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歡喜人家25三合一

歡喜人家(25)

“回村子去了!”張老奶招呼林東來到店裏坐, “那小子野。”

林東來不好留,跟閨女再次确認了來接的時間, 幹脆就走了。他在村裏呆過, 知道張老奶,一間她就知道寶鳳避嫌的心思。

誰知道林東來剛走, 不敢就哭着回來了。

“怎麽了這是?”林雨桐還沒說話, 張老奶先迎出去了, 拉着不敢上下的看, “跟誰打架了?吃飯了嗎?自己一個人從村裏跑下來的?”

不敢哭的呼哧呼哧的, 張老奶一問, 本來像是都憋回去了, 誰知道一看見後面的林雨桐, 這委屈勁兒又上來了,‘哇’的一嗓子哭出來,“姐——姐——”

哎喲喲, 這小子皮實的緊, 膽兒又大,真沒幾件他不敢幹的事。哭成這樣,哪怕把記憶翻一遍, 也沒見過。

她快走兩步過來:“怎麽了?受委屈了?”

不敢上來就抱住林雨桐的腰:“我爸打我了?”

爲啥呀?

好端端的你爸總不會打你。

林雨桐拉着不敢去裏面說話:“走走走, 咱進去說去。”

坐屋裏的炕上,不敢抽抽噎噎的,才把話給說清楚。

說是他回去了,一般也就在姥姥家, 在舅媽家。今兒是小舅媽娘家有喜事,作爲親家,這邊得去随禮。本來他一孩子,姥姥說帶着去吧。去那邊吃席面……這個時候農村的孩子,改善生活是難得的事,誰家有個喜事,能去席面上大吃一頓,是比較有誘惑力的事情。不敢衣服都換好了,也說去,結果盧大頭來了,說是今兒地裏澆地,家裏今年新買的母羊好像也要産崽了,但啥時候下生,這說不好。叫不敢回去幫着看着,要是快生了,就喊一嗓子。這羊啊豬的,都是家裏的重要财産。也是個正事,那孩子就得留下。

盧家沒多餘的人手,蘇家這邊也騰出人手來,隻能孩子去。畢竟寶山老丈人家有喜事,寶山顧不上回來,在京市急着賺錢呢。那家裏的人再不露面,就顯得不那麽重視。親爹使喚親兒子幹活,誰也不能攔住。那幹脆就叫孩子留下。小舅媽還說:“回來給你帶個蒸碗,晚上吃。”

不敢這不是就留下了嗎?

大夏天,給田地澆水特别重要。水給的不足,這莊稼就旱了。旱了就影響收成,這是特别小的孩子都懂的道理。因此,不敢也不鬧。

澆地是比較費人的事,水一旦引過來,你不能說我要吃飯,先把水停一下,沒那樣的事。家裏肯定是一天都不帶留人的,餓了就是饅頭。

不敢對此也沒有怨言,農忙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他蹲在羊圈邊上看着,可孩子也不是很能知道啥時候就是羊要下生了。隻是在村裏見過别人家的羊生崽子,這不是就估摸呢嗎?

大晌午的,看着羊好像不對,蹭蹭蹭的跑出去,站在地頭喊了一聲:“爸,咱家的羊要生了。”

盧大頭在地的那一頭,回應了一聲,這算是聽見了。

不敢|不敢耽擱,直接回去。卻不想碰見柳葉媽,柳家就剩下母女二人,澆地這樣的重活壓根就幹不了。因此,兩家合成一家,這邊父子兩不光得澆自家的地,還得澆柳家的地。柳家的女人呢,到點過去送飯。但要是地裏有點除草的活啥的,也幫着盧家幹。就跟互助組似得,相互幫襯呗。

今兒也一樣,柳葉媽是過來拿饅頭的。合着幹活,但她精明的從不合着吃飯。兩個大男人一頓吃的比她們娘倆兩天吃的都多,家裏可經不住這麽造。她最近跟盧家這邊是常來常往的,習慣了。進來就開門,開門之後就在廚房熟門熟路的拿東西,但是不敢又不知道。不敢回來隻看到這個個女人從家裏大包小包的往出拎。

不敢知道這是哥哥的丈母娘,因此還先問:“大娘你幹啥?”

“起開,給你爸你哥送飯。”柳葉媽是這麽說的,說着,還就要走。

可這大包小包的,我爸我哥就是一人長三個肚子也吃不完。這不是還拎着得有十幾斤面粉嗎?我爸我哥生吃面粉呢?

孩子的心思比較單純,咱們是親家,但咱們也不是一家。你從我家我拿倆饅頭我都不說啥,但你這明顯不是直接吃的,拿現在壓根就用不上的東西,你就是偷。

他上手就搶了糧食:“你騙人!你就是賊偷……偷我家的吃的……”

柳葉媽确實是拿了糧食,這個盧大頭這次确實也不知道。她家的面吃完了,但不是說沒糧食吃。家裏的小麥多着呢,這得專門拉着去磨成面粉才行。但這是重活,得小勇有空才行。澆地十萬火急,但糧食先勻着吃,等磨出來還回去就是。她也是這麽想的,于是,就拿了十來斤的面粉,今兒回去準備蒸饅頭了。

誰知道就被這小子給撞上了,張嘴就喊賊。

她上手就拍了這小子一下,伸手拿糧食:“胡沁啥?我就是拿了還要通知你呀!”她這一搶糧食,手重了一下,把不敢推了個屁股蹲。不敢哪裏吃過這虧,起來悶頭就朝着‘賊’撞過去,還喊了起來:“抓賊呀!抓賊呀!”

這一喊,周圍的人家歇晌的人都起來往出跑了,快到家的盧大頭也以爲遭賊了,就往回跑。結果遠遠的,就看見兒子跟炮筒似得撞到親家母身上。他幹的挺累的,脾氣上來了,過去二話不說,伸手将這小子拎起來擡手就是一巴掌,這巴掌沒打在臉上,而是打在了脊背上。

不敢沒怎麽挨過打。打也是蘇寶鳳生氣了打,但哪次真打到了?這小子機靈的很,一看情況不對,就跑了。等家裏消氣了再回來。一般孩子的教育,盧大頭是不插手的。孩子也一直以爲他爹的脾氣挺好的,也從沒怕過他爹,更以爲他爹其實還是挺疼他的。過年因爲肉的那點事,孩子心裏有點不愉快的印記,但孩子又最是健忘的,時間長了,那點不愉快就慢慢的淡忘了。

所以,這突如其來,非常淩厲而且特别疼的一巴掌,徹底的把孩子給打蒙了。盧大頭還要打,被一個跟蘇家大舅媽比較要好的媳婦給攔了:“盧大頭你這是幹啥?孩子能知道你們的事?甭管是誰從家裏拿東西,孩子護着還錯了?”

這麽一說,不敢真的委屈了。他撒開丫子就往回跑,頂着大日頭的從山上下來。大人下山都得一個多小時,這小短腿的,走了多長時間這事。

大人誤會了拍打兩下,這原本也沒事。哄哄就好!

可孩子一個人跑了,盧大頭你倒是追着看看,孩子一個人在下山,安全嗎?大夏天的,山裏的氣候多變,這要突然來一場大雨,這麽定點大的孩子出事怎麽辦?

是!這是沒出事,但沒出事不意味着你這種大撒把的做法是正确的。

将不敢的衣服撩起來,脊背後面烏青的一個巴掌印。長期幹活的莊稼漢生氣時候的一巴掌,着實是不輕。

但孩子正委屈呢,你不能火上添油,不能挑撥孩子跟親爸的關系。

“沒事!”林雨桐看了看,又把衣服輕輕給放下,“吃飯了沒?我看對面開了一家拉面館,叫他們送兩大碗面來好不好?”

好!如今的拉面,一小碗才一塊五,一大碗也就兩塊。肉也是薄薄的兩片牛肉,但湯還可以,清湯不見油花,配料還有些榨菜之類的東西,反正比較迷,不明白拉面裏放這些幹啥,但味道卻也意外的好吃。

那邊送來兩碗,張老奶又拿了包子和幾碟子自家做的小菜來,“趕緊吃吧,都沒吃飯吧。”

食物可以叫人忘卻很多不愉快,尤其是對孩子而言。飯吃了一半,脊背還疼呢,他的嘴就開始嘚吧來了:“我爹一點也不疼我。”

林雨桐還沒說話,外面就傳來腳步聲,緊跟着是大妮和張老奶跟蘇寶鳳的說話聲,持續了兩分鍾,蘇寶鳳才進來。

林雨桐起身将她的包給接了:“其實不用提前回來。”

“也沒什麽事了。”她順勢就洗了手,坐到炕上,拿了一個包子,然後逗不敢,“叫媽喝口你的湯,順順。”

不敢将碗遞過去,低着頭嘟着嘴。

蘇寶鳳就笑:“行了,别氣你爸了。他這不是不知道情況嘛,他以爲是你不尊重長輩,當時你給你爸解釋清楚不就好了。不過這事你爸打你了肯定不對……但你得體諒你爸,他幹一天活挺累的,脾氣難免急躁了一些,回頭媽說他。”

結果這孩子來了一句:“媽,那還是不是咱家?爲什麽柳葉媽随便能進去,還随便能拿咱家的吃的?她憑啥?就是嫂子的媽,也不能這樣。姥姥從來都不從咱家拿東西,她憑啥?”

這是孩子話,可這孩子話才最最可怕。

蘇寶鳳不能解釋,也沒法解釋。她相信盧大頭不會這個那個的,但隻怕這事鬧的人盡皆知了,大家不會這麽覺得。一旦大家不這麽覺得,很多事情,就回脫離掌控。

這才是最最可怕的地方。

因着閨女剛來,她也沒提這糟心事,搭着兩個孩子的湯吃了飯,她就道:“走!跟媽去單位領東西去。單位今兒發福利,西瓜、桃、杏,李子,都有,自行車帶不了,我是回來拉架子車的。”

不愉快的事暫時就揭過去了。卻不知道蘇家村那邊,才真的是鬧上了。

蘇家人回來,一進村子就聽說這事了。這還得了,老子要是管教兒子,狠狠的揍一頓,那也是揍了就揍了。可你今兒打孩子,你放的上台面嗎?

大舅媽這人吧,跟村裏的老娘們那是打的火熱,這會子早就被撺掇出火氣來了。

這個說:“誰家見過這樣的親家?親家公一個人在家,親家母頻繁上門的。”

那個說:“送飯做飯都行,你在你家做好,叫閨女送過來就完的事,爲啥一次兩次的跑,跑到親家家當家來了?這是想幹啥?寶鳳在鎮上忙,也不回家,不是咱們挑事,那就是想鑽空子。要不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她也是活了這麽半輩子的人了,不知道啥叫避嫌嗎?”

“拿饅頭都行,可這不跟誰說,人家拎着面袋子就走。這都能當家做主了……我說你這當大嫂子的,長着眼睛都是幹啥的?寶鳳在咱自家門口,叫人家這麽欺負。”

“不管有沒有那事,就隻偏着大兒子,你看看人家……擰成一股子繩,倒是寶鳳跟不敢成了外人了。那蓋房子的錢還是寶鳳出的……結果呢,這心狼了!夫妻還是原配的好,這話說的真好!盧大頭如今惦記的還是原配生的兒子……跟咱寶鳳藏着兩個心思……倒是跟柳葉媽,兩人一個爲了兒子,一個爲了閨女,隻怕人家的心貼的比跟咱寶鳳緊……”

邊上又有那愛嚼咕的,低聲道:“這白天進進出出的算個啥,那天晚上,我家的狗不停的叫,我還以爲是黃鼠狼要偷雞呢,結果一出門,恍惚有個人影從後門路過了。這大晚上的,從我家後門過去,就隻盧大頭一家……那都夜裏十二點了……誰去盧家幹啥,而且,我瞅着那身形,像是柳葉媽。”

大舅媽聽聽這個,聽聽那個,心裏就有了謀算。

她冷哼一聲,“這還真拿我們家當傻子了?”說着,就霍開人群,直奔盧家,在盧家門口,就是一頓叫罵:“盧大頭你喪了良心了!我們家寶鳳在鎮上是爲了誰的?還不是爲了這個家。但凡單位發一點東西,哪次不是巴巴的送回來?每月,她還給家裏一百塊錢,爲的就是你們爺倆在家裏吃吃喝喝的花用方便的。後媽當到這份上,還要咋?她一個月也才不到三百。她跟不敢在鎮上,有孩子念書,開銷本來就大,也不從家裏拉糧食,娘倆不得一百多。這就把兩百多進去了。每月算着像是像是有幾十塊的結餘,那你還得算算這裏面多了多少人情往來。那麽大一單位,上面有領導,下面有同事,誰家沒個兒子結婚閨女嫁人,誰家不添孩子不做滿月酒,誰家的老人不生病住院有個七災八難的……這都得随份子,這幾十塊錢夠不夠都成問題,真要遇上别人家有事……就是從嘴裏擠口糧,都不能說禮數上短了。”她朝着四下圍攏過來的人,“叫大家來說說,也叫大家夥來算一次明白賬,看是不是這一碼事。好家夥,那邊老婆孩子在鎮上不享福,這邊呢……就有那不要臉面的,不幹活還不算,吃吃喝喝的還把人家伺候着,她算是哪門子蔥……”

誰也沒想到柳葉娘竟然還在盧家呢,這會子被指到臉上罵,頓時惱火了,掀開簾子就出來了:“他舅媽,你這是說誰呢?”

“誰應話我就說誰?”蘇舅媽才不怕,“這青天白日的,往男人的屋裏鑽,柳葉媽,要點臉吧。你這是想幹啥?”

不知道誰在後頭說了一句:“想幹啥這不還不清楚嗎?閨女嫁給兒子,老娘嫁給老爹。親上做親,兩家合成一家……從此以後心往一處想,勁往一塊使……一起奔着幸福生活嘛!”

這話一處,看熱鬧的轟然大笑。

蘇舅媽連連冷哼:“盧大頭,你要是男人你就出來說句話,你出來解釋兩句,今兒這事就作罷。要不然,我就當你是默認了……我數三下……一……二……三……”說完,她再就不等,扭身就走。

盧大頭能不着急嗎?真挺着急的。他今兒給羊接生的時候,抱着羊羔子一步小心,踩到羊圈門口的幾個小石子上了,結果滑了一下,把腳給扭了。那石子是不敢無聊,在那裏玩抓拐的。結果走的急,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抓拐石也扔下沒管,被他老子給踩上了。

當時沒急着追孩子去,那是先急着給羊接生,這羊羔子生下來還得小心伺候,才說要交代給小勇好生看着呢,結果腳扭了。追孩子也沒追成,隻能打發小勇去!

這會子外面都快翻天了,他急的什麽似得,結果好容易下炕了,那邊寶鳳他嫂子走了。就這他也撩開簾子,着急的看,想表達他沒默認的态度。

可看熱鬧的還在,見他出來了就說:“剛才咋不出來,現在出來了,晚了!”

“不是不出來……剛才在炕上呢……才下炕!”盧大頭這麽說。

不說還好,這一說可了不得了。柳葉媽剛才從他的屋子出來,然後盧大頭又說他在炕上呢。哎呦!你們倆剛才在屋裏,屋裏再沒别人,然後你還在炕上,那你倆剛才在屋裏幹啥呢!

彼此對視一眼,然後都心領神會,不知道誰吆喝了一聲:“走了走了!趕緊走吧!看啥看……人家不嫌棄害臊,我是看的都害臊了……”

是不是有事情,反正大家認爲他們有事情。

至于小勇和柳葉,兩人急着去鎮上了。不敢不聲不響的跑了,總得趕緊去看看有沒有安全到家。結果到家了,張老奶說在單位。到單位了,見蘇寶鳳拉着老些東西。

一看這倆孩子,蘇寶鳳就知道咋回事了。啥話也沒多說,啥話也沒多問,把架子車叫小勇拉着,到家隻每樣往出拿出一點來,剩下的都放下車上沒動:“這個帶回去,給蘇家一半,剩下的都帶回去你們爺倆吃。”

“不用……不敢小,給不敢吃……桐桐還回來了……”小勇紅着一張臉,“留着吧!”

“村裏買這些不方便,鎮上到底方便多了。想吃我再給他買。”死活叫拉走,“趕緊去,趁着天還早,這會子也涼快,又有柳葉給你推着,去吧!”

小勇老實,柳葉呢,對現在的蘇寶鳳挺害怕的,一直紅着臉也不說話,然後拉着走了。

蘇家就在村口,村口有場院,有麥垛,有大皂莢樹,更有半拉子村的人沒事在場院裏納涼。

山口的風吹着,再點上艾草,這一片沒蚊子。洗了澡,穿上清涼幹淨的衣服,有的人拿着小馬紮,有些人帶着涼席,孩子去一邊玩了,更小的放在涼席上,睡着了就躺在涼席上就睡了。大人們三五一堆的侃大山,甭提多熱鬧了。

然後就在這種熱鬧之下,小勇拉着不少東西回來了。

有那好事的就問:“去鎮上了?你媽又給帶了東西回來了?啥呀!”

“福利,就是水果啥的……”然後在人群中找蘇家人,沒有找見,隻能往蘇家去。

蘇家老兩口這會子正收拾大兒媳呢:“本來沒事……你這麽一鬧,這都要出事的……”

大舅媽卻覺得不是,做了二十年的媳婦了,比閨女也不差什麽了。她就低聲道:“這是咱們一家子關起門來說話,媽,這半年了,寶鳳可回來過一回?”

沒有!

大舅媽又道:“那盧大頭去,寶鳳可留盧大頭住下了?”

好像也沒有。

大舅媽就說:“寶鳳才三十多歲,要不是這盧大頭實在叫她忍受不了,她沒道理把自己的男人往出推。必是這兩口子出了大問題了。寶鳳向來是眼裏不揉沙子的主兒……你想想她的脾性。我尋思,她不是不想跟盧大頭分開,而是……有顧慮。她現在的工作,你說一去就跟男人離婚,這人家得怎麽說?影響不好!她心裏的打算……我尋思着……要麽,她就是想兩人就這麽晃着,各自過各自的。要麽,就是打着離婚的心思呢,隻是時機不合适,沒提出來。你說那盧大頭,打從去年,他幹了多少惡心咱們的事。那這回我就是故意惡心他的!便是沒有我去鬧,外面還不是什麽傳言都有了。哪個不是說柳葉媽跟盧大頭這個那個的……可……這也不算是委屈兩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兩人具體是啥關系自己不清楚嘛,但他們不避嫌也怪不得誰說。那盧大頭有沒有鬼咱不好說,但那柳葉媽肚子未嘗就沒有彎彎繞……”

話沒說完呢,外面就聽見小勇喊:“姥姥……我媽讓送東西回來了……”

蘇家人出去一看,東西倒是不少。

大舅媽覺得小姑子辦事有心眼,她就大大方方的拿了一些,但絕對沒有一半:“你小舅媽懷着娃,我拿些給她解饞……剩下的拿回去吧,你媽特意給你們留的……”

蘇家其實不缺水果,大舅媽家在更裏面的山裏,山裏是不缺果子吃的,到了成熟了之後,多少不能拉?小勇老實,大舅媽不肯要,他就帶回去了。

可這邊這位大舅媽也沒把東西都拿回家,像是桃子李子的,給懷孕的妯娌拿回去。那幾個西瓜,直接抱到場院裏,又喊在家看電視的自家閨女:“小北,送刀來。”

分了瓜給大家吃,坐在那裏跟大家聊。

能聊什麽?還是聊盧大頭那事,說寶鳳太實心眼雲雲。

大舅媽也表示自己寶鳳的心太苦,然後又說起寶鳳在忙什麽的事,“說是在鎮上要蓋啥廠子,上面給資金修路。咱們這上下山的山路,寶鳳說她有機會就跟上面領導提,有機會就說,前幾天我去鎮上買農藥,聽着準信兒了,說是秋後就修還是咋說的?她這半年,竟是惦記這事了。”

晚上,不敢睡了,蘇寶鳳才看脊背後面的青紫印子,嘴上不說,卻當真是心疼壞了。

兩人怕不敢睡不安穩,不好在屋裏說話吵他,就去房頂上一邊納涼一邊說話。這後面是平房,平房上水泥封頂。晚上在上面,自然風吹着,最是舒服。

蘇寶鳳也跟林雨桐說修路的事,“遲早都得修的,我這不停的提,咱們村能提前一年半載的而已。但就這,村裏的人說起來也得念着我的情分。這廠子建好了,路也好了,要是能弄幾個年輕人去廠裏上班掙點錢,也是好的。人啊,這鄉性得好。”然後又說起了大舅家,“小北中考完了,沒考上中專和高中。如今,要麽是去打工,要麽就是去上學。縣上的技校開了個幼師班,我今兒先給小北把名報了……那名額搶的人多了去了……明兒給你大舅媽打個電話,叫來一趟,小北的事得跟她說一聲……”

結果不用打電話,張老奶的包子鋪一開門,大舅媽就來了。

這時候的紅薯能吃了,她帶了一筐子來,把人累的夠嗆。

蘇寶鳳留了一些,剩下的大半叫她給她親家送去就完了,緊挨着住着的。

這個倒是不急,大舅媽見兩孩子在屋裏睡着呢,以爲都沒醒,就拉了蘇寶鳳在院子裏嘀咕,把昨兒的事都給說了一遍:“……寶鳳啊,他盧大頭要是今兒來跟你解釋這個事,那你們就還能過。要是不來,想糊裏糊塗的就這麽過去,寶鳳啊……不是嫂子勢力眼,不撮合你們。而是這盧大頭他太王八蛋。他敢這麽着,無非就是想着你不敢離婚……鳳啊,咱不怕他!誰想綁住咱們的手腳低眼看咱,這都不行。這話我就敢跟你說,在媽面前你可别跟她說我撺掇你不學好……”

你不會!

蘇寶鳳拉她去廚房坐下,做蛋羹的時候順手就多做了一碗,“我這還正說今兒給學校打電話,讓他們叫嫂子你來一趟呢。”說着,就把給侄女的安排說了,“這個幼師班隻招收二十多個人,這還是教委那邊的一個人幫了忙,給小北報上去了。别看在技校,但是人家是挂靠在縣師範名下的……是那邊學校沒地方,才給安排到技校的。上兩年,給中專文憑。出來之後,看哪個機關幼兒園缺人,留在縣城還是輕而易舉的。工資不會多高,但自己能把自己管了……”

這就很好了!

風刮不到,雨淋不着的,将來在縣城找個對象,穩穩當當的日子就妥了。

所以說,她老愛給小姑子操心呢,這不,她也實打實的給自己操心呢。

姑嫂倆說的可高興了,蛋羹出來,大舅媽吃了一碗蛋羹,張老奶那邊拿了幾個包子過去,大舅媽給了那邊幾個紅薯,這才背着背簍走了,給親家一送,這就能回去了。

可林雨桐呆了三天,三天裏,都沒見盧大頭登門來。

村裏的人有到鎮上來的,買了東西偶爾帶不上的時候,也先寄存在這裏,或是幹脆就是歇歇腳喝口水的。聽他們的說辭,好像是盧大頭把腳扭了。

這既然知道把腳扭了,又趕上周末不上班,蘇寶鳳就帶着林雨桐回村裏,叫不敢去,這小子僵着不去,就在家看電視,哪裏也不去。

不去就不去,林雨桐去主要是爲了看看姥姥姥爺的,他嘛,林雨桐給不敢塞了十塊錢,“要吃什麽了,在門口對着人家店裏喊喊,叫他們給你端來。”

十塊錢在孩子眼裏能買不少好東西。

回村的路,還是羊場小路,騎自行都危險的路。但這種天,選在早上上山的話,覺得還是很舒服的,路邊的野花開着,野草朝氣蓬勃。迎着太陽開的打碗碗花和牽牛花,無端的都帶上了幾分豔麗,草葉上的露珠,将鞋面洗的更幹淨,鞋幫子卻更泥了。

林雨桐走的輕松,可卻覺得蘇寶鳳的腳步沉重。這種沉重不知道是來自心理的,還是來自生理的。

許是看出了閨女的擔憂,她笑了一下,“得有半年沒上山了,還真就走累了。”

不是走累了,是心累吧。

有些事情,要去面對的時候,心裏準備做的再充分,可還是覺得惶恐。

兩人進了村,蘇家的人是鎖着門的,都下地幹活去了。蘇寶鳳也沒回蘇家,盧大頭扭腳了,林雨桐知道了,自然要看望的。于是來的時候就在鎮子上買了糕點,又買了油糕油條這種能現吃的,一路拎着回來了。拎了好幾份,有給蘇家的。

到盧家去的時候,路過蘇家的地頭。林雨桐在地頭喊了一聲:“……姥爺……大舅……我回來了,買了點吃的給挂樹上了,趕緊過來墊吧點再幹,我一會就回來……聽說我盧叔把腳扭了,我去看看……”

這小嗓音,那就一個亮堂。從這頭到那頭,這一片都聽的見。都知道蘇寶鳳家的大閨女回來的,看她繼父去了。

有那在地裏幹活的,相互擠眉弄眼的,一臉的看笑話樣子。

蘇寶鳳也隻做不見,在地頭幹活的,她都打聲招呼,然後直奔盧家。

回去的時候,院子門是虛掩着的,蘇寶鳳推門進去,見廚房裏往出冒煙,她就進去看看,火還着着,鍋裏不知道是啥,熱氣冒着。她把火往竈膛裏扒拉了一下,就往正屋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柳葉媽的聲音:“……孩子的婚事,我想盡快操辦。别人家的聘禮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着,我們家柳葉……怎麽着你們也得給六百六吧……”

蘇寶鳳心道:自己每月給一百,如今給了六七個月了,村裏沒花錢的地方,所以,盧大頭手裏要是有錢,也就是六七百的樣子。

夏糧沒賣,秋糧還沒下來,盧大頭手裏的錢不到七百,人家張嘴可着你的底線走,可真是會算計。

她撩開簾子就進去:“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兩家結親,聘禮啥的是兩邊的親家在商量呢。媒人呢?人家說三媒六聘,這媒人是幹啥的?”

盧大頭在炕上坐着,柳葉娘坐在炕沿上。院子裏晾着衣裳,都是父子兩人的,從裏到外,都在外面晾着的。晾着的那個細緻程度,一看就是女人洗的女人晾的。院子也幹淨,角角落落的都幹淨利索。屋裏,更是幹淨整潔,炕上還放着女人做活用的簸籮,炕沿下是盧大頭的鞋,鞋是剛上腳的新布鞋,鞋幫子雪白雪白的,鞋裏面還鋪着鞋墊,繡着‘平安’樣式。炕桌上放着碗筷,兩樣涼拌野菜,兩碗白粥,一碗油炸饅頭片,盧大頭面前還放着一碗撒着小青蔥點着香油的雞蛋羹。

林雨桐一看,這還真不是别人說閑話,誰看了這樣的不得多想。

可偏偏的,蘇寶鳳沒因爲這個鬧騰,還是說媒人的事,然後看了桐桐一眼,“你找你七舅娘去,她是我央求的媒人。”

柳葉媽起身就要走,被蘇寶鳳給攔了:“咱還是把話往開的說,媒人一會就來。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見我七嫂還在地頭薅草呢。”

這個說的七嫂七舅娘的,是說蘇家的族親。

林雨桐把手裏拎着的東西都放下,這才轉身跑了。沒出門的時候還能聽到裏面的說話聲:“聽說你腳扭了我回來看看,那東西是桐桐買的,孩子的心意。”

林雨桐跑去叫人,七八分鍾人家就跟着來了。在院子裏洗了手,一進去一看着情況,也有點摸不準。但顯然,盧家的情況有點那個。

她當然得跟寶鳳親,就道:“啥事這麽着急?”

蘇寶鳳把油條啥的遞過去叫她吃,“是這麽着,柳葉媽說得六百六的聘禮,這事……怎麽說?”

六百六?

“之前不是說要六千六百斤糧食嗎?”媒人就說,“就這已經很過了。現在還要再加六百六,過分了!”

六千六百斤糧食?

蘇寶鳳并不知道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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