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我扶您回去吧。”書生看着在病床上眼淚滴答滴答的掉的白小艾,沒有再近前一步, 反而扶了他媽媽的手往出走。天都晚了, 自己喝了酒,開不了車, 想借輛車趕緊過來都不行。接了電話趕緊出來, 說是打車走, 可媽媽不放心, 就這麽冒着風雪跟着自己來了。
腳下滑的厲害, 她這年紀的人, 要是摔上一跤可怎麽得了?
今兒爲了省那點換鎖的錢, 她在外面一整天了。剛歇下, 就又被折騰起了。
自己是笨,是傻,但這麽一次次的, 就是再傻的人也覺出味道來了。反正就是不能有違逆白小艾的地方, 但凡有,或是兩人吵架之後,她明知道錯了, 但卻不肯認錯的時候, 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事發生,小到牙疼肚子疼,大到絕食自殺,這一回又來了一套車禍。
書生媽低聲道:“是不是嫌棄車不好呀?也是我多事, 當時要是由着她就好了,也不會出這樣的事。要不然……幹脆給換輛車?或者,把縣上那套小房子賣了,給她賣輛車?”
不行!
再說了,她也不全是爲了車!
白小艾是個特别沖動的人,有時候當時情緒上來了,就控制不住自己。知道惹了自己了,又不肯低頭,又怕自己追究,所以,她總能找到讓自己閉嘴不追究的理由。
一如這次,她當時靠着一股子氣開車走了,可半路上估計是想起今兒不對來了。先是今兒出門的時候對自家媽媽過分,想起今兒扔鑰匙那一套瞞不過自己,想起當衆給自己沒臉将自己丢下是她錯了。可怎麽辦呢?她還是不想分開,于是,選了這麽個地方,給撞樹上了。她都出事了,能是做錯的人嗎?她都這樣了,你再要說什麽還有沒有良心了?
可這世上的事,不能因爲你出事了,就一定得是你對的。老用這麽一套,真挺沒意思的。
出來的時候,宋恒斌叫住了書生,“您來一下。”
有事嗎?
宋恒斌當然得保證醫院不受幹擾呀,剛才在家屬來之前,護士已經告訴傷者了,說你這個傷其實沒事,可以起來了,但是傷者死活不起來,隻說這裏疼那裏疼的。但是真檢查了,沒啥大毛病,不到躺在那裏起不了身的程度。結果人家信誓旦旦的說了:“我就是疼啊,叫你們林院長,你們檢查不出來,不等于我沒傷着……”
病人來這一手,作爲自家這種純中醫的中醫院就很無奈了。沒有那些機器檢查和醫療手段,純碎就是靠大夫判斷的,你說什麽病人都不帶信的,你說怎麽辦?
這就很明顯的凸顯出西醫和中醫的差别,在有關醫鬧的處理上,西醫遇上這種問題,可以開出一大串的檢查單子,将這個人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無死角的檢查一遍,然後将檢查的單子甩到病人臉上,告訴他你再胡鬧,咱就換個地方說話。
但是中醫顯然是不行了。這還是醫院開門以來的第一例,也算是徹底的給宋恒斌給提了個醒。以後這種事必然是少不了的,但怎麽樣才能杜絕這種現象呢,那麽,是不是可以另外設立中西醫結合科,對于過來治療的病人,是不是可以在這方面留一些數據下來?
這會子腦子裏紛紛亂亂,想的都是後續完善整個醫院體系的事。腳下不停,将家屬帶進了保安室。
保安室是非常健全的,牆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監控屏幕。宋恒斌叫人調出之前的,然後跟傷者家屬解釋:“醫院門口是有監控的,這個您理解的吧。”
當然!這是必須的手段。
書生點頭,那邊已經将畫面給調出來了。
畫面上出現了自己的車,很紮眼的長安,打扮的花枝招展特别吸睛的那種。就見這車是停在醫院門口的,停了得有三四分鍾。今兒下雪,路上的車輛比較少,就見車停了幾分鍾之後,然後緩緩的,慢慢的,朝前開去,緊跟着方向盤打偏,慢慢的朝綠化帶靠近,再然後,車撞上綠化帶了……撞了一次了,車倒回來一點,再朝前,又給撞上了……如此再三再四好幾次的試探,後面的協警在視頻裏一直看着自己那車,估計是以爲女司機不小心開那邊去了,然後想倒車不好倒了吧。他就朝自家的車走過去,然後司機估計是緊張的一下,加了一點油門,這才突然給撞到樹上了。
宋恒斌也不敢說人家故意撞的吧,就是說:“可能新手上路,想往出倒呢,結果一家夥給撞上去了。”
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麽車損壞的有些厲害,但是人卻沒事。
他就道:“可以姑娘家給吓住了,做家屬的給做做工作,要是實在不放心,可以去别的醫院檢查檢查,要是出了什麽問題,也好能及時就醫。”
書生無奈,白小艾開車的技術比自己要好!不可能四周沒車,醫院門口那麽大的地方掉頭都掉不了一頭給撞進綠化帶好幾次。
他是真不想管的,但是他也知道白小艾的,自己一旦走了,她會賴在醫院不停的鬧。這是誰的醫院?鬧的人家不得安甯,最後還得自己出面,這又是何苦呢?
書生媽拍了拍兒子,“你趕緊交醫藥費去,我去叫小艾。”
老太太不知道怎麽說的,五分鍾之後,把白小艾帶出來了。白小艾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像老太太不扶着她,她都走不了路了。
書生不得不伸手,“媽您撒手,拽着我這邊,我扶她。”
老太太擺手:“你去路口擋車去。我扶着她慢慢走。”
再把您給摔喽。
正拉扯呢,張欣從後面跑過來,“阿姨我扶她走,您慢着點。”
書生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姑娘可真熱心,這還沒走呢?”
“我的工作就在這邊,忙到現在。”張欣說着話,看了低着頭也不言語的白小艾一眼,也就閉嘴了,然後将人給扶到車上去。等再跑回醫院,就聽見宋恒斌一副送瘟神的語氣跟那個叫王甯的大夫說話,“……我覺得還是得跟院長提一提,雖說一千一萬個人裏,也不一定能遇上這麽一個病人,但真要是遇上一個,那可真夠受的了……不過,這各種檢查設備,人員配置下來,這又是好大一筆……”
“宋院長……”張欣就在後面弱弱的搭話,“那個……我們公司有些小設備,是可以租用的哦……”
宋恒斌:“……”醫藥代表這種生物簡直是無孔不入。
他沒管張欣,這姑娘在醫院不是幫這個就是幫那個,連清潔工的活都搶着幹,弄的上下沒人好意思對她冷臉,隻要不幹擾正常的工作,他也懶的去管了。完了回了辦公室還是先給林雨桐回了電話,把事情說了,這才提到醫院設備的事。
設備需要的費用不是個小數目。
林雨桐挂了電話的時候有些沉吟,這筆錢三年後叫自己拿出來,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配置在新醫院那邊,一次性就到位了。可現在租住的地方,别說是購買了,就是想騰出地方來安置這些設備,都有些艱難。
短期内看,租上三年倒是更好的辦法。至少拆卸安裝維修維護這些,都有專人來做。醫療器械公司的售後服務那是做的真不錯的。唯一發愁的就是安置在什麽地方的問題。醫院現在的地方擠的滿滿當當的,沒地方呀。
林雨桐翻出周元的電話,周元就是那個跟林雨桐一塊租樓,想跟林雨桐捆綁在一起的開月子中心的。他打算陽曆年的時候開業,這個時候正在籌備期。她現在想的是能不能從他手裏再單租一層出來。
跟周元約好了見面的時間,這才去樓上接暖暖去。
順着樓梯走了一半,林雨桐突然想起來了,趕緊給宋恒斌打過去,“之前你說的那個叫白小艾的病人,保衛科的那段視頻,記得保存下來……順便再給我發過來吧。”如果不保存,過段時間,系統就會自動清除這些記錄。
而林雨桐也要将這些東西留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她做這些,純粹是謹慎使然。但卻沒想到,真會有用到它的一天,當然了,這是後話。
到樓上的時候,暖暖正跟她三姨吃西瓜呢。林陽自打懷孕,之前一直保持的晚上不進食的好習慣就被打破了。孕婦嘴饞,也愛餓。稍微有點想吃的,蘇南立馬就給去辦。今兒估計是外面冷了,家裏的暖氣開的熱,她又燥了。
“吃西瓜也上火,少吃點。”林雨桐提醒了一句。
“沒事,是小西瓜,還是我跟暖暖分着吃的。”林陽給暖暖擦了嘴,暖暖一手塞西瓜塊,一手朝林雨桐招手,“媽媽,吃!”
林雨桐過去嘗了一塊,西瓜不涼。
“地闆上放了兩天才敢叫吃的。”齊芬芳從廚房出來,“不涼。”
暖氣屋裏放兩天都不會冰了,何況是地暖的地闆上,肯定是不涼的。
可這不能叫暖暖再吃了,“要不然今晚得給我畫地圖了。”
畫地圖是幹嘛?
暖暖不是很明白這意思。
林陽就逗她:“就是尿床哦!”
暖暖蹭一下收回了抓向西瓜的手,一臉的驚恐。
齊芬芳嫌棄兩人吓唬孩子,“沒事,有尿不濕了。咱們穿紙褲褲。”
那也不行啊!林雨桐趕緊拉了孩子過來給擦嘴,大門響了,齊芬芳開了門,是周安民和林雨苗兩口子。手裏拎着菜,周安民就道:“剛才出去了一趟,把菜都給買了。報的明兒還是雪,媽你跟我爸就别出門了。要啥也叫保姆去買,别啥都親自幹。”
齊芬芳心裏比較得勁了,難得大姑爺這麽細緻的想到了。
來都來了,見林雨桐在就過來說幾句話,林雨桐也順便問周安民那個私立醫院,他們的設備當初是怎麽買的,大緻的價格這些問題。
正說着話呢,齊芬芳就加進來問了林雨桐一句:“你跟老三說給小四買家具家電的,這幾天怕不行吧。雪大路滑,過幾天再說?”
林雨桐:“……”這是有意當着周安民的面問的。
周安民果然比林雨苗機靈多了,一聽就明白了,“要給小四買家具家電呀?完了叫你大姐一起去看,小四是家裏的老幺,家具啥的叫她隻可着喜歡的買。别論貴賤,咱三家平攤了就完。”
林雨苗這才有點反應過來,等周安民看過去的時候,她‘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當然了,小四不可能花錢沒節制的。
再買東西之前,小四帶着三個姐姐去了路家給準備的婚房。咋說呢?不能說這邊不好,不管是從樓盤還是從地段,以高新的發展情況,這地方其實比林家住的那個小區房價也是隻貴不便宜。但就是一點,這是個商住兩用的樓。因着在高新的好地段,因此,選擇在這裏開公司的比較多。樓裏面進進出出的人也會比較雜一些。房子裏面裝修的不錯,啥都帶了。看的出來,是請設計師專門設計過的。但是住在這種環境裏,就不像是回家。
“這房子當初買的時候,均價不到兩千,那時候高新區還沒發展起來。現在一平都八千多了。當時當投資買的,還是賺了的。”小四就道,“這房子要是租出去,房價不會低。”
在這棟樓裏上班的好些高管就很有意願。
“住在咱們家那邊,比較像是過日子。”小四就道,“我都量過尺寸了,像是沙發,電視包括冰箱啥的,都能搬過去。”
意思是這邊比較好的家具都拿過去自己用,然後想租出高價,就給這邊換點便宜點的貨就成了。也是全新的,對于租戶來說,這就很可以了。
如此一來,一家也就是幾千塊錢,就把這屋子給填起來了。
也行吧!這甚至都不用太逛,隻找性價比高的就完了。
林雨苗反倒是不好意思了,光是收的路家的禮都不止這個數了吧。占了便宜她心裏又不安,回來就跟周安民商量,“小四結婚的時候……禮金是不是多上一些。”
“今年有獎金,老二老三給多少,咱們就給多少。”小心的撒了個謊,好叫這個女人安心一點。
小四結婚,叫人徹底見識了什麽叫農村土豪。婚禮頭兩天,小四跟路天章視頻的時候,就見識了,陸家那邊一直很熱鬧,歌舞團在門口搭着棚子表演,鑼鼓敲着,鞭炮放着,晚上的煙火一放就是半宿。
小四心疼的抽抽,一晚上這得好幾千塊錢的煙花爆竹錢吧。
路天章就道:“沒法子,是我爸我媽的朋友,人家送的,不放咋辦?放着不是怕啥時候不小心炸了,就是怕時間長了潮了,我總不能拉了再去換成錢吧。”
然後結婚當天,成百輛好車來接親,要不是蘇南找人,人家交警非得攔了不可。專門有人出面維持交通的。城裏不能放鞭炮。但是紮氣球可以呀。從小區門口一直到單元門口,鋪着的都是氣球,汽車随便過,路人願意撿就撿,孩子願意踩就踩,圖一熱鬧。誰現在撿這個回去呀?不都是帶着孩子玩嗎?大人孩子這個一踩那個一踩的,噼裏啪啦跟放鞭炮似的。就圖一熱鬧。
這就導緻了很多人被驚動了。像是樓裏的,小區裏的,跟林家有些交情,但是屬于泛泛之交的那種,林家沒特意通知,也沒邀請,那就隻當不知道算了,不用走了。可現在這動靜,也不能說假裝不知道呀。既然知道了,就過來随個禮吧。
書生這種的,按說是四爺的小姨子出嫁,書生是不用給走禮的。但因着離得近,書生媽就給包了八百塊錢的紅包,“去吧,禮多人不怪。”
白小艾從裏面出來,“人家都結婚了,你好意思嗎?”
打從醫院回來,兩人就冷戰。一人一個屋,誰也不進誰的門。這是兩人頭一次說話。
書生回頭就說了一句,“這麽長時間了,該冷靜的也冷靜下來了。你覺得咱倆這樣,還有結婚的必要嗎?”
“你什麽意思?”白小艾就問。
“我們是成年人了,你能不能冷靜一下……好好想想,這日子真有必要嗎?你要的是幸福,是過的好。假如在一起不能過的更好,連湊活都不能,咱們又何必呢?”書生說完,扭身就走。
白小艾從後面拉住他的衣服,“你什麽意思?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知不知道,要是不結婚,我就成了笑話了。我的朋友,她們都知道我要結婚了……你這突然悔婚,是想幹什麽呀?”
“日子是過給自己的,不是過給人看的。我沒興趣跟你一塊秀恩愛。”書生甩開白小艾,“我還有事要忙,你最好别再跟着。”
白小艾是沒跟着,一個人愣在了當場,好半晌她才扭身去看準婆婆,“阿姨,你看他!”
書生媽回身坐在沙發上,繼續織她的圍巾去了,不言不語,連頭都不擡,從這個方向看她的臉,那眉眼之間,竟是帶着幾分嘲諷。
白小艾愣在當場,突然從心裏覺得冷。她感覺得到那種冷漠,那種好像從來都沒喜歡過的帶着一種厭惡,甚至是憎惡的冷漠。然後就聽到不帶絲毫起伏的聲音:“歇着去吧!不是身體不好嗎?躺着吧,要什麽我給你拿。”
白小艾沒說話,渾身僵硬的挪到屋裏,先是羞惱,緊跟着是無邊無際的害怕。
她聽見外面,準婆婆打電話的聲音:“是小欣嗎?我知道你是我們小艾的好朋友,我就是想問問,你知道她喜歡吃什麽嗎?這孩子胃口不好,給做什麽都不好好吃……就想問問你,她一般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吃什麽……”
以前覺得這是關心,現在才發現,這壓根就不是。
她所有來過家裏的朋友,隔三差五的都會來勸她,說你知足吧,你那樣的婆婆比親媽都好。現在才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給網住了,而且,這網子越紮越緊,突然就叫人透不過氣去。
她甚至想,這要是萬一自己被這母子倆害了,就是說他們是兇手……也沒人會信的,連自己的朋友都不信。
白小艾一個激靈,不知道爲什麽會有這種恐怖的想法,她急切的将房間門反鎖了,然後蒙在被窩裏,給媽媽打了電話去,“媽,我告訴你……我婆婆……這個人城府很深!媽,我好怕!”
“害怕啥呀!”她媽媽在那邊吼道,“你可消停點吧。你婆婆咋了,我就是再挑剔,也挑不出你婆婆的理來。前幾天,你婆婆打電話,還跟我商量你們的婚事。電話裏聽見我咳嗽了兩聲,二話不說,給我轉了一萬塊錢……說叫好好養着身體,身體要緊。你說你害怕?害怕啥呀?人家對咱家裏人都這麽貼心貼肺的,能對你不好?上回你表妹去你那邊我可聽說了,你是喝杯水都得人家遞到你手裏……你要是這麽着還不足興,那我就真管不了你了,你看你怎麽辦吧。我還是那句話,别抻着了,趕緊結婚。”
我難道不想結嗎?之前就是想把房子裝修了再結婚,這有什麽錯處嗎?
但是現在結婚……她突然之間真的害怕了。連父母都覺得書生和他媽媽是最好的,所有的錯都是自己的,都是自己作的……這得多可怕。自己是作,但是……這準婆婆真就是善人嗎?
這段時間她和書生冷戰,準婆婆是一直不言不語,一樣的做飯,一樣的該幹啥幹啥。唯一不同的是,再也沒勸過他兒子。隻是每次吃飯前都會說:把這個給小艾送去,是小艾愛吃的。把那個給小艾小艾,小艾喜歡。
自己有時候吃,有時候不吃,全看心情。也因此書生的臉一天比一天冷。
她之前沒警覺,她隻覺得也許老人覺得管不了了,所以不管。但對她的好是沒變的,她确實是每次都打聽自己愛吃什麽,哪怕是再貴也給買,再複雜繁瑣也給做,這怎麽能說不好呢?
可等突然警覺的時候,才發現看似溫柔甜蜜,實際上是一個陷阱,自己深陷其中,卻猶不自知。她茫然了看着房間,聽着外面傳來的婚禮歡慶的聲音。這樣的婚禮也是自己想要的,曾經以爲是伸手就可以碰觸到的。可現在,她害怕了,膽怯了。
這段時間的堅持,是爲了什麽?
愛情?
兩人連最基本的正常交流都沒有了,一說話就吵架,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别說愛情了,連個陌生人都不如。
他們兩人沒有婚姻那道手續,可過的一直就是婚後那種日子。她不知道要真是結了婚,婚姻是不是就是這樣,日子一天天的磨過去,然後把彼此磨的面目全非,最後相看兩相厭。
如果不是爲了愛情,那自己堅持又是爲了什麽?爲了放不下的面子?
面子是重要!可小命更重要。
她不怕書生,她知道書生心軟。但他怕書生的媽,怕這個一直以爲是準婆婆,将來一定會是婆婆的那個人。書生容忍她,那是因爲書生愛過她,哪怕是沒有愛情了,還有情分,還有曾經一起走的這些年。所以,他再如何,至少他不會傷害她,她笃定這一點。
但是……能指望一個可能從根子上就厭惡你,算計你,用圈套套你的人包容你的一切嗎?不能!她想起準婆婆最愛跟書生說的一句話,“你爸走了,媽就剩下你了。你要好好的,叫媽放心。爲了你呀,媽真能跟人拼命。”
是啊!她爲了她兒子,什麽做不出來。
她想,要是哪一天自己突然死在家裏,也不會有人懷疑自己不是自殺。因爲自己有自殺的前科,有各種的前科證明自己就是這麽一個人。而不會去懷疑是準婆婆殺了自己。
她不知道爲什麽要這麽想,但隻要一朝這個方向想就會停不下來來,然後冷汗就下來了。她利索的起身,然後收拾包裹,她手裏還有私房錢,是之前攢的。書生掙的并不少,早前這錢是交給自己管的,後來家裏的開銷都歸婆婆管,家裏又是買車又是幹啥的,大宗的錢是沒有的。書生的工資她現在也說不好是一季度一結還是半年一年一給的,反正她花的錢總有,她也想着是不是那母子準備攢錢裝修房子,也沒問過。現在想來,應該是他媽早防着自己了。不過,這段時間,給自己的零用錢也不少,每月都有幾千……
這錢……現在想想,隻怕是老太太怕自己沒錢走不了吧。
是的!要是沒錢,沒工作,她是不會這麽利索的就離開的,這攢下的七八萬塊錢,就是離開的底氣。離開,租房子,然後再說以後,總之,她要盡快的逃離這個地方。
書生媽在窗戶口,看見兒子回來了。一扭頭,看見白小艾拎着行禮,站在房間門口,她站着沒說話,對白小艾四目相對。
白小艾終于确定,她不是錯覺,老太太就是讨厭她,甚至于是憎恨她。
她再不猶豫,拎着箱子就走。她想,要不是這個老太太,她應該早就跟書生結婚了。是的!生下孩子,結婚過日子了。
她開了門出去,老太太在屋裏尤自虛僞的喊着:“小艾……你去哪呀?你這孩子,怎麽動不動就要走呀。這麽大冷天的……”
書生上樓就聽見母親的喊聲,然後跟白小艾走了個面對面。兩人相對而立。
書生沒問,隻側身朝邊上讓了讓,由着白小艾走。
白小艾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路過書生的時候,說了一句:“聽過捧殺嗎?”
什麽?
白小艾沒看他,隻說了一句:“我……我們最後的情分,就是在你母親的捧殺裏……耗盡的。”說完,再不停留,擡腳就走。
書生在門口站了半晌,轉過彎,跟站在門口的母親相互對視。
書生媽摘下老花鏡,歎了一聲,“她不會再回來了吧?”
不知道。
“你不會再犯糊塗了吧?”
什麽?
“我知道你不會!”她會不會找你,我不知道。但她找你,你不會再心軟我是知道的。男人這種生物,就是如此的。
書生沉默了。
書生媽就道:“我明兒也走……”縣城的房子賣了一套,但還有一套早年的一室一廳四十來平的房子,她一個人住,盡夠了,“我得回去照看了。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媽,您幹嘛呀?”
“她剛才沒說錯,我就是故意的。”
“媽,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書生上前攥着母親的手,“您得留下,給我把把關。要是有合适的姑娘,我會去相親。遇到合适的,我會結婚……您以後還得幫我帶孩子呢。”
過去了!就叫過去吧。
書生媽的心這才算是徹底的放下了,她難得輕松的笑了起來,“怎麽樣?婚禮熱鬧嗎?”
熱鬧!
特别的熱鬧。
一路敲鑼打鼓的把媳婦迎回家,門口烏泱泱的,桌子椅子擺滿了。把媳婦娶進門,但是婚禮的儀式和酒席,卻不在老家。人家選在了縣裏的酒店。所有的親朋好友,咱都過去。鄉鄰裏,能去的都去,去不了的,家裏這邊也開宴,有專門的人招呼。
婚禮儀式不僅全乎,這完了之後還有歌舞表演。反正是大家在下面吃吃喝喝的,上面的歌舞節目不斷。這種盈利性質的民間舞蹈團體,反正是拿錢幹活呗。給的豐厚,人家就賣力。而且,也沒有農村整的那個惡俗的表演,還挺上檔次的感覺。
倆親家都屬于那種不差錢的,路家舍得,林忍讓就不會讓了下風,越發顯得這婚事辦的體面了。
林雨桐是陪着尹家人坐一塊的,小四結婚,不管是尹家人,還是蘇南那邊,人家都當大事,能來的勁兒都來了。尹家是除了帶孩子的尹麗沒來,剩下的都來了。牛愛群是一個勁的誇,“小四好福氣。那婆婆一看就好相處。”
不止是好相處這一樣好處。林雨桐就注意到了,路媽帶着兒子和兒媳婦到處給人敬酒,敬酒的時候介紹呀,每次介紹人的時候不是說這個你叫伯伯,那個你叫叔叔,她總是說,以後你有啥事你可以找這個叔叔,以後要是遇到那個事了,你可以找那個叔叔。你這個叔叔是幹啥的,經營什麽的,生意做的多好。那個伯伯以前在哪裏上班,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地方,隻管去找他,沒人比他更清楚。她在介紹人脈,也在引導帶着小四從不同的角度是認識人看人。
所以,一個壞婆婆很可能毀了一個能幹的媳婦。一個好婆婆卻能打造一個更能幹的媳婦出來。
路媽就有點這個意思了。
牛愛群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後視線就停留下來了:“那個滿場忙的姑娘……是小四的小姑子吧。”
林雨桐這才注意到一個高大的姑娘,“對!是小四的小姑子。”
那孩子生的高,目測少說也有一米七三的個頭,穿着運動服,短頭發,大長腿邁着,給這裏送點酒,給那邊招呼着拿飲料。不管哪頭親戚家的孩子,都幫着照看了。跟小孩子嘻嘻哈哈的。長的不算好看,但很醒目,五官像是路媽,濃眉大眼,說話大嗓門。皮膚不白,但因爲年輕,顯得特别健康亮澤,叫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精神。
等喜宴完了,要走的時候,路媽特意拉了林雨桐,低聲問說,“她二姐啊,跟着她二姐夫的那個小夥子,是誰呀?”
人家大概覺得叫林大夫太生分,叫桐桐吧,又顯得不夠尊重。就這麽她二姐她二姐夫的叫,林雨桐還有些不習慣。等反應過來了,才明白,她問的是虎子。林雨桐心裏一動,朝虎子指了指,“那個?”
對!就是那個。
林雨桐就笑:“那是我的小叔子,公務員。在鎮上的畜牧站工作,清閑,也能照看家裏,就是不掙錢。”
錢咱也不缺呀!但是公務員好啊!
“有對象了沒?”路媽張嘴就問說。
林雨桐愣了一下,然後搖頭,“他這孩子老實,有些腼腆,不太會跟姑娘家打交道,介紹了幾個都因爲他不主動,所以沒成。”她還以爲路媽有合适的姑娘介紹呢,心說,以路媽這眼光,看上的姑娘一準也差不了,說不得就是機緣呢。
結果路媽不走尋常路,立馬回頭跟跟在後面的她閨女說:“你聽見了,人家沒對象。”
這姑娘也沒不好意思,朝着林雨桐咧嘴一笑,然後人家大踏步的朝尹家的車那邊追了過去,
林雨桐都愣住了,看向路媽。路媽哈哈就笑,“沒法子,人家把兒子生的太俊俏了。”
說這話的時候帶着幾分打趣的意思,好似林雨桐看上四爺就是看上四爺的顔了。
她笑着搖搖頭,也不去管了。說實話,虎子長的還是不差的,尹振的原身長的不錯,尹麗也是個漂亮姑娘,一母同胞的虎子長相自然跟醜無關。隻是人長的美醜是一方面,給人的感覺好壞,氣質也很重要。虎子現在好歹是單位了上班,收拾的利索了,見的人多了,看着也還不錯。
林雨桐跟路媽告辭,去尹家那邊的時候還聽見這姑娘說,“我加了你了,回頭我給你發消息。你一般什麽時候有空,上班期間聯系你會不會影響工作……”
林雨桐沒靠太近,直接上了自家的車,上車一看,自家閨女趴在車的最前面,看着她二叔和路家的姑娘,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