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現在, 屬于認識的人還不少的一類。要上老丈人家拜訪,頭一次登門, 這帶什麽, 他心裏有數。但想買到好的,還得搭搭人脈。
如今這社會, 其實你就是送啥, 人家也未必稀罕。有那麽一句:我有錢, 我自己能買。
看!隻要想挑刺, 那就處處都是刺。
所以, 頭一次送的, 什麽東西得是次要的, ‘禮’才是最重要的。
酒店那邊有專門的供應包裝的供貨商, 顧鑫給四爺介紹的,于是,四爺請人家專門預留一些不貼标簽沒有标識的看起來特别高檔的食盒出來。
四樣幹果, 四樣水果, 四樣點心,四壇子酒。
四個種類,每樣又是四樣。
你就是放古代, 這就不算是失禮了。
幹果這個, 現在的種類就多了。以前是紅棗花生桂圓這些,現在拿這些真沒人吃。四爺給換成茶葉,什麽碧螺春大紅袍,一樣一小罐, 都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極品。
水果那就是:蘋果、金桔、香蕉、西瓜。
按照意思那便是:平安、吉祥、相交、喜瓜。
點心不是外面賣的,是四爺請保健科那邊的大師傅,現做的。要出發的時候才去裝的,絕對新鮮。
再然後是四瓶酒,桐桐有佳釀,自己釀的酒不管哪方面都是最好的。但一樣的人,一樣的東西,當這人所處的位置不同了,那這意義就不同了。做皇帝的時候,随手給的都是好的。能是把桐桐親手做的送人的,那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殊榮。等人所處的位置卑微了,你再把一樣的東西送人,你的東西也跟你的人一樣不值錢了。
因此,四爺拿的酒都是市面上打眼一看就知道價位且知道有錢都不好找的東西。别的不多,顧鑫的存酒多。兩瓶三十年前老包裝的五糧液,兩瓶二十多年前的茅台,他也是别人送的,現在這樣的酒吵的有市無價的。作爲酒中老手,林忍讓是個識貨人。
至于羊肉,那東西是沒動呢,也準備拿一大半給林家。但卻不是第一次上門該帶的東西。
桐桐再是清閑,早起還是得去一趟醫院,看看蘇南的情況再說。從蘇南這裏出來,就打電話給四爺,看看有什麽自己幫着準備沒。
四爺怎麽可能叫桐桐插手,“你就直接回去,十點半以後我出發,趕十一點多一點到。”
現在才八點五十,我回去才九點多。
怕自己留的時間長了,林家還以爲東西是自己幫着置辦的。
雖然到現在爲止林雨桐也不知道四爺準備了什麽東西。但不管是啥吧,她現在特别笃定,齊芬芳肯定是不會鬧的,因此林雨桐還特意叮囑四爺:“别弄的太麻煩。”
并不麻煩。
林雨桐到家的時候齊芬芳還挺吃驚的:“這就回來了?”她朝桐桐身後看,并沒有人!
“還早!哪有這麽早上門拜訪的?”林雨桐換了鞋,進來掃了一眼,一直不怎麽動手的林忍讓在家裏拖地呢,小四從衛生間探出頭來,手上還套着塑膠手套,在打掃衛生。今兒不是周末,林陽怕是請假了,這會子擦桌子抹櫃子的。
家裏來客人了嘛,怎麽着也得拾掇的幹淨點。
齊芬芳還沒下廚呢,距離做飯時間還早,也不知道林雨桐回來之前,她在幹啥。
換了鞋,林雨桐就直接往廚房去,“有什麽要提前切的,我來。”
齊芬芳跟進去,“不用,都是配好的菜,入鍋就好。”她一邊拿盆,一邊問,“是喜歡吃米飯呀……還是喜歡吃面……”
其實都行!但是米飯簡單,吃面的話……齊芬芳做的烙餅其實不錯,當年周安民第一次上門的時候,就給烙餅了。發揮了最好的水平!
林雨桐就道:“那就烙餅吧!我跟林陽一個星期大部分時間在外面吃飯,難得吃一回烙餅。”
“你就在家裏吃也沒烙餅呀。”小四收拾完出來,“咱媽現在下廚做飯,那是能湊活就湊活。”
女兒多嘛,沒有這個做還有那個做,甭管做的好壞吧,有口熟的吃就不錯了。很多時候早起都是林陽簡單的做了早飯。
齊芬芳一聽烙餅,就吸了一口氣,“行!吃烙餅。”說着,她就叫桐桐剝蔥,“這個尹振,我記得比你小幾歲呢……”
“三歲!”林雨桐直接告訴她答案,其實不用聽都知道她要說什麽。
果然就聽她道,“小的也不少呢。男人嘛,還是成熟穩重些好。其實大上幾歲,才知道疼人。”
林雨桐怼了一句:“我大姐夫比我大姐大了可不止三五歲……會疼人嗎?”
小四偷偷的朝林雨桐豎起大拇指,表示她怼的正是地方。
果然,一句把齊芬芳對怼回去了,再不言語。
林陽在外面打圓場轉移話題,“今兒這麽大的事,我大姐跟大姐夫不過來呀?我大姐夫要是上班,我大姐也該來了。今兒孩子上學去了,她又沒什麽事……”
周安民今兒一定會來的,他不會把自己的事當無關緊要的事的。
林忍讓在外面問:“幾點到,說了嗎?”
“十一點左右吧,他知道地方,來了就直接上來了。”
齊芬芳又來了一句:“那你去接吧,他又沒車,來回打車也不方便。”
“……”想指摘毛病的,那每句話裏都埋着雷呢。初一聽沒毛病,還挺體貼,可實際上怎麽聽怎麽味兒不對。林雨桐把手裏的活放下,“他自己沒買車,也沒買車的必要。顧鑫那邊給配了車了,能代步就行呗。”
真是顧鑫給配的。主要是錢在四爺手裏,股市斷線投入回報率還是相當不錯的。隻要四爺有這個價值,這點待遇算什麽。沒直接給車,那是顧鑫會辦事,知道四爺将來不差車,現在不會領這個人情。
最近不能太跟齊芬芳說話,她選擇離開,“我還是出去等等,就在小區門口,估摸着也快到了。”
四爺果然守時,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是十點五十五分。兩人開車進了小區,将車放好,把東西拿出來拎上樓,到林家門口的時候,整整十一點。
林雨桐沒自己開門,先摁了門鈴。
裏面齊芬芳皺眉:“自己開不了門回不了家?”
小四白眼翻了翻,朝外應道:“來了……來了……”
反倒是林忍讓朝小四擺擺手,自己去開門。
門一開,外面一對年輕人。打眼一看,就是般配。
閨女挎着人家的胳膊,兩人各騰出一隻手來,手裏都拎着兩個看起來非常高端的盒子。他熱情的朝後退了兩步,“小尹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林叔!”四爺進來,小四就伸過手來,“尹振哥,東西給我。”
東西一入手,小四就‘哎呦’一聲,“什麽東西,這麽香。”
剛好是裝着點心的匣子。
林雨桐一邊換鞋,一邊給四爺拿拖鞋,一邊道,“打開看呗。想吃就吃!”
齊芬芳從廚房出來了,主要是覺得小四這麽忒沒規矩,叫人看了再笑話,她一把将小四要開匣子的手給打回去了,這才帶着矜持的笑,“尹振來了……快進來!”
“您好!”四爺打了招呼,換了鞋,脫了大衣就就進來了。
林雨桐把大衣挂起來,小四掃見了衣服的商标,不由的倒吸一口氣。倒茶的時候跟站在餐桌便的齊芬芳道:“那一件大衣……價格在五萬上下……”
齊芬芳瞥了她一眼,“小家子氣。”
誰小家子氣!
小四辯了一句:“我二姐什麽時候對吃的穿的有過講究?我敢說奢侈品一件都不了解。她現在穿回來的睡衣都是各種輕奢品,而且不是以往的風格,你說是誰買的?”
他買的又怎麽樣?
用的誰的錢呀?
小四還要說話,林陽拉了她一把,這種事光說有啥用?人家第一次上門,嘀嘀咕咕像個什麽樣子?她先打岔,“茶葉呢?爸讓取上次錢叔送來的那罐。”
哦!
林芬芳不管倆閨女,直接端着果盤出去,然後放在茶幾上,往前推了推,一臉的和善,“小尹,吃啊!挺新鮮的!”
四爺還沒說話呢,林忍讓把果盤朝一邊推了推,“你趕緊做飯去,吃完飯吃點水果。我們爺倆喝點茶。”
林芬芳心裏憋氣,這是都沒打算叫自己說話呀!
但還是起來了,“成!你們喝茶。飯一會子就得,十二點準時吃飯。”
說着,還打量了四爺兩眼。這小子坐在這裏,不再是當年的畏縮樣兒,很有幾分樣子,很能唬人呀。當年周安民那樣的條件,第一次來家裏,其實都是有些擺布不開的。這位倒是好,很自在的坐着,毛衣袖子撸起,露出一截手臂,看着跟外面的斯文倒是很有些不一樣。一雙手修長幹淨,指甲修的整整齊齊。之前她哪裏有功夫自己觀察租客,隻有個籠統的印象就罷了。這會子再看,隻從賣相看,配自家二閨女那是綽綽有餘的。
好吧!人嘛,總要占着一樣的。
她自我安慰着朝廚房去了,林忍讓就跟四爺道:“你阿姨這人,你是知道的,嘴上從來不饒人。你的情況,咱大緻都知道。所以啊,她有情緒你得理解。”
理解不理解的,大面上都得過的去呀。要不然,人家在背後不得對桐桐指指點點的。雖然桐桐不怎麽在意,但她不在意,不等于說是他就允許。
四爺就道:“理解。本來想等等再來,等過了年,穩定了,我才好有底氣。就是出于對長輩心理落差這種考慮。”
順口就解釋了一直沒登門瞞着家裏的原因,不是不敢,而是想再穩固穩固經濟基礎。
而且,他的語氣非常笃定,過了年,他敢登門,那就是說過了年,他就有足夠的經濟基礎叫自家滿意。
話裏的意思,放在誰嘴裏說出來,都覺得狂的很。可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無端的就叫人覺得多信任了幾分,有一種本就該如此的感覺。
林忍讓心裏點頭,嘴上卻道:“你也不用太小心了,你叔我讀書不多,但該明白的典故還是知道的。秦瓊賣過馬,子胥吹過箫,英雄都有落難的時候,我就盼着真是我閨女有眼光,慧眼識珠的撿到寶了。至于旁的,那也是咱們的緣分,不提也罷。”
四爺:“……”不是不能比這兩人,隻是吧……這麽比着爲啥這麽别扭。
林雨桐就笑:“爸,那您放心,我的眼光一向很準。鳳凰擇木,他若不是梧桐,我還不落!”
林忍讓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我是硬把金子往你們臉上貼,你怎麽還當真了?
林陽端了茶過來,給倒上,“尹振哥現在做什麽什麽工作?是程序員吧?程序員的工資可高……最不行也在三兩年的打底呢。”
“跟程序員有些類似……我主要接别人接不了的單子,薪酬能高一些。”
“不在職?”
“在職太累了。大部分是結婚後都顧不了家的。”
“那倒也是。我們學校就有一老師,她老公就是程序員。熬夜是家常便飯,家裏孩子也顧不上……尹振哥以後會往這方面發展嗎?”
“沒這個想法。打算考研了,等博士讀下來,就是五年之後了。初步的意向是留在哪個研究院,做做學問就好了。有空檔的時候兼職做做能養家就行……”
“做研究好啊!”林陽馬上露出認同的表情,“隻是本科畢業,兼職就賺這麽多。這說明你在這方面有天賦呀!讀研上博,其實到了一定的程度,要真沒有天賦是熬不下來的。有天賦的,就都能出人頭地。随便一項發明專利,幾輩子都吃不完。而且,作息規律,也能顧家。尤其是這種帶薪學習的,沒有後顧之憂,是最好的了。”
這一問一答裏,林陽說的全都是好話。說話的聲音比平時高,爲的就是廚房裏那位能聽見。
可一個人一個看法,這會子齊芬芳想的卻是,弄了這個,還得等人家讀書完。五年,是!以他的年紀來說,讀完出來也才三十二三歲。對男人來說,這個年紀大嗎?真不大!一個博士生這個年紀是正常的。那時候他是升值了!
可自家那傻姑娘呢?再過五六年,都三十五六了!
三十五六的姑娘……村裏那誰家的姑娘,不也是三十五六了,家裏都已經放棄了,連催都懶得再催了。她媽大年初一躺在家裏不出門,覺得丢人的不行。
自家這個也要等到三十五六的年歲?
林忍讓再不靠譜,心裏是算計着這個的。他就問說:“那你們是說五六年後再結婚?”
太晚了!自家三十歲的姑娘真心等不起的。
四爺趕緊接話,“要是您和阿姨同意,等明年讀研之後就結婚。今年結一是時間緊,二是考研的話,已婚怕多少會有些影響。”
在職研究生結婚,跟導師提前溝通,沒有什麽問題。
這樣啊!
林忍讓才要說:“也行啊!”
結果裏面齊芬芳喊了一聲,“收拾桌子吃飯吧。”
林忍讓趕緊打住話頭,第一次登門,答應的太利索了也不像回事。真要是敢順口應了,自家這婆娘今晚真敢把房給拆了。
他趕緊起身,“那就先吃飯,邊吃邊聊……”
正起身呢,門鈴響了。小四跑過去,“二姐你們先坐,我去開門,肯定是大姐到了。”
果然,是林雨苗跟周安民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來了。
周安民特會場面上的這一套,“尹老弟,又見面了。”
“周主任。”四爺跟他握了握手,“幸會!”
“都别客套了,吃飯。”林忍讓先帶着兩女婿上飯桌。
林雨苗進去端飯去了,把四爺帶來的禮盒往廚房帶,進了廚房就掀開看了看,然後‘喲’了一聲,“帶的真不少。”
齊芬芳早看了,不僅不少,還很講究。
這樣的禮,是挑不出錯的。
林雨苗就伸手拿裏面的點心吃,然後點頭,“還溫熱着呢……嗯!定做的。不是一般的地方能買到的,好吃!”
小四進來然後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客人還沒走呢!規矩呢!”她說齊芬芳,“你老跟我們說規矩,我碰一下都是不懂規矩,我大姐伸手就拿着吃,就是規矩了?”
“客人沒走呢!”林陽拉了小四一把,“少說兩句,不怕人笑話?”
小四這才沒說話,白眼朝裏翻了一下,端着菜出去了。
菜不少,八個菜,什麽蔥燒海參,涼拌鱿魚,料不錯,就是……手藝也就那樣。烙餅是用豬油和面的,層層酥,也還不錯。
齊芬芳視線不由的落在四爺身上,這個女婿别看農家出身,可坐在那裏吃飯,真就跟貴公子一般。而且,特别有教養的樣子。層層酥吃起來老掉渣,有的人吃的,桌上散出來的都是輕的,衣服上掉的都是。尤其是穿着毛衣一類的一些,碎屑一點調上去,整個兒前襟都是……實在是不怎麽雅觀。自家大女婿,以前在家最愛吃這個餅子,回回吃的都是一片狼藉。自家這幾個孩子算是好的,因爲打小就吃,因此各有各的絕招,不會折騰的太狼狽。可這個尹振……用筷子吃,吃的很優雅,也不見蹦的到處都是。隻用小碗接着。碗裏會掉渣滓,但菜先放在碗裏,吃菜的時候順口就把碎屑吃掉了。人家吃完,除了碗裏會留些菜裏的湯汁之外,不見絲毫狼狽,别說胸前嘴角的,就是桌子上都不見蹦出來一點。
吃了一撥,齊芬芳還讓了幾次,“多吃點,小尹。平時自己一個人也不怎麽開火吧……”
“沒有!”林雨桐直接接過話頭,“他跟我在醫院的食堂吃。”
“那也沒家常飯順口!”齊芬芳側臉瞪了林雨桐一眼。
四爺接茬來了一句,“那我以後經常跟桐桐回來吃飯。”
齊芬芳:“……”我并沒有這個意思。
林忍讓倒是笑了:“就不該見外,有空就回來吃嘛!”
齊芬芳給林忍讓夾菜,叫他閉上他的嘴,“年輕人都挺忙的,哪裏有那麽些清閑的時間……”
“接下來該裝修了,再不怎麽管,得空都得回來看看。”四爺就道,“趕上飯點,就得麻煩阿姨多做一碗飯了!”
你倒是不客氣!
齊芬芳笑着舀了一碗湯過去,“趁熱嘗嘗……”
四爺接過來還沒喝呢,周安民就跟四爺搭話,“……尹老弟也不是外人,跟你打聽件事。”
四爺放下筷子,“你說。”
周安民低聲道:“輝煌集團投資咱們醫院幾個項目的事,你知道的吧?”
四爺看了桐桐一眼,然後點頭,“這事知道。”
周安民低聲道,“其實婦産科也不是沒有項目,什麽時候幫着引薦一下顧董,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科室出來單獨拉項目?
還是婦産科?
這不是随便能搞的!
四爺就道,“輝煌有自己的規劃,能在省一投資,也是多方考察之後的結果。至于周主任說的這個事……引薦一下,這個沒有問題。你可以自己跟顧鑫談,但我估摸着可能沒戲。以周主任您現在這個資曆,您得看您是往哪方面發展了。要是鑽研醫術,那現在的位置正合适。要是想走仕途,那你就得往醫院的中層乃至高層管理上靠,然後再跳出醫院這個圈子,許是路就寬了。要是隻爲了拿項目掙錢,現在好的私立醫院條件也不錯。”
周安民倒了一杯酒喝了,“尹老弟說到點子上了。我現在猶豫的就是這個。從婦幼跑到省一,爲的就是往上走一台。可這一步上來了,才發現再要動,那真不是三五年能成的。醫院大了,資曆老的就更多了。往前排排去,百十年都說的是少的。關鍵是,他們彼此都是熟人,我卻是地地道道的外來戶。進了科室,别說其他科室的事,醫院的事了,就我自己的科室我都沒擺明明白。都說醫生好,你說說現在醫生這收入,就我這還算是熬出頭的,可這一月才多少。房子買不起,車換不起。孩子眼看大了,教育開銷會越來越大。我跟你說,真就是接近月月光的狀态。你說着一眼能看到底的日子……都到了我這個歲數上了,再不往上夠一把,這一輩子可就這樣了!所以,引薦顧董的事,拜托了。”
說着,舉起杯子,給四爺碰了一下。
杯子裏不是酒,也不是飲料,就是茶水。他下午還得去醫院,不能飲酒。
林雨苗在桌子下面踩了周安民一下,第一次上家裏來,你就求人家辦事,沒看見媽的眼裏都冒火了嗎?沒這麽丢人的。
四爺倒是覺得周安民這個人有些小聰明。他哪裏是不知道這麽做會惹人厭,但就是用這種惹人厭跟自己示好呢。四爺也幹脆,“那再等等,顧鑫去南省了。等他回來正好要給蘇南賀一賀,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好!
周安民馬上笑了起來,跟四爺碰了一下。覺得老二要真找了這個一個也挺好的,以後這個家裏就有同盟軍了。反正丈母娘這種生物,當你發現怎麽着都再也讨好不了的時候,基本就可以放棄了。
林忍讓是get不到周安民的真實用意的,這會子就覺得大女婿當真是選錯了。你說這個家裏,小一輩之中,你就是老大哥了。雖然隻是個姐夫吧,但孩子都那麽大了,結婚也都成十年了。你把你放在當哥的位子上爲下面的妹妹把把關,叫下面的幾個也能敬重敬重你。現在這算怎麽回事?先求上了!這要是不合家裏的心意了,将來叫老二怎麽跟人家處。
因此,他就不怎麽高興。這會子有客人第一次上門,他勉強忍着,沒現場就發出來。
周安民許是知道惹了老丈人和丈母娘不愉快了,吃了飯麻溜的就走,“下午還有手術,就不留了。”跟四爺再三的握手,“以後常到家裏坐坐,也不是外人。”然後又叮囑林雨苗,“留下來幫媽收拾收拾廚房,媽今兒辛苦了。”
齊芬芳沒出去送,隻在廚房将剩菜扒拉到一塊,筷子把碟子敲的咚咚的響,嘴裏嘀咕了一句:“嘴子!”
光說不練,嘴上把人哄住就拉倒,從來也沒點實在的。
林陽進來換她:“我收拾,您出去吧。今兒您都沒怎麽跟人家說話。”
不了!說啥呀!
叫他來是個态度,急又急不來,當着老二的面你試着多話試試。
然後齊芬芳就沒出廚房。四爺就不必要再留了,第一次上家裏來嘛,順便就告辭出來了。林忍讓還發出邀請,“那明兒再來,早早的過來幫着招待招待客人。”
齊芬芳在家裏想攔來着,不等她出去,人已經被送出門了,連老二也不在。
“你這人!”齊芬芳氣道,“你叫明兒再來是什麽意思?這就是認了?”
林忍讓喝他的茶去,“你不是昨兒說老二,說人家問起來怎麽說……要怎麽說?小尹往那一站,要你說啥!”
人家問起情況,你叫我咋說?
說找一回鄉下來的女婿還沒吃夠虧,又來一個?
“你這人……”總愛在乎一些完全沒有必要在乎的面子。他冷哼一聲,“誰要笑話,你就叫她們把她們的兒子女婿連同認識的小夥子老夥子都拿出來比比,有一個比的上老二找回來的這個,再來笑話不遲。你老實說說,要不是那孩子租住了咱家的房子,就但說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說良心話,你看得上不?這要是咱有這麽一兒子,你不得做夢都能笑醒!你瞧不上人家,人家爹媽眼裏,也是寶貝。你閨女上人家家去了,你問問你閨女人家父母是咋待她的。再回來看看你那張臉……難怪一輩子沒兒子,你就整個一丈母娘臉,這也得虧是沒兒子,要是有兒子,兒子帶多少女朋友回來也得被你那張臉給吓回去。”
說着,就起身去看禮盒,茶葉一看就知道好壞,“這四盒茶葉怎麽着也在三萬往上了。”再一看那酒,“有市無價呀!找都不好找。”直接拎出來存酒櫃去了。
剩下的水果拿出來就能吃,隻那些點心,“給我端一盤來,今兒午飯沒吃飽。全叫你那一臉倒黴相的大女婿把胃口給敗光了。”
齊芬芳留了一半單獨裝了給小四,“給你大姐送去。可可回來就能吃!”
“可可晚上在這邊寫作業,在這邊吃是一樣的。”小四直接給發給冰箱了,“一半給大姐甜嘴,剩下的這點一大半都得叫可可吃,我跟三姐沒長嘴呀?”
“你怎麽那麽饞呀!跟外甥女搶吃的,出息!”但到底也沒堅持。
小四直接抓了一塊,“回頭問問二姐夫是哪裏買的,這點心當早餐我一準能早起準時吃飯。”
“别二姐夫二姐夫的叫,成不成還不定呢!”齊芬芳這口氣怎麽想都不順。
小四就道,“不就是農村的嗎?農村的到底是咋了?您不是農村的?您現在的戶籍上可還都寫着呢……橋頭村!也就是走遠,闊到城裏了,要不然,你不也得種地嗎?您沒種過地呀?裝什麽城裏人呀!您啊,不是瞧不上人家……您啊,是沖着我二姐去的。覺得我二姐沒聽您的話,您是想掌控我們的未來……當年我大姐脫鈎了,您是舍不得我大姐呀,舍不得我大姐遭罪,我大姐說啥那就是啥。這回輪到我二姐了,你咋啥都舍得呢!你咋不想想,你那麽着,我二姐心裏好受不?你咋能好受?按照您的标準,給我二姐介紹一個您滿意的。帶出去有面子的……您是舒坦了,您想沒想過我二姐一輩子心裏舒坦嗎?您啊,您是除了您大閨女誰都不稀罕!您愛您的面子都比愛我們更盛!”
林陽急着給小四搖頭,小四吃她的,說順嘴了,也不管好的壞的,隻管往出秃噜。那邊齊芬芳臉都氣白了,擡手就打過來,林陽攔在小四面前,一巴掌正好打在林陽的臉上。牙齒磕到嘴唇,嘴角都出血了。
這個變故太快,林忍讓也以爲就是母女幾個又拌嘴呢。結果還動了手了!
林忍讓蹭一下站起來,“齊芬芳,你瘋了!怎麽還打孩子的臉啊!”
教訓孩子都是隻打屁股從不在臉上招呼的。
林陽被打懵了,小四也傻住了,齊芬芳瞧見孩子的嘴賤出血了,趕緊拿紙巾想去擦,結果林陽下意識的一躲,這一躲叫齊芬芳也愣在了當場。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來,“你們一個個的,都怪我這當媽的。可你們知道不知道,女人這一輩子,要是嫁錯人了,得付出一輩子的代價。你看看你大姐……”
“我大姐我大姐!永遠都是我大姐!”小四直接炸了,“我知道……您最近怨氣重!爲啥的!爲了您大閨女的。你不答應她複婚,她非複婚……你舍不得用大氣哈她一下,一肚子的不順心一直就憋着呢。我麽姐仨這段時間就是被遷怒的!你心裏不痛快……你就作!”
“夠了!”林陽拉小四,“好了……别說了!回屋去!明兒家裏要來客人,鬧什麽?不嫌丢人呀!”
小四這才紅着眼圈跟着林陽走了。林忍讓指了指齊芬芳,“你……你說你……你有不順心的沖我來呀!你沖着孩子發什麽脾氣!老大的路是她自己選的,你就是再心疼,你替她過不了日子。老二有本事,别管找啥樣的男人,她高興就行。将來萬一過不成,她怕什麽?又不依靠誰!就是用錢把房子記在人家名下又怎麽的?她自己的錢她樂意咋花就咋花呗?有錢的男人找個明星模特的還不得送人一套房啊!我閨女有能耐,比兒子還能幹,有啥可丢人的!你這麽想想,心裏是不是就舒坦點了!”
“不是爲這個!”齊芬芳擦了一把眼淚,她仰起頭來看林忍讓,“他爸,老二這真的要嫁人了,你心裏慌不慌?”
林忍讓一下子被問住了,然後鼻子也是一酸,突然有點明白了。他過去拍了拍老婆的肩膀,啥話也沒說。
老大是嬌養的,可老二的性子……不知道啥時候起,兩人從心裏不由的就把老二當成了兒子。現在年輕人,覺得兒子女兒那一套,是老封建。可他們這代人,骨子裏就是覺得少個兒子少了依靠。今兒要是老三或是老四帶了人回來,人心裏都能好受點。
偏偏是老二!
左挑理右挑刺的,不過是‘胸口癢癢撓脊背’呢,爲啥的?
因爲覺得……依靠沒了!
老大還得靠父母,老三不敢靠,老四靠不上。人到了這個歲數,難免就覺得沒着沒落的。他就安慰說,“不是房子就在樓下嗎?老二心裏也是有數呢。你想想,房子能特意買在樓下……那這錢便是用的老二的,你心裏還有啥過不去的!她是心裏啥都知道,才不想離咱們遠了。你這麽想想,是不是心裏就能好過一些了?”
老四出來取冰塊,靠在牆邊貼着牆站了,不由的鼻子酸了。
原來爹媽老了之後……他們也會害怕!
害怕失去子女心情就跟孩子小時候害怕父母的心是一樣的。
所有的不講理換個角度去看,是不是像個孩子無理取鬧!
之前不懂的地方,這一刻,她好像是有點懂了……可懂了,卻更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