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本是一處風水絕佳的所在。絕佳就絕佳在, 這裏是一處極好的吉地!
腳下的是小河,背後是高山, 這正是背山面水, 藏風聚氣的所在。
别看河是小河,山不算高山, 但這風水的好壞, 原本大河高山上。那句話怎麽說的, 山不在高, 有仙則靈。
放在風水上, 也是一個道理。
那山巒盤旋, 猶如條龍橫陳此處, 隻是……
林雨桐回身問那幾個獵戶, “那裏可建過什麽?”
幾個獵戶朝林雨桐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裏……哦!那裏有個天石廟?”
什麽廟?
天石廟?
這是個什麽名字。
這幾個獵戶七嘴八舌的說起來,“那都說不清楚是多少年前的事……”
就是一代一代留下的都是傳說!說是天降隕石, 直接砸在了那一片, 随後不知道哪裏來的道士就在那裏蓋起了廟宇。大家都管那個叫天石廟。
“現在廟裏還有人嗎?”林雨桐又問。
“早沒人了……早前那裏有沒有咱也不知道,反正打從我記事起,那裏就沒人了。”
說話的是個年歲得有四十往上的男人。
林雨桐就看四爺, 低聲道:“那裏正好在七寸上!”
是!龍穴是龍穴, 可天降隕石正好砸在了七寸的氣眼上,于是,能翻雲覆雨的龍,便跟被釘子釘死了一樣,
可四爺現在看的,卻是莊子的方向。莊子後面就是金家的陵墓,他也低聲問桐桐,“你看那裏是哪兒?”
“那裏是生門!”林雨桐面色複雜,低聲道:“那裏是生門。”
所以,還找什麽地基,什麽都不用找了,要建宅子,老太太的莊子連同現在村子所在的位置,就是最好的方向。
哪裏也去不得!任何一個地方,都是非死即傷。
林雨桐心裏不舒服的就是,自己和四爺雖是管家,但這金家的秘密絕對不止這麽一些。自己和四爺還真被淪爲王熙鳳和賈琏之流,成了管家的管事,卻全然不知道家族秘密。
爲何金家世代都守在這裏,不在這裏,也相隔不遠。爲何遭逢大亂,多少大山深林不進去躲避,偏偏找了這麽個地方繁衍生息。
金家人活在生門上,爲何不遠遁,離開這個不詳之地?
若隻是守靈人,厄運降不到他們的身上。
所以,金家早前,再早前,很早很早以前,到底是什麽什麽身份?
金匡知道,老太太知道,連金伯儀隻怕也知道。隻到了現在,四爺還不知道。
兩人窺破了一些東西,就再沒有轉悠的興緻了。簡單的休息吃了點東西,走吧,回吧!沒轉的必要了。
回到家已經很晚很晚了,四爺沒直接回自家的院子,而是一個人去了正院,找金匡去了。
“選好了?”金匡裝似随意的問了一句。
四爺搖頭:“懶的選了,去别的地方給老太太置辦個更大的莊子,我看山下老太太拿一百畝就是頂好的地方了,就那裏吧。”
金匡詫異的看了四爺一眼,然後挑眉:“别的地方當真不行?”
四爺也看他:“行不行的,您心裏沒數嗎?”
金匡上下再打量四爺:“老四啊……我這個做父親的,自問對兒子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你……還真是叫爲父有些意外。連風水你也懂了?”
“這世上的能人多了,一輩子遇上一回,便受益無窮。”四爺面不改色,說的話似是而非,不信也無從反駁。
“看在你在西北的遭遇不全是壞事。”金匡這麽問了一句。
四爺笑笑,沒承認是在西北遇的高人,也沒否認。
金匡便露出幾分苦笑來:“不是不告訴你……實在是,後人知道了,對你們并沒有什麽好處。”
“那便不知道吧。”四爺要起身告辭。
“坐下!”金匡擺擺手,“既然你知道了……那也無妨。”他站起身來,帶着幾分煩躁,問說:“你信命運嗎?”
信命?
我要信命,我就該臣服我那太|子二哥,做一個堅定的太|子黨。不會披着太|子黨的外衣,這個那個的……是吧,有很多不足爲外人道的事。
我當然對外還得說人要信命,如此,才能顯得爺是天命所歸。爲啥太子二哥就不成呢,那真不是我使得壞,我哪裏有那麽壞?那是我太子哥哥的命啊……他真就隻能是儲君的命,怨誰也怨不到爺身上是吧。
爺我堂堂正正,陽春白雪的。
四爺恨不能翹起二郎腿惦着腳尖把過去的一二三給金匡掰扯掰扯,現在很難有什麽人什麽事叫他有談興,尤其是談過去的屬于自己的話題。
腦子裏發散了一小下,但還是誠懇的搖頭“不信!”
金匡笑了一下,“我曾經也不信。金家世世代代都不信!可不信……能怎麽着呢?”
“天降隕石?”小概率事件呀。四爺倒是對這隕石好奇了起來,現在暫且算了,等以後了,得過去瞧瞧去,是多大的石頭,愣是叫金家人沒法子。那便是一座山,可這祖祖輩輩的,愚公移山也将它移開了。金家人沒那麽幹,必然是這麽幹也幹不動。搬不走,敲不碎……這是個什麽玩意?
金匡找了舒服的姿勢,給炭盆裏重新添上炭,“金家确實是出過帝王……”說着,便一歎,想了想,還是起身,“這麽着……你跟我來吧……”
去哪?
去了家廟。
大房的父子已經睡下了,可金匡來了,父子兩都起身。金匡率先到了祠堂裏,上了香,然後看四爺:“這些牌位,你媳婦背了一路。她怕是覺察出什麽來了,但也沒有完全想對。你可以上前去,仔細看看……”
四爺皺眉,桐桐之前說過,這牌位的分量明顯不對,覺得應該是金匡留着後手呢,這裏面放的應該是金磚之類的東西。
他拿在手裏,确實是沉手。然後将牌位翻來複去的看了又看,才在底座上的接口處找到了一個小孔。這小孔特别細小,非針之類的東西不能探進去。但針又怕有些軟!
金匡從手指上取下一個細細的指環一樣的東西,不甚起眼。然後遞到小兒子的手裏。
四爺接過來看了一眼,就将這東西擰成一根細小的金屬絲。這金屬絲的一端不是可以擰動的材質,反倒是異常的堅硬。他用堅硬的一頭,戳進小孔裏。稍微用點力,這牌位就從中間分開了,原本看到的就像是個外殼一般。
四爺拿的是金仲威的牌位,這會子外殼裂開,露出烏黑的牌位來。牌位是什麽材質的,四爺還沒顧上細看,他被牌位上的一行金字吸引了注意力,隻見那上面寫着:劉靜安之靈位。
繁體的‘劉’字,去掉‘刀’,可不就是金嗎?
活着姓金,死後歸劉。
金匡就道:“……不是大漢劉,是大秦皇室後裔……”
四爺腦子裏有原主的記憶,名門出身,不可能連這個曆史都鬧不清楚。
大秦爲劉氏皇族,被北國所滅……後一姓趙的年輕人橫空出世,建立了大燕,驅逐外族,大燕存續了兩百年,天災人禍内憂外患加劇了社會矛盾,最終丢了江山,才有了今天的李周王朝。
也就是說,金家的先祖是前朝的前朝。
可怎麽會葬在這裏呢?
金匡搖頭:“劉家皇族幾乎是沒有存活之人。咱們這一支能存續下來……也是僥幸。當年大秦皇室日薄西山,隻能以美人财帛送異邦交好,以保太平……”
四爺微微變色,史書上不缺乏女人的身影。這個時空也是一樣。相傳,大秦的末代皇帝有一寵妃魅姬,若有一比的話,此女跟陳圓圓頗有一比。進宮之後獨寵後宮,封爲貴妃。當時的北國肆意尋釁,意圖南侵,便傳國書言說聽聞有一魅姬,若能觐上,便如何如何……于是,帝王含淚将貴妃送往北國求和……卻不知道貴妃懷了身孕,那時,大秦的國都已經遷到南邊,在臨安……
“所以,從臨安往北走,因着懷着龍嗣,伺候的宮人也還算盡心,愣是以各種借口慢行,走到豐喜……在豐喜,魅姬産下一子,便是先祖。伺候的宮人分出一半來,留在了當地,另一半然,護送着魅姬繼續北行。那時,這裏早已經是北國的領地,他們一行人護着嬰兒,找了個地方離群索居。但又不甘心就在這裏蹉跎了歲月,于是打發了兩個護衛,悄悄的往臨安去,要進宮見皇帝,告知有次子……可這兩年,臨安也沒保住,據說是秦昏帝燒毀了皇宮,自焚而死。其實,是帶着人,一路逃亡了來……據說,昏帝來了之後,恰好一深山修士路過,言說這小小山巒,爲何重聚了龍氣……昏帝一聽大喜,堅信葬于此地與後輩有益……雖丢了江山,但他還有兒子……那時,他已是病入膏肓……因此,隻叫一年邁且跟随了他一輩子的太監拖着他往深山了去了……其他人不放心,随着痕迹找了進去,眼看就追上了,突的天降隕石……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老太監一個踉跄,摔了一跤,卻把昏帝掉下了山石下的深潭……那時候沒人顧得了昏帝的失身,那隕石所落隻處,冒起了青煙。山火就在眼前,逃命要緊,誰也顧不上了……等山火少了大半個月,其他人再去找的時候,摸遍了深潭,沒找到一個痕迹,隻發現跟底下暗河勾連,隻怕是沖到底下去了……”
所以,等發現風水不對,想要遷墳,你都沒法遷去。因爲你知道葬身在這裏,卻不知道具體的地方。
四爺就心裏嘀咕,這昏君果然是做不得的。坐那個位子,你就得爲天下負責。做的好了是積德,做的不好了……這報應也是真爽。
像是祖祖輩輩的,你都逃不開這個魔咒。
四爺已經明白金匡的意思了,金家對外的說法,也是祖上如何如何的了得,怎麽的耕讀傳家。那這必然是在前朝,大燕的時候,金家一樣出過了不起的人物,可惜,後來又敗了。曆經數代,金家再次崛起,再次衰敗,無一不說明,金家的罪還沒贖完了。
他就說金匡,“金家世世代代,以出人頭地爲己任。想要恢複所謂祖上的榮光。可祖上到底有何榮光……叫我說……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有能力了,多做善事做積德,祖祖輩輩持之以恒的做下去……以功德抵罪孽,才是正途。”
還做什麽死後要歸劉,劉什麽劉,姓什麽不都一樣。固守着這點東西不撒手,有什麽好處?
四爺不知道如今這世道,風水的影響有多大。但金家藏着這樣的秘密,不安安穩穩的在這犄角旮旯的貓着,還想幹嘛?
他将牌位看了看,又把外殼給扣上,放在原來的位置上。
心裏卻明白,金匡的話其實還是藏着的,還是沒有把底子交出來。一般的人許是就被糊弄過去了,可四爺是誰啊?
這些個理由就捆綁住了金匡的手腳了?
不可能!
四爺也沒信探究了,自己和桐桐要想知道什麽,那還真沒有什麽能藏的住的。金匡這麽說,他就姑且這麽信。
“不早了,吵的大哥也不能歇息。”四爺轉身告辭,半點不覺得像是知道了大秘密的樣子。
金匡倒是不急着走,“我今晚就在祠堂了。”
好像說出了秘密,要在這裏告慰先人一樣。
等四爺走了,金伯儀才道:“父親,這般瞞着老四……好嗎?”
金匡閉着眼睛,“……本也是事情趕事情,趕到一起去了……不是要瞞着誰……也不是拿老四當外人……那邊若是不成,老四之前的想法,在老家安安穩穩的過下去,祖祖輩輩的,未嘗不是福氣……”
金伯儀歎了一聲,“兒子也想在老家……如同現在這般……教幾個學生,閑雲野鶴一般終老……”
金匡刷一下睜開了眼睛,“可那孽障如何行事……早已不是你我父子能左右的……”
金伯儀便不再說話,隻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先退了出去。
四爺回去之後,躺着也是睡不着,從記憶裏一件一件的往出撈事情。可因着記憶裏的事情不是自己親身經曆的,很多事情也就是知道有這麽個事情,走馬觀花一般,你根本不可能在事發的當時就主觀的去觀察去判斷。
想從記憶裏挖掘什麽東西,這一條路走不通。
既然這一條路走不通,那就隻能關注以後。以前不怎麽注意,那往後,金匡的一舉一動,這都得注意起來。
想知道金匡背後的秘密,隻有一個人能用,那就是琪哥兒。
可是這孩子未必隐藏的了情緒,與其叫他知道,還不如就什麽也不告知,回頭問問看。
于是,這天晚上回來,這孩子回來,吃了飯,賴在爹媽身邊不想挪窩。林雨桐一邊給他通頭發,一邊問說:“在你祖父有那麽累呀?”
“累!”琪哥兒嘟嘴,“祖父布置了一天的課業,那當天就都得完成。不按時完成就得懲罰,我是一點都不敢走神。”
“走神……你能走什麽神?”四爺就說,“你祖父也不出門,去書房的也就那麽兩三個人……”
“那倒也是!”琪哥兒突然想起什麽似得的道,“我發現咱們家的管家現在還沒有這邊的老管家得寵……金守家成了常随了,端茶倒水總是他……可金一錢一來,他就出去了……”
這種主次可就出來了。
金守家退了一步,反倒是金一錢更親近一些。
那就是說,這所謂的秘密,老太太一定是知情者。甚至他不止是知情者,還是參與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