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秋的安全屋在電影院的背後, 這個是非常私人的地方,便是林雨桐都不知道冷子秋的安全屋在哪裏。當然了, 别人也不可能知道林雨桐還藏着幾個安全屋。
本該是除了自己沒人知道的地方, 肖馭卻是知道的。
他摸黑走進小巷子。這巷子四通八達,住的人三教九流, 确實個藏身的好地方。他曾經在這裏養過一段時間傷, 再度過來, 一切都非常熟悉。熟門熟路的摸過去, 屋裏黑漆漆的。他才要摸黑找藏起來的鑰匙開門, 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看不見裏面的人, 但冷子秋一定在裏面。他摸黑進去, 順手将門關了。屋裏黑漆漆的她沒有開燈, 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壓着聲音道:“那是幾個孩子,太危險了。”
“不會的。”冷子秋笃定的道:“沒幾個人看清了他們的長相,往人群裏一鑽, 他們還認識個屁。派去監視你們的人每一個人我都了解, 他們中認字的都是少數,正經跟着私塾先生上過學的也就兩人,會背百家姓而已。詩詞對他們而言那是對牛彈琴。況且, 這次的事不關平津站的事, 你們隻要近期不在平津站活動的頻繁,這事便是有人懷疑,前因後果都聯系不上,自然無事。”
“不是平津的事?”那什麽事這麽急?
“是妖狐……她在滬上, 今兒明碼發報聯系我,叫我找故人。她是想叫我通知你,她那邊有急事,跟你們的人沒辦法聯系……”
肖馭一愣:“你能确定……”
“我自認爲比你了解她。”冷子秋看他,“信不信随你,該傳的話我傳到了。”
“我得謝謝你。”肖馭見她起身,就道:“這次也一樣,叫你跟着冒險了。”
“不用謝。我是幫她,不是幫你……更不是幫你們。”冷子秋朝外看看,“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你是在幫我,也是在幫我們……”
“不是!我隻是在幫妖狐。”
“爲什麽這麽無條件的幫助妖狐?”
“因爲不管我遭遇什麽,妖狐也會無條件的幫助我。”
“我和我們也能像妖狐一樣,不管你遭遇什麽,我們都會無條件的幫助你,不惜任何代價。”
“爲什麽?”冷子秋停下腳步,“想策|反我?”
“不!”肖馭站在她的邊上,“因爲你也是我和我們的朋友。”
朋友?
冷子秋輕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肖馭确定等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确定冷子秋離開這一片之後才鎖門,将鑰匙放在老地方離開。
回去之後就跟彭主任彙報了這事:“不清楚什麽情況,但是那邊一定有什麽緊急的情報要往出送。”
彭主任點頭:“我馬上把這個事情彙報上去。這事到此爲止,你就不要管了。而且,若非必要,你最近也不要出辦事處,剩下的收尾工作,我來做。”
包括給昨晚那幾個在飯館可能滞留的時間較長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冷子秋誰也沒避着,再去了一趟寇冰家。返回站裏的時候,想找許麗,才聽下面的人說許麗在站長的辦公室,她又直接追到辦公室。
許麗正在跟胡木蘭彙報昨天晚上的情況,“……就是幾個學生,後來散了,我已經打發人去他們吃飯的飯館了,看看是不是有什麽收獲。”
“念的什麽詩記得嗎?”胡木蘭這麽問。
“下面的人都不記得了。”許麗看了一眼手中文件夾上的詳細記載,“入了秋了,好像念的都是關于秋天……天變冷的詩。具體的他們也記不住。”
“那你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讀書人,誰能記的多點。”胡木蘭将桌上的文件合上,“這一撥孩子和那個彭主任出門,前後也就是半個來小時的時間,突兀的很。”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巧合,内裏必然是有某種聯系的。
但這種聯系是什麽,猜是猜不出來的。
許麗用筆把站長的要求都記下來,那邊胡木蘭就問進來之後默默站在後面的冷子秋:“有事?”
“嗯!”冷子秋看許麗,“你幫忙給妖狐發個電報,就說故人适應了這邊。”
許麗筆一頓:“就說這一句?不再說點别的?”
“說什麽?”冷子秋莫名其妙的看許麗,“還有别的要緊的事要轉告?那你轉告就好了。”
好吧!當我沒問。
許麗沉默了一下才到:“她那邊不是所有時間都開着電台的……”
“那就發給滬上軍TONG戰,讓他們轉告一聲就好。”冷子秋說的理所當然,“我不喜歡拖拖拉拉的,最好馬上就去辦。”
她是副站長嘛,許麗認了:“我這就去,親自發。”
冷子秋理所當然的點頭,看着許麗離開,她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胡木蘭從辦公桌後面繞出來,看着冷子秋有點頭疼,“你現在是副站長,很多事情你也是要過問的……”
“您知道我不太愛管這些。”冷子秋搖頭,“您叫許麗多管點就行,我懶的管。”
“但你是副站長。”胡木蘭就道:“軍|調代表那邊的事,你該多跑跑。常過去關心關心,看看他們有什麽需求沒有……”
這是叫自己名正言順的打探消息吧。
冷子秋皺眉:“邱香山八面玲珑,他比我合适。”
“可他跟妖狐的交情怎麽跟你比?”胡木蘭拍了拍她,“那個肖馭聽過吧?”
冷子秋搖頭:“您叫我去策反肖馭?”
“策反難,但多接觸接觸,看看那邊的動向,這總沒問題吧?”胡木蘭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示意冷子秋過去坐。
冷子秋沒動地方:“有問題。”
胡木蘭都無奈,皺眉問:“有什麽問題?”
“咱們安排到那邊的人員名單工黨是怎麽知道的?”冷子秋就道:“這個人查出來了嗎?這件事到現在都沒有結論,這萬一再發生點什麽洩密事件,我說的清嗎?老師,說實話,我不想步了妖狐的後塵。也不想跟工黨有牽扯,您明白嗎?”
“我還能懷疑你是工黨?”胡木蘭看冷子秋,“你這樣的也能成爲工黨?”
冷子秋的表情比剛才更冷冽了:“您是瞧不起我?”
“我……”胡木蘭被堵的還真法說話了,“叫你去你就去,少在這裏跟我啰嗦。你們一個個的,這個是工黨那個也是工黨?我胡木蘭花費了那麽多的時間那麽大的精力,就給工黨培養人才了?你罵誰呢?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冷子秋摸了摸鼻子,臉上一本正經,“那我去了,您可得記着,是您叫我去的。萬一哪一天我不小心被工黨策反了,您可别怪我!”
胡木蘭‘呵’了一聲:“出去出去!”看見你那張冷臉就煩,你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
冷子秋敬了一個禮然後出去了,路過許麗的辦公室她敲了門進去,許麗迅速的将文件夾放在面前,遮擋了正在寫的什麽東西上。她也隻當沒看見,問說:“給妖狐發過去了嗎?”
“發了!”許麗起身:“冷站長給的任務怎麽敢耽擱?”
冷子秋倒是不急着走,“我再等等,你忙你的,看妖狐要有事沒有。一個小時她要不回複過來,那就是沒事了。我也不等了,老師剛給了任務,這幾天我可能會少在站裏。”
那就是還得再等一個小時。
許麗聳聳肩膀,這位的行事作風一貫如此,她也不以爲意,“我給您倒杯茶。”
“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去。”冷子秋往長沙發一躺,閉目養神去了。
許麗就問:“昨晚沒休息好?”
“每天晚上都休息不好。”冷子秋歎氣,“你要是被人整天盯着,可能感知不是那麽強烈。可到了我這種程度,被人盯上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許麗跟着胡木蘭做的最多的就是培訓,自然知道到了冷子秋和林雨桐這種程度的殺|手,被人盯着是沒有什麽安全感的。一晚上驚醒個七八次都是少的,“上面的規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所以我想搬到站裏住,叫下面的人給我收拾一間宿舍,有一間行軍床就行。”冷子秋又這麽交代了一聲。
“成,我來安排。”許麗說着,就過去打電話了。
兩人就這麽相安無事,個幹個的。一個小時一到,冷子秋就起身,“看來她收到了,也沒有别的事交代我去辦了,那我就走了。”
說走她就走,毫不猶豫。
許麗無奈的笑了笑,這位脾氣古怪的出名。
冷子秋以看宿舍的名義,去宿舍樓裏去轉悠去了。裏面住的多是外勤,幾個人在水房一邊一邊洗漱一邊念叨:“叫查什麽讀書人?那一片哪有讀書人?每一家每一戶都是記錄在冊的,還要查!”
這個人都是昨晚值勤的人,今早回來才睡了兩小時,就被叫醒繼續出勤。
幾個人說着,看見冷子秋吓了一跳:“冷站長,您怎麽來了?看這裏亂的……”
“沒事!”冷子秋就皺眉,“你們睡了幾個小時才?外勤這麽缺了嗎?”
“可不是!以前能三班倒,現在兩班倒都倒不過來。”就有人抱怨,“不是兄弟們叫苦,實在是鋪排的太開了。”
冷子秋點點頭,對此卻不表态。她繼續轉她的去了,以現在的狀态,下面的人肯下功夫查昨晚的事才見鬼了。自從林雨桐和金汝清走了,這站裏的後勤就有些跟不上了。其實說起來,也不是說現在的後勤跟不上,隻是不如金汝清在的時候有油水而已。現在隻是達到了上面給劃定的标準,可金汝清能讓下面每一個人吃上肉。由奢入儉難啊,下面的人開始懈怠了,但是邱香山卻不會将這些告訴胡木蘭,而許麗沒做過這麽具體的工作,她其實是個門外漢。
還是有點不放心昨晚的事,她從宿舍出來,就奉命去了一趟辦事處。那邊門口賣煙的,修鞋的賣報的賣小麻花的都是軍TONG的人。不注意還罷了,這麽一注意,她就走過去:“這麻花放了多久了?”
那小子嘿嘿一笑:“一個月前進的貨……”
呵呵!一個月的陳貨還拿出來賣?那誰看不出來你們是幹啥的。
冷子秋皺眉:“吃的東西你們也不常換?這好歹你們夜裏盯梢餓了,還能填飽肚子。”
“夜裏……也不怎麽餓?”這小子尴尬的一笑。
大小夥子又不是吃的多有油水,熬夜不餓?
冷子秋表情更冷:“你們晚上值班睡覺了?怪不得昨晚有人在這條街背詩沒人知道……”
“沒有!”這小子趕緊道,“我們換着睡,昨晚背詩的事已經禀報上去了。确實是不知道背了什麽,也不知道誰背的。那邊的飯館本來是知道的,但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兒到現在還沒開門。兄弟們想吃口熱的都沒地方去……”
那就是肖馭幫着善後了,冷子秋‘嗯’了一聲,“以後注意點,你們反映的事,我會跟站長禀報的。”
因此也沒去辦事處,而是回去找胡木蘭,說今兒在這邊發現的問題去了。
而林雨桐那邊,确實是滞後一個小時之後,才拿到由滬上軍統戰送過來的電報。林雨桐看了一眼,就遞給旁邊的王曼麗:“你看看,人家還不回來。”
王曼麗看了一眼:“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你指望她多說什麽?”林雨桐說着,就請送電報來的滬上站情報處的副主任坐,“随便打發個人過來就行了,還勞煩你親自來一趟。也沒什麽正經事,倒是勞動你們了。”
這位副主任便笑:“我可是搶了這個差事來的。您不知道,我們可都是盼着想見見您呢,當年我們作爲輔助的兩組人馬,準備接應你們的。誰知道完全沒有用上,立下那麽大的功勞來。我們站長可是說了,請您諸位今晚千萬賞臉,他包了酒樓,專程給您幾位接風。”
林雨桐就看王曼麗,王曼麗就笑:“咱們接下來少不了配合工作,那就叫錢站長破費了。”
這位副主任笑了笑,“好的,那晚上我們派車來接諸位。”
客氣的将人送走,王曼麗才回頭對林雨桐道:“這件事咱們隻能跟這邊合作,還得以滬上站爲主。”
明白!
牽扯到那位蔣公子和戴的内鬥,她本身也沒想怎麽摻和。她急着回四爺那邊去,也不知道接頭的人出現沒有。于是隻道:“那我先回那邊了,你這也是好不容易回一次滬上,回家去看看。”
王曼麗點頭:“我下午五點回來。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趟……”
“好容易來了一次,我還打算去購物,定幾身衣服,看看首飾,順便看場電影……”說着,擺擺手隻管走她的,“别想拉我當擋箭牌,我有男人,你确實沒男人嘛,還不興家裏催了。”
王曼麗在後面嘟囔了一句‘不夠意思’,卻也沒再攔着林雨桐。
林雨桐在樓道裏走的不緊不慢,一進房間,一下子卻急了起來,“怎麽樣,有消息了嗎?”
四爺正擺弄收音機呢,這玩意是昨兒從外面修理店買回來的壞的和零件,拾掇了拾掇就能用。要走的時候,将這玩意拆的扔了就行。這總得有辦法跟外面聯絡的吧。
之前兩人就想去之前住過的索菲亞酒店去找那個門童,可惜昨晚上轉了一圈,也沒見到這個人,那就隻能寄希望這個破的收音機能收到言安的呼叫播報。
收音機的音量得放的非常小,幾乎是耳朵貼在上面聽的,四爺還是搖頭,沒聽到别的。
“換我吧!”林雨桐剛湊過去,門口響起敲門聲。
林雨桐迅速的将收音機包起來往床下一塞,四爺這才伸手将門打開。
“先生,這是您定的電影票。”門外一聲侍者打扮的人恭敬的遞過來兩張票。
四爺回頭看桐桐,桐桐搖頭,她隻是說說而已,但并沒有訂票。
他自己也沒訂。
四爺沒有接,那侍者就微微的擡起頭來,這一擡頭,四爺認識了,是那個門童。
此時,他微笑着站在門口,手還伸着。
四爺這才接過來,低聲道:“你盡快撤吧,這裏不是隻住着我們。”
對方低了頭,‘嗯’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偏巧王曼麗剛從房間裏出來,把門才拉上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四爺。她就笑:“這是要出門?”
“是啊!”四爺将拿着電影票的手插進褲兜,身子也讓開,“裏面坐。”
王曼麗跟門童擦肩而過,朝這邊走來,站在門口朝房間裏看了一眼,“林雨桐呢?”
“衛生間換衣服。”四爺又再次請了一下,“裏面坐吧……”
林雨桐也在裏面喊:“你先坐,我馬上出來。”
“不坐了,家裏催了。”王曼麗說着,拎着包就走。走了兩步了,在四爺将門關上的那一瞬,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走廊,剛才擦肩而過的侍者,好像有點面熟?
在哪裏見過!
可這在哪裏見過呢?
她上了電梯,問開電梯的侍者,“剛才在樓道裏的人是你們的酒店的人?”
侍者正要開電梯,聽了這話愣了一下,“沒有呀!我們的人不能亂跑的,除非客人有事。要不然,應該是站在電梯門口的。”
“那這一層的侍者呢?”王曼麗又問了一句。
“今兒就沒見,您要去前台問才能知道。”
王曼麗點頭:“那就下去吧。”
結果到了前台一問,前台就點頭:“确實不是原來那個,他家裏有事請假了,是從外面找了人來頂班的,這個點也該走了。”
“二樓之前還有人要過客房服務嗎?”王曼麗又問。
“有!”經理毫不猶豫的道,“一位姓金的先生訂了兩張電影票,我叫他送上去了。”
員工該走員工的樓梯,所以開電梯的不認識,也解釋的通。
合情合理,她将那個面熟的侍者暫時抛在腦後,朝着經理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酒店,直接回家去了。
卻不知道站在酒店前台後面的經理收了臉上的笑,臉上的表情帶着幾分嚴肅。從邊上的小門進去,示意之前那個門童:“你趕緊走,小心點,最近你不要出來活動了。你的臉被記住了。”
門童點頭,“你趕緊出去吧,他們馬上下來了。”
既然聯系上了,那這臨時拼湊的收音機就不能用了,這東西放在房間特别危險,但是現在白天帶出去又很不方便。想扔你也得等晚上呀,可這放着萬一被人趁房間沒人給搜出來……滬上軍TONG 站的人肯定盯着這邊的,自己和王曼麗這樣的人來,他們一定會派人過來,名爲暗地裏保護,實則還是監視。怕又出現不可控的事故。這都是人之常情,但對于自己和四爺的行動,卻平白多了許多的障礙。
四爺就說:“裝箱子裏,光明正大的提着出去。”
然後呢?
“去銀行。”四爺看了看箱子,“連箱子一起存銀行保險櫃裏去。”
“……”好主意!
以兩人的身份有點家私,帶在身上不方便,存在銀行的保險箱裏這有什麽好奇怪。
于是,東西就那麽帶着出去,下樓很順利,到了樓下,侍者伸手要箱子,四爺躲了一下,“不用了,派輛車就行了。”
一上車,林雨桐就發現,後面最起碼跟着四個人兩撥人。
車子啓動,去銀行開了保險櫃,将箱子存了進去,不到特别準确的确定自己和四爺的身份,他們都不敢冒險的去查這裏面的東西,怕犯忌諱。
從銀行出來,就将車子打發了,兩人在街上随便轉悠,找裁縫店做西裝做旗袍,光是絲巾就買了十幾條,買好的東西叫他們送到酒店就好。晃悠的差不多了,在外面吃了飯,這才去了電影院。
票上有時間的,去早了也沒用。
兩人到的不早不晚,在門口買了葵花籽帶進去,找了座位坐好,不動聲色的将前後左右看了一遍。這個點電影院的人不多,時間都到了,電影院裏的燈光都已經熄滅了,也之後身後的一排坐了個人來。
林雨桐和四爺對視了一眼,基本确定就是身後這人了。
這人擡手拍了拍四爺的肩膀:“先生,能借個火嗎?”
四爺遞了個東西過去。
遞過去的是臨出門前準備好的,是一張紙條,上面是要告訴他們的情報。
那人接了‘打火機’,然後真就打火将煙給點着了,他抽了一口又将真打火機給四爺:“謝謝先生了。”
于是,這場電影全程誰再也沒搭理誰。電影一結束,在亮燈以前,四爺和林雨桐就起身,從電影院出來了。兩人也沒有要看對方到底長什麽模樣的心思,又在街上随便的轉轉,花店、咖啡店,然後壓馬路。後面一直跟着監視的人,兩人不管,好久沒出來玩了,之前來過滬上,也沒好好轉過。如今也算是故地重遊了。
玩到下午四點,才往回走的。
今晚得出去吃飯,但四爺會留在酒店裏,那邊有事要聯系四爺,那今晚就是機會。因爲自己和王曼麗都不在,所有監視的人都會跟着自己兩人而離開,今晚是最好的機會。
回酒店的時候,王曼麗已經回來了,徐媛正在大廳裏,“您回來了,您先上去,我在這裏等着。”
距離五點還早,徐媛是出來等軍TONG 站打發過來接人的人的。
林雨桐挎着四爺的胳膊,往前台去,問坐在那裏的經理:“這裏有寄存了給我的東西嗎?”
“有的!”經理親自拿了幾個包來,在其中一個包上有節奏的拍了幾下:“東西不少,需要我叫人給您送上去嗎?”
林雨桐就意外的看了這經理一眼,“不用了,都是衣服,沒多沉。”她順手給接過來,朝對方笑了一下,拉着四爺就上去。
一進屋子,四爺就去看剛才被那個經理拍過的包,包裏沒什麽東西,除了一件風衣,再沒有别的,連衣服口袋都看過了。
“沒找到?”林雨桐一邊換衣服一邊問。
四爺将衣服上的牌子摘下來,“隻怕在這裏上面。”他從兜裏掏出打火機,在上面烤了一下,果然上面就出現一行字。
林雨桐看了一眼,就點頭:“你小心點,我盡量把今兒這飯局時間拉的長一些,四個小時,差不多了吧。”
夠了!
兩人分頭行動,林雨桐換了一身利索的裝束,武器帶齊備了,王曼麗就在外面喊了:“好了嗎?”
“好了!”林雨桐這邊應了,四爺抱了她一下,“你小心點。”
林雨桐擡頭親在他下巴上,在四爺的手上撓了撓,才轉身開了門出去了。
四爺在裏面出去了,還能聽到王曼麗問:“不帶你們家那位去?”
“他跟咱們不是一回事。”林雨桐就道,“再說了,他今晚還有事呢。”
王曼麗愣了一下就明白了,“他那一組的這幾天都出去忙去了,我還當咱們這位金先生得道了呢……”
漸漸的就聽不見了。
四爺又在房間裏等了半個小時,這才出了門。到了下面,那個經理已經将車子備好了。上了車,他什麽也不問,車子開到哪裏算哪裏。
卻沒想到,車子停在百樂門門口。
四爺下車,司機就道:“二樓四号包廂。我在下面等您!”
晚上的百樂門喧鬧非常,進去之後直接上了二樓,四号包廂的門是虛掩着的,推門進去,裏面的人就一副熱絡的樣子:“金兄,你可算來了。咱們可有好些年不見了。”
四爺也熱情的跟他握手,“是啊,好多年了。”
這人一身軍裝,軍銜還不低。
兩人坐下,這人才道:“齊友昌。”
四爺‘嗯’了一聲,“駐防軍後勤處副處長?”
齊友昌一笑,“考慮到接下來咱們還有很長時間公事上的接觸,所以組織讓我出面跟你聯系。你們遞來的消息特别重要,隻靠相互協調着叫他們釋放咱們的人已經不可能了,總部的指令,叫咱們配合,盡力營救咱們的同志。當然了,咱們這個臨時小組,還是您是組長,我聽從您的領導。另外,除了您和那位同志,在JUN統内部還有咱們的人配合。”
四個人打配合?
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四爺就問:“你們現在清楚軍TONG裏面還扣押着咱們多少人嗎?”
“隻JUN統就有一百三十七人。”齊友昌低聲道:“這裏面最長的入獄時間……都七八年了。”
那這人數可不少。
但應該沒有什麽重犯,真正的政|治重犯,一般人連接觸都接觸不到,有些人的釋放必須要蔣親自簽特赦令的。
“能提供名單和這些人的詳細信息嗎?”四爺再一次強調,“必須是非常準确的信息,否則,一旦混入了别的分子,可就壞了。還有……這些人裏面你能确保這份名單的人都沒有變節?”
“不能!”齊友昌深吸一口氣,“這需要JUN統戰的那位同志進行辨别。”
“還有一個問題,這次我的任務是臨時性質的,後勤物資被押着,萬一這邊的事情早早的處理完了,我就沒有留在滬上的理由了,咱們的計劃很可能受此影響……這一點也要考慮到……任務的連貫性很重要。任何一個環節銜接上出了纰漏……後果都不堪設想……”
“這批物資的事情比想的要麻煩,三五個月都别想處理清楚。但你說的也有道理,國黨做事向來是沒譜的,追查的是他們,糊弄事的也是他們……這事我記住了,今兒回去我就彙報。”齊友昌說着,就看四爺,“還有别的嗎?”
暫時就這樣吧,剩下的就是商量一些聯絡上的細節問題。
而另一邊,辦的哪裏是接風宴,分明就是一場酒會。
滬上站能上的了台面的,應該都在這裏了。錢通錢站長請林雨桐到最前面去,光是歡迎緻辭,就一個人說了七八分鍾。林雨桐看了一邊的王曼麗一眼,王曼麗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很顯然,這跟王曼麗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這是做面子活,跟咱們合作的誠意不大。”這明顯就不是說事的場合嘛。
林雨桐低聲道:“錢通的面子得給,他跟老師好像關系匪淺,咱們這次來,其實已經有些失禮了。”
“這不是談私交的時候。”王曼麗憋着一口氣,“他就是仗着這一點,壓根就沒将咱們放在眼裏。”
打從來了這裏之後,林雨桐就知道這一點了。王曼麗常在固化的圈子裏,一貫都是被捧着的,突然來了這麽一個完全我行我素的,她不适應了。其實,自家這邊不管怎麽說,都是戴派來的,這裏面還有戴特意安排的王曼麗,爲的什麽,就是怕壓不住這些資曆老的。所以,按照上下級的關系來說,打從飛機一落地,他滬上軍TONG戰就該安排人接送的。可結果呢,自己和徐媛去了軍TONG 轄下的第三監獄,把最後的身份都亮給人家了,可除了監獄長,從頭到尾,滬上軍TONG站沒有一個人出面。這态度還擺的不明朗嗎?要不是跟冷子秋聯絡,陰差陽錯的,胡木蘭那邊的電報經了他們的手,人家連今兒這陣仗都不擺呢。
這也是今兒一見這陣仗才想到的。說不得,這會子錢通以爲自己跟冷子秋用電台發報說的那些鹹淡事完全是借口,真實目的隻是想借胡木蘭的面子,所以才唱了那麽一出。
從這個方面想,好似也算是錯有錯着了。
她就低聲道:“你知足吧,要不是冷子秋知機的把電報發給他們,人家還裝着不知道呢。拉着臉幹什麽,走,規規矩矩的敬長輩幾杯去。”
王曼麗咬牙,但還是盡量擠出幾分笑意來,跟在林雨桐身後朝剛從台上下來的錢通,“錢站長,等您下來這可等了半天了,這一杯無論如何您得賞臉。”
林雨桐尴尬了一瞬,能這麽說話嗎?什麽叫做‘等你下來等了半天’,也不嫌犯忌諱。當官,最讨厭聽‘下台’之類的話,王曼麗倒是好,偏這麽說。錢通确實剛從台上下來,這話說的,帶着幾分挑釁的意思。
眼看錢通要變臉了,林雨桐将王曼麗擋在身後,舉杯就道:“錢站長,按說都該叫您一聲師伯的,我來之前,老師可是千叮咛萬囑咐的讓我去家裏拜訪您一趟。她給您帶了不少東西來,您看……我這才說安頓好,趁着您不忙的時候去一趟呢,您又這麽客氣的給我這麽一個晚輩接風,晚輩着實惶恐。”
錢通點了點林雨桐:“你會說話,但說的都是假話。胡木蘭可不會叫你說這麽客氣的話給我聽的。再說了,既然叫你上我家去,那怎麽不去家裏,先去了監獄!我看,你這是一心爲公嘛!”
林雨桐就朝徐媛看了一眼,徐媛不自覺的低了頭,沒敢上前。林雨桐就轉過來笑道:“當着别人的面,我肯定說那是公事。但在您面前,我哪裏敢扯謊?”她說着,就左右看看,“師伯,借一步說話,晚輩還真有一件要緊的事跟您禀報呢。”
錢通見林雨桐面上不見絲毫嬉笑之色,也不由的正色起來:“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