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快着些呀!”齊芬芳坐在後座上不停的催。
小四手都在抖了, 腳擱在下面哪個是油門哪個是刹車都分不清楚了,吼道, “我這不是正找呢嗎?”說着, 一腳油門出去,七繞八繞的總算從這條被司機師傅讓出來的道上繞出去, 緊跟上救護車。
齊芬芳剛才被吓的腿肚子抽筋, 這會子眼淚還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林忍讓一天那吼吼的, 能耐的沒完的人, 這會子也不能耐了, 這娘倆害怕了還能吼出來, 他一個大男人, 越是害怕越是失音,連一個字這會子也蹦不出來。
小四坐在駕駛位上,問說:“我姐夫給接生的……孩子挺好的……”
“你這孩子心咋那麽大呢?他一個大小夥子見都沒見過這個, 上哪會接生了?還不定怎麽着了……啊?你說老二這是幹啥?人家的命是命, 她肚子裏那個就不是命……”
“我二姐那是心裏有譜的……”小四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心裏都有陰影了,隻這會子不好說罷了。剛才幫着接生給姐夫遞剪刀的時候一直跪在邊上, 孩子的頭都出來了, 結果那個當媽的手裏還拈着針給壓在車下的孩子施針呢,嘴上特淡定,“……孩子,沒事, 阿姨給你止住疼了……一會子消防叔叔就來……你等一下……沒事,堅持到醫院,阿姨叫你全須全尾的……”
那被壓着的孩子大點,看兩人的姿勢,分明就是胳膊伸出來護着更小的孩子了。這麽大的孩子也是知道害怕的年紀了,知道自己的胳膊怕是保不住了……可二姐告訴孩子,堅持,隻要堅持到醫院,就沒事了。
那種特别笃定的語氣……一邊救人,一邊安慰人,一邊掙紮的生孩子……手一收回來,又自己給自己這個摁摁那裏揉揉,孩子一下子就出來了。生孩子……都疼。不開那麽多指也生不了呀,人家疼二姐肯定也疼……可還是先急着救人,“我姐夫……挺熟練的……”兩口子像是演練過很多遍一樣的娴熟。
“你知道啥?”齊芬芳道,“你見過生孩子?”
沒!
沒見過!
“那你咋知道有沒有出纰漏。”齊芬芳盯着前面的救護車,“産後大出血……”
“說點吉利的!”小四猜油門錯踩成刹車了,這會子幸好是跟着救護車的,要不然非得被後面的車給追尾了。她重新啓動,“……别說了……我姐挺好的,孩子也挺好的……都很好!記住了,都很好!”
是!都挺好的。
“……彙報上來是挺好的。”急診中心的主任是這麽給上面彙報的。
院裏的領導也急啊,“……抽調全院最好的婦科兒科大夫……不能有任何意外,聽明白了嗎?這是命令!”
“是!不會叫出現任何意外。”
這邊挂了電話,救護車呼嘯着就到了急診中心門口。
車門一推開,呼啦湧出了一大撥的人,林雨苗都沒反應過來,孩子就被誰給抱走了。她一下子就急了,“孩子……别抱孩子呀……”她一跳下車,就朝抱孩子的人奔去,周安民一把給拉住,“你跟進去幹什麽?在外面等着。”
林雨苗甩開他,“孩子叫抱走了,再給弄錯喽。”
“醫院是幹什麽吃的,這個時候能犯這種錯誤嗎?”周安民就道,“有專門的人負責,一共抽點了三名醫院最拿的出手的專家……沒事……”
說着話,後面又一輛車停下來,是老丈人和丈母娘跑過來了。
丈母娘一下來就問:“怎麽樣呀!”
“人進去了……”周安民就道,“最好的醫生……”
誰問你這個了?就問你人和孩子好着沒,說這些沒用的。
“你說說你……”齊芬芳一臉你怎麽一點用都沒有的表情,“我就問你,人呢?孩子呢?哪呢?”
林雨苗已經朝裏跑了,“孩子被不知道誰給抱進去了……”
那還了得。
齊芬芳跟着大閨女蹭蹭蹭的就往裏面跑。
林忍讓這會子緩過來了,拉着周安民:“老二呢?哪邊呢?”
老二剛才被老二家的抱下車,人都沒往推車上放,直接抱着朝裏面去了,“應該在就診病房裏……”
應該?
應該的是多了!她本來應該好好在婦産科待産的,還跟我提什麽應該。
然後老丈人也從周安民跟前刮過去了,這急診科的病房在哪兒呢?
周安民委屈的不行,他收到消息以後也是踩着油門第一時間趕過來的呀,在這邊守到現在……咋都成了我的不是了。
小四停好車就喊:“大姐夫……我二姐……”
這回周安民有譜了,廢話沒有了,“走吧,跟我走。我知道在哪……”
這會子人和孩子都在急診病房,還是專門的搶救室。大人和孩子都在裏面,桐桐壓根就不需要誰來檢查,“我自己知道我的情況,我很好。”她一邊說着,還一邊安排,“趕緊給外科打電話……等會子有兩個重傷的孩子要送來……這手術别人不行,得齊主任……麻煩趕緊通知齊主任……不論如何,将孩子的胳膊保住,隻要暫時保住,手術後續的一系列問題都有我……來個人記錄,我交代一下那倆重傷孩子的情況……快……”
邊上就有大夫馬上掏出筆,“您說……我記……”
她躺在病床上說,幾個護士要過來給清理,四爺給攔了,桐桐多要體面的人,這種亂糟糟的環境下,哪怕她自己是大夫,她也接受不能,因此就道:“我來,我來收拾……”
護士長是老護士長,多會辦事的,“您放心……交給我們……”她自己上手,将床蓋起來,所有人手伸進去盲操作。
這邊林雨桐交代完了,才躺下,還不忘叮囑四爺:“……那倆孩子來了……推我過去……記得叫我起來……”
知道!
“你抓緊休息會兒。”四爺說着,把她放平,叫她枕的舒服點。
林雨桐睡着前最後一句話是:“換個病房……把搶救室給騰出來……”
好!
幾個剛實習的小大夫,都哭了。進來沒問過自己的孩子一句,心裏挂念的全是兩個病号。
其實林雨桐在救護車上已經把手搭在孩子的耳邊診脈了,孩子的脈象很好。一點事都沒有。
再說呢,有四爺呢,後面跟了一家子,能有什麽事?
四爺也覺得該換個病房,換個病房安靜,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都能休息好。其實最好是能回家去,但顯然不行。就是自己同意也不可能,林家一大家子沒人願意。他們還是覺得在醫院是最叫人放心的。
行!那就先換個病房。
主任就道:“……去我辦公室吧,那邊地方大……”
邊上婦産科的就道:“最好還是去婦産科……我們那邊還預留了特需病房,都收拾好了……”
行!那就去婦産科。
兒科的護士抱着孩子,這邊好幾個實習醫生推着病床輕輕的從裏面出來。林家人都在外面,林陽和蘇南也趕到了,林陽也到學校了,蘇南也到單位了。林家人倒是沒跟兩人說,可出了那麽大的交通事故,少不了出警……那邊一出,蘇南就很快得了信了。第一次假公濟私的開着警車辦私事的時候拉了警笛。
人一出來,都湧過來。四爺擺擺手,朝外指了指。
這會子已經有醫生跟林家說了,大人沒事,孩子也沒事。
這就是萬幸呀。
等到了病房,這會子才想起來,孩子是男還是女呀?
丈母娘問女婿呢:“……是小子還是姑娘?”
當時真沒注意。
四爺才轉身,“我看看……我看看……”
護士給孩子洗了,衣服啥都換好了,這會子都笑了,“是個姑娘……胎養的真好,又白又嫩的。”
四爺也才結果來,頭發烏油油的,臉蛋白嫩嫩的,眼睛睜開圓溜溜的看,啥也看不清楚的情況下,打了個小哈欠,四爺接了奶瓶給喂了水,這孩子閉上眼睛又睡去了。
林雨苗就小心的看爹媽,齊芬芳瞪了她一眼,“看我幹啥?”這個外孫女得的多驚險呀!現在還管啥姑娘小子,平平安安就是最好的。她主動過去接了孩子,“……我瞧瞧……”
孩子這東西吧,就不能見。尤其是血脈連着的,那是一看就擱不下的。
林忍讓說話比較耿直:“……瞧着比可可俊,是吧?”
齊芬芳沒說話,但笑容說明一切。
林雨苗哼笑了一聲,“……可可媽可在呢。”
你在我們也這麽說,是俊嘛。
小四在邊上問守在外間的婦産科大夫,“……我二姐現在的情況……都好嗎?”
“都好……接生的手法……還是很專業的。”這人說着笑,“看來,林醫生在家也沒忘記教學工作呀。”
是說把自己姐夫訓練的都能在大馬路上接生了。
一般心理素質不行的新手醫生都不敢說在大馬路上就順利的給接生了。
這邊正說着話呢,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一個醫生進來,對衆人雲點頭了一下,就看向四爺。
咋回事呀?林家人不懂,四爺懂。
四爺沒顧上孩子,直接推門進了裏間。他一到床前,桐桐就睜開眼睛了,一瞬的迷蒙都沒有,“那倆孩子送來了……”
“應該是進了手術室了……”四爺這麽說。
進了手術室而不是手術之後才來,這是說情況比預想的要危險。
林雨桐伸手,給自己紮了針,勉強的止住疼,四爺将她抱上輪椅,把大衣披上,毯子給蓋上,“這就走。”
嗯!
林雨桐自己是看不見自己的面色,臉色連同嘴唇都沒有血色。
這一推出去,外面的人就有些反應不過來,“去哪呀?”
林雨桐看了蘇南一眼,蘇南攔住了林忍讓和齊芬芳,四爺這才推着人往出走。
人出去了,林忍讓才反應過來了,“是不是檢查去了……這要是有哪不好,可别瞞着我們。”
齊芬芳抱着孩子的手一緊,可别真出啥事了。
蘇南打聽的多了一點,“……不是……是倆危重病人……”
邊上的醫生補充,“倆孩子才十歲,車側翻的時候倆孩子護着邊上更小的……胳膊都壓在車下……玻璃紮透了……林大夫之前安排了,到了醫院一定叫她……她想保住倆孩子的胳膊……”
“……可……”可這沒别的人了嗎?怎麽就非她不行了呢?
蘇南才道:“這會子醫生都是想着保命再治病……孩子才十歲,沒了胳膊……”如同折斷了翅膀呀。
林忍讓坐在沙發上沒動地方,“以爲學了醫是治病救人的……可這誰能想到,幹這個活也是要拼命的……”
邊上的醫生心有戚戚焉,“這哪裏是拼命,這就是搶命……跟閻王搶命呢……”
是得跟閻王搶命,外面危重通知下了兩次了,家長趕過來的時候都快哭死過去了。
林雨桐到手術室所在的樓層的時候,所有的道兒都給她清掃出來了。
外科這邊給的答複是,保住手臂的可能性不大,如果非要保住,不說能不能保證胳膊的原有功能,就隻術後血運……風險就太大。很可能進一步惡化……隻爲了保存一條功能可能不行的胳膊,不值得叫孩子冒這個風險。
林雨桐起身,“從中西醫科室調兩個助手來……我去……”
你這……行嗎?
林雨桐咬牙,“行!”
齊主任就看四爺,想着是不是他會勸勸。
四爺沒勸,伸手把針囊遞過去,“我在外面等你。”
嗯!
林雨桐挑了粗一點的針,先給自己下了針,一針止疼,二針是叫自己保持清醒的。
針刺,然後行針,再然後拔了,“準備手術。”
她去了洗手消毒換手術服去了,四爺順勢就退了出去。
這麽大的事故,各個部門的領導都來了,這些家長也都安置在大廳裏,等着。
現場的監控拍下了全過程,交管部門拷貝下來發來了。
大廳裏擠了很多人,有各個部分的負責人,有醫院的領導,有孩子的家長,有組織活動的單位,包括新聞媒體,把禮堂擠的的滿滿當當的。
有關部門沒有隐瞞,公布了這段二十八分鍾的視頻。
車水馬龍的街頭,猛的,好好在馬路上行駛的兩台小車,随着地面垮塌了下去。後面緊跟着的就是拉着孩子的大巴車……司機反應很迅速,急速的打了方向盤,車子朝隔離帶沖了過去。隔離帶有一個不算低的台階,還帶着護欄網,車沖了過去直接給撞在大樹上,大樹的一根樹枝被車頂挂的斷了,這一段往下掉的力直接造成了翻車。
這些隻發生在一瞬之間,技術人員将速度放慢了幾倍大家才看明白發生了什麽。
這一刻所有的人想的都是,幸好車沒掉到塌陷的坑裏去,這要是掉下去了,這麽多孩子……更沒法救了。
緊跟着,就見視頻上所有的看見這個事故的人能奔過來的都奔過來了,報警的報警,打120的打120,有些孩子的位置好,沒被壓着,就有周圍的人自發的小心的将孩子給抱出來。然後三分鍾不到,省一的救護車急救醫生和附近的警察同時就到了……救人有序,先期走的輕傷員。
然後就看到從車裏被找到的渾身是血的孩子……好些家長就嗚咽起來,那是認出是自家的孩子,杜仁傑解說,“……玻璃紮傷血管的孩子太多了,這都是失血過多昏厥的孩子……生命體征明顯在下降……但是……”鏡頭一跳,“看見這個孕婦了嗎?你們往下看……”
就見角落裏的一輛車上下來一個孕婦,肚子很大,她直接翻越了護欄,一邊奔跑,一邊朝後喊什麽,緊跟着一個男人追了過來,手裏拎着醫藥箱。然後好像是針灸……一針一針紮了下去……她的動作迅速,好似半分鍾就過一個……救過去的就上救護車,直接被送走。
杜仁傑就道:“這些孩子是幸運的,這是咱們省|廳的林雨桐林醫生,也是咱們醫院特聘的專家,止血急救出神入化,别小看這幾根銀針,就是這些銀針維持住了孩子的生命體征……”說着,一個穿着手術服的醫生進來,在杜仁傑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杜仁傑朝前面的領導點頭,這才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這幾個孩子已經從手術室出來了,生命體征平穩……家長可以放心,咱們林大夫中藥祛疤的手藝也很好,過不了多久,我們就還大家一個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寶貝……”
誰這會子還在乎有沒有疤痕,但這樣的好消息還是叫現場的氣氛一松。
屏幕上的鏡頭還往後走,就見大巴車下壓着的倆孩子,一個年輕的女大夫給這位懷着孩子的林大夫說着什麽,然後就見這大着肚子的女人先是跪着,然後側躺下去……鏡頭拉近,能看見這個林大夫似乎跟孩子在說着什麽……她吃力的給倆孩子紮針,然後突然她身邊的男人動了,把大衣脫下下護住她的下身,手伸下去忙活什麽了……
大廳裏不由的發出一陣驚呼之聲,這是要生了。
可這邊生了,那邊手裏也沒放下重傷的孩子……這樣的姿勢維持了足足得有兩三分鍾,她才收了手……然後鏡頭裏又出現了應該是這林大夫家人的兩個女人,她們站裏的地方,距離那個塌陷的深坑隻有一米左右的距離……塌陷還在小規模的繼續……當時誰都沒有注意,但是換個角度,就知道這有多危險。
然後……孩子出生來,被用小被子裹了出來……
視頻到這裏就卡住了,“……是的!林大夫是到醫院待産的。她是羊水破了之後才來醫院的。從她家人的角度講,不巧,碰上了這次的事故。可在這裏,我也得說一句僥幸!幸好,出事故的時候你們的孩子都碰上了林大夫。”視頻快進了幾下,從車下救出了壓着的倆孩子,“這倆孩子還在手術室……我剛剛得的消息,給倆孩子手術的還是林大夫……她在生了孩子一個小時之後,重新進入了手術室……她被送回醫院的時候就說了,孩子到了千萬叫她,她答應了兩個孩子,會救活他們,會保住他們的胳膊……所以,請相信我們醫院,請相信我們的醫生……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我們收治了三十七個孩子,二十八個輕傷,七個重傷,兩個危重……除了兩個危重的還在搶救之外,别的孩子狀态良好……所以,也請家長們冷靜,隻要孩子無恙,其他的咱們以後再說。”
至少别在醫院裏鬧。
大人的事其實好處理,就怕就是這種牽扯到孩子的。
之前還暴跳如雷的家長,情緒慢慢得到了安撫。兩個重傷孩子的家長在角落了一遍一遍的祈禱……又是一個多小時,手術室裏傳來消息,“手術成功……兩孩子的胳膊都保住了……”但人還得在ICU,他們需要的護理級别不一樣。
兩家的家長找相關領導,我們别的要求沒有,就是一點,後續的治療,隻能是林大夫。
醫院就爲難,“你們也知道,林大夫剛生了孩子……她的身體情況不允許……”
“那除了她,你們誰能保證孩子的胳膊跟之前一樣?”孩子的媽媽固執的堅持,非林雨桐不行。
而林雨桐剛從手術室裏出來,渾身都濕透了,顧不上洗,渾身幾乎是脫力的坐在輪椅上,叫護士給推出來。門一開四爺就迎過去,呼啦啦的先湧過來的是記者,記者倒是沒有急着采訪,他們隻拍攝,但卻自覺地給林雨桐讓出了一道過道。
可家長不樂意呀,也不知道是哪個孩子的爸爸往前擠:“林大夫……您不能走……我兒子還沒出來……到底啥情況你得告訴我呀……”
跟家屬說情況那不是林雨桐的工作範疇。
這方面的工作又專門的醫生負責,今兒就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住院醫,他直接過來,“這位家屬别着急,先叫林大夫去休息。她是産婦……”
“我不管什麽産婦不産婦……我就知道她是醫生……”這家長五大三粗的,直接将這大夫給霍到一邊去,奔着桐桐來。
四爺眼裏都是冷意,他是不如桐桐,但到底是練過的,别說增加了對穴位的掌握,就是庫布的手段還沒丢了。當年那是比不過自家兄弟的,但是對現在早就沒幾個人懂什麽庫布的人還是沒什麽壓力的,他先扶着被推倒大夫,然後就掐住了對方了手腕,腳上一絆,膝蓋朝前一頂,人就直接給扔出去了,“人救下來了,孩子的胳膊也保住了。作爲醫生她把能做的都盡力做完了。現在,她現在是我媳婦,是我閨女的媽……再朝一步試試……”
正說着呢,蘇南從後面擠出來,二話不說将人給摁住了,“先帶林大夫下去。”
在這種場合,隻能用官稱。
進了電梯,桐桐就睡着了。對于一個産婦而言,做了兩台那種級别的手術,心力耗費是巨大的。
她并不知道,這一睡,電視報紙網絡上都傳瘋了。
黃廣平是在醫院的領導去彙報工作的時候才聽說的,也才看見了那個完整的視頻資料。當時啥也沒說,會沒開完他就起身,直接出了會議室,往醫院去了。在路上才給白老打的電話,白老正在陪一個部裏一位退休的老領導下棋,一聽就道,“叫人把視頻發過來……你去看看那丫頭,身體要好好調養,給安排好,不要叫人打攪了……”
“是!”黃廣平應着,順手就給發過去了。
那位老領導就跟白老玩笑,“都這把年紀了,小輩還總勞動你。”
白老把手機點開看,“先等等……就是小輩太逞能……我那個徒孫,生孩子的路上碰上個事故,忙着救人,把孩子生在大馬路上了……”
哦?這樣的事可稀奇。
在鎮上上班的虎子其實屬于基本沒事幹的狀态,辦公室裏還有倆中年大姐,沒事就上上網。有點文件啥的也都是他的活,今兒他正看上級的文件,就聽一個大姐跟另一個大姐說,“……别說咱們掙的少,可掙的少掙的太平呀……你看這個大夫……如今當大夫的該是好職業吧……瞧瞧,省一的女大夫,愣是爲了救人把孩子給生在馬路上了……”
省一的……女大夫……生孩子……
省一的女大夫很多,可偏巧了,自家嫂子預産期就在這幾天,昨晚自家媽還念叨呢,說這個周末就去省城。
他探頭:“大姐,在哪看的……”
這位大姐才反應過來,虎子的嫂子還是挺有名的大夫呢,就指着屏幕,退回去給看,“你看看……就是這個……”
鏡頭不是很清晰,哪怕是拉近了盡頭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上面有四爺的身影呀,作爲弟弟還能不認識哥哥?
他蹭的一下站起來,“大姐,幫我請假……那是我嫂子……邊上站着就是我哥……這是生了,我得趕緊帶我爸媽去省城……”
啊?
哦!
那你趕緊去!
虎子馬上就跑,留下兩人還感歎,“挺好的大夫,是吧?”
是!多虧了這個大夫,要不然,你看這些孩子可咋辦呀!孩子出事了,那就是毀了一個家庭呀。
一片贊揚聲中總有那麽幾個特立獨行的,就比如有人單拿四爺把傷者家屬甩出去的鏡頭拿出來,在網上傳播,話裏話外的,像是在說:你們都是家屬,一個是病人家屬,一個是醫生的家屬,應該彼此理解雲雲。
一個人一個看法,還真有人覺得這人說的挺有道理的。但四爺在學校的同學朋友師兄弟,那個個都是本事高強呀,在網上噴人……怎麽在網上運作,他們熟的很,半個小時不到,就被壓下去了。
緊跟着,随着主流媒體的大規模報道,又是領導慰問,又是頂級官方媒體的報道,聲音基本一緻了。媒體采訪當時的急救現場的群衆,采訪當時的急救醫生,采訪當時林雨桐剛到醫院的狀況,又把林雨桐在手術室門口給她自己紮針的畫面放了出去。每個人都說的聲情并茂的,反正這就是個典型。
晚上新聞放出來的時候,尹家人也到了。
倆親家見面都是阿彌陀佛,得虧沒出事呀。現在看那個視頻,才知道什麽是後怕。
就跟網友說的一樣,這個大夫的家人也很了不起,每個人其實都站在最危險的邊緣。
林雨桐被醫院安排到最特殊的那棟樓,裏面的條件真不錯。在這裏有一點好,那就是不被外界打攪。
也不是每個家屬都跟那個孩子的爸爸一樣的,更多的人還是感激。孩子一脫離危險,這才想起醫生了。是!人家救了咱家的孩子,但她自己的孩子生在外面這是特别危險的。一想到這裏,心裏還是過不去,就想看望看望大夫。
這些事都是醫院的護士幫着處理,意思就是:林大夫現在的情況需要休養,她很虛弱。不适合探視。
這麽一傳二二傳四的,就被有些網絡媒體傳成了:大義救人,女大夫馬路産女如今母女昏迷尚未脫離危險。
這種媒體,沒人搭理,都挺忙的。
但是在網上發酵了兩天之後,就有好些網友自發的在廣場在醫院門口聚集起來,爲這個舍己救人的大夫和生在大馬路上的孩子祈福。
此時,林雨桐正抱着孩子在喂奶,問四爺孩子叫啥名字呢。
名字這事,兩邊還都挺謙讓。尹家說叫林家取吧,我一個大老粗啥也不懂。林家說叫尹家取吧,尹家取才是正理。于是,現在連個名字都沒有。
有雨生振生夜生在前,這個叫路生好似一點也不奇怪。
但才一說出來,就被齊芬芳否定了,“一個姑娘家,什麽不叫叫路生?不好!”
那您說,該叫什麽?
正說着,林雨桐突然覺得不對,不知道爲什麽,一股子說不清楚是什麽的暖流一下子湧了過來,遊走于四肢百骸,然後聚集在胸口,正給孩子喂奶的林雨桐低頭,之前的印記若隐若現,像是被什麽東西包裹住了一樣,絲絲纏繞……她擡頭看四爺,四爺愣了一下,擋住齊芬芳的視線看過去,面色微微一變。這情形也不過持續了十幾秒的工夫,就又消失不見了。
而懷裏的孩子,剛才還哼哼呢,這會子眯着眼睛,惬意的打着小哈欠,滿臉都是滿足。
四爺先擔心的是:“什麽感覺……”
“暖……”林雨桐還真不好形容這種感覺,“……舒服……”
齊芬芳聽見了,就問,“叫啥?暖?暖暖?這個好!就叫暖暖。”
叫什麽不重要,暖暖就暖暖,當小名也行,林雨桐打發齊芬芳,“那您跟我爸商量個大名……”
隻跟你爸商量?
“你們四個老當家的商量,你們商量好了叫什麽就叫什麽。”
好歹先把人給打發出去。
齊芬芳一出去,四爺才看桐桐的胸口,什麽也沒有了。
林雨桐就奇怪,“突然間的……怎麽了這事?”
是觸發了什麽嗎?因爲生了這個孩子?也不會,要是隻爲了生孩子,那早該有不一樣的地方才對了。
兩人沒有一點頭緒。
正一籌莫展呢,門被敲響了,是護士進來,“林大夫,孩子的出生證明……明兒得去辦了。要是沒空,您把資料給我,我給您跑一趟……”
四爺就接話,“沒事,我明早過去,不忙。”
護士就笑,“您沒出去,還不知道吧。醫院附近的路邊,都是人。不知道誰在網上發的,說您和咱們寶寶還昏迷着呢,網友就自發的出來,給您祈福呢。據說廣場上還點着蠟燭,好些個人……都上熱搜了,您沒看吧?”
祈福?
兩人同時想到了一個詞——願力!
這個東西,是能撬動身上的印記的。
而與此同時,南邊的一個城市裏,一個老人坐在輪椅上,對着電視。電視裏正是林雨桐救人的場面,老人指着電視,看身邊的弟子。
這弟子看了一眼,“您老問這個?這個是真的。她就是之前那個……也會金針的那個姑娘,是白老的門下……聽白老那意思,好像是小師叔他……”
老人擺擺手,“真的?”
“跟小師叔有沒有關系,這個不好查。”
老人搖頭:“不是……這個……”
這人才恍然,“您是問救人的事迹是不是真的?這個是千真萬确。”
老人指了指視頻:“……原……放大……”
是把沒有剪輯過的視頻找來,把救人的過程局部放大嗎?
好的!“您稍等。”
等放大了,老人帶着老花鏡連着看了十多遍之後才叫關了,指了指書架。弟子幫着把老人推到書架跟前,老人家指了指最上面的格子,“拿……”
弟子從上面取下一個落灰的匣子,就聽老人道:“送……她……明天……你去……”
啊?
弟子皺眉,“也許不是師叔的弟子……”
“治病……救人……醫者初心難得……”老人艱難的說了這麽一句話:“……是與不是……不重要……”
于是,第二天,林雨桐意外的見到了黃廣平帶來的一個更叫人意外的人——鄒青。
據說是能用到四五寸針的那個人。
然後這位别的沒多說,隻交給了林雨桐一個匣子。
匣子打開,裏面的東西叫林雨桐眼睛一眯,然後遞給四爺看。
四爺隻掃了一眼,就知道桐桐又碰上了通關的機緣。
第一次是白老給的一本醫書,第二次是鄒青送來的這個。
醫術拿到手裏,是因爲林雨桐将白老放在長輩的位置上,沒有一絲的敷衍。
鄒青送來的這個,是因爲桐桐這次不惜己身的救人。
四爺挑眉一笑,他好似明白了一點,看來,往後的路還是要規劃規劃的。要不然,機緣全被桐桐拿走了,自己還真跟不上她的步子了。
有時候,前思後想是不如她這種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