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覺得自己腦子是清楚的。
沒錯, 是清楚的, 她很清楚的知道,她自己是有意識的。可憑着這股子意識想指揮手腳,好像不能,她甚至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
周圍聽不見絲毫的聲音,死寂一片。
這是哪裏?自己現在是個什麽狀态?
無從得知。
清醒的時候還能思考, 可好像清醒的時候也不是很多。就這麽時而清醒而是迷糊的,都不知道多了多長時間——她是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清醒的時候甚至連想四爺的時候都沒有,哪裏還有機會想其他。
她潛意識隻知道,自己好像是被困住了一樣。困到了一個好似一點都沒有生機的地方。
然後某一天, 她清醒的時候好似聽見叮叮當當的聲音, 似有似無,她也不清楚這是不是幻覺。然後就又迷糊過去了。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突然的,她感覺到自己猛的睜開眼睛,然後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可還是覺得憋悶, 呼吸不上來。這種感覺, 是一種瀕臨死亡才會有的感覺。
缺氧!缺氧!還是缺氧!
怎麽回事?
這回跑到一個快死的人身上了嗎?我去!不能等人死了再來嗎?
不及她細想, 一股子大的氣流猛的灌進去,她的狀況頓時爲之一緩。不知道是眼睛看不到東西,還是本來周圍就是黑漆漆的。反正是她知道自己睜着眼睛,但是什麽也看不見。
她嘗試着用手去摸, 身下潮濕的,像是雨後的青石闆。她把手伸到能伸到的地方,都是一樣的。她嘗試着坐起來,可極度缺氧的人在稍微緩緩過來的時候,身體必然是沒有力量的。現在能動的除了胳膊之外,别的好像還沒有恢複感知。好似身上的血液在能喘氣的時候才慢慢的開始流動一樣。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是冰冷的麻木的。
結合鼻尖萦繞的那股子奇奇怪怪的味道,林雨桐第一個判斷,這裏怕是地窖或是地牢。
難道此刻的自己正在經受某種折磨?
她盡量保持清醒,想要抓緊在能呼吸的時候趕緊的相出辦法來。
可緊跟着,有一點點的光亮從上面照下來。真就是那個豆大一點的光,叫林雨桐眼睛亮了一下。隻要有人進來,什麽都好說。
她盯着那點亮光靠近,一點一點再一點的靠近,然後近前了,林雨桐發現,這是固定再一個木闆上的蠟燭。對方在測下面是不是有空氣,以判斷敢不敢下來。
她屏住呼吸,一則怕驚走上面的人。這人一旦走了,自己不好脫困。剛才憑借着那點光,她已經看見了,進出的小洞極窄,而且很深的樣子,一個人沒人協助,出去相當困難。二則,那蠟燭的火光飄搖,好像多一口氣都要滅了似的,就停在她的臉上方,她怕一口子給吹滅了,然後上面的人不下來。
這口氣憋了得有半分鍾,上面的人說話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下來了,“可以了……深度可以了,還亮着……提上來吧。”
這人說話的聲音很小,林雨桐聽的也很模糊。對方像是在壓着嗓子說話,像是在做賊。
當然了,做賊不做賊的林雨桐不知道,隻知道他們過來也是不敢叫人知道的,得偷摸的進行。
難道外面的人跟這個原身有瓜葛,他們這麽拼命是來救原身的?
有可能!
要不然,誰上這地窖裏來呢。
能給地窖鋪設石闆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私關囚犯嗎?
她不知道!她隻想着,現在怎麽靠着外面這些人脫困。
上面一直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證明他們沒有走,好像正在準備下來。林雨桐靠着雙手的力氣,一點一點的向旁邊挪動,盡量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響。因此上面的那個洞正對着的就是她的臉。她得給上面要下來的人騰地方。她不停的挪動,挪動了大約有一人半的距離,四周還是沒摸到别的東西。看來這個地窖真的很大。
她摸出一把匕|首,攥在手裏,防身之用。
隻這一點距離,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她控制着自己無聲的喘氣,不敢發出響動,密切關注着對方的動靜。
這會子,林雨桐聽到了至少四個人的腳步聲,雖然輕微,但是挨着地,還是很容易能聽的出來的。
上面的姑且叫做洞口的地方,亮了亮,土噗嗖嗖的往下掉。這是之前看不見也感知不到的。她想,剛才身體沒知覺的時候,身上和臉上一定也落了土了。想伸手擦一把……算了,手比臉還要髒吧。
她隻盯着上面的人,這人該是系着繩索,手裏提着燈往下走。那燈昏暗的很,看不甚清楚。隻能大緻看見這人穿着黑色或是暗色的緊身衣,然後腳上穿的是布鞋。臉上用布遮擋了口鼻,頭上還纏着頭巾。
這個打扮……竟是叫林雨桐一時無法判斷年份。
黑衣蒙面人,隻要不是太往前的朝代,好像哪個朝代到民國都能這麽打扮的吧。
林雨桐屏住呼吸,看着從上面下來的人:一個……兩個……
就這兩個了,再沒有人下來。
這兩人都屬于比較瘦小型号的,上下很靈便。
兩人悉悉索索的又像是在解繩索,林雨桐手裏握着匕首,心說,這黑燈瞎火的,是先控制這兩人然後假冒他們自己人上去再說還是怎麽的。她默默的積蓄着力量。因爲從開始試探能不能進人開始,這些人沒一個試探的問下面有沒有人。這也就是說,這些人并不是爲這個身體的原主來的。
是敵是友不分明,那可不得謹慎點。對方兩個人,看身形,還都是男人。自己應該是個女人吧?好吧,還沒檢查是不是。不過沒關系,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此刻的身體狀态那就是爲人魚肉的結果。必然的時候先下手爲強。
她這麽蓄力,又特别注意對方。那邊兩人就覺得不對了。
聲音粗嘎的那個猛的頓住了身形,低聲道:“不對!”
“什麽?”這個聲音年輕些。
“不是很對!感覺有人。”粗嗓子的道。
“黑叔,别吓我啊!”年輕人聲音明顯有些顫抖,“墓裏的人還能活了?”
墓裏?
林雨桐愣住了,這是啥意思?自己是在墳墓裏嗎?
這個有點刺激啊!這鋪着石材的‘地窖’是墓穴?那這便是墓穴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墓穴吧?況且還招來了盜墓賊。
這樣的墓穴裏,埋葬人能沒有棺材嗎?是買不起棺材的人家嗎?
自己這一縷魂便是一下子撞到已經被埋葬的人身上了,可誰家下葬不給裝在棺材裏呀?
那是死者沒死透自己爬出來的?還是自己是陪葬的那個?
鬧不清楚。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先出聲呢,就聽那個年輕人道:“黑叔,是不是其他分舵的兄弟?上次在總舵……商議的時候,可不止咱們在場?”
這黑叔去提燈,“把你的燈也拿出來,先看看再說……”
年輕人在抖。
林雨桐在暗,他們提着燈在明,所以,她把對方看的很清楚。就見這年輕人把燈點不亮,擡頭慌張的到處瞧,然後說了一句:“是會裏的其他朋友就說句話……”說着,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說了一句:“地振高岡,一派西山千古秀。”
林雨桐不假思索的來了一句:“門朝大海,三河河水萬年流。”
說完了,她傻了,對方也給吓傻了!
當然,對方傻的時間能短一點,年輕人一下子不亂找了,“真有人,還是會裏的兄弟。”
年紀大的這個卻不急促,提着燈攔住年輕人,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
這一看吓了一跳,就見地上濕濕嗒嗒的爛泥裏,躺着個女人。
因爲太髒了,看不清其他。
但肯定的這是個有氣的活人。
活人不怕,怕的是死人呀。對方還能說出自家會裏的切口,難道真是哪個堂口的自家人?
他就問說:“敢問……”
他一張口林雨桐就搶着回答,“是天地會的兄弟嗎?我是紅花會的人。”
紅花會?
沒聽過。
不過現在這個會那個會的其實挺多的,更改名字這也是家常便飯了,自己沒聽過不等于說沒有。真正論起來,别管是啥會的,這都是同宗同源的。
卻不知道這是林雨桐着急之下唯一能拉出來就用的。
她是怎麽也沒想到,這回一下子撲騰道墓裏了。到墓裏就算了,好容易有機會能出去了,卻偏偏遇上了反清複明的天地會。
這玩意往上追朔,根深的很。作爲主子娘娘那也是相當有了解的。
可是紅花會在曆史上卻沒有,那是小說裏杜撰出來的,出處正是天地會的紅花亭。也就說說紅花會的原型就是天地會。隻是那位作者老先生寫鹿鼎記的時候,故事背景在康熙朝。而到了書劍恩仇錄,就是乾隆朝了。這中間天地會被圍剿過,改名爲三|合會。因此天地會這麽鼎鼎大名的幫會,在書劍裏就沒有再見提過。
如今,到底是大清的哪一年,林雨桐也不知道。
她還真就擔心跑到康熙朝了,然後四爺還是四爺,自己卻成了反賊了。
隻要想想……就心塞到不行。
這會子林雨桐擯棄掉這些念頭,全身灌注應付眼前。她剛才是不得不先強占先機,她怕對方用江湖切口,抱歉,關于天地會她再怎麽去了解,我也犯不上記這些東西吧?
爲了不露餡,那就隻能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想盡快出去,她還得給對方一點别的信息:“……要是能走,兩位大哥趕緊走。這墓裏有DU。不知道什麽DU,呆在裏面……慢慢的就會像是我這個樣子……渾身無力……”
啊?
年輕人氣道:“這個狗皇帝!”
林雨桐的表情微微的有點扭曲:什麽意思?狗皇帝?這裏是皇陵?
好吧,狗皇帝這個稱呼可以過濾掉了,關鍵是,皇陵裏怎麽會有活葬?這早就沒有活人殉葬的傳統了……那麽問題來了,原主的身份到底是怎麽樣的?
她推測了一遍,感覺八成還真是個盜墓的也不一定。
其實她特想打聽這個墓是誰的墓,但現在不是時候呀!
她又一次催促對方:“趕緊走!不要再逗留……”
兩人心裏也是慌的很了。
但突然出現在這裏的活人……也沒有必要騙自己呀。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這個被叫黑叔的人朝林雨桐走了幾步,林雨桐将匕|首塞到袖子裏的時候對方已經到了跟前了,提着一盞燈。
猛的被這麽亮的燈光一照,林雨桐的眼睛眯了眯,對方這才再度确定這就是個活人。
他撤了繩子過來綁在林雨桐的腳上,她這會子腳還是麻的,不能動彈。
就聽這人道:“對不住了,我看你行動不能自如,先送你上去。”
林雨桐便不再動了,這明顯是要大頭朝下被人拉進去的。
果然對方朝上拽了幾下繩子,很快她就覺得腳踝疼,整個身體被慢慢的吊起來,墓穴裏的二人卻沒有上手幫忙,任由這麽被拖着往上提。
林雨桐沒意見,能出去就好。
盜洞窄小,原身也瘦弱,就這麽給拉出去了。外面兩人在外面就聽到一點,因此也沒驚訝上來的是個活寶貝。皇陵是有人看守的,最好還是别說話。但兩人也沒有給林雨桐解腳上的繩子。
這兩人在地上貼着地面趴着呢,奮力的拉裏面的兩人,動作小心的很。
林雨桐左右看看,黑漆漆的,看不見周圍的情況。她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就是解了繩子自己也跑不了,這要是被人守靈的發現了,我能說我是孝敬憲皇後嗎?
所以,這四個人還得繼續用。
轉眼,兩人上來了,四個人都縮着身子,然後快速的将盜洞僞裝起來,然後半躬着擡着林雨桐趁着夜色就走。林雨桐壓根就不知道是朝哪個方向跑的。
這一路,冷風吹的她渾身直打哆嗦,迷迷糊糊還真不清楚跑了多久。反正是好久好久了,感覺到這些人一直在往高處跑,她睜着眼睛,想繼續分辨,哪怕是分辨是東陵還是西陵也好啊,許是真老天有眼,正這麽想呢,突然間,月華撒了下來,明亮明亮的。
月亮正一點一點的從烏雲裏鑽出來,大地一片明與暗交錯的陰影。
林雨桐朝下看去,影影綽綽的,能看見一些建築的大緻布局。然後她的臉在月光下就有點猙獰了:這是清泰陵。
不會認錯的!肯定不會認錯的。
從開始規劃她就參與,到後來有機會她就會來轉轉的地方,怎麽也不會認錯。
她現在看見的清泰陵還沒那麽多的建築群。有建築的現有的那個方位……可不正是安葬着雍正皇帝以及孝敬憲皇後和年氏的地方嗎?
她有那麽一瞬就想,說不定四爺還活着,這陵墓大概還在修建中。
可修建中的陵墓不可能招來盜墓賊。而且,剛才這盜墓的分明罵了一句狗皇帝。
四爺牌狗皇帝都已經入住了,要是正史的話,年妃死的更早,肯定随着下葬了。還有烏拉那拉氏,必然也已經陪着一起住進去了呀。這兩位可是在壽材裏睡了好幾年才跟着帝王一起住地宮的。
自己也不可能是烏拉那拉沒死透從棺材裏自己爬出來的。
所以,在林雨桐心裏,就再一次佐證了,原身是個盜墓賊這個身份。
雖然女盜墓賊她是真心沒見過的。
這一瞬間,她腦子轉的飛快,做了這樣的判斷之後,就想着,那如今是哪一年呢?
隻有四爺這一代的陵墓群,是不是說,現在就一定是乾隆年間呢?
林雨桐不能下這樣的結論。當年康熙是葬在東陵的,四爺繼位,選在了現在被叫做西陵的地方建皇陵。可乾隆這個癟犢子兒子,覺得他要是葬在西邊吧,那麽他祖父會孤單。他要是葬在東邊吧,說他皇阿瑪會孤單。但最終他還是選擇陪他皇祖父,并且還把這個給定下來了,說以後啊,咱們的規矩就是老子東,兒子西。老子西,兒子就在東。
所以,就算是乾隆也沒了,從這裏是看不出來的。所以,對這個年代下定論的話,隻能說是在乾隆朝或是在嘉慶朝。
她這會子兀自思量,卻不知道她那堪稱是猙獰的表情被那年輕人看了個正着。年輕人就安慰說:“沒成也沒事,先饒了這個狗皇帝。”
林雨桐:“……”狗皇帝婆子謝謝你們全家。
隐在了山林裏,覺得安全了,這些人就不走了。他們坐下來喘氣,也看林雨桐。
外面的兩人還不知道林雨桐什麽來曆,那個被叫黑叔的人才道:“說是紅花會的。”
紅花會?
沒聽過!
外面的兩人身形高大的多,看向林雨桐的目光就帶着幾分猜疑:“一個女人,一個人進去的?”怪隻怪太匆忙,并沒有發現除了他們自己打的盜洞以外的盜洞,也沒時間去找,來驗證這個女人的話的真假。
清泰陵其實沒有被盜,有盜洞是真的,但并沒有打進去。這次不知道是不是林雨桐自己的緣故,竟然是通了。
這些先抛開不想,隻專注的應付這人的問題。
這确實是一個漏洞。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去盜墓的。這至少也得是兩人組隊。要不然下去了都上不來的。
她言語黯然,“我有同伴的……”
話不用往下說,剩下的意思大緻就明白了。盜墓這種事,除父子之外,别人靠不住。同伴拿了東西跑了也是常事。
林雨桐爲了取信于人,摸了一隻鳳簪出來,“一匣子的東西都被他拿走了,隻剩下這個……之前我簪在頭上……”
那個黑叔拿過去,對着火折子看,“這是鳳簪?皇後娘娘戴的?”
年輕人湊過去,“皇後戴的不是該金光燦燦?”
一個身材高大的一巴掌呼過去:“死了十多年了,還能金燦燦呀?”
林雨桐給的是一支舊簪,是不怎麽光鮮了。
但這玩意一拿出來,她的待遇立馬不一樣了,腳上的繩索被解開了,火也被點起來了。她好歹能烤一烤身上的衣服。
這個黑叔看起來像是這些人的頭兒,他就道:“除了咱們還有人進去了,盜洞都沒來得及處理,怕是要不了兩天,守陵的人就得發現。到時候搜山咱們就藏不住了。要走,現在就得趕緊走。”
那就走!
這些人沒拿了鳳簪就撇下林雨桐,還真就給扛着往出帶。對方沒有惡意,林雨桐也沒把人家怎麽着,反正又餓又渴又是沒精神的,先跟着這些人走再說。把身體養好了,這才能說其他。
天快亮的時候,上了一條羊腸小道。羊場小道的盡頭,停着一輛騾車。林雨桐被扔到車上,四個人依次進來,然後騾車慢慢的走動起來。
走了得有半個時辰,天已經大亮了,雞鳴狗吠聲越來越近的時候,騾車停下來了。然後是吱呀呀的關門聲。
黑叔朝外面喊:“大嫂,搭把手。”然後撩開簾子,四個人依次出去了。
騾車外面傳來女人的聲音,“得了大寶貝了?”說着話,簾子又被掀開,外面站着個面目富态的婦人。這婦人看見林雨桐吓了一跳,“這還是活寶貝?”
黑叔就交代,“弄下來,給弄點熱水洗洗,換身衣服……給弄點吃的。回頭咱們再說。”
于是,林雨桐就被安排偏房裏。等泡進熱水裏,她渾身一個激靈,身上的血液才算是快速的流動起來。這婦人好奇,但也不打聽。隻拿了一套衣服放在炕頭,“現在能動了嗎?要是能動,我就先出去了。”
林雨桐動動腿腳,可以動了,“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
聽這聲音,原主的年紀怎麽着也得在二十七八,三十歲上下才對。這樣的年紀還去盜墓?
林雨桐覺得恢複過來還得趕緊跑,這些人回過頭來,就會覺得疑點越來越多。她不敢再耽擱,抓緊的搓洗。隻要一想想在墓穴裏呆過,就會不舒服。哪怕那可能是另一個自己的墓,那也不得勁呀。
搓着搓着,她突然覺得不對了。她盯着腳踝,這腳踝的内側有個非常不起眼的紅痣……這顆紅痣,她熟悉呀。
烏拉那拉就有這麽一顆,在相同的地方,一樣的形狀和顔色。
她突然意識到不對,伸出雙手看看,再看雙腳。人跟人,這手和腳也都長的不一樣呀!
一起疑心的話,再看着手腳就覺得熟悉又陌生。
她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起來,順手摸出一面小鏡子。她拿着鏡子看原主的臉,然後在鏡子對上自己滿是驚愕的雙眼。
是的!怎麽能不驚愕。
這不是烏拉那拉的臉能是誰的臉?
這是三十歲上下的烏拉那拉!
怎麽會呢?怎麽可能呢?那裏安葬了皇帝……假設四爺是剛駕崩沒多久的,那烏拉那拉也沒了四五年了。
況且,這年齡也對不上啊!正史裏她死的時候都已經年過五十了。現在這明明就是三十歲上下的樣子,要是養一養,收拾收拾,二十四五歲都有人信的。
怎麽回事?
她第一次經曆這麽荒誕的事情。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得回地宮去看看。第一,她不清楚現在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第二,自己能在那裏,那麽四爺有沒有可能也在那裏?
保不齊啊!
想到這裏,也顧不上洗的幹淨不幹淨,她麻溜的起身,穿了衣服。那脫下來的髒衣服還在邊上放着呢,她俯身撿起來,衣服……就是一般婦人家穿的衣服,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從頭到腳,沒有任何身份信息的東西。
這衣服不要也罷。
在這裏吃飽喝足,身上一點一點恢複了力氣。林雨桐給自己把脈,這脈搏平穩康健,瞧不出一點不好的地方。
要不是自己确實會把脈,都不能相信那個渾身幾乎是僵硬狀态的人是自己。
但是,她還不能這副樣子見人的。中毒了嘛,不可能那麽輕易的就給解開。
她把頭發盡量放下遮住半張臉,又因爲穿着這婦人的衣服,灰突突的叫人瞧不出年紀,林雨桐這才‘孱弱’的出去。
那四個人連帶之前趕車的人都在庭院裏,此時的庭院,積雪未全消,五個人圍着一堆柴火站着呢。
黑叔就招手:“之前看不出年紀,現在瞧着,該叫你大妹子吧?”
這是起疑心了,覺得這麽大的婦人下地穴,不大可能。
林雨桐笑了笑,沒解釋,“我是來跟諸位告辭的……”
幾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沒言語。
林雨桐就道:“我的身上隻有那一枚金簪了。那是我的誠意。想來我即便跟諸位英雄不是同路人,但好歹也算是江湖朋友……”
年輕人也道:“肯定不是朝廷的人。朝廷也沒女人當官查案的呀!”
這話也有道理。
黑叔卻笑道:“妹子身子不好,何不養養再走?”
“正是爲了身體,我才着急要走。我這是中了DU了,非我門中郎中不得解。若是再這麽拖下去,隻怕是撐得過十天,也撐不過半月。”
人命關天呀!
黑叔認真的看了林雨桐一眼,“既然這樣……那妹子請便。”
林雨桐左右看看,這像是一處莊子,左右都沒有人家。她面露難色,“不知道能不能請大哥用騾車送去去最近的鎮上……”
黑叔看了幾人一眼,然後點頭,“叫小乙駕車去送送。”
小乙是那個年輕人。
林雨桐道謝,就被安排到車上了。她知道,這些人會跟着她,看她的底細。
跟就跟吧,有機會再擺脫這些人。
鎮上離村子并不遠,騾車一個時辰就到了。林雨桐找了鎮上看起來最好的客棧下車,打發小乙,“謝謝小兄弟了。身無長物,也沒别的相贈……”
年輕人先是不好意思,然後就有點反應過來了,沒錢她怎麽住店。能笃定的在這裏下車,那這裏一定有她認識的人。
他覺得打聽到有用的東西了,客氣了兩句就駕車離開了。
小乙回頭,見她進了客棧,這才拐到一條巷子裏,跟跟着的黑叔道:“人進去了,裏面應該有人接應。”
黑叔擺擺手,“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去客棧問問去。”
可一問,客棧老闆就道:“剛才有位婦人,在我這裏買了幾壇酒,說是要是有人來問她,把這個給來人就行,說是謝禮。”
啊?
“她人呢?”黑叔急忙問道。
客棧老闆指了指後門,“借用個茅房,然後從後門走了。”
“她一個人走的嗎?客棧大門剛才還出去别的客人了嗎?”
這話問的,自己這客棧這麽繁華的,咋可能沒客人進出?
他這麽一說,黑叔就皺眉,這是連對方的同夥都沒法鎖定。他的心不由的狂跳起來,快速的從客棧離開,然後找到小乙等人,“快!馬上就走!莊子那邊不能再留了,那個女人神神秘秘,誰知道什麽來路,會不會将咱們給賣了……”
林雨桐躲在暗處,看着這些人從鎮子離開,她才去了成衣店,買了幾身衣裳順手就給換上了。将身上的舊衣服扔給街上的乞丐。
換了衣服,帶了幾件不起眼的首飾,打扮的像是大戶人家的仆人,這是避免麻煩的最好辦法。她混迹在人群中,在街邊的小攤位上吃馄饨,她得多打聽消息,分析現在究竟是哪一年了。
這裏在皇陵附近,就在京畿之地。百姓談論皇家事,也是常有的事。
坐在這裏,她聽的最多的就是:聖駕奉皇太後西巡五台山,駕發京師。
奉皇太後?
嘉慶朝沒有皇太後!
林雨桐的表情古怪了起來,那麽現在就隻能是乾隆朝了吧。
她一口一口的把馄饨吃下去,想着弘曆你到底是幹啥了,你可别真把你老子氣的棺材闆都壓不住了。
反正是你皇額娘我這回是真從墓裏給爬出來了。
現在,你皇額娘得去恭迎你皇阿瑪了,你們這倒黴母子二人組先慢慢玩。
吃飽喝足,趁着夜色,買了一匹馬。好壞先不論,現在顧不上了,能騎能代步就行吧。
等夜色降臨——一人一馬沿着那幾個盜墓賊走過的路,重返皇陵。
今夜月色朦胧,其實真算不上是夜探皇陵的好時機。
好在皇陵裏松柏常青,樹木高大,借着樹木陰影隐藏了身形,一點一點的靠過去。
盜洞很好找,刨開上面的僞裝,林雨桐拿了繩索綁在最近的一株柏樹上,然後順着繩索下去。
她現在懷疑自己醒來的地方是屬于皇後烏拉那拉的墓室,而四爺的隻怕在正位上。
這就跟幾室幾廳的格局一樣,中間都用石門封鎖。但這石門不管内外,都是帶着機關的。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她下去,打開光源,墓室基本就都看清楚了。可棺椁好好的擺放在那裏,沒有被人移動或打開過的痕迹。那麽就絕不是死人從墓裏出來的。
那麽自己……就真是憑空出現的?!
她不及多想,她得打開那道石門,去驗證自己的猜想。
從很深很深的記憶裏去搜尋,順利的摸到了機關,她祈禱着機關完好無損,要不然八成還得找盜墓的那夥子人想辦法打開那邊的墓看看。
她閉上眼睛,用力的摁了下去……
可這一摁下去,響聲巨大,而且特别刺耳。再這刺耳的聲音中,林雨桐聽到了大口喘氣的聲音,她欣喜若狂,在石門還沒完全上去的時候,蹭的一下子就翻滾過去。她看到了躺在地上,隻眼睛能睜開,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四爺。
她來不及細說,“咱們先走。”
他背起四爺,閃到石門的另一邊,也把四爺的腳先綁住,然後她自己攀着繩子上去,将四爺從裏面再給拽上來。
那個盜洞,林雨桐再去想掩飾的時候,她驚訝的發現,它竟然奇迹般的不見了。
她心裏暗罵一聲,罵能操控一切的人,怕自己和四爺不知道他們的本事麽?
這石門的聲響肯定是驚動守陵的人了,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她背着四爺,以最快的速度隐在暗影裏。她不知道後面的人啥時候會追過去。
事實上,看守陵墓的人已經吓壞了。剛開始有動靜的時候,他們不敢動。以爲是哪裏地動了或是其他。可等了得有半個時辰,就又是一聲巨響,腳下的地都顫了顫。
一個老太監低聲道:“先帝下葬……石門關閉的時候也是這個聲響……”
這話把衆人吓的更是不輕。
守陵的是八旗将士,這會子打發了百人的小隊過去,火把一排排的,将這一片照的燈火通明。可是……陵寝完好無損,并沒有什麽異樣。
第二日,數百人将皇陵裏裏外外的翻了一遍,除了發現幾個可疑的腳印,不确定是巡邏的人的腳印還是外來者的腳印之外,别的什麽也沒發現。
但這事不敢隐瞞,該往上報的還得往上報。
于是,乾隆在西行的路上,就收到奏報,說是世宗陵寝發出異響,猶如打雷。
乾隆皺眉,發旨意回去,叫禮部和欽天監派人好好看看去,然後……然後就完了。
林雨桐再聽到關于皇陵消息的時候,百姓到處都在說:聽說了嗎?世宗爺的皇陵被雷劈了!
她回來給還沒恢複過來的四爺學,四爺當時臉都氣青了:罵人的時候有句話,叫做‘天打雷劈’。爺的墳頭上打雷了,這到底是幹了多少缺德事,才能招緻天打雷劈!
林雨桐之前真沒多想,隻覺得這事就含混過去了。可四爺一變臉,她明白了,然後不厚道的就笑了:遇上這種兒子你就說怎麽辦吧!這種事大張旗鼓的去查,怕别人不知道你比你老子英明,你是聖主,你老子就是那該糟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