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清平歲月23

清平歲月(23)

這裏本是一處風水絕佳的所在。絕佳就絕佳在, 這裏是一處極好的吉地!

腳下的是小河,背後是高山, 這正是背山面水, 藏風聚氣的所在。

别看河是小河,山不算高山, 但這風水的好壞, 原本大河高山上。那句話怎麽說的, 山不在高, 有仙則靈。

放在風水上, 也是一個道理。

那山巒盤旋, 猶如條龍橫陳此處, 隻是……

林雨桐回身問那幾個獵戶, “那裏可建過什麽?”

幾個獵戶朝林雨桐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裏……哦!那裏有個天石廟?”

什麽廟?

天石廟?

這是個什麽名字。

這幾個獵戶七嘴八舌的說起來,“那都說不清楚是多少年前的事……”

就是一代一代留下的都是傳說!說是天降隕石, 直接砸在了那一片, 随後不知道哪裏來的道士就在那裏蓋起了廟宇。大家都管那個叫天石廟。

“現在廟裏還有人嗎?”林雨桐又問。

“早沒人了……早前那裏有沒有咱也不知道,反正打從我記事起,那裏就沒人了。”

說話的是個年歲得有四十往上的男人。

林雨桐就看四爺, 低聲道:“那裏正好在七寸上!”

是!龍穴是龍穴, 可天降隕石正好砸在了七寸的氣眼上,于是,能翻雲覆雨的龍,便跟被釘子釘死了一樣,

可四爺現在看的,卻是莊子的方向。莊子後面就是金家的陵墓,他也低聲問桐桐,“你看那裏是哪兒?”

“那裏是生門!”林雨桐面色複雜,低聲道:“那裏是生門。”

所以,還找什麽地基,什麽都不用找了,要建宅子,老太太的莊子連同現在村子所在的位置,就是最好的方向。

哪裏也去不得!任何一個地方,都是非死即傷。

林雨桐心裏不舒服的就是,自己和四爺雖是管家,但這金家的秘密絕對不止這麽一些。自己和四爺還真被淪爲王熙鳳和賈琏之流,成了管家的管事,卻全然不知道家族秘密。

爲何金家世代都守在這裏,不在這裏,也相隔不遠。爲何遭逢大亂,多少大山深林不進去躲避,偏偏找了這麽個地方繁衍生息。

金家人活在生門上,爲何不遠遁,離開這個不詳之地?

若隻是守靈人,厄運降不到他們的身上。

所以,金家早前,再早前,很早很早以前,到底是什麽什麽身份?

金匡知道,老太太知道,連金伯儀隻怕也知道。隻到了現在,四爺還不知道。

兩人窺破了一些東西,就再沒有轉悠的興緻了。簡單的休息吃了點東西,走吧,回吧!沒轉的必要了。

回到家已經很晚很晚了,四爺沒直接回自家的院子,而是一個人去了正院,找金匡去了。

“選好了?”金匡裝似随意的問了一句。

四爺搖頭:“懶的選了,去别的地方給老太太置辦個更大的莊子,我看山下老太太拿一百畝就是頂好的地方了,就那裏吧。”

金匡詫異的看了四爺一眼,然後挑眉:“别的地方當真不行?”

四爺也看他:“行不行的,您心裏沒數嗎?”

金匡上下再打量四爺:“老四啊……我這個做父親的,自問對兒子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你……還真是叫爲父有些意外。連風水你也懂了?”

“這世上的能人多了,一輩子遇上一回,便受益無窮。”四爺面不改色,說的話似是而非,不信也無從反駁。

“看在你在西北的遭遇不全是壞事。”金匡這麽問了一句。

四爺笑笑,沒承認是在西北遇的高人,也沒否認。

金匡便露出幾分苦笑來:“不是不告訴你……實在是,後人知道了,對你們并沒有什麽好處。”

“那便不知道吧。”四爺要起身告辭。

“坐下!”金匡擺擺手,“既然你知道了……那也無妨。”他站起身來,帶着幾分煩躁,問說:“你信命運嗎?”

信命?

我要信命,我就該臣服我那太|子二哥,做一個堅定的太|子黨。不會披着太|子黨的外衣,這個那個的……是吧,有很多不足爲外人道的事。

我當然對外還得說人要信命,如此,才能顯得爺是天命所歸。爲啥太子二哥就不成呢,那真不是我使得壞,我哪裏有那麽壞?那是我太子哥哥的命啊……他真就隻能是儲君的命,怨誰也怨不到爺身上是吧。

爺我堂堂正正,陽春白雪的。

四爺恨不能翹起二郎腿惦着腳尖把過去的一二三給金匡掰扯掰扯,現在很難有什麽人什麽事叫他有談興,尤其是談過去的屬于自己的話題。

腦子裏發散了一小下,但還是誠懇的搖頭“不信!”

金匡笑了一下,“我曾經也不信。金家世世代代都不信!可不信……能怎麽着呢?”

“天降隕石?”小概率事件呀。四爺倒是對這隕石好奇了起來,現在暫且算了,等以後了,得過去瞧瞧去,是多大的石頭,愣是叫金家人沒法子。那便是一座山,可這祖祖輩輩的,愚公移山也将它移開了。金家人沒那麽幹,必然是這麽幹也幹不動。搬不走,敲不碎……這是個什麽玩意?

金匡找了舒服的姿勢,給炭盆裏重新添上炭,“金家确實是出過帝王……”說着,便一歎,想了想,還是起身,“這麽着……你跟我來吧……”

去哪?

去了家廟。

大房的父子已經睡下了,可金匡來了,父子兩都起身。金匡率先到了祠堂裏,上了香,然後看四爺:“這些牌位,你媳婦背了一路。她怕是覺察出什麽來了,但也沒有完全想對。你可以上前去,仔細看看……”

四爺皺眉,桐桐之前說過,這牌位的分量明顯不對,覺得應該是金匡留着後手呢,這裏面放的應該是金磚之類的東西。

他拿在手裏,确實是沉手。然後将牌位翻來複去的看了又看,才在底座上的接口處找到了一個小孔。這小孔特别細小,非針之類的東西不能探進去。但針又怕有些軟!

金匡從手指上取下一個細細的指環一樣的東西,不甚起眼。然後遞到小兒子的手裏。

四爺接過來看了一眼,就将這東西擰成一根細小的金屬絲。這金屬絲的一端不是可以擰動的材質,反倒是異常的堅硬。他用堅硬的一頭,戳進小孔裏。稍微用點力,這牌位就從中間分開了,原本看到的就像是個外殼一般。

四爺拿的是金仲威的牌位,這會子外殼裂開,露出烏黑的牌位來。牌位是什麽材質的,四爺還沒顧上細看,他被牌位上的一行金字吸引了注意力,隻見那上面寫着:劉靜安之靈位。

繁體的‘劉’字,去掉‘刀’,可不就是金嗎?

活着姓金,死後歸劉。

金匡就道:“……不是大漢劉,是大秦皇室後裔……”

四爺腦子裏有原主的記憶,名門出身,不可能連這個曆史都鬧不清楚。

大秦爲劉氏皇族,被北國所滅……後一姓趙的年輕人橫空出世,建立了大燕,驅逐外族,大燕存續了兩百年,天災人禍内憂外患加劇了社會矛盾,最終丢了江山,才有了今天的李周王朝。

也就是說,金家的先祖是前朝的前朝。

可怎麽會葬在這裏呢?

金匡搖頭:“劉家皇族幾乎是沒有存活之人。咱們這一支能存續下來……也是僥幸。當年大秦皇室日薄西山,隻能以美人财帛送異邦交好,以保太平……”

四爺微微變色,史書上不缺乏女人的身影。這個時空也是一樣。相傳,大秦的末代皇帝有一寵妃魅姬,若有一比的話,此女跟陳圓圓頗有一比。進宮之後獨寵後宮,封爲貴妃。當時的北國肆意尋釁,意圖南侵,便傳國書言說聽聞有一魅姬,若能觐上,便如何如何……于是,帝王含淚将貴妃送往北國求和……卻不知道貴妃懷了身孕,那時,大秦的國都已經遷到南邊,在臨安……

“所以,從臨安往北走,因着懷着龍嗣,伺候的宮人也還算盡心,愣是以各種借口慢行,走到豐喜……在豐喜,魅姬産下一子,便是先祖。伺候的宮人分出一半來,留在了當地,另一半然,護送着魅姬繼續北行。那時,這裏早已經是北國的領地,他們一行人護着嬰兒,找了個地方離群索居。但又不甘心就在這裏蹉跎了歲月,于是打發了兩個護衛,悄悄的往臨安去,要進宮見皇帝,告知有次子……可這兩年,臨安也沒保住,據說是秦昏帝燒毀了皇宮,自焚而死。其實,是帶着人,一路逃亡了來……據說,昏帝來了之後,恰好一深山修士路過,言說這小小山巒,爲何重聚了龍氣……昏帝一聽大喜,堅信葬于此地與後輩有益……雖丢了江山,但他還有兒子……那時,他已是病入膏肓……因此,隻叫一年邁且跟随了他一輩子的太監拖着他往深山了去了……其他人不放心,随着痕迹找了進去,眼看就追上了,突的天降隕石……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老太監一個踉跄,摔了一跤,卻把昏帝掉下了山石下的深潭……那時候沒人顧得了昏帝的失身,那隕石所落隻處,冒起了青煙。山火就在眼前,逃命要緊,誰也顧不上了……等山火少了大半個月,其他人再去找的時候,摸遍了深潭,沒找到一個痕迹,隻發現跟底下暗河勾連,隻怕是沖到底下去了……”

所以,等發現風水不對,想要遷墳,你都沒法遷去。因爲你知道葬身在這裏,卻不知道具體的地方。

四爺就心裏嘀咕,這昏君果然是做不得的。坐那個位子,你就得爲天下負責。做的好了是積德,做的不好了……這報應也是真爽。

像是祖祖輩輩的,你都逃不開這個魔咒。

四爺已經明白金匡的意思了,金家對外的說法,也是祖上如何如何的了得,怎麽的耕讀傳家。那這必然是在前朝,大燕的時候,金家一樣出過了不起的人物,可惜,後來又敗了。曆經數代,金家再次崛起,再次衰敗,無一不說明,金家的罪還沒贖完了。

他就說金匡,“金家世世代代,以出人頭地爲己任。想要恢複所謂祖上的榮光。可祖上到底有何榮光……叫我說……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有能力了,多做善事做積德,祖祖輩輩持之以恒的做下去……以功德抵罪孽,才是正途。”

還做什麽死後要歸劉,劉什麽劉,姓什麽不都一樣。固守着這點東西不撒手,有什麽好處?

四爺不知道如今這世道,風水的影響有多大。但金家藏着這樣的秘密,不安安穩穩的在這犄角旮旯的貓着,還想幹嘛?

他将牌位看了看,又把外殼給扣上,放在原來的位置上。

心裏卻明白,金匡的話其實還是藏着的,還是沒有把底子交出來。一般的人許是就被糊弄過去了,可四爺是誰啊?

這些個理由就捆綁住了金匡的手腳了?

不可能!

四爺也沒信探究了,自己和桐桐要想知道什麽,那還真沒有什麽能藏的住的。金匡這麽說,他就姑且這麽信。

“不早了,吵的大哥也不能歇息。”四爺轉身告辭,半點不覺得像是知道了大秘密的樣子。

金匡倒是不急着走,“我今晚就在祠堂了。”

好像說出了秘密,要在這裏告慰先人一樣。

等四爺走了,金伯儀才道:“父親,這般瞞着老四……好嗎?”

金匡閉着眼睛,“……本也是事情趕事情,趕到一起去了……不是要瞞着誰……也不是拿老四當外人……那邊若是不成,老四之前的想法,在老家安安穩穩的過下去,祖祖輩輩的,未嘗不是福氣……”

金伯儀歎了一聲,“兒子也想在老家……如同現在這般……教幾個學生,閑雲野鶴一般終老……”

金匡刷一下睜開了眼睛,“可那孽障如何行事……早已不是你我父子能左右的……”

金伯儀便不再說話,隻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先退了出去。

四爺回去之後,躺着也是睡不着,從記憶裏一件一件的往出撈事情。可因着記憶裏的事情不是自己親身經曆的,很多事情也就是知道有這麽個事情,走馬觀花一般,你根本不可能在事發的當時就主觀的去觀察去判斷。

想從記憶裏挖掘什麽東西,這一條路走不通。

既然這一條路走不通,那就隻能關注以後。以前不怎麽注意,那往後,金匡的一舉一動,這都得注意起來。

想知道金匡背後的秘密,隻有一個人能用,那就是琪哥兒。

可是這孩子未必隐藏的了情緒,與其叫他知道,還不如就什麽也不告知,回頭問問看。

于是,這天晚上回來,這孩子回來,吃了飯,賴在爹媽身邊不想挪窩。林雨桐一邊給他通頭發,一邊問說:“在你祖父有那麽累呀?”

“累!”琪哥兒嘟嘴,“祖父布置了一天的課業,那當天就都得完成。不按時完成就得懲罰,我是一點都不敢走神。”

“走神……你能走什麽神?”四爺就說,“你祖父也不出門,去書房的也就那麽兩三個人……”

“那倒也是!”琪哥兒突然想起什麽似得的道,“我發現咱們家的管家現在還沒有這邊的老管家得寵……金守家成了常随了,端茶倒水總是他……可金一錢一來,他就出去了……”

這種主次可就出來了。

金守家退了一步,反倒是金一錢更親近一些。

那就是說,這所謂的秘密,老太太一定是知情者。甚至他不止是知情者,還是參與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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