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下巴擡了擡, 示意緊挨着關東的那一位。
這位也是個小夥子,小嫩白的皮膚, 粉粉嫩嫩的, 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二十八的小夥子, 愣是看上去隻有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我, 楊一凡。Y省醫學院畢業, 畢業之後在市醫院實習過一年, 後來因爲實在不掙錢, 就回家在自家的中醫診所裏幹。中醫嘛, 人家信我外公的多, 信我媽的也多,就是沒人找我看病。我覺得其實我還行,但就是沒人找啊!所以, 這幾年看的最多的就是皮膚病。不過真得了什麽牛皮癬呀人家都不找我, 來找我的都是瞧瞧青春痘啊,痤瘡呀,後來小姑娘大嫂子的, 皮膚粗糙了, 幹燥了,也找我。我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研究這個了,什麽雀斑了,妊娠斑治的也還都不錯。”說着就看林雨桐, “林姐,咱們做自己的産品不?我自己做了古方的美白丸藥,晚上放在肚臍眼,這可是全身美白,堅持一段時間效果顯著,大家看看我……”說着還怕林雨桐不信,噌的一下把短袖兜起來,亮出白嫩嫩的弱雞仔似的肚子。
白!很白!真的很白!
很好!
天賦真是太好了,而且都勇氣可嘉,很有神農嘗百草的意思,在自己身上開始試驗了。不過,這都是些走偏了個天才呀。
這麽着可不惹人發笑?偏他還不覺得可笑,繼續說他的,“那怎麽辦呢?我要是不看病,我就沒收入。沒收入我媽也不給我,說我不上進。那把我本來就年輕,還生了一張娃娃臉,人家非不信我,這是我的錯喽?那還不能讓我另辟蹊徑了?反正自從我能調理這個之後,我掙的比我外公和我媽加起來都多。估計是嫉妒了,把我一竿子支出來了。”狠心的喲!不能提,提起來都是淚。自己在老家可以說是小有名氣了。有病沒病都能想起他小楊大夫的,可到了這裏,自己是誰?
林雨桐在楊一凡後面畫了個深井,這小夥子是需要發掘發掘的,也許下面出的不是水,連着的是金礦呢?
她點頭示意楊一凡,記住你了,很好,請下一個。
下一個是個嬌滴滴的姑娘,瘦瘦小小的,“唐詩,年齡保密,隻領導可見。”
好的!林雨桐低頭,嗯,資料上有,二十八了。
就聽這姑娘繼續道:“我跟剛才那位喬大夫差不多……”
“都是治婦科病的?”楊一凡回頭問了一句。
唐詩臉一紅,“她治療婦科,主要不孕不育。我治男|性|病,也包括不孕不育,什麽前列腺炎,前列腺肥大,尿頻尿急尿無力,還有男|性不能提的隐患,我都能治。”
她這邊說的一本正經,其他人憋笑憋的臉紅。
這妹子長的跟擅長的玩意反差太大。病人咋好意思跟這麽個小姑娘說難言之隐呢?
宋恒斌小心的看了林雨桐一眼,這要不是白老送來的,他給面試的話一個都不能要。嘛玩意呀?都是些牛鬼蛇神呀。
能不能有個正常點的?
接來的這位正常點,這位年紀也大,看上去三十好幾了,“我叫陳海,今年二十七了。”
林雨桐的筆吧嗒一下掉桌子上了。
楊一凡大呼小叫,“兄弟,回頭我給你看看,這皮膚你是咋整的,咋愣是看上去得有三十七了。”
陳海摸了摸臉,“不用!看上去成熟,找我瞧病的人就多。在我們本地的熟人瞧病都找我爸,被介紹來的外地人,都把我當成我爸,所以我上手的機會還挺多的。現在這人,小病小痛的不找中醫,自己去藥店買藥吃了就好。大病大痛的也不找中醫,人家直接開刀做手術去了。所以差不多能遇到的病人就是那種身有頑疾的。比如中風後遺症、偏癱、面癱,類風濕、關節炎都是這一類的。所以,我接觸這種患者比較多。看效果的話,中風後遺症、偏癱面癱這些,是紮針吃藥了就能很快看到效果的,是不是好了一點患者和家屬都能很快感知到的。像是類風濕關節炎之類,這是長期需要調理的。而且随着季節和天氣的變化,時輕時重,我看診的時間短,迄今爲止還沒有完全看好的病例。以後,我想在這方面多學學。”
嗯!這方面的老年患者很多。
林雨桐把這個标注在陳海的後面。這才看向下一位是真年歲大的,他一笑一口黃牙,張嘴說話帶着明顯的方言口音,“我年紀大了,是真三十七了,叫柳土鎮,以後大家叫我老柳就成。我呢,跟之前這個小陳大夫治的都差不多,但是有差别,我主要是蜂療。”
蜂療,這現在可是很偏門的。
就聽這位老柳道:“跟小陳大夫相反,中風偏癱我遇到的患者用蜂療的,效果不明顯,但是風濕、類風濕、關節炎覺得效果還可以。但這個,信的人少。我沒啥學曆,就是跟山上一個老道學的,他會幾手就教了我幾手。找我看病的也不多。我爲找蜂療的資料的,去找過縣中醫院的老中醫,這麽着就認得了。然後聽說這裏招中醫大夫,就推薦我給白老,我就來了。”聽說工資待遇啥的比在家時不時的逮住個病人掙的要多的多。家裏的老婆孩子還養着蜜蜂呢。
林雨桐點頭,“現在蜂療的不多,咱們以後可以一起研究。”現在做蜂療的少,但不是說沒有。還有專門的蜂療研究所。但是白老把此人推薦過來,那就是此人身上一定有過人的地方。她還得再看看然後決定怎麽用。
緊跟着的一位是個面色嚴肅的女人,顴骨有些高,面上帶着煞氣,說實話,做大夫這個面相叫人覺得有點違和,看着就很兇,長的兇是一方面,關鍵是那個表情和神态,像極了特别嚴肅的那種教導主任。跟這樣的大夫交流,患者的壓力估計有點大。她不苟言笑,說話也言簡意赅,“王甯,三十二歲。中藥醫科大學博士,剛畢業。中醫沒什麽擅長不擅長一說,本就是一個整體,相互關聯。我隻能說我就是一個中醫大夫。完畢!”
其他人面面相觑,這是幾個意思。看不起人呀!
誰不知道這個道理呀?可問題是你到了實踐中你試試,你碰到的什麽病例多,你治的多,你的心得多。這叫擅長,懂了嗎?
林雨桐輕咳一聲,頭一次見面能說啥,隻得說了一句:很好!下一位。
下一位被這氣氛整的有點不自在,他呵呵一笑,“我呢,三十五了。叫金波,大家叫我老金就行。我主要是火療,就是藥膏加火罐治這個肩周炎和頸椎病,實踐了得有十年,我這人笨,學一樣就隻鑽一樣,就這也不敢說學的通了。隻是十年實踐,接觸的患者怎麽說也有三五千了,效果還不錯。”
軟軟的頂了一下女博士。
然後是最後一位,個子瘦瘦的小小的,坐在椅子裏找不見人,是個比唐詩看着還嬌小的小夥子,“我,張建,三十。我嘛,就是耳鼻喉。不是傳統的……我用的是茶療食療,什麽咽炎鼻炎,眼疾耳鳴都有效。你們上某寶搜一下,藥茶的銷量最好的商家就是我。”
“你合法嗎?人家知道你賣的不是茶,純粹是藥嗎?”女博士張嘴就問了一句。
所謂的茶療,就是把草藥制成粉末,然後包成茶包,當茶包一樣泡水喝或是用泡水的熱氣熏蒸。
被女博士一問,張建憋氣的不說話了。
林雨桐暫時沒管,團隊需要磨合,慢慢來嘛。她低頭看看,不管怎麽說吧,這個團隊裏治什麽的都有。除了女博士擅長的還不清楚之外,别的人都是經過市場檢驗的。這些病都是常見的病,患者群體巨大,也就是說,真要是做,不怕虧錢的。
林雨桐合上手裏的筆記本,“我就不自我介紹了,大家能來,必然是盡可能的把我這個人查了不止一遍。對于你們來說,這個決定也不好下。既然來了,從前積攢下來的都一切歸零,得從新開始了。在這裏,沒有人認識你是誰,沒有人口傳口的告訴别人,那個什麽大夫治療什麽治的可好……沒有!也許會有老病人找上門來,但估計需要長期理療的病人,是走不了這麽遠的。因此,到了這裏,一切都是全新的。我們這個團隊平均年齡,在中醫行裏的話,就顯得有些年輕。年輕意味着經驗不足。但也因爲年輕,我們存在着無限的可能。而且,能被白老推薦過來,這本身就是實力的說明。我們不驕傲自大,但也不用妄自菲薄。醫院下周就正式開業。在開業之前的這一周,我們并不能閑着。每天按時來,因爲我打算在咱們醫院,開展中醫急診。而你們每個人,都是随時支應的急診大夫。”她說這話的時候特意看了宋恒斌,“從明天開始,進行急診科培訓。”說着就又看宋恒斌,“你估計這周得忙,一方面跟着學急診,一方面在開業之前得做好宣傳。要找五十名婦科病人,五十名男性|病病人,找一百名肥胖症病人,五十名皮膚病病人,五十名中風後遺症病人,五十名咽炎鼻炎病人,五十名類風濕關節炎病人,頸椎病肩周炎病人一百名……”
宋恒斌就道:“當天免費治療,這個我明白。但就怕消息散出去之後,各種疑難雜症的患者一股腦的湧過來……”畢竟你名聲在外。
林雨桐點頭,“這個放心,所有的,你們覺得無法無法處理的棘手的病人都可以推過來。大家不要有心裏負擔,屆時,中醫界的老前輩我會邀請不少。不用擔心有下不了台的事情。”說完就看衆人,“還有誰有什麽要補充的沒有。”
關東舉起手,“那個……林姐,這大夫是不是得有個助理或是護士跟着呀。”
“不是護士,随後每個人需要帶兩個醫學院的實習生。”因爲是私立醫院,願意來實習的還是不多。家長叫孩子學醫,爲的就是端鐵飯碗,公立醫院不管能不能留下,大部分都願意去嘗試一下。哪怕多做幾年臨時工,也不想跑到外面私立醫院。除了熬出頭像是周安民一樣跳槽的那種,大家就認爲說進不了公立醫院的好像多沒本事似的。因此,這邊招實習生的時候,踴躍的不多。研究生不見,本科生都少,倒是專科的學生,很踴躍。林雨桐挑了一些,一人身邊能帶個兩個。先期就這樣,“從明天開始,實習生跟大家一樣,一起學中醫急救。”
桂枝不由的都深吸一口氣,可别被人家給比下去了,那可真丢了師父的臉了。
林雨桐又問住宿的問題,“現在的條件有限。将來那邊醫院建成了,我承諾大家,在附近給大家一人配置一套房,最低标準兩室。随後醫院先會安排幾部車,如果有需要用車的,跟宋醫生提前打招呼,他給大家安排。盡量不要自己開車,醫院會有司機。”說着又問宋恒斌,“保安的事聯系的怎麽樣了?”
“放心。”宋恒斌在這上面很注意,“聯系了最好的安保公司。我挑的都是剛從部隊服役回來的。”
嗯!這就好。
一說到私事上,大家就比較放松了。
唐詩就喊:“本來有一居室的,我不習慣。我跟喬大夫和王大夫我們三個女生住個大三居。”
老柳也笑,“你們年輕人愛熱鬧,我是跟不上趟了。我自己一個人住。”
“我也一個人住,老柳呀,咱們平時可以一塊喝喝茶。”
張建在一邊嘿嘿嘿:“你們不跟我們一塊住,那是怕家裏的嫂子來了我們礙眼。”
這麽一打岔,彼此都笑了。關東和楊一凡住一套兩居的,陳海和張建住一套兩居的。剩下的實習生在醫院有宿舍,保安後廚都有住的地方。就是史雨虹三個人,他們是一撥的。這三個人要求跟其他實習生一樣,都隻住醫院就行。
大家都滿意,那就沒問題。開完會,立馬開飯。有食堂的好處馬上凸顯。廚房裝修的很可以,外面就是大廳,另一邊醫護人員的就餐廳跟對患者開放的餐廳是分開的,看起來很居家的環境,煎炸烹炸,中式西式的都能做。
用關東的話說,光是爲了這一口吃的,來的也劃算。
楊一凡盡量控制自己吃肉,“吃肉對皮膚不好,我這皮膚就是活招牌。”還提醒關東,“小心胖了我告訴你。你都胖了,你給誰看肥胖病呀。”
去去去!胖子身上的肉是一頓吃上去的嗎?
王甯則端了盤子坐在林雨桐邊上,特别鄭重,“我覺得中醫急診,一周的培訓根本就不可能。”
你說的對!
“這得分幾批進行。”林雨桐就道,“這個得一步一步慢慢來。短時間内,咱們這邊不挂急診的牌子,但做大夫的,什麽情況都可能發生。還是得會一些。”
這樣啊!
“我沒有多少實踐的經驗。”王甯就道,“我比較擅長寫一些論文之類的東西。但是中醫跟西醫還不一樣。西醫做上十幾台手術,至少能弄個兩篇論文出來,中醫沒有半輩子,都不好意思寫論文。”
寫論文?
林雨桐一時沒反應過來,“如果是爲了職稱,或是你可以試試在學校任教。”一些理論知識,是不需要多少實踐經驗的。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王甯就道,“我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剛開始,你一提這個急診,我還挺動心的。可是後來我想想,中醫的急診,還是需要在實際操作的,比如針灸甚至是針刀。”
對!
王甯幹咳一聲,“我這麽跟你說吧。”
嗯!你說。
“我本科讀的是西醫,但是吧,我怕血。暈血暈的特别厲害,控住不住的那種。所以我改自學中醫,然後考了個中醫的研究生,一直讀到博士。可博士畢業了,突然抓瞎了。又不甘心隻做理論研究。沒有實踐操作,所有的理論研究都是空殼子。所以我想試試,可隻要一想到血,我就翻江倒海。”
你做大夫的不能見一點血?“就是放血,或是拔針之後有些情況會輕微的出血,你也不成?”
王甯咬牙,但還是點頭,“不成。”她也苦惱,“所以,以你的經驗,你覺得我适合朝哪方面努力努力。”
“其實也不少。正骨推拿按摩等等等等,都可以。”但是一個博士,又擅長理論研究,花時間單學這個,林雨桐還真覺得可惜,“這些以後會陸續開培訓班,你可以跟着學。但是我另外有個想法,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我來,就是因爲我的導師告訴我說,走出去看看,隻當是實習。哪怕是隻做一年,也去長長見識,所以才來了。
林雨桐跟王甯說的是,“你覺得你以後專攻藥劑怎麽樣?”
什麽?
“中藥藥劑。你讀博士的,又有西醫理論基礎,咱們的中藥藥劑得在實驗室裏過關,才能拿去藥監部門。最終才能投入市場。”
這個王甯知道,西醫很多是實驗室裏有了成果,然後才去實踐,看它的副作用适用人群等等。而中藥更多的則是經驗,是給成千上萬的個體用過,然後排除掉個體的不同總結其用藥的共性之後,才出方劑。藥溫和,安全。但這得有相關的理論依據。
林雨桐就跟王甯道:“醫院最初的設想也是‘醫、教、研’,醫人,教人,最終都希望落在咱們的研上,希望把屬于咱們自己的方劑推向世界。你也知道,咱們的方劑世界份額隻占了百分之三。反倒是日韓甚至歐美,他們的市場份額更大。雖說,這是人類的遺産。可自家的老祖宗留下的,卻被别人繼承的更好,豈不是諷刺?我想,作爲後人應該能也必須能繼承下去,且能發揚的更好。我們的……終歸還是我們的。”
這話很平淡,可平淡的叫人鼻子一酸,有點想哭。
這是什麽?這就是導師說的——情懷。
王甯點頭,“好!我先在藥房吧。”
現在才是一個開頭,路還有很長。
林雨桐拍了拍王甯的肩膀,有時候找到願意跟你一路同行的同伴,那種感覺還不賴。
醫院後面的樓裏,布置了一層樓的教室。有理論教室,有練習室,各種的圖片和教具都已經準備齊全。因着要開課,林雨桐今天出門,要帶着暖暖去。
齊芬芳當然不樂意,“沒你這樣的,孩子這麽小,你不能喜歡什麽就得叫孩子非得學什麽。”
“沒叫她幹什麽,能聽多少聽多少。我給她帶了玩具,她玩她的……”隻是再灌耳音罷了。
“那也不行。”孩子沒人照看,一會子要吃要喝,一會子要尿了,攪和的你能上課不?
“你真是事多。”林忍讓就接話,“我跟着去,我跟着去看孩子還不成嗎?”
你去還不如我去!
齊芬芳氣的換出門的衣服,說林雨桐:“你是真能折騰。折騰完小的又折騰老的。”
嘴上雖然抱怨着,可帶着孩子坐在教室外面正對着講台走廊裏,看着講台上的二閨女,她還是恍惚裏帶着驕傲的。
沒錯,齊芬芳慶幸她跟着來了,因爲這倒黴閨女怕耽擱裏面的人上課,想把孩子放在教室門口,叫在這裏旁聽。
這可真冤枉林雨桐了,她最初真不是這麽想的。她是想叫孩子在教室裏的,可結果一來個孩子,大家的注意力不由的就會被轉移,吸引力比站在課堂上的她還大。再加上齊芬芳跟着呢,那就坐在教室門口好了。這種天氣,走廊裏最舒服了。要是隻孩子,打死也不會那麽做。
暖暖坐在姥姥的腿上,看着媽媽,聽媽媽說話,雖然很多其實都不太懂的,但是還是覺得好厲害。
“說到急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會想到什麽?想到救護車!想到氧氣瓶!想到輸血袋!想到注射針。總之,想到的一定會是現代西醫急救的一系列手段和工具。是否會有人想到中醫,想到針灸和中藥呢?應該有,也希望有,但我們更知道,即便有,也是百中無一,稀少的很。那麽,這不禁就叫人問一句爲什麽呢?中華文化綿延數千年,在這數千年的曆史中,于我們的祖先而言,中醫學是唯一的醫學,因此上,中醫肯定有很多急救的理論和方法。否則,若是遇到了危急的病人,豈不是等死?所以啊,認爲中醫是救緩不救急這種觀念是錯誤的。其實,在急救中,中醫不輸西醫……”
下面接受第一批培訓的,不光是大夫,是實習生,還有已經開始護士和護工人員,隻是每個人所收獲的多少不一樣而已。
别的中醫一站出來就說出這樣的話,是難以服衆的。但是林雨桐不一樣,她是把一個警察從鬼門關裏拉回來的人,那是誰都看得見,在新聞上大肆報道過的。更是在大巴車事故中,隻憑着針灸,保住了危重傷者的生命,并在醫院救治了回來,沒有絲毫的後遺症。
她在中醫急救上,可以說,她就是權威。
王甯手裏記着筆記,耳中聽着上面跟她年紀相仿的僅有碩士研究生畢業的林雨桐講課,“現代中醫的急救功效或者說萎縮,原因很複雜。西藥服用方便,西藥的原理非常的明确,相對的,中醫的理論較爲模糊,中藥服藥特别不方便,在同樣療效之下,當然會選擇西醫。在家屬的認知裏,西醫的所有東西是看得見摸的着的,不是缥缈的……越是不常用,我們的中醫急救就越是走向了沒落。民間很多救命的絕技,走到如今,不是面臨失傳,就是已經失傳。我們今天講的第一講,血栓急救……”
實習生們一開始聽就覺得熱血沸騰,既然已經快失傳的東西,那到了林大夫手裏,那就是不傳之秘了。那這能學的都是好東西。有些家傳淵源的,自小就聽這些長大,對一些東西不那麽敏感了。但他們更識貨,一開始講,他們就知道,人家拿出來的都是好東西。教是實心實意的在教,那學不得往死命的學呀。中醫這一道上,敝帚自珍才是慣例,能傳個一招半式,你得跪下磕頭拜師的。
齊芬芳是聽不懂的,越聽越是玄乎的。暖暖的小手卻在她的身上摸,因爲她媽媽課堂上在說穴位,這個穴位在哪裏,那個穴位再哪裏,她模糊的記住名字,然後就在姥姥身上摸,覺得找對了,就眼睛盯着媽媽看,希望媽媽看過來,瞧瞧她找的對不對。
大夏天的,穿的單薄,孩子的手在哪裏放着呢,一眼就能掃到,林雨桐時不時的朝外面點點頭,齊芬芳就詫異,這小丫頭還真能摸對。
當然不可能第一次聽就摸對,四爺人家也是懂中醫的。不過不像是桐桐的水這麽高罷了。基本的穴位圖還是能給孩子說明白的。很多的穴位在圖上找了,還可以叫在大人身上找。家裏針灸銅人,男女都有。布娃娃都快失寵了,最喜歡玩的遊戲就是找穴位。整天擱在手邊的擺弄,不用特意去記也也能記住好些。學的也不是兒歌,背的都是湯頭歌。
因此,孩子大部分肯定是聽不懂的,但是偶爾說的能明白在哪,且指出來,她就特别有成就感,感覺自己學的棒棒哒。
一節課完了,暖暖就站在外面挺着小胸脯又故作矜持,直到媽媽問說:“都學會了嗎?”
“學會了!”聲音特别響亮。
“是嗎?”林雨桐就故意皺眉,“那媽媽要考考你了。”
嗯呢!一點也不怕考的。
“龈交穴在哪知道嗎?”林雨桐就蹲下,“在你身上找一招,告訴媽媽哪裏是龈交穴?”
暖暖爲難了,一扭身又爬到姥姥身上,掀開齊芬芳的上嘴唇,指了指,“這裏……”
因爲這個穴位在上唇内,得把嘴唇翻起來,所以她嫌那樣的動作醜,不肯做。
林雨桐就笑:“哎呀!真棒,看來我們這節課是聽懂了呀!”
那當然了!
齊芬芳哭笑不得,這丫頭真精的很。
孩子隻跟一上午,中午吃了飯就犯困,也該休息該玩了。林雨桐親自把齊芬芳和孩子往回送,路上齊芬芳就道:“可可那孩子,你要有時間就帶帶,我覺得小姑娘學這個還挺好。不像是西醫,擱在人身上動刀子。就學個按摩啥的,就算把人治不好,但也治不了多壞。我不是說那孩子學醫一定不成,反正打小都是我帶的,凡是馬馬虎虎得過且過的,能考八十分,絕對不奔着九十份使勁。你說她對她自己都這麽着,以後當大夫,對病人能盡力到哪去?我也看出來了,這幹啥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你看那好幾個,三十好幾了吧,學學學的,沒完沒了……”
“那您以爲學西醫的那些大夫,就不用一個勁的學了?現在這技術更新的塊,什麽不得學呀。以前做手術,割闌尾就是劃拉個傷口。不好找了,傷口再劃拉的大點。現在着,微創技術,這個技術那個技術的,别說三十多歲的得學,就是四五十的,你不也得學嘛。不學就得被淘汰。我大姐夫一天忙忙叨叨的,你當忙什麽呢?那時候的接生婆有兩手接生的本事能養活一家,現在,對接生的要求越來越高,跟你說這個你也不明白。但就是吧,醫生這個行當,肯定沒有你想的那麽容易。要是隻學個按摩或是其他,那等過幾年學也行。孩子小,手上沒有勁兒。”幾年前七八歲,過了幾年也就十來歲了。十幾歲的孩子開始叛逆了,女孩子又比男孩成熟的早,這個時候你逼着她幹什麽她非不願意幹什麽,“但是醜話我得說到前面,看起來按摩和推拿是不動刀見血的,但這也不是輕松的。手上的力氣都是練出來的。你去看看那些長期做推拿的,他們的脊背都往下躬,過一段時間他們自己都得找人給他們摁摁。練針灸更不輕松,練紮針手指磨的都是血泡。啥東西開始了可都不能半途而廢。”
“這道理你媽能不明白?這世上哪有白來的錢呢?看着做生意的掙錢多,人家操心勞神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的時候你咋不說呢,那心裏得擱多少事呢?沒那掙輕松錢的本事,要是再不吃苦受累,長大了幹嘛去?喝西北風呀!懶蛋連西北風也趕不上喝。”齊芬芳兜着快睡着的暖暖,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孩子的後背,“你跟大振會教孩子,就要暖暖這一個,也能教養成才。你大姐,其實都該再生一個的。看見可可,就像是看見你大姐小時候。你說,那時候我跟你爸要真就你大姐一個,我這得一天到晚的氣成啥樣。”沒兒子是遺憾,但閨女靠得住比别人那不争氣的兒子強多了。晚上了她有時候也颠來倒去的想,想着要真不是因爲要兒子生了這麽些個閨女,自己現在的日子得是什麽樣。說實話,不說老二老三了,就是老四也比老大靠譜。緊跟着,她就替大閨女害怕,這将來她要是遇上像她一樣的閨女,那日子更得成了什麽樣子?
“這得看我姐夫吧。”林雨桐就道,“我姐夫這個年齡,說老不算老,說年輕又不算年輕。學的知識得更新,可新學吧,各方面都不能跟年輕人競争了。精力上就不行!唯一叫人放心的一點,就是他選的是婦産科,要不然你再看看……”但哪怕是婦産科,你忙上來也夠嗆。不是不想管孩子,實在是精力不允許。要是在公立做個主任,那還能輕松點。可去了私立,人家隻看你能幹多少活,别的都别提,“總的來說,醫生這個行裏,就沒有輕松的。您當壓力不大呀?人家把命托付在你手上,誰的壓力不大。你要是可可的性子,其實真不是非得做醫生的。現在這行業多了去了,哪一行認真幹了,都能出頭。急什麽,才多大點的人?但是你說的也對,我大姐是教不了孩子的。這個得你說我大姐,否則我們誰說,她都不樂意。”
“嗯!”齊芬芳心裏把這些話記下,想想四個閨女,三個都不用管能自立,隻老大需要拉拔,就試探着問說:“你說我把燒燙傷和治痔瘡的方子傳給你大姐怎麽樣?你們也看不上這小錢。”
誰還跟你搶那個?
“行啊!那本來就是您的,傳給誰您說了算。”那玩意一聞就知道啥配料。而且以前磨藥配藥,打下手的差不多都是老三和小四,兩人哪裏不知道怎麽配。但也确實沒看上那份錢。
齊芬芳一聽二閨女的話裏帶着笑意,就明白了,感情除了老大,這三個早都知道了。這怎麽能不叫她對大閨女生氣,這是馍馍喂到嘴邊都不知道張嘴吃的主兒。
正說着話呢,電話響了,是宋恒斌打來的,“林老師,剛才接到區裏的通知。”
“說什麽了?”林雨桐問說。
宋恒斌低聲道:“說是有幾位國際友人在咱們開業的那一天要來求醫。”
林雨桐嘴角露出幾分嘲諷般的笑意,“我知道了,就說歡迎之至。”
宋恒斌低聲道:“就怕是狼子野心,居心不良啊!”偷窺秘方技藝那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幹了,這都是行業内公開的秘密。
林雨桐就道:“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他的隻能是獵……槍!”
怕個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