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 金家。
金明钊面對着穿着一身軍裝,自稱是老四打發回來的副官, 就隻冷笑:“你說的人我不認識, 也不是我們家的兒子。您還是上别處找去吧。”
邊上的老太太忙道:“您這說的什麽話,在家裏的氣話, 怎麽好對人家說?人家是官差, 大老遠的來了, 沒有這麽待客的。”說着, 就熱情的又給續了茶:“我們家老四……可還好?”
“金長官一切都好。”葛副官尴尬的笑了笑, “這次來, 便是我們長官的話, 專程過來接金長官的家眷的。”
“那感情好……”老太太才說了一句。那邊老爺子就咳嗽:“好了, 婦道人家知道什麽?既然知道人家是遠道而來的,還不好好準備飯菜去。另外,打發人去廠子裏, 找老大回來。就說家裏來了貴客了。”
老太太瞪着老爺子一眼, 要走了才回來問葛副官:“我們家老四當官了?多大的官呀?”
“跟副團長差不多大。”葛副官這麽說。
副團長呢?
這才多大年紀都已經是副團長了?
老太太笑的跟朵花似的,說老爺子:“整日裏說老四不成器,打嘴了吧。”
老爺子卻不理他, 吩咐管家:“帶葛副官去梳洗休息, 要好好招待。”
等好言好語的把人勸走了,回了後院老爺子才叫了老太太過來罵:“你不要跟着摻和,也不要跟着瞎打聽。”這裏面的事情水深着呢。
沒聽見人家說,此次來奉了長官的命令, 而不是金長官的命令。那就是說,其實,回來接人壓根就不是老四的意思,若真是老四,不能一封信都不往回帶吧。況且,這當的是個啥官呀?相當于副團長,那就不是副團長呗。
呵呵!如今這當官的,手底下沒兵沒将的那叫當官?
老爺子壓根就不信。
這話一說,把老太太說的愣了愣:“那咋辦?老四不能有事吧?”
“有事沒事都得他自己擔着。”嘴上這麽說,但心裏未嘗不明白,這些年不寫信回來未嘗不是怕家裏被連累。
老太太急了:“那要是真有啥事……如今來接家眷,咱家哪裏有什麽家眷給人家交?”
金明钊狠狠的将拐杖往地上跺了兩下:“這個孽障!”
“當年的事也不能怪兒子,兒子要是不走,結果那天人家俞家的閨女逃婚沒來,丢的可是咱兒子的人。”最後是兩邊都跑了,扯平了。想起這一出,老太太就道:“咱家孩子這一走這麽些年,連個音訊都沒有。可他家的閨女倒是年年回來,一家子團聚的,這鬧的是什麽事。”
“你少說兩句。”金明钊坐在一邊生悶氣,可這兩家人幾輩子交情了。這生意上又拉扯不斷的,誰都沒法說出這退婚的話。
老太太就道:“俞家那孩子也老大不小呢,要不,趁着這回,咱把人送過去了。老四也算是成了家了。兩孩子擱在一塊,這不過着過着,啥都有了嘛。”
話是那麽個話。
金明钊不是考慮這個,主要是這次自己這邊攔了,萬一人家俞家那邊将來見怪怎麽辦?
因此,等金家的老大回來,老爺子就讓大兒子去俞家一趟,把事情跟俞家說一說。願不願意去,那是俞家的事。
金汝泊管着家裏的廠子鋪子,如今家裏經營着面粉廠,日子也還算是過的下去。而俞家呢,算是中州最大的地主了。俞家是金家最大的供貨商。
兩家也是世交了,關系處的都極好。
金汝泊是願意促成這個婚事的。之前他都想着,若是老四跟金家幺女的婚事不成,他就把三妹嫁給金家的老三算了。三妹比俞家老三大三歲,也是上了新式學堂的,如今都成老姑娘呢,一年到頭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幹什麽。總之,在他看來,兩家的關系不能斷的。
如今老四都是副團了,說實話,這很拿的出手了。若是金家的幺女再不答應,那就得趁機把三妹和俞老三的事給定下。才不管他俞家原來爲俞老三看上是誰家的閨女。
心裏這麽想着,就去俞家把情況說一下。
俞家哪有不答應的?如今有個當官的女婿這可頂了大事了!
俞家老爺子連連道:“你放心,就是綁着,也得把敏慧那丫頭綁去。”
那就行了。金汝泊把事情辦妥了,“那就趕緊收拾,那邊比較急,人家是公務。”
“是是是!”俞家老爺子連連應着,還叫大兒子親自把客人送出去。
金汝泊覺得舒服多了,這自打說老四是團長之後吧,明顯不一樣了呀。俞家上下這腰都往下彎了三寸。出去的時候俞家老大都落後他半個身。他馬上就得擺出個低姿态來,熱情不計前嫌的拉扯關系:“你們家老三呢?最近沒見。”
“别提那沒出息的,被老爺子關了,這半月都沒叫出過門子了。”那邊這麽說。
金汝泊也不以爲意,那小子就是一混混。混别的倒是也罷了,一天到晚的混迹于戲園子,一點沒有正形。
到門口兩邊道别,一個說那邊定下走的時間我叫人給你捎個話。一個說保證出不了差錯。
這一走,時間又急。俞家給閨女準備東西呢,什麽金條銀元美元,這得帶上,放在銀行壓根就不保險雲雲。這一動起來,那就瞞不住人。
俞敏慧死活不答應:“你們是包辦婚姻,兩個沒有感情的人在一起怎麽可能生活的幸福?我不管,要嫁你們嫁,我不嫁!”
“不嫁也得嫁,由得了你了!”俞家人不可能再由着她。
晚上,俞家老二兩口子在院子裏守着,門口坐着長工,屋裏守着丫頭。
對門的房間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喲喲喲!這是幹嘛呢?哪裏有逼着人上花轎的!”說着話,裏面就出來一個年歲瞧着不大,穿着一身戲服出來的男子來。
他此刻是青衣的扮相,臉上帶着妝,中分的頭發梳攏起來,戴着個抹額,走路婀娜搖曳,媚态橫生。
俞家老二氣的:“老三,你又作妖。叫爹看見你這打扮,不打斷你的腿。”
俞老三輕哼一聲,轉過臉來,樣子正常多了:“後天有小梅香的堂會,說好了叫我去串個戲,都答應人家了。現在可不能反悔。你們要是答應我……叫我後天去堂會,我就進去,把小妹勸好,叫她乖乖的跟着那位副官上火車。”
成!隻要把這姑奶奶說服了,咋都行。
第三天一大早,金家就把葛副官送到車站。今兒天公不作美,一早起來,細細碎碎的下了雪。在車站都能等半個小時,俞家的人才姗姗來遲。
俞家老大拽了一把妹妹:“人家長官等着呢,你倒是快點,别磨蹭。”
這俞家幺妹咳嗽了一聲:“不是不舒服嗎?”說話聲音嬌滴滴的,很是婉轉。像是受涼感冒了。
金汝泊也沒在意,姑娘家不舒服,怕是着涼了。這大紅的鬥篷穿着,從頭蓋到腳了,可見是真的不舒服。
他還好心的道:“那這要是實在不舒服,過兩天咱們去送一趟都行。”
“不用,怪麻煩的。”俞家幺妹自己拎了箱子:“這就走吧,反正家裏也不待見我。”
可見還是心不甘情不願。
俞家人尴尬的笑了笑,跟金家的人一起跟葛副官道别,看着人上了火車。
卻說此時的俞家門口,一個戴着眼鏡的年輕男子才要敲門,門從裏面給打開了,從裏面鑽出個頭來,左顧右盼。
“俞敏慧同學?”
“歐陽老師?”
“你怎麽在這兒?”
“你沒走?”
同時問了兩句,都不由的愣住了。
俞敏慧從門裏出來,拉着這個歐陽老師就走,到了偏僻的巷子裏才道:“歐陽老師,你怎麽知道我今兒走?”
歐陽心說,我就是奉命阻止你去的。但這話不能跟她說,隻道:“聽人說的……”
“那你來是跟我告别的嗎?”俞敏慧這麽問。
“算……算是吧!”歐陽放心了,哪怕是來晚了一步,但好歹這邊沒跟着去人,這就好。
這麽想着,他也不好多呆:“你沒走就算了,那我告辭了。”
“您要去哪……學校那邊不是說您辭職了嗎?”俞敏慧忙道:“您也要離開中州了?”
“算是吧!”組織調派,去平津。
俞敏慧看着歐陽離開,輕哼一聲,然後把黑鬥篷的帽子戴上,把臉蓋住,叫了一輛黃包車,“跟着前面那個帶着禮帽的先生。”
歐陽買了明天去平津的火車票,俞敏慧也跟着買了明天去平津的火車票。
卻說四爺,收到了掌櫃的投遞出來的消息:已阻,勿憂。
這是說老家那邊已經把人攔住了,不用擔心。
他放下心了,想着桐桐跟着胡木蘭一走,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的過來。要是過不了,自己就得趕緊想辦法往她所在的地方調動了。
林雨桐确實是想着往平津去,她這麽想着,也是這麽說的:“……重青任何一個部門,都是容不下我的。”她的傷好的七七八八了,也不能隻在山上呆着,“我這燙手的山芋是誰接的,那就再給踢回去就行了。”
作爲特務,原本大家都以爲她死了。因此,她的信息就對外公開的。
本名叫什麽,都有過哪些經曆,包括照片等等,那有心人就都知道了。一個這種工作性質的人,一旦把所有的秘密都公開到人前了,那就失去了做秘密工作的價值。
因爲那一次的事,相當于把胡木蘭精心培養的四顆釘子給廢了。
如今,王曼麗在總部電訊處,白雪梅進了侍從室,冷子秋據說是進入了女子衛隊,跟随領袖夫人,做好她的安保工作。
其實不管是侍從室還是女子衛隊,要說清閑,那是真清閑的。你不能說沒重用你,但是……是真廢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這幾枚棋子,算不上是聽話的棋子。所以,甯願養廢,也不再冒險去用了。
胡木蘭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她還問:“要不然,你跟冷子秋一起?再不然,你留在這裏給我做副官。”
林雨桐搖頭:“留在這裏,我看不上李可兒的做派,遲早得起沖突。她……曾經是老闆的女人,這個人我招惹不起,留下還是給您找麻煩。”
“那也不一定非去平津……”胡木蘭就這麽說,看着林雨桐就帶着幾分打量。
再堅持去平津就有點刻意了,她點頭:“那倒是!隻要不叫我看權貴的臉色,去哪都成。”
如此一說,胡木蘭倒是沒再言語:“行了,你受了那麽大的罪了。提點要求,該滿足的還是要滿足的。不過,你這一去,給不了你好職位。吳先齋那邊正要提拔個副站長,要是叫你空降去了,下面難免不服……”
“我又不在乎這些。”林雨桐一臉的無所謂,“叫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那就這麽着……”胡木蘭就道,“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去吧。”
林雨桐起身告辭,那邊胡木蘭閉上眼睛好半晌才撥通了電話:“局長……安排去平津站吧。”
“你可看好了?”那邊問道。
“就是還有疑慮,所以,這才打發去平津站的。”胡木蘭揉着額頭,“我心裏有數,就這麽安排吧。”
“你心裏有數我就放心了。”說完,那邊就挂了電話。
去平津的路上,林雨桐還想:胡木蘭就這麽輕易相信了自己了?
不會!
尤其是跟王掌櫃這種在中TONG 眼裏有重大工黨嫌疑的人接觸,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這一點自己很清楚。若是自己把這事當做大事去解釋,那這便是欲蓋彌彰。若是自己不把這事當事,對方也依然會當事。
所以,這份懷疑始終都是存在的。
尤其是自己堅持回平津這一點,在她的心裏,可能更是将這點懷疑增大了。
她就想,她得有個叫胡木蘭暫時放心的借口,要不然,就總得有人盯着自己。
可找什麽借口呢?
她的嘴角不由的挑起:作爲一個女人,一個在李可兒那裏逃避了過男人關的女人,執着的原因除了癡迷于某個男人,還能是什麽呢?
因此,她得癡迷于四爺了,特别癡迷的那種癡迷。
下了飛機,見在機場見到來接機的是四爺和那位楚秘書,她就先笑了。
行李自有人提,她下了飛機直直的奔着四爺去,走到距離四爺極近的地方,然後嘴角一挑,說話的音調都拐着彎:“金主任……又見面了。”
四爺嚴肅着一張臉,很有幾分禁欲的味道:“林主任,這麽快又見面了。”說着,伸出手來。
林雨桐的手伸過去跟他握住,“是啊,又見面了……以後還請你多關照。”
“一定!一定!”四爺說着,撓了撓她的掌心,就要把手抽回來。
林雨桐卻抓着不放了:“我……也一定會……好好的關照你的。”語氣時輕時重,帶着撩人的韻味。
四爺:“……”吃錯藥了!
楚秘書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有點臉紅呀。他覺得金主任挺可憐的,忙解圍說:“林主任,站長還等着給您接風洗塵呢,車就在外面,這就走吧。您看,今兒這天挺冷的……”
“是呢!”林雨桐終于松開四爺的手了,送了手還一副舍不得的樣子:“就是覺得金主任的手挺暖和……燙人呢。”一邊說,一邊擡腳就走,嘴上還一邊道:“我這人是最怕冷的……”
這話的意思可豐富多了。
像是解釋拉不撒手的原因,又像是邀請金主任去暖被窩。
楚帆覺得似乎更像是後者。這麽想着,心裏怪别扭的,應該是想多了吧。于是,他全程啥也不懂的憨笑,緊緊的跟着。
要上車的時候,金主任幾乎是跟搶一樣的坐了副駕駛,他隻得陪着這位姑奶奶坐後排,然後能感覺到這位姑奶奶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那種不開心的氣息。
金主任還是……太不懂風情了呀!
四爺再看桐桐後來的表現,自然明白這不是耍花腔,這麽做自然是有這麽做的目的的。她越是追,他就得先矜持的躲着,得叫她把她想唱的戲給唱完了。
他心裏算的挺明白的,卻不知道,正有人等着他呢。
JUN統站的家屬院,是一U字型的一棟兩層的樓房。樓房裏,甬道的兩邊兩兩相對開着房門。每家的戶型都接近,一層是客廳保姆房加上廚房衛生間,二樓是卧室書房加上衛生間,外帶一陽台。
四爺知道桐桐要來的時候,就留了心眼。沒留那種門對門的。而是選了U型的拐角的位置。看着大門離的遠,其實陽台離的近。
這兩天,家屬們都已經陸陸續續的到了。
今兒這個時間有點晚,剛好趕上下班時間。下班了,安家了,一個個的能回來的都這個點往回走趕。他們進了院子了,也有一輛車緊跟着進了院子了。
周一山還問:“這是誰家的家屬接來了?”
吳先齋就笑:“是汝清家的。”
“哎呦!是家裏的誰來了?”邱香山忙道:“不會是把長輩接來了吧?”
金主任的情況都知道,就是個逃婚出來的。這都幾年了,媳婦怕是不能等着的,人家又不是小戶人家出身。
可車停到了跟前了,從車上下來一……精緻的姑娘。
這姑娘戴着貂皮的帽子,抹粉描眉畫眼的,人還沒到跟前,就聞見了香味。然後再看身形……看不出來,大鬥篷裹的嚴嚴實實的。不過确實是唇紅齒白,一笑間媚眼如波。
要說長的有多漂亮吧,這卻也未必。
可這女人漂亮不漂亮,不是看五官長相,不是有句話嗎?美人在骨不在皮。關鍵得在于有味道。這就是一個叫人覺得很來勁的姑娘。
她大大方方的過去,娉娉婷婷,真就是蓮步輕移的姿态,然後過來微微欠身:“幾位長官好。”
“别客氣,叫什麽長官呀。”邱香山就先道:“是弟妹吧,可算是把你盼來了。”
“您哄我呢?”這小女子說的婉轉悠遠,“我還當他是不要我了?”
神态嬌媚成這樣,邱香山也不敢接茬了。
吳先齋就看後面的葛副官:“趕緊去幫着安置……”
“金主任還沒回來呢。”周一山就說了一句。這也不好直接進人家的屋子。
正說着,一輛車進了院子,正是四爺和桐桐坐的那輛。
四爺看院子裏的情景還想着,這是誰家的女眷來了。
這一猶豫,吳先齋幾人迎過來,是歡迎桐桐的。那邊桐桐已經下車了,四爺馬上下去:“站長,林主任接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吳先齋先跟林雨桐握手,“這就是咱們住的地方,有什麽要求,就盡管提,能辦到的咱們要辦到。辦不到的,想辦法都要辦到嘛。”
林雨桐就瞟了四爺一眼:“别的要求倒是沒有,隻要住的挨着金主任,便是瓦屋茅檐,也是甘之如饴的。”
啊?
“………………”吳先齋愣了兩秒,沒反應過來這是幾個意思。
四爺就看着她作妖,本來也以爲就是自說自話,自己演完就算了。誰知道後面就突然來了一聲:“那可不行!哪有女人沒羞沒臊的想着挨着别人家的男人的?”
誰呀這是?
四爺扭臉看去,林雨桐也看過去:幾個意思?
人家就一步三搖的走過來,揚起手絹用小拳拳不停的打四爺,一臉的未語淚先流。
林雨桐都怒了:我男人是你打的?
她的手比腦子快,一把掀開這女人:“你幹什麽?”我男人是你能打的?
四爺都不自覺的往桐桐身後挪動了半步,要是同僚的家眷,他是不好動手的。
誰知道人家那邊眼睛一瞪,愣是比桐桐還理直氣壯:“我打我家男人,幹卿何事?”
你家……你家男人?“明明是我……”這話一出,覺得不對,氣糊塗了,隻得扭臉瞪四爺:“你成親了?”
原身便是成親了,你在路上該跟我傳遞這個消息的。
四爺心裏則咯噔一下:王掌櫃說人已經被攔住了,并沒有跟來。那眼前的這個女人是什麽人?人是吳先齋的人接來的,原身跟那姑娘雖是定了親的,但是十歲之後就沒見過。一個在省城念書常年都不回家,誰知道是什麽樣子。
會不會是了解到自家是這種情況,然後就弄了個假的來監視自己。
如果不是吳先齋的人,那是不是别的組織派遣了這樣的特務藏在自己身邊?
他一個眼神林雨桐就知道什麽意思,知道事有不對,她就輕哼一聲,皮靴踩在地上梆梆的響:“人呢?帶路,哪裏安置?”像是生氣,極其生氣的樣子。
誰都看出來新來的林主任對金主任有點那個意思,可這偏不巧,羅敷無夫,但使君有婦。
四爺就問這個新上任的老婆:“你是俞家的姑娘?看着不像!”
那個姑娘原主的記憶模糊,是個圓臉盤的姑娘。
這個俞敏慧眼珠子一轉:“以前是圓臉……”說着,就幽怨的看四爺:“這不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嗎?”她一臉憐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竟是都瘦成這般模樣了?”
四爺心裏皺眉,總覺得這姑娘有問題。哪哪看着都别扭!表情誇張的像演戲,說話扭捏的像唱戲。
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他隻得帶着她先走,跟吳先齋告辭:“站長,我先下去安置。”
吳先齋笑的一臉慈和,像是壓根就沒看懂裏面的尴尬一樣:“去吧!去吧,弟妹一路也辛苦了。”
等看着四爺帶着新媳婦走遠了,吳先齋才叫葛副官過來:“人是從哪裏接來的?”
葛副官就道:“是從金家人和俞家人手裏接過來的。路上倒是幾次想偷跑,被屬下發現了,及時阻止了,這才帶來。”
那就不可能是人有問題。
既然想跑,沒跑成。那剛才那一番剖白,倒像是怕金汝清知道她想跑,所以先發制人。這是女人常玩的一個把戲。
幾個人面面相觑,就不由的都帶了幾分看好戲的笑。天也确實是冷,然後就這麽散了。
外面冷,屋裏卻溫暖如春。房間布置的也是費了心思了,家具之類的雖然不是新的,但如今戰時,物資緊張,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進來之後的第一步,把屋子内外檢查一遍,可别再叫人在一些不注意的地方放上一兩件東西都不自知。
檢查完,确實是沒什麽問題,她就出來,站在二樓陽台,主要是觀察周圍的地形,包括家屬院内的警衛情況。那另一邊,四爺帶着這個自稱是俞敏慧的人進了屋子。
他還沒說話,這姑娘就跟兔子攆了一樣:“我上廁所。”
鑽衛生間去了。
進了衛生間,俞敏傑後悔的打了自己好幾個嘴巴子,他是俞家老三,哪裏是什麽俞敏慧。本來就是想逃出來,不想受家裏管束的,順便幫妹妹一把,這也是幫自己嘛。
他自小因爲身體不好,養在外祖父家。外祖父别的愛好沒有,就是愛聽戲,愛看戲,愛唱戲,還不時的客串一把。耳潤目染的,他就是愛戲。可自打回自家,家裏管的嚴。唱個戲就像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爲這個被禁足,挨打不是一回兩回了。
再加上,父親鬼迷心竅,給自己相看了一位官家小|姐,那姑娘長的,又黑又瓷實,跟家裏開着煤礦一樣。這不得逃嗎?
正好,借着機會遁了,兄妹倆把家裏這次給準備的錢二一添作五,分了了事。他也是看上妹妹這點錢了,所以才冒這個風險的。他自己沒啥積蓄,你說這出來沒金沒銀的該吃啥喝啥呀?兄妹倆愉快的達成協議,于是,他以俞敏慧的身份來了,本來都想好了,半路不管是哪一站,跑了就行。
可他把事情想的太簡單的,他路上一共逃了五回,都沒逃掉。
就那個葛副官一個人,看着怪不打眼一人,結果手段高明着呢。
本來心裏就發毛,結果一到這裏面,這個站長,那個主任的,住的地方守衛森嚴,明明不穿軍裝,卻有穿軍裝的給行禮。
他俞老三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好吧!那狗R的金家老四到底是幹啥的,一進來他啥都明白了。
都明白了這才躲進來打自己的嘴巴子:這地方好進不好出,而且,騙誰不好,騙這些人?萬一叫這些人知道自己不是俞敏慧,那可咋辦?都說這些人殺人不眨眼,會不會二話不說直接就把自己給崩了。
娘的!真要這麽死了,那才是真窩囊呢。
所以,還是不能被發現自己是假的。
他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先把最開始的這一段時間糊弄過去了再說。到那個時候,慢慢的給金老四說,自己怎麽說也是他的大舅子,他總會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吧。
于是,鼓足了勁,心理想着,等會子要好好的跟金老四說話。既不能叫他急色的想圓房,也不能叫他覺得自己對他拒之以千裏。
心理建設做了一遍又一遍,結果拉開門之後:不見人!
人呢?
沒出去,因爲大門沒響。那就是上樓去了,于是,他輕手輕腳的往樓上去。
四爺确實是上樓了,在樓上陽台幾乎是挨着的,能跟桐桐找機會說幾句話。
林雨桐看完屋裏的格局,就猜到四爺可能就在隔壁,就一直在陽台上等着呢。
見四爺過去,她就風情萬種的過去,身子扭着靠在陽台邊上,跟四爺說話。
四爺左右看了看:“身體都好了?”
林雨桐‘嗯’了一聲,空間進不去,但是手藝又沒丢。這點傷于她而言不是什麽大事。她朝四爺那邊看了看:“那女人誰啊?”
“不知道。”四爺是真不知道,“原主的娃娃親,人好像被換了。”
那就是說,四爺可能被懷疑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林雨桐就說:“我怎麽覺得她那麽别扭呢?”這不管是RB人還是ZHONG統那邊,選人都不會選這種一眼就叫人瞧着别扭的人,那個作态太浮誇了。系統訓練出來的,絕對不是那麽個成色。
而且,這個别扭的勁,自己能感覺到,這平津站的其他人又不是瞎子,怎麽就視而不見呢。難道就因爲人是他們接來的?
或者說,如果說這個人有問題,那必然是他們換的。
要是這樣,必是軍TONG内部懷疑四爺。
兩人對視一眼,林雨桐就問:“今晚怎麽過?”
不管是哪一方派出來的人,這些女人的工作之一,就包括陪|睡。這要睡覺的時候怎麽辦?
四爺就說:“不行就值班去。”
太刻意了!
林雨桐正說話呢,就見緊挨着四爺家那邊的陽台亮了一下又暗了,這說明有人開了陽台門剛才冒頭了,可能看見自己跟四爺在這裏說話,所以就縮回去了。不過,那雙眼睛一定是盯着往這邊看呢。
她一把抓住四爺的衣領,就吻了過去。
陽台中間隔着有一尺寬,兩人都前傾着身子,老夫老妻的,配合自然默契。又真的分開了好長時間了,戲是假的,但情是真的。
這一時間,就有些難分難舍。
俞敏傑原本計劃的好好的,一定要好聲好氣的說話,但妹夫跟另外一個女人啃的難分難舍,就這德行,你說你打發人回去接我妹妹幹啥?禍害人嘛這不是?!
這一生氣,火氣就蹭蹭蹭的往上冒。一把将門推開,跟練嗓子似的尖着嗓子喊道:“好一對奸|夫|淫|婦……我不活了……送我回去吧……沒這麽欺負人的……金汝清你個王八蛋……當日你逃婚把我變成一笑話,如今接我來了,我還當是洗心革面了,沒想到了……沒皮沒臉沒羞沒臊的你……”
她擡手指四爺,卻被四爺看的一眼給吓回去了。不甘心,看看金老四用身體擋住那個女人,他指頭一點,繞到林雨桐身上:“看什麽看……看什麽看……沒皮沒臉沒羞沒臊說的就是你……當我是死人呐……拉着我男人在這裏就啃……”
林雨桐現在想的是,這個人果然是有問題。便是自己跟四爺親的投入,也不至于四爺那邊有腳步聲自己都沒聽見。
這個女人走路是比一般人輕。
這麽被人罵幾句無所謂,反正胡木蘭那邊不好糊弄,她也确實是需要‘迷戀男人’這個名聲。
這會子這位給吵的,各家都上陽台上看熱鬧來了。
邱香山家的陽台跟站長吳先齋家的陽台挨着呢,吳先齋就道:“這就親上了?”是不是勾搭的有點太快。
“您不知道。”邱香山嘿嘿就笑:“當初看照片,老金就看上了,說長的不錯。那天晚上,是老金抱着人回來的。您想想……老金做事多謹慎的,這會子咋這麽……積極呢?如今看……不是老金剃頭挑子一頭熱,那位的火燒上來……燙人喲……”
邱太太在一邊輕輕一笑:“不是我說,人家那奸|夫|淫|婦我瞧着倒是般配的很,反倒是那位金太太……我怎麽就覺得那麽别扭呢?”
吳太太就說:“快别這麽說,這姑娘也可憐,這才來頭一天,就看見這個。這以後要是鬧起來……”
吳先齋‘啧’了一聲:“倒是我的不是……接家眷給接來是非了。”他催他太太,“你過去看看,勸一勸……”
一群女人簇擁着金太太回去安慰去了,就是四爺也被邱香山和周一本給拉走了。陽台上隻留下林雨桐:得!看來這回是非得跟四爺做一回狗男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