已。但單輪個人,真不好說誰上誰下。而且,瓜爾佳氏那一支,人口簡單。反倒是比富察家家大業大人口多的人家更适合十二叔家的閨女。這麽安排,還有什麽不足性的。
傻孩子!
你十二叔這不僅是想教訓弘曆,他還是在爲下一位君王賣好,在給他兒子求保障。他知道,下一位君王是個念情分的人,不會像是弘曆這般說翻臉便翻臉。
林雨桐拍了拍弘晝,顯然,這些東西弘晝還沒有完全領悟。
但弘晝到底這腦子不是白給的,之前沒明白,快到地方的時候,已經隐隐的有些明白了。他不敢問他皇阿瑪,而是轉過來問他皇額娘,“十二叔下手未免太狠了。”
林雨桐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你那位十二叔,是康熙朝那麽複雜的局面裏走出來,既保持了中立,又沒有被泯然衆人,你覺得他的能耐是白給的?”
從來不敢這麽以爲?
“他啊,最擅長的是誅心!”林雨桐說着,眼裏的冷意便更重,“當年,給弘曆的心裏種下了鬼,如今,他稍微一動,把所有人心中的鬼都給誘導出來的。僅此而已!”
弘晝面色便沉重了起來,久久沒有說話。十二叔安排了一個美貌的女子如煙,甚至連家事都是安排好的。然後又叫這些人碰瓷康|生,美貌孤苦的女子,康|生如何拒絕?隻要□□是真的,就沒人去追究那叫如煙的女子究竟是何種身份,其父母是真的死了呢還是故意‘死了’,就隻爲如煙熱孝成親的。
安排到這裏,然後一切就不用去管了。如煙混在美貌年輕的女子中間遊湖賞景,皇上若不是不好色,直接調轉船頭離開,十二叔這一計就用不成。
可惜,皇阿瑪一走,四哥像是沒了籠頭的馬,徹底的撒歡了。
林雨桐點頭,這就如同諾米骨牌,第一張一旦倒下,剩下的不用管,自然會慢慢的逐此的倒下,然後越倒越多。
弘晝歎了一聲,若是皇後坐的穩,她不會被廢。如果太後做她的太後,不想着四處伸手,不會莫名其妙的就‘薨逝’了。當然了,還有不知道已經被列爲危險品的令妃,她的兒子沒戲了,她想的後位也沒戲了。伸出頭來,不是被自己順帶的給打下去了。
弘晝覺得心驚的就是,不知不覺中,他其實也成了其中一環。
其實,有沒有自己這一環也是布局的人并沒有算計到。他是推倒一個算一個的,但是沒想到,個個其實都是心有打算的人,于是,局面就成了如今這樣——完全失控了。
這不得不說,四哥心狠。十二叔就是太知道四哥的本性了,才會算計的這麽巧。舍棄皇後,舍棄太後,對四哥來說,并不是艱難的決定。
四哥是保存了自己,但是,皇後以及兩個嫡皇子廢了,跟太後走的親近的四阿哥廢了,連帶的跟四阿哥一母同胞的八阿哥永璇和十一阿哥永瑆都跟半廢差不多了。也就是這倆年紀還小,再大幾歲,隻怕就不是那麽善了的了。看看大阿哥和三阿哥就知道了,打從被罵了之後,這麽多年了,哪怕是有皇阿瑪和皇額娘護着,不也活的小心翼翼嗎?哦!令妃那邊也沒戲了!
唯一還有機會的便是五阿哥永琪。
林雨桐趕到的時候,乾隆正熬的雙眼通紅的守着五阿哥,因爲其他幾個皇子燒退了,好歹算是挺過來了,沒有大礙。可是永琪卻高燒反複,人昏迷之後就沒清醒過,這兩天,太醫們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但是無奈,一點用處都沒有。
乾隆一看見林雨桐就趕緊起身,“皇額娘,您快瞧瞧老五……”
林雨桐沒搭理他,擡手就将他推開,到了五阿哥身邊瞧了瞧就皺眉,“之前不是給了藥丸子叫每日都吃嗎?這是去年冬裏的病根沒除,今春又來了這麽一遭……”說着話,金針已經下去了,她一邊報藥方子,一邊叫邊上的太醫給記好,趕緊去抓藥熬藥。
乾隆一腔的怒火,罵邊上的愉妃:“孩子病了,你這個當額娘的在幹什麽……”
愉妃委屈的什麽似得,“太後娘娘不知道聽誰說的,說五阿哥這裏有好的養身丸,這說身上不好,像試試這藥好不好,好的話好叫人配去。五阿哥實誠,一聽說太後身子不好,就都給太後了,一粒都沒用!”
這是知道丸藥是出自林雨桐之手,她要不來,所以從五阿哥那裏要了。說叫人去配,沒方子配個屁,說的再好聽可實際上還是叫永琪雙手給她奉上去。
那東西吃了當然強身健體,但沒病的人吃了是錦上添花,五阿哥吃了才是救命的。
乾隆噎住了,不知道怎麽答話。
林雨桐一行針,五阿哥就稍微有些清醒,他低聲叫了一聲:“皇祖母。”
“恩!”林雨桐低聲道,“别動。你這孩子,沒有藥吃了,不知道打發人去要?對别人那是難得,難道你要了,我哪裏能沒有給你的?”
五阿哥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隻怕叨擾皇祖母。”
“不養好身體,才是真正的叨擾。你這小命,差點就保不住!躺着吧,好好養着,按時吃藥。沒有什麽事比身體的事更重要。”
孩子沒力氣說話了,閉上了眼睛。
乾隆和愉妃松了一口氣,林雨桐沒搭理二人,把每個皇子都瞧了一遍,這才去了正廳。四爺正在那裏。
乾隆的妃嫔們不好進去,都在外面站着呢。林雨桐和乾隆連同弘晝一起進去,這才當着四爺的面把情況說了,“其他幾個孩子都沒有大礙,調養一段時間就好了。隻永琪,這孩子傷了根本了。一是體弱,得小心養着。不能勞累,不能着涼,怎麽小心都不爲過。要不然,就是你們十三叔最後那樣了。”
乾隆隻覺得恍惚了一下,“這般嚴重?”
外面的愉妃幾乎站不住身子。
林雨桐點頭,“要不是我回來的及時,那孩子留不住的。”
這個倒是知道,太醫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弘晝心裏咯噔一下,就剩這麽一個好的,結果病成這樣了。他急忙問,“皇額娘您說了‘一’,這是不是還有旁的。”
“對!二是……”她的身體不由的低下來,“他如今的身子,于子嗣不利……”
這話外面的人聽不見,但裏面的人聽了個清楚。
弘晝大吃一驚,但是弘曆好似不奇怪,“之前兩位老太醫也有這樣的擔心。隻是那時候顧着救命,也沒太把這話放在心上。”
弘晝心裏歎氣,終于知道自家四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的原有在哪裏。
後繼無人——還有比這更悲涼的事嗎?
弘晝眼裏的那一絲同情,被弘曆捕捉到了。他頓時一個激靈,打起精神,朕這年歲,以後還會有皇子,有很多的皇子,怎麽就後繼無人了?
精神一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皇額娘,那個康|生可還好?”
“粗養出來的,要比幾個皇阿哥身子康健。要不了幾日,就活蹦亂跳了。”
弘曆馬上道,“皇阿瑪,給四丫頭招此人爲婿如何?”
害了他的妻子,很抱歉,所以拿一個女兒出來賠給人家。
外面蘇貴妃臉都白了,她的女兒要嫁給這麽一個人,還是做繼室?
她急着往裏沖,人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面‘哐當’一聲,然後一個威嚴的聲音呵斥道:“混賬東西!”
蘇氏止住腳步,是老聖人在罵人。
還沒反應過來呢,吳書來已經過來哄人了:都别呆着聽牆根了,老聖人在收拾皇上你們也聽?不要命了?
然後蘇氏被嬷嬷扶着快步離開了。隻要老聖人不樂意,皇上不敢拿自己的四公主去嫁那麽一個人。
這康|生看這是好,但那個如煙明顯就來曆不明!被一個女子迷住,迅速成親,然後不分好賴,這樣的人便是讀書讀的好,前程也有限。
四爺打發弘晝去處置康|生的事,“帶他去看看,他所謂的嶽父嶽母的墳茔。”
那裏面一定空無一人。
弘晝領命去了,四爺才看弘曆,“遇事得解決事,得從根子上把事給解了。你呢?慌裏慌張!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麽?知道被算計了,知道對方那都是謊言,然後你就制造更大的謊言更容易欺騙誤導人的謊言去遮蓋對方的謊言。如今,你再去追究真相,結果會如何?你怎麽對外去說這個真相?你怎麽去說你被算計了?能解釋嗎?如果你是被算計了,那被廢黜的皇後算怎麽回事?你這不是自揭其短,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嗎?一個糊塗的書生而已,你竟然還想把親閨女搭進去……弘曆啊,先是你媳婦,再是你額娘,接下來是你閨女,再接下來了,你兒子們……你的兒子們這次都牽連的不小,老五差點把命搭進去。怎麽?接下來該誰了?你兄弟?你皇額娘?還是我這個當阿瑪的?”
“兒子不敢!”弘曆噗通一聲跪下了,“突逢此事,兒子一時亂了心神……”
“我告訴過你,人啊,站的越高,越是不能有缺點,不能有軟肋。你有短處,你就得小心藏着。要不然,不定哪裏就捅進一把刀來。這次,你是僥幸。僥幸對方的目标不是你的命,否則,單憑那女人你的身,你有幾條命都不夠往裏搭的。”
這就有點危言聳聽了,“兒子這些年騎射一直沒丢下。”
四爺冷笑,“這話當真是自大到愚蠢!”
林雨桐就扶了弘曆起來,“不能這般大意。女子殺人,有的是法子。”她取下金簪,“隻要抹上劇|毒,‘不小心’劃傷了你一點皮,見血就能要命……”
乾隆心裏縮了一下。别說金簪,就是女人的指甲都成了殺人的利器。男女歡好,用指尖劃傷這好似再正常不過,可要是遇到别有用心的女人,那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牙齒了藏DU,身上抹上DU藥,喝的茶裏跟吃的菜裏單獨驗起來沒DU,可吃了喝了一進肚子,就能要人命……”
乾隆徹底被吓住了,“兒子錯了!”
林雨桐看他那樣子,估計吓的對女人都得有心理陰影了,也就閉嘴沒再往下說。
她留下四爺繼續教訓弘曆,起身往前皇後那邊去了。
皇後一身素衣,頭發披散着,一幅戴罪之人的打扮。見了林雨桐就緩緩的跪下,“皇太後娘娘,臣妾知道錯了。打從一開始,臣妾就錯了。”
作爲妃嫔,想做皇後很正常。有了兒子,爲了兒子謀算也不算是錯了。隻是,“你輸了而已!”
皇後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來,“臣妾沒輸給别人,隻是輸給了自己的愚蠢。”
你要這麽想,當然也不算是錯。
“人呐,還得朝前看。孩子們還小,你别鑽了牛角尖。還吃就吃,還喝就喝,真要爲孩子着想,就好好的。”
皇後苦笑一聲,應了一聲。等送走了皇太後,容嬷嬷才道:“娘娘,您的冤屈怎麽不跟皇太後娘娘說呢。皇太後娘娘一定會給您做主的。”
這話多傻!
皇後搖頭,“我如今被百姓都傳成妖後了,便是一肚子委屈倒出來,又能如何呢?嬷嬷,無濟于事了!事情太惡了,得有人來背黑鍋。不是我又能是誰?皇上連太後都舍棄了,隻是廢黜了我,還給我皇貴妃的待遇,已經是格外優容了。我不給皇太後添麻煩,将來若有所求,隻願用在幾個孩子身上,至于我自己,改變不了,何必平白給人添煩惱呢。”
容嬷嬷這才不說話了,隻低低的飲泣,“是令妃!一個令妃那個賤人害您的。”
皇後笑了笑,令妃嗎?有她!但應該不止是她。她長長的歎了一聲氣,“以後給什麽咱們接什麽,你不要遇事就去找佟氏了。”
爲何?
皇後拍了拍容嬷嬷的手,想想容嬷嬷沖動的性格,還是道:“總欠人情,咱們還不清。道理是一樣的,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容嬷嬷不疑有他,點頭應允了。緊跟着又想起什麽的道:“昨兒佟氏還跟我說了一番話。”
哦?
“她說,六王爺的額娘現在最享福了,住在莊子上,逍遙自在的。”容嬷嬷看向皇後,“老奴當時沒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娘娘,這話可是話裏有話?”
皇後面色微動,“她這個人,倒是個有意思的人。她說的也對,宮裏不是好去處。與其留在宮裏,叫三個孩子在别人的冷眼中長大,倒不如自請去行宮住着。三個孩子到了年紀送去書院念書,娘兒們想見便能見到,過些輕省自在的日子,不比在宮裏受氣強。回京之前,嬷嬷替氣求見皇太後,所求隻這一事而已。”
容嬷嬷一愣,“這麽說,佟氏是給咱們出了個好主意?”
皇後失笑,“所以,我和她兩清了!互不相欠……再不往來吧。”
這話又叫人不懂了。
主仆倆正說着話呢,就聽見外面嘈雜之聲,然後隔着窗戶看出去,就見侍衛壓着好幾個人,有太監有宮女,有太後身邊的人,也有曾經皇後身邊的人,更有各宮妃嫔和皇阿哥身邊的人。
佟氏也躲着往外看,這些人裏,有些側影看着眼熟。這是那個指揮自己的神秘人安插的探子被逮住了。
佟氏心驚肉跳,躲在屋裏不敢出去。此事,他最怕的就是這些人将他供出來。
可是很快,外面傳來驚呼聲。她急忙看出去,原來被押着的人,先後都倒下去了。離的遠,看不真切,但顯然,他們不是被殺,而是自殺的。
四爺回頭看了乾隆一眼,“怎麽樣?現在可親眼看見了?”
乾隆面色有些難堪,皇阿瑪之前不主張一股腦的抓人,可自己非要堅持。結果,确實是死幹淨了。這背後操控之人可真是了得,培養出來的竟然都是死士。
有能力這麽多,且做成的。還能在宮中埋藏這麽深的釘子,走在最前面的老嬷嬷是太後宮裏的粗實婆子,按照年紀算,至少也是康熙朝時候的人了。還有自己宮裏的一個太監,不起眼的人,年歲五十上下,這人算下來,隻怕也是康熙朝就埋下的釘子。
那麽,這些人的主子是誰,他心裏已經有數了。
這幾個皇叔裏,唯一有理由這麽做的,隻有十二叔!
乾隆的眼圈又紅了,“爲什麽?皇阿瑪,這是爲什麽?爲什麽跟朕親近的人,一個個的,都背叛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