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夏天的氣氛, 都很奇怪。
京城裏隐隐的有些躁動,這種躁動來源于哪裏呢?
是對現在這位高坐神壇但沒有神威的帝王失去了敬畏而叫人無所适從?還是對如今邊關的局勢有了些許的不确定。
路六爻到現在四爺都沒給安排具體的差事, 現在他隻有一個任務, 那就是想辦法搜羅每日的物價,尤其是糧食的價格。
随着前方開戰的消息傳來, 這糧食價格每日裏小額度總是在向上走。所以, 躁動的不是大家都皇帝怎麽着了, 對遙遠的遼東的戰事怎麽着了, 而且切實關系到各自的利益了, 都對未來的生活能不能保障, 有了些許的不确定。
天氣一天一天的逐漸轉涼了, 這種焦躁的情緒一點都沒有得到緩解。
這天早上起來, 四爺第一時間就是去看窗台下的花圃,花圃邊上,小丫頭正在拿着灑壺灑水, 沒撒到的地方, 土地依然是幹燥的。
林雨桐沒往外看都知道四爺在看什麽,“這都兩個月不見落雨了。”
第二茬莊稼種下去,就沒再落雨。别的地方看不見, 至少京畿今年的秋糧怕是要減産, 要是再不下雨,隻怕絕收都是有可能的。
四爺擡頭看了看天,“以你的經驗,近幾日落雨的可能有多大?”
桐桐朝外看了看, 搖搖頭,“最近我一直在收集數據,不怎麽樂觀。也是咱們大意了!”
原本以爲皇後和英姐兒都應該是先知先覺的人,盯着這兩人應該就能明白大緻的走向。至少,大事件應該是清楚的。那邊皇後就不說了,在宮裏養胎呢,可英姐兒最近一直在金家,并沒有特殊的動作。
因此,林雨桐也一直以爲此次哪怕是有些旱了,也應該沒有大礙。
可随着四爺收集來的糧食價格浮動數據,林同意意識到,事情好像不是盯着這些疑似重生人士就靠譜的。這兩人本身就特别不靠譜。她們倆關注的事情,跟自己和四爺關注點壓根就不一樣。
這一觀察,心有點涼。今年大旱的迹象已經初露端倪了。
四爺歎氣,就怕這樣的。内憂外患人力可爲,可這天災,以現在的能力來說,勉強的很。你說抗旱,抗旱最直接的法子就是祈雨。
祈雨有個屁用啊!
老天不下雨,毛辦法都沒有。
四爺叫桐桐吃飯,“先吃吧,琨哥兒和大郎這幾天怕是就要回來了。他們從南邊回來,回來就知道南邊的情況了。”
三天後琨哥兒和大郎到家的,同行的還有岑家送親的,這會子都在岑家在進城新買的宅子裏落腳。珅哥兒琪哥兒帶着家裏的人,幫着把那邊安頓好,這才都回了家裏。
兩人回來表情都很凝重,尤其是琨哥兒,一路沒有要當新郎官的欣喜,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旱!從南到北,一路越走越旱。南邊好些水稻田裏,都不見濕氣了……”
這問題可就嚴重了。
怪不得根據四爺和自己的推測,應該是被北國給攻陷了城池。這要是大周剛好趕上災年,那就好解釋了。沒了糧食,你能差餓兵嗎?
“沿路都記錄下來了?”四爺管琨哥兒要記錄的冊子。琨哥兒随身放着,馬上拿出來,“爹,現在都看朝廷的存糧到底有多少……”
所以,得拿着這個東西去找許時忠呀!
“你們吃着……”四爺連飯也不遲了,直接出門,“我出去一趟。”
同樣坐在飯桌上的英姐兒愣住了:“旱了?”
上輩子有這麽一回事嗎?
有的吧!
好似聽見丫頭們嘀咕,說是外面一斤細糧的價格漲了十倍不止。當時……她哪裏會留心這個。不管多少銀子,反正也沒短了她的一口吃的。
以前覺得無關緊要,現在一想,才知道這種想法多幼稚。這真要是遇上天災了,亂局一起,比外敵更加可怕。
她的面色微微有些泛白,她一直以爲能拯救世界,現在才發現,其實,自己就是一蠢蛋。做了那麽多,可能還都是無用功。
林雨桐見幾個孩子面色沉重,就道:“先吃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隻要積極想辦法,總也是能解決的。秋糧便是欠收了,夏糧據說今年的收成還不錯……”
“再不錯,最多也就是撐到年底。”可過了年便是開春,青黃不接的時候,等到夏糧,又得半年。現在要關注的是:“明年前半年可怎麽辦?”
國内沒有,就隻能依靠進口。
可如今這進口,談何容易?
四爺跟許時忠要令牌,他得查閱資料。像是哪裏進貢了什麽,跟哪裏交好等等,這些東西都在大内書庫存檔了。
許時忠直接就給了,“庫存的事,我心裏有數。準備戰事,這兩年一直在這方面管的非常嚴格。大周上下都餓肚子,都不會叫你二哥那邊餓肚子的。”
實在不行,還有殺雞取卵那一招沒用呢。
糧食這般漲價,那各大糧食商行,就不信沒有存量。他們一個個的精明的跟什麽似得,朝廷在備戰,他們當然就在備糧。等着發這一筆橫财呢。爲什麽之前一直漲價,朝廷置之不理。
置之不理有置之不理的道理。糧食貴了,小老百姓按照餓不死的标準吃那麽點糧食隻要餓不死就行。如此,糧食在糧行。隻要還在,這就是老鼠給貓攢食。逼急了一個哄擡物價就能治罪,将糧食收繳了也就收繳了。因此,糧食漲價隻要不過線,不逼的人餓死,朝廷是不插手的。
這些不用許時忠解釋,四爺和桐桐太知道這裏面的道理了。
從宮裏的庫裏帶了不少資料出來,四爺熬了三個晚上,抄錄了一份資料。有了資料之後,他去找了許時忠,遞給他。
許時忠翻看了一遍,詫異了看了四爺一眼,“去交至等國借糧?”
誰去?
四爺便是想去,許時忠也不會答應的。但是有個人卻合适,“路六爻!”
是他!
許時忠詫異的看四爺:“你舍得?這一去千裏迢迢,快也得一年多的時間才能返回。慢的話三五年也未必!你可得想好了。那是你的侄女婿,新婚這才半年的工夫吧……”
新婚這才半年工夫!
四爺回來的時候家裏正高興,因爲琳姐兒懷上了,兩月了。兩口子被孫氏接回來住,說是懷孕早期,那邊每個長輩,不放心。還是在這邊把胎養穩當了好。路六爻沒什麽意見,在哪邊也行。他在嶽家常進常出的,除了晚上不在住,其他時候幾乎都跟長在嶽家一樣。很是無所謂!
琳姐兒當然是願意回娘家來了。在家裏隻她一個人,以前還有金雙她們在隔壁住着能串門,現在,也就是周圍人家的家眷來走一走。金家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樣了,過來的人逢迎的多,平等相交的少。如今懷孕了,就有些不耐煩應付。一聽說叫住回來,就可高興了。客院裏專門給他們留了院子,隻管住就是了。
一家子歡歡喜喜的,四爺也沒提。等到人散了,四爺單留了路六爻。
琳姐兒本來跟孫氏都準備走了,這會子腳步一頓,“我留下來跟四嬸說說話。”
孫氏便知道,閨女這是打算等着女婿一起走了,她輕罵了一句‘白眼狼’,跟林雨桐笑了笑,也就先走了。
人一走,這屋裏就靜下來了。
琳姐兒再遲鈍,也知道怕是有大事。她看看四叔,又看看四嬸,再看看自己的丈夫,“我在這裏……不方便說嗎?”
趕上孩子懷孕的時候,你說這叫人怎麽說。
四爺一邊考慮着新人選,一邊就道:“是有個差事,我真想着,叫六爻幫着參詳參詳,看派誰去合适。”
琳姐兒有些失望,還以爲是給自己的丈夫找到合适的差事了呢。
路六爻倒是不急,“四叔,您說,我聽着。”
四爺就把這事給說了,總結爲兩個詞——出使!借糧!
話一說完,路六爻就明白了,四叔心裏中意的人選就是自己。
這麽長時間一直沒安排,但這一安排——起點就這麽高!
出使不是誰都有這樣的資格的!
更何況是肩負着如此重任的出使。
這一去,要說兇險,那倒是不至于。除了路途上的不安全之外,去其他國家轉轉,也不至于說就要丢了命。不外乎是成與不成的差别。
一旦成了,自己的立下的功勞都不會低于在遼東的二伯。
這其實是個可一步頂天的捷徑。可想走通這條捷徑,其中的困難,也是可以預見的。要不然,這麽一個差事不會落在自己身上。
他從不認爲自己的能耐有多大,不過是有能耐有身家的,不會去冒險罷了。
要知道,這事成了則一步登天,可若是不成,怕是要耽擱天大的事。
四爺就說:“此人,得懂機變,會處事,且心思堅定,百折不回……畢竟,這幾乎是将半拉子江山這樣大事壓在此人的肩膀上,能不能扛的住……得看心性!”
路六爻眼睛亮的很,呼吸都粗重起來了。但腦子裏清醒的很,一邊是明知道困難重重,一邊又更明白,這是機遇!這輩子有沒有可能出人頭地,能不能給自己的媳婦孩子富貴尊榮,全看能不能把握住這次的機會了。
那這……怎麽能錯過!
他扭頭去看琳姐兒,琳姐兒在對上路六爻的眼神的時候,就什麽都明白了。
四叔想叫他去,他自己也想去。
琳姐兒的手輕輕的撫在肚子上,然後看想林雨桐,“四嬸……能去嗎?”
林雨桐笑道:“去不去都好。若是去,這是機會。哪怕是沒成,你四叔也把這事都兜着。若是不去,以後再找差事就是了。以六爻的機敏幹練,在哪裏都不愁出頭的事。不要心裏有太大的壓力……”
琳姐兒的手在肚子上一下一下的撫摸着:“……我沒見過災民……但我看史書上寫着,流離失所,易子而食……要是沒有糧食,得死很多人……得有很多母親沒了孩子,得有更多的孩子失去母親……雙娘在城外建了善堂,善堂裏如今就有幾個孩子,之前我去的時候問了那孩子,那幾個孩子裏,就有三個隻是因爲家裏的田地被山上下來的山洪給淹了,所以遭災了。他們爹在路上病死了,她們娘自賣自身,給幾個孩子換了點口糧,隻爲孩子能活下去的……”她說着,就看路六爻,“你去吧!要好好的……要争取借更多的糧食回來……這是給孩子積福的大好事……便是不成,我也信老天看的見,一定會保佑孩子平平安安……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邊住着,等着你回來……有四叔四嬸在家,别擔心我……還有孩子會吃苦受累。”
在這裏,天下人都餓死了,娘家也不會餓死自己的。
說着,不給路六爻任何反應的機會,直接拉着林雨桐往内室去了,“四嬸,以前就聽說你這裏有各色的藥丸子,這會子你得多給準備點。要是有救命的方子你得叫六爻背下來……”
看着晃動着的簾子,路六爻好半晌才平複了心情,跟四爺道:“四叔,我去!”
四爺就叫丫頭,“叫十郎過來!”
金石?
叫他幹什麽?
金石來的很快,四爺安排金石跟着路六爻,“你就是借了糧食,糧食怎麽運回來?”
是了!船隻!
不管是打造大船,還是改造船隻,都非金石不可!他見過金石給茂哥兒做的玩件,放在水裏能動的那種。那東西被賀家老爺子看見給沒收了,找了好些能工巧匠,愣是沒研究明白。想把船拆了吧,又明知道一旦拆了,可就裝不回去了。最後還是原模原樣的給送回了金家,都不許孩子玩這玩意了。
“另外,這趟差事,是密旨!”所以,沒那麽些繁文缛節。
路六爻心裏明白的很,“……正在打仗,大周的事情不能宣揚的人盡皆知,否則,就亂了人心,這道理我明白。”
明白就去準備,“越早出發就越好。”
這瞞着,那就當真是瞞着的。路六爻走了,對外的說法是金老二那邊有差遣的地方。可那邊在打仗,孫氏和三爺也不放心呀。
對這兩人的說辭又是:“……宮裏的差事!陛下要修陵寝……”
那這絕對不能叫人知道。這秘密采買很多東西,像是珍寶之類的做陪葬,曆朝曆代都有這先例的。這差事跟危險不沾邊,辦的是皇差,還是個肥差。這兩口子隻有歡喜的,孫氏不止一次的跟桐桐道謝,“您看……叫她四叔跟着費心了。”
而在深宮裏,作爲帝王的李昭,也确實配合的演了這麽一出戲,召見了康王,叫他着手修建陵寝。至于采買的事,隻說交給放心的人去辦了,叫他别操心。
然後再細打聽……哦!金家的女婿似乎是最近不見蹤影了,得!肯定是許時忠安排的。
再加上本來不見人的皇帝這會子能見人了,大家就都明白,皇帝這是跟金家示好了。
李昭呢,雖然不出宮,可這最近有沒有下雨,他還是知道的。随後,又叫文氏從欽天監拿了記錄來看,一看就什麽都明白了。許時忠又把各地的折子挑揀的一些給他看,那李昭就知道,若真是有了天災,情況确實是不容樂觀。
現在這條路,當然不是唯一的一條路。但萬一成了呢?每條路不都得試試嗎?至于人選,他不做評價。金家的人,許時忠過了眼的,那就算不成,也不差。朝中不是無人可用,而是要不動聲色,又覺得靠得住的,好似除了這個人選,再找第二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他就跟文氏歎:“這金家呀……讓人是又愛又恨……”他哼哼的笑了兩聲,好似對之前限制活動的事絲毫也不介意,“給大皇子選妃……這人選,定下來吧。”他看着文氏,“之前聽哪個長公主來說,金家的姑娘……一個自梳辦了善堂,一個說是在遼東就說好的親事,是金家在遼東的學生,出身商賈之家……還有一個是親上做親了……對了,往遼東還送了一個……”
言下之意,将養女這麽安置,都不願意送進宮來伺候大皇子。
文氏知道,這是在挑撥自己跟金家的關系。
她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來,“陛下還真是冤枉人家了。收養這些孩子的時候,我還在金家。那些孩子……沒一個适合進宮的。金家……不舍得孩子把命搭在裏面而已……”
李昭一愣,沒想到文氏會這麽說。他輕笑一聲,帶着幾分怨怪,“被你說的,這宮裏真就成了龍潭虎穴了……動辄能要了人的命?”
文氏笑了笑,還沒說話,外面的小太監端着托盤進來了,“啓禀陛下,您該用藥了。”
托盤上放着銀碗,邊上是銀碟子。碗裏是黑漆漆的藥,散發着一陣陣撲鼻的古怪味道。那碟子裏放着梅子,腌漬過的。小太監用勺子舀出來一半的藥,随即的取了幾粒梅子,自己喝了,這才默默的退到一邊。
文氏這才親手捧了藥,遞給李昭,“您啊,先喝藥吧。我怎麽覺得,這次的藥倒是好用些。您的手比之前靈便了吧!看您寫的字,倒是恢複了幾分神韻。”
李昭接過去一口灌下去,文氏又把蜜餞帶碟子遞過去,李昭自己用手撚起來塞進嘴裏,含混的‘嗯’了一聲,壓下那股子苦味,這才點頭,“朕也十分受用。本來不甚有知覺的腿腳,現在時常有些麻麻的,木木的感覺……”
“那這确實是好轉了。”文氏帶着幾分欣喜,“藥能堅持喝還是得喝的。”然後這才将話題拉回來,“長公主的孫女,我覺得就挺好。身份上匹配,那孩子的性情也合适……”
李昭歎了一聲,“你要是不嫌棄,就這麽着吧。”
不算是長公主的親孫女,親的她才舍不得呢。這是驸馬的妾室生的庶子的嫡女,名義上的孫女。驸馬都是依附公主的,公主府的庶子本就懦弱,這樣出身的女孩,嫁給皇子是救贖。不管皇子是什麽樣,她都不會嫌棄。
文氏也算是爲了孩子各方面都想到了。
李昭就又提醒,“但這到底是大家閨秀。皇兒那個情況,他自己不能動彈……想要留下後,很多事情非女子主動不可。大家閨秀……又是不懂風月的,這些事上必是不中用……要麽,你提前安排嬷嬷好生教導,要麽就得暗示長公主叫她們費心……另一面,康王雖然用大皇子側妃的位子賣銀子不靠譜,可商戶家養的孩子,有那專門調|教出來的……也是清白的姑娘家,做個側妃可能更有利于子嗣……”
他說着,瞅見文氏的表情不對,就讪笑了一下,“咱們做父母的,就得想到前面,要是皇兒一切都好,我這做父親的,哪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文氏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看來陛下是經驗之談呀!”
是笑話他都不能動彈了,還能叫妃嫔有孕吧!
好容易說會子話,又不歡而散了。
李昭看着窗外,苦笑良久,現在是誰也不将他放在眼裏了。
文氏出去,正瞧見之前試藥的太監,将托盤放在地上,從腰裏的荷包摸了一塊什麽趕緊塞到嘴裏,這才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她笑了笑,隻做沒看見。
這太監是皇後的人……皇後給李昭到底吃的什麽呢?
她沒興趣知道!
大皇子要成親,這府邸得修起來了。國庫沒銀子,這不要緊,康王不是能用側妃的位子賣出大價錢嗎?這事叫他去辦就好。
忙着這事,這才記起,琨哥兒又要娶親了。
緊跟着就是珅哥兒。
林雨桐安排的很緊湊,中間隻相隔了三天。之前跟林家通信,林家說外甥成親,這是大事。肯定會來的!這不,人家來這一趟,就不再跑第二回了。林雨桐幹脆把倆兒子的婚禮安排的緊湊了一些。
岑家那邊嫁閨女,那規格可不低。陪嫁有多少,林雨桐大緻是有數的。這相隔幾天的文岚兒也要進門,沒有陪嫁這就不好看了。
其實文岚兒不是沒有陪嫁,文氏走了,東西當時是被封了。她是有陪嫁的,後來這不是又還給金家了嗎?金家二房又不是沒人,都在二房原原本本的放着呢。這東西按說,給文岚兒也成。
文氏想起這事,傳話出來也是這個意思。當年她出嫁,因着李昭心裏過意不去,給了很多的私産,都是以陪嫁的名義給的。這些東西宜安肯定不要,那就幹脆直接給岚兒陪嫁就好了。
可文岚兒也不說不要,林雨桐前腳把鑰匙給她,她後腳就去把這些東西直接給捐到軍資籌備處了。
至于嫁妝,她說:“誰都我的情況,我原本也就是沒嫁妝的人。就是陪嫁的再多,也知道是爹娘給我撐面子用的。那又何必呢?我不在乎這些,三哥也不在乎這些……咱們家裏也沒人因着私産的多寡就高看誰低看誰一眼……就不必爲面子折騰了。”
誰知道這事怎麽就傳到岑家耳朵裏了,那岑七娘也很有意思,除了留下陪嫁的宅子之外,其他的明面上的東西,也全都捐了。折成現銀,采買糧食往遼東送。
因此,這婚事還沒辦,又給金家赢了一波的贊揚之聲。甚至因此捐銀子捐報廢的鐵器的迎來了一波高|潮。
賀家老太爺跟自家的孫子賀知庭道:“家裏這邊不必常回來……請什麽安呀?請不請的我都安。常去你嶽家……金家可是了不得的很!這娶媳婦都能娶進來這麽兩個姑娘……”
娶對媳婦,子孫能昌盛三代,這絕對不是假話。
賀知庭低聲應是,就要出去。賀家老爺子又問:“知道你那個連襟去哪了嗎?”
“不知道!”賀知庭這麽道。
賀家老爺子睜眼上下的打量孫子,然後輕笑一聲,又閉上眼睛,“孫子……當真是好孫子!不知道……不知道呀……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滾蛋吧!分出去了,就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要是能挪個地方,找你嶽父商量,給你挪個地方,宮裏的娘娘和太子……你不必再管了……”
嶽父早就問過自己的意思,當時他就說,你隻管思量你的。你現在的差事幹不久的,我便是不提,你祖父也要跟你提的。
他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皇後的懷孕叫祖父有了危機感,他這是在留後路。
賀知庭鼻子一酸,然後跪下磕頭,“這次,妻舅家有人要來,嶽父的意思,還是希望我去西北!若是順利,孫兒就帶着媳婦和茂哥兒走了……您老人家要保證身體……勿以孫兒爲念……”
賀老爺子眼睛猛的一睜,然後哈哈的笑出聲,“又想在老夫前面了。你這嶽父……倒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不過,對你也确實是實誠……他叫你去做什麽的,我也不問。好好做,賀家以後如何……全看你了……去吧!”
賀知庭又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瓊姐兒這會子并不知道可能不久之後她要離開京城,這會子正幫着操辦婚禮的事。這幾天林家可能就要到了,琪哥兒和大郎帶着人去城外接去了,她還得再看看給林家的客房安排的怎麽樣了。
金家上下忙的很,但兒媳婦都把嫁妝捐出去了,這婚禮必然就沒那麽麻煩了。
孫氏跟姚氏在林雨桐邊上嘀咕:“這婚禮的順序都亂了吧!這一項一項的還得重新定……”
頭一天要亮妝的,這一天,人家親戚朋友是來還是不來呀!
來!借兩班小戲子,前院後院各異班子,圖個熱鬧嘛!
孫氏馬上道:“别家的小戲不成,倒是順王府和康王府的聽說是極好的。上次李大人家給老太太過壽,請的就是康王府的。”
林雨桐不樂意跟那邊打交道,“順王府的能分兩班子,就不打攪那邊了。”
可自家不去搭理康王,康王倒是主動上門找四爺,“……不知陸家賢侄如今人在哪裏?呵呵!他年輕,去采買也是四處去撞……本王這邊倒是認識幾個人……”
找路六爻,爲的是給路六爻介紹商家,他從中應該是得利了。
路六爻的消息,不管真假,半絲都不能漏。
四爺耐心的請他坐了,“您是好意,我替六爻領了。王爺也别打聽,六爻是去見了我姐夫之後就走的,至于我姐夫跟那孩子說什麽了,我還真不知道。去哪裏了也不甚清楚,要不,我去問問我姐夫?”
許時忠?
那不用!
康王尴尬的笑笑,“本王是好意!”
是!知道你是好意!
四爺低聲道:“我那個侄女婿去哪我不甚清楚,不過我那姐夫啊,卻叫我那不争氣的女婿随後去西北,這是想幹什麽,我現在也是沒弄的太明白……也不知道兩件事有沒有什麽關系……”
康王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去西北?”
四爺垂下眼見,然後緩緩點頭。
康王随意的笑笑,“許大人心裏自有丘壑,我等還真就看不明白。”然後心不在焉的客套了幾句,就告辭。四爺給親自送回去,回來的時候四郎将書房都打掃幹淨了,嘴裏還在嘀嘀咕咕的念叨什麽。
四爺一聽不像是茶經,“你這是叨咕什麽呢?”
“爹!”四郎回身嘿嘿的笑,“我得記住怎麽騙人才能把人騙過^”
騙人?
你還會騙人了?
林雨桐從外面進來拍了四郎一下,這小子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怎麽還學騙人了?她逗他,“怎麽騙人?騙我一個試試!”
四郎嘿嘿嘿的笑,然後伸手撓頭,一看就是不好意思了。
“傻笑什麽呢?”林雨桐打發他,“沏茶去,娘跟你爹說個事。”
四郎應了一聲就往出走,一會子端了茶進來然後又退出去。林雨桐過來是看給林家的客院,順便問四爺能不能收各家的賀禮的時候,順便叫各家折算成糧食的事。
“胡鬧!”四爺白眼看她,“想轉進來看看我就看看我,還找這麽個借口。拙劣!”
誰想進來看你了?
林雨桐左右看看,耍花腔,“這不是聽說康王有保媒拉纖的愛好嗎?所以過來瞧瞧……”
是說把商戶家的閨女說給高門大戶做妾,他現在特别熱衷這件事。
路六爻一走,四爺還真不知道康王幹的這件事,“很頻繁嗎?”
林雨桐一愣,“都能傳到我的耳朵裏,想來不少吧。”
那就得查查了!這些商家要隻是爲了找靠山就罷了,要是勾連了北國,事情就大了。
林雨桐趕緊起身,“你别管,你查太打眼,我去找吳姨娘。太太昨兒才說要打發吳姨娘去廟裏還願,順道的事。”
這風風火火的,四爺還沒說完呢,人就又出去了。
才出了院子,四郎急匆匆的就追出來,“我爹說炕桌的抽屜裏有個小匣子,是給您的,您回去看看喜歡不喜歡?”
小匣子?
林雨桐說了一聲知道了,就先去找吳姨娘。回去見其他瑣事孫氏都料理的挺好,坐下來歇歇腳,這才想起四爺說的匣子的事。
拉開抽屜,沒有呀!裏面隻有綏姐兒在炕上玩的時候随手放的絹花呀。
她叫了屋子伺候的丫頭進來,“這裏有個匣子,誰見了?”
沒有啊!屋子裏本來就不常叫她們進的,東西更不敢随意翻動。
是個什麽樣的匣子?
林雨桐心說,我哪知道什麽樣的匣子。她搖搖頭,“許是我記錯了,你們先去忙吧。”就算是丢了,也不好冤枉人吧。
這個抽屜沒有,她一個人把裏裏外外的匣子都翻了一遍,沒有新匣子。現有的匣子都打開了,都是自己之前放的東西,也沒人翻動過。
嗳!是自己記錯了,還是四爺記錯?
四爺回來,見她還在翻騰,“找什麽呢?”她腦子好使的很,什麽放在什麽地方,記得可清了。有多久沒見她這麽到處找東西的模樣了?
林雨桐回頭看她:“找你給我的東西呀?”
“我給你什麽東西了?”
“你不是說炕桌的抽屜裏放着個匣子,是給我的嗎?”
“什麽時候說的?”我怎麽不記得,“在哪跟你說的?”
林雨桐一愣,反應過來了,“四郎?”她頓時哭笑不得,“這小子……出息了呀!真就騙我了!”
且騙成了!
四爺的表情一下子就嚴厲起來,叫丫頭,“去叫四郎來!”
林雨桐戳他,“那是老實孩子……我叫孩子騙我試試,你别吓唬他!”好容易有了點活泛勁兒。
四爺擺手,“你别言語……老實孩子要是長歪了更麻煩,他認死理!”
學壞也是跟你學的。
多老實一孩子,跟着你才多久,都能自學成才了。
你整個就是一撒謊精!
她繼續戳他:“說!你到底說了多少騙我的話!”
一肚子的火氣被她一戳兩戳的給戳沒了:“别鬧!我就問問他……他今兒到底領悟到什麽了?”
怎麽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似得。
可四郎站在這裏還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任誰看見了,都會覺得這就是一地主家的傻兒子,這會子一臉的羞愧,“娘,我錯了……”
咱先不提錯不錯的話,林雨桐也好奇:“你來告訴娘,你覺得該咋騙人呢!”
“騙人……”他老實巴交的搖頭,然後笃定的道,“我不騙人……我隻說實話……那匣子……”
等等……咱先不說匣子的事。不過你對騙人這個理解吧,初一聽是胡說八道,可是細想想吧,好像也有那麽幾分道理!
林雨桐扭臉看四爺:這孩子要是心眼不偏,好好培養,指不定才是最大的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