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青給的東西, 也是一本古舊的書,隻打眼一看就知道跟白老給的斷代上差不多。這本封面上是一副圖, 看起來像是一根蘭草。邊上有一隻竹編的簸箕似的東西, 裏面盛放着幹枯的草。
隻看這個,林雨桐猜測, 這裏面應該是草藥譜, 不光是圖譜, 甚至包括各種草藥的炮制方法。這圖的下面還有兩個字, 這兩個字跟白老給的那本書的後面出現的字很像, 還是一樣不認識。
林雨桐猜測, 這兩本書是同出一脈的。
輕輕的翻開來, 正如林雨桐想的那樣, 是草藥的圖譜。前面十幾頁還能看的懂,隻是圖譜上的草藥現在隻能找到一兩種,其他的能看懂, 但藥草沒見過。再後面看不懂的是文字, 但有些圖卻覺得跟現知的一些相似,可隻對着這個圖,一時間倒是不好判斷這相似度到底有多大。而且, 藥草這種東西, 看着相似,其實藥性相左的東西有很多。這就更叫林雨桐不敢妄下結論了。何況,古書上的圖又不是現代這種照片,畫的再好, 那也隻是像。所以這個東西,不好說。
可要說着沒價值吧,肯定不是。這跟白老傳的玩意是一樣的價值,不過是現在還沒有解密罷了。但光是書的前十幾頁的内容,就叫人受益良多。裏面講了幾種比較特别的提煉藥性的法子,她覺得很受啓發。
到了林雨桐這份上,那就屬于曉一知三的主。隻給一條思路,那她基本就通了,不确定的隻要去試驗驗證就行。因此,它的價值不說以後,便是現在……也是不可估量的。
這些無形的價值就不說了,就說有形的吧。隻單拿來的這個裝書的匣子,這玩意就是古董。材質應該是黑檀木的,現在拿到市面上,三五百萬是值的。
受了人家這麽大的恩惠……拿什麽還給人家呢。
藥箱還在醫院放着,桐桐叫四爺将藥箱拿出來,從最下面的一層裏取了一個匣子,匣子裏放着四個瓷瓶,“人應該還沒走,把這個送過去吧,請他轉交給老爺子……”
事實上幸好四爺送的及時,黃廣平隻說今兒的飛機,四爺是追到機場,在登機口找到了人家,然後将東西給鄭重的遞過去。
鄒青當時也不好打開看,兩人隻客氣的點頭。一個往裏走,一個目送他離開。
等上了飛機,鄒青将其打開,見裏面放的是瓷瓶,他好奇的拿出了一個瓶子拔開了塞子,一股子香濃的藥氣撲鼻而來,頓時頭腦清明四肢舒泰。他趕緊給塞住,這對老爺子的身體是極其有益的。
醫家本就懂得保養,老爺子的身體真挺好的,要是早些年沒遭罪的話,現在的情況隻會更好。九十多歲的人了,頭腦還是清明的。腿腳不是不能行走,隻是容易疲乏。言語有些不利索了……也是跟早年的遭遇有關。
這要是一般人,壽數難過六十。如今九十多已經算是超過預期太多了……這藥到底對老人家有多大的幫助,他現在不好判斷,隻看老人家怎麽說了。
回去他将東西雙手奉上,“這是人家的回禮。”
老人家很意外,看了弟子一眼,得來的是肯定的眼神,他才接過來打來了,等那藥香一出來,他更意外了,放在鼻子細細的再嗅,眼裏就不由的多了幾分亮色,“藥……”
是!是藥!還是不錯的藥。
“提煉……好……”老人家誇了一聲。
提煉的好?
“那您的意思,這是師叔那邊的傳人……”别管是通過什麽手段學的,但醫德沒的說的前提下,别的就不重要。
老人家不置可否,“……世事大了去了……”
所以,什麽樣的可能都有。
老人家沒說别的,自己把藥匣子放在膝蓋上,然後推着輪椅去書房了,“……别叫人打攪……”
好似要研究那個藥丸。
鄒青應着,老爺子多久沒這樣的好興緻了。人在等待死亡的時候好似對什麽都失去了興趣,如今卻因爲這幾瓶藥重新有了興緻,不管藥效怎麽樣,這件事本身就是最好的藥了。他尋思着,以後還是要跟黃廣平走的近一些。
因此出去的時候就給黃廣平打電話,“……老黃啊,你看我這記性,這次去本來還想面見你,邀請你參加一個研讨會,你看……這邊一個電話,十萬火急的催,我急着趕回來,把這麽要緊的事給忘了。這回來了,才想起來,可千萬别見怪呀。”
黃廣平心裏笑,這個鄒青最是不好打交道。當然了,這個打交道不是說人不好說話,是一般人沒途徑跟此人打交道,他也不是那種喜歡在外面三朋四友的結交的人。如果非用一個詞的話,那就是高冷。
他跟此人認識,一直就認識,但相交一向平平。因着那位老爺子的人脈廣,弟子也多,人家内部的關系網就多到不需要别的枝枝蔓蔓,因此,一直也就是不熟悉。
這次來是送東西的,三兩句話說完了,再沒别的。要不是他在路上挑了幾個自家那撿來的徒弟經手的幾個比較有典型性的病案在路上跟他探讨,那是非要冷場的。
要說是忘了邀請自己的事,那純粹是扯淡。現在想想,那隻能是自家那徒弟又做了什麽叫對方舒服的事了。甚至不止是舒服,好似還有些欠了自己的人情的嫌疑,他這是在還人情的吧。
黃廣平比較玲珑了,就笑道,“能接到鄒老弟的邀請,那是我的榮幸啊。”
那邊含笑,沒有多餘的話,“回頭叫人專程給您把請柬送過去。”
聽聽,這是專程,不是捎帶,更不是郵寄,其鄭重可見一斑了。
挂了電話,黃廣平就給桐桐打了電話,問這個事。
林雨桐就道:“隻是養胎的這段時間剛配了一味藥,本來說給您和師祖送過去呢,結果人家突然送了個要緊的東西來。我也沒什麽拿的出手的東西,就把配成的藥拿了一半給人家,拿去叫那位老禦醫幫着看看。另一半已經送到師祖那裏裏,裏面有您一半,師祖給全留了,說您今晚會過去,一并給您,您還沒去吧。”
還沒來得及!
黃廣平知道了由來,便知道這藥很有些名堂,“正要去呢。叫你在家養着,到底是養不住,擱在家裏也折騰上了。你師祖當年就是有名的藥癡,如今又來了一位。不用問也知道,家裏一定折騰的跟藥房似的。”
林雨桐就笑,“那個房間裏裝了排氣扇。”
“懷着孩子還敢折騰,咱們這小丫頭是聞着藥香長大的……将來未必不能成爲另一個你……”
借您吉言吧。
師徒倆說了會子話,黃廣平問了幾句孩子的情況,兩人就挂了電話。
今兒林雨桐得出院了,在醫院呆了四天,實在是不想呆着了。一個孩子,圍着四五個人來來去去的。尹寶山和牛愛群還沒走,林忍讓和齊芬芳也堅持跟着,主要是怕親家兩口子是農村來的,在城裏這醫院跑迷了路。
四爺那邊是,袁教授給批假了,這種情況了再不放假不像話呀。
因此,這麽多人圍着一個孩子,除了吃|奶,一天到晚,林雨桐都摸不到孩子的邊的。
又有來來去去的看望的,别人不來看,但醫院的同事,像是姜敏,有空了就過來轉一圈,這麽你來我往的,真未必就休息的好。
住了四天,一般順産住這麽幾天很可以了。這次林雨桐時候出去,醫院沒再攔着,還專門派了車把林雨桐給送回去。
醫院的設施再好,那是醫院,能活動的空間不大。現在回來了就不一樣了,至少可以出來轉悠轉悠的。牛愛群不主張早早的下地溜達,“……養着吧,别覺得坐月子不重要,這月子坐的好了,以後上了年紀了你就少受罪。”
所以,林雨桐的活動空間,也就是屋裏。
在床上伸伸胳膊踢踢腿,哪怕是打坐呢,那也是行的呀。
齊芬芳抱着孩子說林雨桐,“你就偷着笑吧,趕在這種時候這麽好的條件你生孩子……你要放在大夏天你坐月子試試……”
有空調呢,現在不比以前了。
“擱在農村,這種天做月子,那還不是在爐子屋裏呀,孩子裹的嚴嚴實實……”牛愛群看着孫女隻穿着貼身的小衣服,那腿腳都能蹬開……可能是舒服吧,這孩子很少哭鬧。餓了尿了就哼哼兩聲,給喂飽了,尿布換了,那就一聲都不哼,要多好管有多好管。所以,這不是孩子不好伺弄,是沒給孩子一個好的生活條件。
回家了,尹寶山就沒再呆着了,尹麗和馬駒子過來看孩子的時候,他搭着順風車回去了。婆婆在這邊伺候兒媳婦月子,老公公在這邊不合适。借口放不下家裏,家剛好在路口怕有賊,非回去不行。
那就回吧。
走之前他又跟四爺私下說了,“咱家暖暖……這滿月酒啥時候做呀。”
想回去主要還是想先張羅這個事。
可四爺不打算做什麽滿月酒,不管是回老家還是在省城,都沒打算做。一則,孩子小,這兩邊來回的跑,太折騰桐桐和孩子。二則,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說桐桐的身體不好了,需要靜養。這個沒人去糾正,好像隻有不好了,才算是爲這次的事件有了大的犧牲了,才算是舍己爲人了。要是沒有醫院的縱容,或者帶着幾分故意的混淆視聽,也傳不出這樣的話來。把孩子生在馬路上,産婦需要長時間的休養,孩子需要精心的照看,這就成了理所當然的。所以,四爺的想法是,叫桐桐可着大半年的歇病假呗。
像是省衙門那邊不去不行,别的地方完全沒有必要去的。
他之前給黃廣平電話了,黃廣平多精明呀,他可不止是醫生那麽簡單。他從省廳,一直想往部裏去,想去保健委。桐桐這事他告訴了白老,白老的能量大呀,應該是通到部裏的上層了,頂級的新聞媒體反映爲什麽那麽迅速?肯定是部裏當典型給報上去了。
四爺就跟尹寶山和林忍讓說這個道理,“添丁進口……高興肯定是高興事,可……滿月就不必大辦了。那是面子好看,可咱得拿點實惠的。”
要是桐桐忙起來了,孩子吃奶是個問題呀。要是桐桐多歇上半年,孩子就半歲了。加輔食也罷,吃奶粉也罷,好弄多了。
這确實是個問題呀。
打從暖暖出生,林忍讓那酒都請了不知道多少桌了,今兒這個說,老林啊,還沒賀你呢。然後出去喝一頓。那個說老林啊,這孩子一出生就這麽大的動靜,将來必然不凡呀。這話聽的人多提勁的!好好好,你定地方,把老哥幾個都叫上,咱喝上一頓。
吃出去這麽多,以前還想着這辦滿月酒的時候禮金總能收回來吧,現在……好吧!還是孩子吃飯的問題最大。
人同此心,尹寶山的第一個孫輩,這當爺爺了,大喜事呀!這幾天恨不能把親戚和認識的人都給說一遍。什麽我家的孩子有多好,什麽我家的孩子有多乖……想說給每個人聽,好似那比四爺衣錦還鄉還值得炫耀。現在不能辦了,多少有些失望。
牛愛群很是能理解尹寶山這種心情,就道:“……回去紅雞蛋該送還得送,一般都送八個,咱家送十六個……”
尹麗在邊上接話,“這事有我呢,我弄好了,叫駒子跟我爸一塊去送。”
牛愛群點頭,“也行!”這些事閨女能做。她又不放心的叮囑尹寶山,“冰箱裏冷藏的都不能吃了……回去就給扔了……”
馬駒子就道,“虎子這幾天一直在我們那邊,我爸回去吃飯直接上我們那邊就完了,一個人怎麽開火?這事您别管,有我呢。”
“不夠折騰的……”尹寶山不想去閨女家吃飯,怕人家說閑話。
馬駒子就接話,“你不去那我給您送飯。要不然,叫麗麗在店裏看着,我給您做飯去,咱爺倆過幾天?”
得得得!這麽着還不如我去你們那邊吃呢。
尹麗就笑,“飯館子吃飯,後廚和打雜的,人家也得吃飯。加雙筷子的事……”幹啥還得推辭推辭。
這兩口子來給拿了不少鲫魚,就在桶子裏裝着,還是活的,就是爲了給桐桐炖湯的。馬駒子做生意很有一套,人家承包個魚塘,雇着人照看。魚塘邊種點苜蓿啥的,養雞鴨鵝,魚塘單分出一塊來,小塊裏出産的,人家不賣,因爲是純糧食喂出來,一點飼料都不用,所以隻供應一些特殊客戶的。這次拿來的鲫魚就是,來之前叫下了一網子,弄了兩桶半斤重的鲫魚,又收了兩筐子土雞蛋。另外就是給了一副金鎖,這就很用心了。
其他人走了,牛愛群留下了,那晚上就不用齊芬芳了,“……親家母呀,你歇一個月,回頭出了月子,麻煩你的時候多了。”
齊芬芳也沒堅持,但白天做飯就過來了,主要是怕自家閨女不吃婆婆給做的飯。
林雨桐是誰做的飯都不想吃了,早上小米紅棗加紅糖,兩小時後一碗鲫魚湯龍須面。午飯是烏雞湯配米飯,兩小時後豬蹄湯随便陪點啥主食,晚飯是排骨……晚上八點,又是鲫魚湯。
主要是考慮到晚上孩子得吃|奶,所以這得把催奶的使勁吃,保證孩子晚上吃的時候随時都有奶。
這樣的吃法,好家夥,别說養一個孩子了,感覺倆孩子都能給養肥了。
因着吃的好,林雨桐的體重還是朝上走了一些,孩子更是一天一個樣兒,跟發面饅頭似的。
牛愛群伺候了月子,随後說再呆十天,再呆了十天又十天,因着舍不得孩子,她沒提要走,那就一直呆着。等到尹寶山從視頻上看孩子已經不足以滿足老祖父的心了,再三表示要來看看,說家裏之前種的老品種的菠菜,現在長的可好了,正嫩了,鏟了來放小米粥裏叫桐桐吃……反正是各種借口,就是要來看一眼孩子。
虎子帶着來的,當天來,當天就要走。這次牛愛群再沒有留下來的借口了。
當婆婆的能呆的住,第一,肯定是稀罕孫女,越是照看越是舍不得。第二嘛,實在是桐桐這個兒媳婦好伺候。給啥吃啥,哪怕不是很想吃,也從來沒有異議。而且,還挺聊得來的。她在家跟兒媳婦說親戚家的家長裏短,說鄰裏間的是是非非,她也從不嫌煩,還總能搭上話,說了兩天,現在誰家誰家她掰扯的可清楚了,感覺像是嫁到村裏的老媳婦似的。反正呆着沒一點不自在的地方。
如今要走了,她還得交代,冰箱裏的啥在哪放着,最多能放幾天。炖的湯在砂鍋裏,晚上記得熱……交代了半個小時,才把人送走。
回去的路上,尹寶山就道:“……你也是……該回去就回去。忘了當時結婚的時候咋跟親家說的……人家親家母就住樓上,兩口子都沒正經的上班,還伺候不了一個孩子?想孩子……一個月半個月的去瞅瞅也行,虎子一周有兩天是閑着的……早上去晚上回,親香親香就算了……住在一塊……不行!”
牛愛群當然知道,“我也沒想常住。實在是咱那大孫女,你說咋那麽稀罕人呢?”舍不得是真舍不得,“……桐桐也沒那麽些個事,我跟你說,我覺得住的比跟咱家麗麗住到一塊都自在。”至少桐桐善于聊天呀,啥都說的下去,麗麗這一點就不行,“也沒啥拘束的,想說啥就說啥……倒是大振,一天到晚的在書房,吃飯露個頭,其他的時候都不咋露面,就我們娘倆進進出出的……這幾天暖和了,中午頭的我們娘倆帶孩子出去曬太陽……你不知道,可把小區裏的人看的稀罕的……”
尹寶山心說,人家那是嘴上說的客氣,誰家的孩子誰家親。他就是刻意提醒牛愛群,“……人家兒媳婦好那是人家有涵養……你得考慮親家的心情吧。你老住在那邊,親家母還好,能随時過去抱抱孩子,親家就不方便了吧。”
那也是!
牛愛群知道自己理虧,不想聽那絮叨,就說虎子,“……以後找對象,至少要找個跟家裏投脾氣的。你看,在這邊呢,你嫂子沒話說,跟咱家的人是真合得來。你再看看你姐夫,你們爺倆最近都在那邊,處的咋樣?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多好!别弄個攪家的媳婦回來……”
虎子憨憨的笑,“那能知道誰投脾氣,誰不投脾氣呀?”
傻小子,所以才叫你談嘛。
家裏走了一個人,馬上就有另外一個人接上,因此,并沒有更安靜。反倒是更熱鬧了起來。
以前是牛愛群在這裏,其他人不好意思太過來。如今以走,家裏的廚房和雜事,都歸齊芬芳。做飯順便就在這邊做了,于是,林家人也就常在這邊吃飯。
四爺好像是弄了個什麽人臉識别和跟蹤的玩意,最近蘇南一回來,兩人就鑽書房去了。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林陽在沒人的時候就偷着問林雨桐,“我家那個……二姐,您看正常了嗎?”
是急着想要孩子吧。
“着什麽急呀!”正常是基本已經正常了,“不是那個的問題,主要是之前受傷,身體再調理半年……你現在備孕也行呀。”
小四抱着孩子轉悠,“着啥急呀?年紀又不大。好歹是得等媽把暖暖照看的撩開手吧。”
去去去!那你三姐得等到啥時候去。
林雨桐就林陽,“别管我們,這邊不行還有我婆婆呢。一樣能看孩子。”
林雨苗給孩子的尿布晾了,就道,“你婆婆是真能住。在這邊住了小兩月了吧。”
齊芬芳就拍了林雨苗一下,然後看了書房一眼,“說什麽呢?”
林雨苗吐吐舌頭,聲音不由的小了下來,“……我也就是說說……也沒說什麽呀?是住了小兩月嘛。不過老太太還算幹淨……就是這東西歸置的,你呆的也夠嗆吧。”
這邊以前布置的是雅緻,自家媽在這邊,是力争保持住那份雅緻,人家擺的東西,她從來不給随便換位置的。不過那位來了,擦幹淨是幹淨,但是歸置東西吧……那是啥東西都争取靠牆,桌上的東西盡量的朝最裏面擺,怕給摔了。于是,這個家裏一進來,就古古怪怪的,看的人忒别扭。得虧老二給忍下來了。
其實桐桐很無所謂啦,真正雅緻的是書房那位。但這話她不會去解釋,隻一副好媳婦的樣兒,“啥都不用管,裏裏外外啥都照看了。夜裏都不用起來,省了多大的事啊。”
孩子最難帶的就是月子裏,一會子一吃一會子你尿的,孩子餓了四爺抱來叫孩子吃了,然後她就是個提供了孩子的糧食,其他的不用管,隻管睡就是了。這還不舒服呀?
爲了這舒服,這點忍耐叫事嗎?
虛僞!
林雨苗斜了他一眼,“你就是典型的愛人家兒子……看人家啥都是好的。”
那你這話說的,我愛我男人怎麽了?,“我還就愛了怎麽了?我男人就這麽招人愛。”
“沒有沒有……就招你愛了。”四爺出來就聽桐桐擱那愛不愛的,順嘴就接了一句話。
兩口子耍花腔,他們倆沒怎麽的,倒是把邊上聽的人弄了個臉紅。
等四爺走了,林雨苗白眼翻桐桐:“你們一家都招人愛。”說着,喜咪咪的瞧暖暖,“連這小丫頭都特招人稀罕,是不是?”
孩子咧嘴一笑,胳膊腿都撲棱開了。
小四就接了過去抱,“這丫頭叫什麽暖暖呀,該叫笑笑才對。除了出生的頭幾天我聽見過哭聲,其他時候我愣是一聲也沒聽見過。我想着晚上總會哭吧,還專門晚上把窗戶開着聽,還真就不哭。你看這一逗就喜笑顔開的……孩子要是都這樣,其實生一個也行啊。”
暖暖是我們的小名,人家是有大名的。
尹寶山和林忍讓給取的名叫尹旭芳。林忍讓說孩子是早上生的,這該有個‘旭’,尹寶山琢磨了一圈,想不出來,隻記得給閨女當年起名字,在芳和麗之間選的時候,芳被村裏另一家給取了,無奈隻能叫‘麗麗’,現在好了,添一個孫女又能用了。于是兩人各占一個字,名字定爲尹旭芳。
旭還行,但這個‘芳’……四爺沒給駁回去,但給辦出生證明的時候把名字的字給改了一個同音的,改爲尹旭方。
林忍讓強烈要求把這個字給改回來,說在上戶口的時候一定得記着。
但林雨桐卻覺得還好,四爺取的是‘旭日照萬方’的意思。
旭日照萬方的前一句是:遠景何晃晃。
遠景何晃晃,旭日照萬方。意思是前途渺渺,隻有旭日能指點方向。
取後半句做名字,意思是普照萬方,暗合‘暖暖’這個小字。
而前半句,不正好是自己和四爺的寫照嗎?這一站之後去哪裏,會遭遇什麽……那都是未知的。用一句前途渺渺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加上這個孩子那樣的情況下出生,一出生就有鄒青送了東西來。那東西對以後想來也是至關重要的。這丫頭,可不正是指點自己和四爺方向的那一抹旭日嘛。
這個大名不到上學都不用的,知道自家添了孩子的,都隻知道自家閨女叫暖暖。
暖暖大概真給四爺指明了方向,最近四爺特别忙。袁教授給的項目是不小,但他也就是每天花上三到四個小時,就不幹了。因爲一個組裏不止一個他。他三四個小時幹的,别人都加班到晚上十點才能趕上他的進度,因此他日常在家是非常輕松的。
隻這孩子出生之後,四爺的工作時長,大緻增加到了十個小時左右。白天八個小時,晚上還加班倆小時。至于弄的那個人臉識别系統,還不是他主要忙的東西。
這段時間家裏老有人,哪怕人家進來敲門,但有些話說起來也不方便。現在,牛愛群走了,齊芬芳說要留下晚上帶孩子,林雨桐沒讓。這孩子确實晚上不鬧,林雨桐不說晚上能睡足八個小時吧,但五六個小時是能睡的。早上起來吃了飯再跟着孩子補一覺都行的。
家裏這才剩下一家三口。
四爺還在忙,她抱着孩子去了書房,一牆的屏幕。
這個屋子的溫度比别的屋子的溫度都要高幾度,“到底忙啥呢?”
四爺擡頭瞧了母女倆一眼,“你先去睡……這一會子就好……”
“很複雜嗎?”林雨桐問道。
不複雜。
四爺一邊敲着鍵盤,一邊道,“在有關部門的監管下,召集一批志同道合的小朋友……組建一支網絡藍軍……”
什麽意思?
“你可以理解爲……自發的沒有報酬的網絡民兵組織。”
網絡民兵組織?
這個東西,聽着是個好東西。
好吧!你牛了!
林雨桐要走了,掃了一眼那個屏幕上探出來的對話框,人家是這個樣式的:
——四爺,發救兵來!頂不住了(哭唧唧)
——猛啊!四爺!爺,來嘛來嘛,做個伴一起嘛。
——我靠,爺就是爺……補上了補上了……
“……”感情跑到虛拟的網絡世界當爺去了,呵呵。
四爺哼笑一聲,“想當爺……到哪都是爺……”
林雨桐毫不懷疑,最終他能成爲那個世界的王者。
她沒打攪他,叫他繼續忙他的。半夜裏,突然覺得有點熱,不是那種燥熱,是類似那天的熱……但明顯微弱了許多。她刷一下睜開眼睛,四爺攬着她,她懷裏是孩子,孩子舒服的扭了扭,嗯哼了一聲。林雨桐輕手輕腳的拔開四爺前襟的衣服,看見胸口似乎有一條細線在那個印記上若有若現。不大工夫,消失于無形。
原本的印記有什麽壞處暫時不知道,不清楚,但這麽個東西跟着,不知道怎麽去克制就比較害怕了。但現在不同了,隻要還有東西能束縛他們,那就好辦。
林雨桐心說,做善事本也是兩人的初心,這并不爲難。
四爺像是知道她怎麽想一樣,便搖頭道,“咱們這一回是占着主場的優勢……”
林雨桐一頓,便明白了四爺的意思。
怎麽說呢?她估且将操控這一切的叫做‘神’。總想着束縛自己的,叫他‘敵神’。而似乎跟‘敵神’不知一個陣營的,不知道什麽原因幫了自己和四爺的,林雨桐将他叫‘助神’。
如今是助神的主場,自己和四爺自然占優勢。反之呢?
林雨桐就道,“這敵神……”
話一出口,四爺就提醒,“敵我現在分爲時過早……不要放松了警惕。壓着咱們未必就不好,助了咱們未必沒有利用之心……不管什麽時候,都别大意了……”
可這話,卻叫林雨桐更糊塗了。
四爺就道:“他們如果是神,我們至今不死,難道不是另一種神……不用将他們看的太了高。能被兩方關注,本就已經說明問題了。你可以将他們當做是兩方,而咱們是第三方。”
林雨桐有些恍然了,“天道抹殺不了的人,那就是神。”
對!
天道抹殺不了的人,就是神。
四爺笑道,“我們不求成神,做一個天道也無可奈何的人……有何不可。”
難道跟爺悠悠與紅塵,不好嗎?
這話叫林雨桐如同醍醐灌頂,“……我們要做的不是依附誰……”
是啊!你将其分成兩撥的時候,或許已經一腳踩到坑裏去了。
别說你分不清誰善誰惡,便是分的出來又如何,你怎麽确定你的感知一定都是真的。
何況,這事未必沒有另一種可能。四爺側臉問桐桐,“還記得當年是怎麽處置年羹堯的嗎?”
記得!當年唱了好大一出戲。
最關鍵的一局,便是跟十三唱了一出雙簧。哥倆一個紅臉一個黑臉,其實從頭到尾,十三都是四爺的影子。甚至是拉了弘晖迷惑了對方一把。
想到這裏,林雨桐不由的眯眼:那件事,從頭到尾十三都是執行的四爺的旨意。他的意思就是四爺的意思。
四爺就笑:“想明白了吧!那可能是兩方,但并不能排除一人飾兩角的可能呢?”
所謂的神,誰見過?
這種給你一巴掌,再給你個甜棗的把戲……當你被甜棗迷惑了,依附于甜棗了,他收服你的目的不也達到了嗎?
是啊!壞的是他,難道好的就不能是他?
好懸一腳給踩進去了。
她被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真是防不勝防……”
所以,更要意志堅定,“你隻想着,咱倆的日子就要這麽過下去,永遠都不膩。不能怕有人壓你,也不要欣喜有人會幫你……要做的就是周旋。不管他是善還是惡,不管他是兩方還是一人跟咱們演戲,這些都跟咱們無關。”說着,摸了摸胸口,“别管得到的福澤對壓制這玩意有多大的用處,總歸是這麽做跟咱們的初心并不違背……難道做了善事會加重這玩意的壓制,你就不做善事了?”
當然不!如果那樣,人活着的意義又在哪裏?拉着四爺一起遺臭萬年嗎?
如果是那樣,她倒是甯願兩人死同穴,那未嘗不是另一種永恒。
四爺就順了順桐桐的頭發,“所以啊……過日子吧。那些所謂的對以後有用的東西,得之勿喜,失之勿憂……”
别因爲那個東西迷失了自己。
活在這輩子,那麽,能牽動人喜樂的除了這輩子的遇到的人和事……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