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四爺肯定不上去了, 因爲客人走後的一片狼藉還得收拾。四爺上去,不得表現表現呀, 桐桐可舍不得四爺幹這個, 回頭就跟齊芬芳道:“這次托了朋友借的車,怎麽着也得攢個局, 謝謝人家。”
四爺也跟齊芬芳告辭, “……改天我再來拜訪。”
好!
人家這是爲自家的事收尾去的。
在四爺上車的時候, 齊芬芳還叮囑了一句, “開車就别喝酒, 喝酒就叫個代駕。”
四爺應着, 跟桐桐擺擺手, 然後跟追過來的周安民握了握手, 說了幾句客套話就真走了。
等四爺開着車走遠了,林雨桐才拉着齊芬芳往回走,見齊芬芳還朝林雨苗兩口子那邊看, 就道:“那我先上去?”
齊芬芳猶豫了一下, 還是跟着林雨桐轉身,“我也上去。”
在電梯裏,齊芬芳才問說:“你去過尹家?”
“嗯!”林雨桐點頭, “您放心, 他父母跟我姐夫的父母不一樣。她姐還沒出嫁,我也不能保證嫁的人家會不會難纏,但這屬于他父母要操心的事情。要真遇上不好的,那也就是偶爾會麻煩我……但跟咱家又沒關系。他弟弟也沒娶媳婦, 就是結婚的時候要搭點錢進去,縣城那地方,結婚能搭進去多少錢?再就是……考上公務員了,可能得找人給安頓個安穩的地方呆着,不指望升遷,就一輩子那麽幹着能照顧家裏就行。那孩子老實本分,能把本分做好就行,多的從不想的。這屬于一次性的麻煩,解決了就好。至于結婚後娶什麽人……說這個太早!再則說了,娶的好不好的,那也隻是妯娌。處的來就處,一年也見不了兩回。處不來就不處,畢竟是兩家人了。”
嗯!
家裏人口多了,誰家都少不了這個事那個事的。但像是自家老二這樣的,跟兄弟姐妹不怎麽計較小錢,那就跟誰都處的來了。就像是今兒,小尹怎麽着也把小一萬搭進去了。包間裏那三桌酒水不算在外面的酒席裏,他們喝的酒不算最好的,但也在兩千多一瓶呢。确實是也沒多喝,那一桌也得一瓶,再加上一桌席面,三桌下來,一萬真打不住。完了還有幾輛大巴的紅包,隻給紅包還不好看,兩三百的煙至少得一整條,紅包裏給五百小氣,怎麽着也都給一千,這就算把耗油算在裏面了。這還不算搭進去的人情。
進了門齊芬芳就道,“這錢我跟你爸出,回頭給小尹送去……”
家裏的門開着,垃圾得往出倒,老關關合合的麻煩。因此,兩人在外面說的話,裏面多多少少的能聽到一點。小四進出的倒垃圾,就不樂意,“幹啥呀?用得着你跟我爸出嗎?那本就是該我大姐夫出的,他娶媳婦他收禮金,這些不得他開銷呀!叫二姐夫墊着肯定不對,但你跟我爸出這錢也不公平。好家夥,今兒墊個一兩萬,明兒有事再墊付一兩萬……一年到頭,這錢就這麽從指縫裏露給我大姐了。不是我說你……媽!我要是您,我平時把手攥緊。等真到了過不去的坎了,到了大事上了,十萬八萬的一次往出拿,他們還承你的情。像這麽着,今兒三五十,明兒百八十的,一年錢沒少搭進去,您問我大姐去,還不覺得您多照顧她呢。别的不說,平時可可的花銷,打從搬過來,你問他們兩口子,孩子的花銷誰負責的。衣服咱們這邊買的吧,開學是我爸去交的學費生活費。孩子早上午飯都在學校吃,晚飯在這邊吃順便寫作業。輔導班是您帶着去報的吧,興趣班也是您給報的吧,錢是你出的吧!你說一孩子,還有什麽花銷?玩具零食……我大姐夫不給孩子吃零食,對孩子不好,因此不會買。剩下的就是玩具,咱們這邊也買,他們肯定也買,但這一共才多少錢?哪頭花的多?我大姐這麽着習慣了,那周安民呢?他裝什麽聾充什麽啞……可說過一句要給的話?”
才一進門被小四這麽噼裏啪啦的一通說。
林雨桐趕緊回身關門,結果自己都覺得有些尴尬,門外站着老大兩口子。沒聽見電梯響動,該是走樓梯上來的。八成是都聽見了。
她笑了笑,“大姐和姐夫來了……快進來……站在外面幹嘛……”
林雨苗臉漲的通紅,三兩步進門就沖着小四去:“你……你還有沒有規矩。什麽周安民周安民,周安民是你叫的?我家孩子花錢了……是花了怎麽着吧!花你一分錢了?又沒花你的,有你說話的份嗎?”
腦子有毛病吧!
小四氣不順的很,“我嫌棄孩子花錢了嗎?我說的啥意思你沒懂啊!我是說我的大姐夫,花錢了咱心裏要有數……别不聲不響的當家裏人都是傻子……”
林陽從裏面出來打圓場,“大姐夫,您别介意,小四說話就是這樣的。剛才我倆正說我大姐呢,說我大姐現在沒收入,小四就擔心你嫌棄我大姐……”
言下之意,我大姐雖然不掙錢,但是娘家貼補的錢也沒見的少。一點沒比拿工資的差!
本來像是姐妹争産的官司,瞬間就成了擔心複婚的大姐從而警告大姐夫的事端。
林雨桐就笑了一下,“大姐夫,看見了嗎?我姐雖然沒弟弟,我爸雖然老了,不能跟當年一樣了。但是你要是欺負我大姐,那我們也不是好惹的。”
這話就帶着幾分半打趣的意思了,也算是給了周安民一個台階。他馬上搭話:“怎麽會……怎麽會呢?我欺負誰也不敢欺負你們大姐呀!我倆剛才就在下面說呢,你大姐就是回來送錢的……”
林雨苗從包裏把錢掏出來遞給齊芬芳,“這是我姑我姨她們給的禮金,還有我爸朋友……”
“這錢不能要!”齊芬芳就道,“将來人家有事,你們得去走禮的。給我和你爸是幾個意思?沒這道理!你們把賬簿收好,将來甭管誰家有事,需要人到的就得人到,需要禮到的就得禮到……我可不替你收這個錢。”
林雨苗硬是給塞過去,“他爸他媽把他家親戚那邊給的禮金都拿回去了,咱們這邊也一樣,公平合理……”
“……”齊芬芳目瞪口呆,不可思議的看周安民。
周安民尴尬的笑笑,“沒事,媽,您收着吧。人家能給我們上這個禮金,這不是看着您給我爸的面嗎?您該拿的!”
林雨苗沒再說旁的話,隻留了一句,“我先回去收拾去了。”然後出門,拉着周安民就走。
齊芬芳拿着那錢看林雨桐,林雨桐攤手,看我我也沒辦法呀!她隻能道,“您單給劃拉一個賬本,回頭單獨開個戶,我大姐給你收着的錢,哪年哪月哪日,錢是幹啥用的,都寫清楚些明白,然後存到卡上。等以後再給她就是了。您要不收,回頭兩口子爲這點錢,還得鬧别扭。”
小四哼了一聲,還要說話,被林雨桐一眼給瞪回去了。
齊芬芳看了老二一眼,“罷了!”拿着錢直接回卧室了。
林忍讓躺在床上,之前隻說是喝多了上頭,回來躺着了。其實壓根就沒睡着,心裏清明着呢。外面的動靜他聽的一清二楚的。
說實話,這會子心裏還是受用的。
小四性子剛,說話直,有什麽說什麽,從來不多想。但說的道理其實沒偏,全都在理上。看事算明白的。剛才那話就說的有道理!
手裏的錢散漫的随手貼補進去,老大就永遠不用自立。那倒不如平時不管,叫她自己掙去。真遇到坎了,整數整數的往出拿,叫她心裏也好有數。在這事上,老婆子就不如小四一個丫崽子想的明白。
老三性子柔,隻一個‘和’字,以她的性格來說,不管是在單位上,還是在家事上,就沒有處不來一說。
至于老二,他不評價了。這是個至剛至柔的性子,你硬她比你硬,你柔她就比你柔,這樣的人,非情不能動。想硬着來摁着她低頭,那是不能夠的。要用一個詞形容老二,他腦子裏竟是冒出了兩個字——爺們!
是能跟爺們一樣擔事的人。
要是往開的想,四個孩子,有三個還算是明白事……是不是得燒高香了。
齊芬芳回來了,他就說:“以後老大那邊的開銷,你也有個小本本,别糊裏糊塗的。不是爲了将來你跟閨女算賬的,是爲了将來有個萬一,好跟女婿算清楚的。至于小尹這次墊進去的錢,你别急着說,看看老大兩口子想怎麽辦。”
“周安民咱們還不了解,骨子裏跟他爸他媽沒啥差别,哪有見便宜不占的?”齊芬芳一邊把錢收進保險箱裏,一邊就道,“你看着吧……他一準一準就忙‘忘了’……”
大概齊人家真忘了吧!網絡和媒體上發酵了一段時間之後,林雨桐真就成了網紅醫生了。上門看診的病人成幾何倍數增長。很多科室願意跟中西醫科合作,輔助中醫來治療。
周安民所在的婦産科更是如此。
林雨桐不可能每天都去跟着查房,幾個科室,有時候兩周也未必能輪一次。産婦屬于對中醫針灸和産後調理比較熱衷的人群。比如,我産期的妊娠斑能不能去掉。我這肚子上的贅肉中醫有沒有辦法?怕落下月子病,這期間能不能吃中藥。孕婦咳嗽,孩子吃奶,不能吃西藥,吃中藥會不會影響孩子吃奶等等,多了去了。反正是進了一個病房,你就等閑都别想出來。
跟婦産科聯在一起的,還有新生兒科。剛出生的新生兒,這個說看看我家孩子……什麽體質啊,這樣的孩子以後得注意什麽。一個孩子牽動的是一個家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好像生了孩子就得叫那個小林大夫給看看,才能真的放心。
中西醫那邊都爆滿了,有些從這邊出院,又去那邊住院,就爲了調理和術後康複的。
就在一片喧鬧中,那邊蘇南要出院了。出院之前,醫院給做了各項的檢查,一切指标都正常。更叫人難以置信的事,身上幾乎是不見疤痕。
這就很了不起了!
關廳的人脈可不弱,人家請來的大夫能跟黃廣平齊名,把了脈之後就看黃廣平,“老黃,你這弟子了得!”
黃廣平早前就摸過脈了,心裏是有譜的。他笑的矜持,卻問林雨桐下來的治療。
西醫上檢查指标合格,但在中醫的理論上,卻都知道,看着是複原了,但病根也埋下了。下來就是要将病根給除掉。
林雨桐就把接下來的治療方案說了,且将初步拟定的方子遞過去,“請您斧正。”
黃廣平看了足足五分鍾,又斟酌了五分鍾,心裏有些驚訝。這個弟子,之前說她冒進,她也确實是冒進。什麽樣的病人都敢接手,還敢大着膽子去治。他從不認爲他會是個謹慎的性子,因此,一直覺得,她還需要磨砺。可看了如今這方子,他就不由的心裏得贊一聲……猛藥之後,緩着調養,不急着顯擺本事,竟是将調理的時間拉成爲兩到三年。
他将方子遞給關廳請來的這位,“您給看看……可有不足之處。”
這位也是拿着看了又看,然後誇了一句:“到底是你老黃的弟子,謹慎之處有過之而無不及。”說着,就将藥房遞給關廳,“就按照這個吃。你們請的這個大夫很高明,叫我來調理,我也未必就比這高明。老黃這個弟子,不是快趕上師父了,而是已經青出于藍了!放心便是!”
關廳再無顧慮,跟幾個人一一握手。到了林雨桐這裏,他就笑,“你跟蘇南是朋友,那我也隻拿你當晚輩,以後有空了,跟蘇南回來吃飯。哦!對了,還有你那個小男友,那小夥子我喜歡。聽說還是我們系統聘請的技術顧問,這樣的人才就該引進嘛!廳裏技術部門也正需要骨幹,年輕人就該勇于擔事,有本事就要用在正地方。回頭我叫蘇南聯系他。”
開口就送了林雨桐這麽一個大禮。
但這個禮不好接的,林雨桐馬上道:“……我也正想問問長輩的意見,他是想讀研的,我對這方面又一竅不通,正想找機會問問,朝哪個方向發展更有潛力……您見的專家比我聽過的都多,那改天一定登門拜訪,聆聽長輩教誨。”
她委婉的表達了兩層意思,一是以四爺的學曆需要深造,而且資曆太淺。二是她是蘇南的朋友,您是蘇南的長輩,我也拿您當長輩。既然是自家的長輩,那怎麽能叫長輩爲難呢?廳裏的特聘專家那沒點學曆資曆真不行。這邊剛救了人,那邊就進了一個學曆資曆都不夠的所謂特聘人員。誰一看都知道這裏面有貓膩。将您擺在尴尬的位置上,做晚輩的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關廳重重的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隻點點頭,沒說别的話。但這沒再說客套話,才是真将你當自己人。
黃廣平朝林雨桐微微颔首,意思是這麽答話很妥當。
蘇南也背着人偷偷的朝林雨桐豎起大拇指,這個應對沒問題,是對的!
蘇南是死過一回了,隻抓捕通緝犯的時候受的傷,申請了個二等功。以前蘇南是不肯調動,隻肯在派出所混日子。一是他繼父在局裏是領導,二是他嶽父後來變成前嶽父屬于本省内全系統的頂尖人物。他升遷了……好說不好聽呀。
他這人在這方面好像也沒什麽大的追求,就是找個派出所,下面的日子好過活呀!
有了這次的事,再調動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蘇南媽說要把蘇南調到後勤去,也不知道是說真的還是開開玩笑的。
把人送出醫院,才發現,外面已經飄起了雪花。
這種天,其實最适合回家。
科室裏已經沒有床位了,連加床也沒有了。能轉過來就是在西醫的說法上可以出院的那種。這些人裏有那家裏情況好的,願意調理。比如手術後有些需要回家恢複的,就願意在這邊恢複一段時間。
而且,一般中醫大夫到了下午就不看診了,至少不會再号脈了。早上起來号脈比較準,一到下半天,脈會沉,會号不準。因此,林雨桐現在也不在這上面逞能,一到下午,時間相對就自由了。
想回家就回家了,回家找四爺去。
四爺最近在家裏刷題,下月要研究生考試了,該重視還是要重視的。連私活接的都少了。
今兒回去的時候果然,四爺還在書房裏。家裏收拾的也算是齊整,不過看東西的拜訪位置,林雨桐就知道,必然不是四爺收拾了,怕是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尹麗來過,幫着收拾好的。
她推開房門,四爺這才擡頭,還像模像樣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然後坐好,拍了拍他的大腿,示意桐桐坐過去。
桐桐擠過去坐了,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低頭看他刷的題,他是看着答案給自己批改過的,每張卷子的正确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可以了!”這個專業成績很不錯了。
那錯的是什麽呀?
她也不是很懂,而且學這麽真的很吃力。當年C語言都快學糊了。
四爺點了點錯的地方,“有些也未必就是我不對……”所以,不用的一味求全,放松放松也行啊,“想吃什麽?”
出去吃飯嗎?
林雨桐還真很少出去吃,基本有食堂的大師傅在,再就沒有生出過要去别處吃的心思。
四爺看看時間,還早啊!
“要不回林家!”那頭黑山羊還在冰箱凍着呢,“趁熱要打鐵,走動的勤快點,沒壞處。”
也行,在哪吃都成的!
林忍讓等了這麽些日子的黑山羊,直到今兒才露面了,他險些冒出一句:“可算等到了。”不過到底是忍住了,隻說了一句,“是黑山羊吧?”
咦?
從肉上分出山羊肉和綿羊肉,林雨桐還有點信。但你說能分辨出這羊的毛色,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林忍讓緊跟着說了一句:“小尹哪次過來拿的不是好東西?現在吃羊肉,最适合的就是黑山羊。你張叔早放話了,要找一年的小黑山羊,這不都沒找見嗎?現在你們拿回來了,不用問都知道,是小尹弄來的。”
“是老家特意送來的。這段時間七事八事的,把這事給忘了。今兒冷,外面飄雪了,吃這個暖身。”
齊芬芳也很給面子,“那是好東西,晚上是吃鍋子還是炖湯。”
“先喝湯再涮菜。”林忍讓拉四爺去下棋,廚房那套不管了。
齊芬芳對四爺的态度還算是和藹,隻要他過來看裝修進度,那就沒有空着手來的。也不是在乎他帶什麽,主要是帶的東西貼心呀。
如今年紀大了,愛吃軟爛的甜的了,之前帶回來的點心不好買,結果這孩子一來就帶不少,不是那種特别甜的那種,有點像是果子的甜味,清淡的很,味道也好。人家沒說太多關心的話,隻告訴你哪些是給大人吃的,哪些是給孩子吃的。
可兩種點心你嘗嘗就知道的,給孩子吃的口感跟甜一些,帶着些奶香味兒。但是給大人吃的,甜味就很淡很淡。裏面偶爾還能看見燕麥片的蹤影,隻是稍微影響口感,好吃還是好吃的。
這種就是怕老年人吃太甜的東西對身體不好。家裏都是姑娘,含糖量低,有利于保持身材。這是都想到了。
但是人家就是不直接說,不跟你表功,說我想到了什麽想到了什麽。
反倒是大女婿,晚上偶爾來接孩子,帶點病人送的禮盒什麽的,誇的那是天上有地上無的:
“……這是西洋參,您給我爸炖湯放點也行,泡茶放點也行,喝了對身體特别好,我專門給您二老買的……”
“這是蜂蜜,專門托人從農場裏買的,沒加别的東西,就是最純正的蜂蜜,您嘗嘗就知道了……”
除了這麽兩次,還有一次帶了一捧花來,說是從花店過突然想給自己這個丈母娘買束花,扯他娘的騷,那就是病人家屬放在護士台的那種。還有西洋參,人家病人家屬大概害怕他不知道價格,從超市買出來上面的價簽都在上面呢。特價668的東西。
然後那蜂蜜,小區門口隔三差五就來三輪車,挂着的牌子就是農家土産蜂蜜,一百塊錢三瓶。還想把這種蜂蜜放在她的藥店裏寄賣,結果她沒答應。
看看包裝,是不是一模一樣的?!
那你說,換了誰做這個丈母娘,瞧着大女婿也不能順眼。
前天,她牙龈腫着呢,嘴裏像是塞了個核桃。大女婿見了也沒注意,來接孩子的時候帶了兩斤蜜桔來。橘子吃了上火呀!反觀老二撿回來這個對象,人家過來看裝修進度,順道送過來幾台小加濕器和一台大加濕器,家裏沒買加濕器,空氣幹就容易上火。然後梨一筐子,柚子三五個,都是能放的那種,一次性都塞到陽台上,還叮囑别的水果先停了,嘗嘗這個。
都是去火的!
雖然老二回來早晚紮了一針去火的針她就好的差不多了,但這東西擺在那裏,你說人心朝哪邊?
因此,四爺去陪林忍讓去下棋去了,齊芬芳還追過去問了一句:“總得吃點主食吧。今兒主食吃什麽呀?”她問四爺,“小尹想吃什麽,阿姨給做。”
“桐桐說您的面條做的好,要不吃點面條?”四爺看林忍讓。
林忍讓馬上滿意:“對!羊肉湯面,百吃不厭。”
齊芬芳哼了林忍讓一聲,人家正好說到你的心坎上了吧。
進了廚房,齊芬芳還低聲給林雨桐嘀咕:“……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小尹是這麽個人。”
怎麽個人呀?
“能把‘投其所好’四個字做到這個份上,少!”對誰都能投其所好的話,那你說這幹什麽幹不成?齊芬芳這樣贊了一句,然後就打量二閨女,難怪被人家給套住了,這個小夥子人不可貌相,這段位确實是不低呀。
林雨桐心說,您跟我爸這點‘所好’還用他用腦子?人家琢磨他皇阿瑪那會子,那才叫費神呢。
她轉移話題,“叫我大姐别開火了,等會子過來吃吧。”
難得做一頓花樣飯,便是自己不提,齊芬芳還是會留點給老大那邊送過去。那就大方的叫過來一起吃呗。
羊肉都入鍋了,林陽和小四才先後回來。
“在樓下都能聞見香味,我還說誰家做好吃的呢……感情是咱們家。”小四就說四爺,“二姐夫,你一來家裏的生活标準就直線上升……我跟你說,這段時間我吃過的頂好的吃的,比之前的二十多年吃的都多……”說着,就往廚房去,“怎麽擀面條呀!吃烙餅多好呀!羊肉湯配烙餅,簡直絕配。”
于是,還真就給烙餅了。
這是齊芬芳難得的一次仁慈,因爲這個家裏,除了林忍讓愛吃羊肉湯面,别人都不怎麽感冒。但以往,齊芬芳可不會爲了誰特意的去遷就。想吃兩樣飯,誰都照顧到,那是做夢!
這邊飯都好了,菜都洗好了能上桌涮了,老大兩口子還沒來。齊芬芳又打了一次電話,才姗姗來遲,都等着他們吃飯呢。
兩人帶了兩塑料保鮮袋蘋果,這種蘋果在小區門口十五一袋。
周安民是這麽說的:“……這個蘋果綿,最适合爸媽吃。牙口現在不好,吃這個最合适。”
其實這兩口子牙口還行。
小四還要說話,被林陽拽了一下,“趕緊的,吃飯。嘗嘗爸念叨的黑山羊是個什麽味兒……”
嫩!一點膻味都沒有。
确實是好!
林忍讓都心動了,趕明還得再去一趟尹家,看那邊誰願意養羊,找這種黑山羊,開春買下,然後養到後秋……價格翻幾番都行啊!他們這一幫子人都是老饕鬄了,别的不講究,吃喝那是真講究。
齊芬芳再一次提出了兩家家長見面的事,四爺這次沒推脫,“……下個月我考研,考完試,我把我父母接來……”
嗯!行,考試要緊。
她還道:“那你就别往這邊跑了,裝修的事,我們給盯着呢。”
很好說話的樣子。
行啊!既然人家傳達出來不見外的意思,那他就更不能見外了。直接把鑰匙掏出來給了一把,“這把鑰匙就放家裏吧。”
齊芬芳到晚上睡下了,才問林忍讓說,“你還去買羊不?”
什麽意思?
齊芬芳坐起身來,“我這回跟你去,去尹家看看去。”
這是看上人家兒子了吧。
林忍讓就道:“看人看品行看能力,别看相貌。人家長的不怎麽樣,但這邋遢婆娘還生皇帝了,爛棉花裏裹珍珠呢……”
反正就是你得有心理準備。
說老實話,牛愛群不醜,隻是沒有大門牙了而已。
本來一直說去城裏呢,也一直沒去。
四爺還說這幾天問問,結果跟去林家隔了一天的早上有個十點左右,電話響了,是牛愛群打來的,“大振,我跟你爸現在在醫院呢……号都挂上了……在這裏正等着呢……”
沒聽說呀!
四爺拿着衣服就往出走,“是在門診樓嗎?”
“不是!”電話被尹麗接過去了,“在CT樓這邊排隊呢……”
“那别動地方,我馬上過去。”四爺說着,就趕緊走,一邊走一邊給桐桐發了消息。她現在在門診,手機一般都是靜音。醫院的人他也都認識,牙科的主任還叫桐桐幫着整過臉,他過去是一樣的。
過去的時候,果然見尹麗邊上站着兩人,可不正是尹寶山和牛愛群。
“來之前怎麽不打電話,我去接你們。”四爺左右看看,外面太冷了,站在外面等着也不行呀。
尹寶山卻道,“我們是搭了順風車來的,上次去咱家買羊的老闆,昨兒又去了,晚上在縣城住的……”
其實兩人本來沒打算到省城來,之前都跟小兒子說好了,他們去南安市,在地級市的醫院做牙也是一樣的,做好了再去省城,省的樣子太磕碜了,給大兒子丢臉。誰知道那買羊的老闆兩口子還挺熱心,直說他們家女婿就在省一,直接給送門口了。
那自己哪裏好意思叫人家動人情呀,隻說兒子的女朋友也在醫院工作,有熟人。又把自家的情況說了,說怕給孩子丢人雲雲。
結果那老闆就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要是連爹媽都嫌棄,那這兒子不要也罷。
人家很耿直的樣子,他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好說歹說把人家說回去了,沒叫跟到醫院來。
當然了,這一檔子事,就不用跟大兒子學了,“……我們坐着人家的車來的,一直送到醫院門口……”是一看沒法在南安下車了,才給閨女打了電話,叫她給幫着先挂号,要不然不知道要排到什麽時候去。
四爺也沒多想,更想不到林忍讓和齊芬芳身上去。他朝裏指了指,“那去裏面等着,我去找個人……”
“找啥人呀!”牛愛群一把拉住,“其實你姐跟着就行了,你别跟着了。”
感覺兒子站在身邊都不像是自家兒子,壓根就不搭調。
别說兒子了,她自己都覺得她給兒子丢人了。
“你忙你的去吧,誰都别驚動。人家都排隊看病呢,咱也行呀!你姐現在對醫院也熟悉,等着就行,千萬别跟桐桐說,你也别瞎折騰……”
四爺要走,這邊死活攔着。
尹麗知道爹媽是啥意思,她也道:“我行,你忙去吧!”
四爺幹脆也不走了,行!排隊就排隊,大不了出來找大夫的時候找個靠譜的。
其實牙科檢查挺快的,大概又是四十分鍾,就輪到了。而且,片子馬上就能出來的那種,等兩分鍾就給你,你自己再回去找醫生去。
四爺取了片子,這才給牙科那位主任打了電話。那位一接電話就笑,“……早兩月小林就給我打電話,說是人要來要來,我還當是小尹你信不過我的技術呢。既然來了,你帶過來吧,我在辦公室。”
醫院裏什麽樣的傳言都有,都說林雨桐找了個富二代的男朋友,但其實像是她們這些跟林雨桐走的稍微近一點的都知道,她找的對象不是富二代,就是個寒門出身的窮小子。但本人能力爲人是沒有問題的。醫院這次的研究室投資,怎麽争取來的,聽說這個年輕人在裏面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
不管是出于給誰的面子,她就起身,直接到電梯口迎接。
哪怕知道是寒門出身,可見到跟小尹本人相差許多的父母,她還是驚詫了一瞬,然後才熱情的道,“老大哥,老嫂子,早等着了。小林早前就跟我打招呼……來就直接過來……”然後就看見四爺手裏的片子了,“這是已經做了?直接過來多好,在這邊就能做,不用排隊。”
說着,熱情的把人往裏迎。
李典也帶着她媽和她姨媽,主要是給她姨媽補牙的,要找當然也要找主任呀。他從邊上的電梯上出來就看見孫主任了,忙追上去:“孫主任……”
他一身白大褂,孫主任知道這是内部人員。于是站了一下,“有事?”
牛愛群就拉了拉四爺的衣角,“大振,人家大夫有事就叫人家先忙。”
“媽,沒事。”四爺安撫了牛愛群,再擡頭留看見李典一臉愕然的在自己和牛愛群以及後面跟着的尹寶山和尹麗身上打量。
孫主任皺眉,“……你……有事?”并不記得認識這個小夥子,不過是自己單位的,才停下來問一句。
“那個……想看看……”李典滿心的不可思議,好半晌才搭上話,朝後面的姨媽指了指。
孫主任便明白,“那你稍微等一會,我這裏有個貴客!”
說着,就把牛愛群往裏面帶,然後跟四爺道,“我辦公室門開着,你帶着大叔去裏面等等,這需要的時間不短。”
辦公室沒人,怎麽好去?
四爺隻道:“拜托了。”卻不會真去人家辦公室。
不過這個區域,病人少,來來往往的,多是醫院的工作人員。
四爺沒搭理李典這二貨,這家夥早在之前蘇南受傷搶救過程中的‘突出表現’被摁在了冷闆凳上了。結果孫主任一走,門一關上,這位就又來了,聲音還不小,“喲!不是富二代嘛!馬甲掉了……”
四爺眯眼,他保證對方再多說一句,就把這家夥摁到鄉鎮醫院做醫療援助,呆上三五八年。誰知道這家夥的話才出口,剛引來幾個圍觀的護士,後面就傳來一聲:“尹老弟,這說了叫你等等,誰知道去買了份飯的工夫,就聯系不上你了……你是不是手機沒電了……”
尹寶山看手機,破手機死機了!他尴尬的一笑,“林老哥,不好再麻煩你。老嫂子也來了……”
四爺就見林忍讓和齊芬芳臉上帶着笑走過來,他心裏暗歎一聲:這一招高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