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嗎?
掌櫃的拿着照片沉吟, 半晌之後才道:“你把她的履曆再說一遍,我記一下。”
李嬸兒細細的又說了一遍, 然後低頭看桌上那張照片。照片上一個穿着白襯衫格子馬甲黑馬褲黑馬靴, 戴着一頂格子的小檐帽,騎在一匹渾身雪白的馬上。一個是富家千金, 一個是小家碧玉, 說實話, 隻看長相的話, 像!太像了!
她就不由的道:“該不是這家還有别的孩子吧。”
“沒有了!”掌櫃的搖頭, 對着照片也是歎氣:“許真的是人有相似吧。”
再多的話一句卻都不說了。
李嬸兒‘哦’了一聲:“那我……先回?”
掌櫃的點頭:“小心着點。”
看着李嬸兒離開, 掌櫃的重新看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也在默默的看着他, 這看起來是一張私人的照片, 但其實不然。這照片是上級交托的,叫幫忙留心尋找的。
一直沒有消息,想不到如今出現一個極度相似的人, 而且就出現在自己身邊, 這怎麽能不叫人多想?
這張照片拍攝于兩三年前,照片上的姑娘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可這姑娘長大了多少是會變的,更何況着裝打扮的不同, 肯定是會有些差異的。所以, 他心裏,總覺得不會那麽巧合,兩者同爲一人的可能性很大。
之前在店裏那姑娘給通風報信,要麽就是好心, 要麽……就是敵人派過來,接近組織肯定有别的目的呢?
但這不論是哪個,她都得有一定的偵察能力。而這些,偏偏是林玉娘那種經曆的姑娘不可能有的。
心裏一個個疑問升起,這個問題是非弄清楚不可的。如何去查?既然說是來曆清白,那隻能從來曆這裏查起。
他打算親自跑一趟,去查查這個林玉娘。
而另一邊,躲在茶樓之上的陶金拿着望遠鏡往下看,很容易就能看個清楚——像!太像了!八成的像!
太好了!太好了!像成這樣,若是殺了就太可惜了。
林雨桐不知道有人盯着她嗎?知道!是中TONG 的人,這中TONG 和軍TONG的行事風格還是有些不同的。但同樣,面對這樣一群内行人,你能做出閃躲的動作嗎?規避鏡頭等等?不能!他們一眼會看穿你。
怎麽辦?
悄無聲息的從這裏再次消失嗎?回去先跟老太太辭工,再找個合适的機會消失。
她心裏是這麽計劃的。
卻不知道陶金回去之後,跟趙敬堂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查清楚此人,若真是身世清白,或可一用。”
趙敬堂皺眉:“你是說……吸收此人,然後再送回JUN統?”
“您看看這照片,要是換身行頭,不像嗎?”陶金便道,“哪怕她就是個幫傭,有半年時間,咱們也可以将她訓練成咱們的人。”
可這……趙敬堂搖頭:“胡木蘭是那麽好糊弄呢?便是記憶能說受傷之後不大想的起來了,可軍TONG的絕密檔案裏,必然留下很多信息……這不行!”還不如之前想的那樣,拍點似是而非的照片叫人消失更利索呢。
陶金眼睛閃了閃:“站長……您不若把照片給總部送去……許是有别的用處也不一定。”
這是說自己這邊不好做決定,叫那邊做決定去就好了。如果真不是,那邊還想利用,那剩下的事情,就是總部幫着辦了。
叫他說,總部說不定真會李代桃僵。畢竟,ZHONG統和軍|統之間,相互給對方插釘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彼此的仇視甚至于都超過了工黨。
趙敬堂呵呵笑了一聲,“我看啊……這主任該你來當才是。”
陶金心裏一跳:“您可真會說笑話。”
趙敬堂又是一笑,笑的陶金心裏發毛。見他還知道害怕,趙敬堂這才擺擺手,示意陶金可以出去了。陶金如蒙大赦,出去之後直擦腦門上的汗,今兒着實是有點多嘴了。
陶金站在門口這一耽擱,就聽到裏面趙敬堂那位大主任打電話的聲音:“……給我接總部……”
陶金朝後面緊緊關着的辦公室大門看了一眼,隐晦的撇撇嘴,這才左右看看,背着手邁着步盡量放輕腳步走遠了。
裏面趙敬堂靜靜的聽着電話,那邊問說:“你能确定隻是相似?而不是本來就是那個妖狐沒死?”
這個……不能!
未必!既然叫妖狐,那便是詭計多端的主兒。别到時候自己算計人家沒算計成,倒是被反算計了。把李鬼當成了李逵不丢人,可要是把李逵當成了李鬼……那就真的丢人丢大發了。
趙敬堂就道:“這要是真的……那她出現在工黨嫌疑人的附近,依您的看法……他們這是要……”
那邊長久的沉默:“……小RB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這外敵沒了,國工兩黨之間……必是有一戰的。如今,往工黨那邊派人,倒是提前走了一步。”
啊?
如果是這樣,“那更不能叫JUN統幹成了。但您放心,卑職明白您的意思了,工黨那邊……卑職随後就着手安排……”
那邊又道:“所以,你說的這個情況,不管是不是……你都得給我查清楚,把底子給我起出來……”
趙敬堂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挂了電話,他還是打給了陶金,這事隻能他親自去辦,“……但現在,叫人遠遠的跟着,不要盯的太緊,但也别把人跟看丢了……”
然後林雨桐就覺得,總有眼睛盯着,似有似無的。她跟孫老太太提過要辭工的想法,老太太還沒說什麽,倒是李嬸兒先攔住了,“……老爺太太這都不在,你這一走,我這着實忙不過來。這麽着,等老爺太太回來,咱們再說。”
若是李嬸兒沒有那麽一層身份,她倒是不用顧忌。可她那身份……自己還真不能不顧忌,就怕留下一點叫人指摘的地方。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做賊心虛。
她這一說要走,李嬸兒哪裏敢耽擱,又給掌櫃的傳信。
掌櫃的船票都買好了,準備出發了,接到這麽一個消息,心裏就越發笃定,這個林玉娘有問題。
躲避特務,對GONG黨釋放善意,這到底是幾層意思,是友是敵,一時間還真就分辨不出來了。但願,她是林雨桐,不是什麽林玉娘。
到了地方,這事也不敢驚動别人,他自己奔着林家的墳地而去。找人打聽的話,其實是打聽不出來什麽了,所謂的人證已經死了。那麽,隻能從墳地這裏着手了。
結果到了墳地,遠遠的看見幾個人影在晃動。他悄悄的躲起來,看着那邊的動作。
陶金确實是帶着人來了,也是一樣,要查根底,就從最根子上查。查來查去,都繞到這個被屠殺殆盡的村子,林家的祖墳在這裏。那個跟林玉娘關系最親密的瞎子老太太也葬在這裏。
怎麽辦呢?
挖開墳看一看,裏面的屍骨是幾具。
林玉娘的爺爺奶奶一個墓碑,父母一個墓碑,挖開裏面都是兩具屍體。邊上不遠處有個新墳,挖開瞧瞧,也隻一個人。
舊墳還罷了,新墳……味兒特别大。幾個人都朝後退了幾步,捂住口鼻,一個還道:“陶主任,就這些了。看來,林家的女兒是沒死。”
一切都對上了。
那就是說林玉娘隻是林玉娘,是聰明人想的多了。
味兒實在是沖的很,野貓又到處亂竄。沒找到要找的,墳隻簡單的填了幾鐵鍁的土,就撤了。等人真的都走了,掌櫃的才歎氣過去,将土都再給填回去。
墳堆的土散了,再想把墳堆圓好,那土好像就不夠了。零散的散落在四周,大半夜的黑漆漆的也瞧不見,攏不到一塊也就不費心去攏了。從空地上鏟了土用就行了。可這兩鐵鍬下去,覺得不對,下面有東西。掀起來,是一塊破舊的席子,抽出席子,帶出來一截骨頭。
他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發現林家兩個合葬的夫妻大墳堆,跟瞎子婆婆的墳堆離的有點遠。自己用土,就近當然就選了中間空出來的這個地方的土。
随即,他恍然了一下:不成年的姑娘是不會給立碑的,所以,也不需要墳堆。那麽,這空出來的這一片其實下面還是個人。挨得這麽近,又專門空出來這塊地方,不是林家的人還能是誰?
那麽,那個林玉娘根本就不是林玉娘,真正的林玉娘就埋在這裏。
想到剛走的特務,他把這個墳堆起開,将遺骨都撿了出來,然後給換了個方向埋了,把這個方向和準确位置都給記下來,“……等到勝利的那天,我回來送姑娘跟家人團聚。”
在真正的林玉娘墳前,他如是道。
在陶金站在趙敬堂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說林玉娘不是林雨桐的時候,李嬸打發林雨桐去取訂好的魚去。在漁船上,她見到了有過一面之緣的車行掌櫃。
此時,掌櫃的面前放着一張照片,是林雨桐的。大概有個十六七歲的時候拍的。
不等她說話,掌櫃的就道:“我去看了林家的墳,在墳地碰上了中TONG的人。他們走後,我發現了林玉娘的墳地。”
一個知道原主的人,揭穿了她的身份。
林雨桐沒有說話,隻看着他。他笑了一聲:“我現在更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在我揭開你的身份的時候,你依舊對我沒有任何敵意。爲什麽?”
林雨桐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指了指照片:“這張照片哪裏來的?”
“你很清楚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你的底細。臨川林家,林伯仁,響當當的漢子,鐵铮铮的英雄。有幸,當年跟一位領導去林府拜訪,見過林先生一面。我的這位領導,跟林先生有八拜之交。林先生戰死之後,我輾轉收到了這張照片,因爲林先生的獨女殺了RB一個小隊之後,曾在平津出現過。他希望我能找到她……況且,她是工青團員,是我黨的後備人才……”
林雨桐心裏有些訝異,原主的記憶自己并沒有。她并不能确定這話的真假,但想來,在這事上,他不會撒謊才是。
這兜兜轉轉的,又給轉回來了。
要想去言安找四爺,對着這位再說謊,就有些不智了。
“您說的對,我不是林玉娘。”林雨桐一臉的爲難:“這中間的事情,一句兩句隻怕也說不清楚。”
“不着急,你慢慢說。”船劃到了湖心,是個說話的好地方。之前跟蹤的特務已經甩掉了,确實是沒什麽顧慮。
林雨桐就把這段時間的經曆,包括之前聽胡木蘭說的,被抓到了特務學校,然後培訓,執行任務,怎麽計劃的,怎麽想着逃離的,最後怎麽脫險,又怎麽金蟬脫殼的,都詳細的說給對方聽。
“那就難怪,ZHONG統會盯着你不放。”掌櫃的眼裏就有了笑意,“若不是那天提醒我們,你是不會被中TONG發現的。”
所以說啊,一步錯,步步錯。
“聽說你要走?”掌櫃的又問,“是有什麽打算嗎?”
“準備去言安。”林雨桐就道:“您能送我去言安嗎?”
掌櫃的沒有答話,沉吟了半晌:“你的這個情況,我得向領導彙報……”
一方面是審查,從其他途徑了解一下,她所說的是否是事實。
另一方面,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若是回了言安,倒是可惜了。
這次見面之後,林雨桐就知道,肯定是走不成了。兜兜轉轉的,千方百計的設計要離開JUN統,可這鬧不好,還得再設計個合理的理由回去。
至于四爺……找尋他的路好似更漫長了。
唯一叫她覺得好過一點的就是,如今都是四四年的年底了,轉眼就四五年了。從四五年熬到四九年,日子還算是有盼頭。
至于四九年之後,自己這身份會給以後帶來些什麽,這完全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内。現在想那些,都有些多餘。
這段時間,她連門都不出了。因着外面總有監視的,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孫家,在小院裏安安分分的。同時,又把自己的容貌一點一點的往回調整。
陶金認爲這個林玉娘隻是林玉娘,恰巧跟林雨桐長的相似。他把這個事情彙報了一遍,上面就指示,秘密的帶回林玉娘,秘密的訓練,中TONG那邊甚至已經着手啓用安插在JUN統中的密探,一顆隐藏的極深的釘子,趁機動一動那個妖狐的檔案。一定要配合默契,把假的做成真的。
這天晚上,孫家周圍盯着的人驟然多了起來。
而掌櫃的也接到了上級的電報,電報隻四個字:屬實,可用。
屬實,是說林雨桐說的那些事情,組織通過其他線上的同志了解情況,确定她沒有隐瞞的情節。
可用,是說自己之前的提議,是可用的。
“不能耽擱!”掌櫃的穿着孫老爺的衣服回來,沒引起外面的警覺,“如今這裏已經被團團圍住,你若是不回JUN統,隻怕中TONG得有請。”
林雨桐點頭:“我明白!但是我如今是……”
“組織的指派!”掌櫃的朝外看了一眼,“咱們抓緊時間,确定一下聯絡方式。”
這次回去,怎麽跟上面解釋這麽長時間不歸隊的事……這個過程中稍微有一句半句不對,其兇險比追殺更甚。追殺還有逃脫的可能,而身在敵營,一旦引人懷疑,那便是真沒有生還的可能。
掌櫃的細細交代,畢竟這裏面有很多不确定的因此,歸隊之後JUN統會怎麽安置她,又會被安排在哪裏,這都是問題。如果不在平津,之後誰來找她聯系等等一些列的問題,都會跟着出現。
以最快的速度說了一遍,掌櫃的走了,李嫂子也去‘睡了’,一切都看似平靜了。
林雨桐将不用的QIANG小心的拿出來,上膛。手術刀針灸用的針,都藏在身上放好。然後吹了燈,靜靜的等着。
過了十二點,牆外有人翻了進來,她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裏,三個黑衣人才站穩。
林雨桐沒出聲,朝外指了指。三個人愣了愣,不過,上面給下的命令就是,活着将人帶回去。她這麽配合,三個人誰也沒說話,跟着就往出走。
直到走到巷子口了,林雨桐就動了,毫不猶豫的開QIANG就打。
這三個轉眼就倒下,緊跟着,呼啦啦的,十數個就朝這邊撲了過來。她得撐着,得撐到驚動警察,驚動JUN統,得把被中TONG追殺坐實。
十數個人,槍聲密集,她是邊打邊退。這個退的方向也有講究,掌櫃的之前給了他一個地址,這個地址是平津JUN統戰的地址。
這天晚上,安靜的平津JUN統戰一下子熱鬧起來了。外面響起QIANG聲的時候他們沒亂,這年月,響QIANG算什麽?再正常不過了,不過是值班的打電話四處問問,看看哪裏有什麽行動就行。因此,打了電話就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了。
二樓的一間值班室,此時亮起了燈。本來扣子扣的都挺好的,他先把扣子解開,然後一邊系扣子一邊往出走,還打了幾個哈欠,睡眼惺忪的問外面的人:“怎麽樣了?派人去看了沒?”
外面幾個是外勤處的,正打撲克呢。被金主任一問,都有些心虛:“打電話問了,警察局那邊說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駐軍那邊……您知道的,那邊不好打交道。”
金主任就點了點幾人:“出兩個人,跟我下去看看。QIANG聲這麽近,萬一是沖着咱們來呢?小心爲上!”
今兒,他接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叫自己争取今日值班,接應一位同志。
可這接應的動靜……未免太大了。
才從辦公樓裏出去,就見一個人靠在鐵栅欄門上,好似受了傷。
“過去看看。”他這麽說着,就疾步往前走。
“金主任,小心有詐!”後面跟着的就道。
“詐什麽呀?誰詐呀?是工黨不要命了主動過來耍詐,還是RB人正面沖擊咱們?隻派一個人逃跑似的過來?”他一邊說着一邊過去,拉開鐵門,一個人瞬間就倒了下來。她渾身是血,眼睛卻亮,兩人一對上,就都愣住了。
那歌兒是怎麽唱的:在千山萬水人海中相遇,喔……原來你也在這裏!
林雨桐強忍着才沒笑,隻道:“妖狐歸隊受阻,外面是中TONG的人。”
四爺将她抱起來就往裏走,朝後面喊:“愣着幹什麽?咱們的人呢?敢沖進來不管是誰……都不用客氣,生死不論!”
一聲吆喝,幾十号人就朝外沖去。一個戴着眼鏡的青年人從樓梯上下來,看到四爺懷裏的人還愣了一下:“金主任……這是……”
得!這麽一個人跟着,兩人說點私房話的時間都沒有。
四爺一邊朝上走,一邊道:“給站長打電話,就說九尾妖狐回來了。”
啊?
九尾妖狐赫赫威名,不是成了烈士了嗎?怎麽這會子又活生生的回來了?剛才怎麽恍惚聽說是被中TONG追殺呢。
這牽扯到ZHONG統和軍TONG沖突,那就是頂頂大的事。但凡有點風水草動,都是要直達天聽的。
他幾乎是踉跄着跑去打電話,四爺帶着人直接去了大會議室。
林雨桐輕輕搖頭,表示身上的傷沒事。就是身手再好,身後那麽多人連着放QIANG,也不可能都躲過去。左邊肩胛上挨了一下。
四爺也沒法說什麽,辦公室門口圍了一圈的值班文員,都在瞧熱鬧。
那個傳的神乎其技的妖狐就在眼前,一聽到消息都過來圍觀了。
那邊吳先齋正睡的香了,電話猛地就醒了。他蹭的一下起來,半夜的電話,一般都是出大事了。幹這一行的,最怕夜裏電話鈴聲響了。
接起來,那邊是秘書慌亂的聲音:“站長……站長……妖狐回來了……”
“什麽回來了?”他沒把兩者聯系起來,腦子是懵的。
“九尾妖狐,那個死了的九尾妖狐回來了,被中TONG的人一路追殺,負傷回來的……”他盡量用最簡潔的話把事情給說明白。
吳先齋一下子就清醒了:“她……還活着?”
“金主任說是。”秘書道,“我之前沒見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肯定是真的,授勳的時候金汝清就在,不會認錯的,“我馬上來!人給我照顧了,不能有絲毫差錯。”
“是!”秘書應着,挂了電話就朝外看。金主任正在攆門口看熱鬧的,他趕緊端了熱茶過去,金主任就又安排:“叫大夫來,受傷了。”
秘書放下茶又去打電話,可始終的距離這裏隻一道門的距離。偏門還開着。
四爺把扣起來的領口又解開,急着想看她的傷,但她固執的搖頭,不叫他動地方。
這麽一耽擱,那邊秘書就出來了,誰也不說話,三對面這麽一坐兩站。
十分鍾不到,得到消息的都來了,吳先齋後面跟着一串,進來都看林雨桐。見過照片的都認得出來,就是這個人。
吳先齋就問:“請問你是……”
“妖狐。”林雨桐看他,“我隻能告訴你這麽多。我勸你不要張嘴……你無權問我任何問題,報總部吧,我要見我的老師,在她來之前,我不回答任何人的任何問題。”
吳先齋一噎,挑眉點頭:“好吧!但是先叫大夫給看看……”
大夫将衣服剪開,QIANG傷還是新鮮的,“這不行,得去醫院……”
“哪那麽多廢話?”林雨桐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手術刀,右手持刀,自己給自己取子彈。
四爺心裏恨的牙癢癢,不逞能你能咋?
他過去:“我幫你!”
“不用!”說着,刀子拉開傷口,然後自己換了鑷子,直接扒拉開傷口将子彈取了出來。
圍觀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不由的咬緊了牙關,跟着出了一身冷汗。
卻見這位,頭上都被冷汗打濕了,還隻随手将鑷子也扔了,說那大夫:“消毒,縫合,上藥,包紮,會吧?”
大夫的手都抖了:“會……會……”
吳先齋側着臉看了個全程,才轉身去打電話去了。
電話到了總部,輾轉的,半夜打到胡木蘭那裏。
“什麽?”胡木蘭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局長,你說什麽?”
“你的妖狐出現在平津,吳先齋剛打了電話過來,說她不肯多說,除非見到你。”那邊語氣聽不出傾向,“所以,你得謹慎……不能感情用事,了解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沒有歸隊,這麽長時間經曆了什麽,這個必須得問清楚。若是有問題,不能顧念舊情,不該留的就不能留。
“要是沒問題呢?”胡木蘭緊跟着就問了一句。
“若是沒問題……那自然是最好不過。”那邊歎氣,“我們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胡木蘭放下電話,沒有絲毫猶豫,就叫徐麗麗:“通知冷子秋和白雪梅,收拾東西馬上出發。”
可便是坐直升機,這也不是頭一天說,第二天就能到的。
這期間,林雨桐被安置在JUN統辦公樓的一間宿舍裏,安靜的養傷。在這期間,四爺是不能去看的。
最多就是要求廚子多做點養身體的湯湯水水,就這也被邱香山打趣:“……不會吧老金,真看上了?那種女人可招惹不得,況且……站長派人去接家眷去了……”
什麽?
四爺回頭看他:“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邱香山馬上打嘴:“這不是想跟大家一個驚喜嗎?”
喜嗎?
吓着了。
但這事都是以後的事了,關鍵是眼下桐桐這一關,不好過!
找到了四爺,林雨桐在裏面反而是安穩了,這種安穩來自心理上的。
站裏跑進來這麽一位,吳先齋就把站裏的幾個頭頭腦腦的,叫到一塊,大家開個碰頭會。這裏面牽扯到中TONG追殺,事情就有些複雜了。
中|統裏,沒想到會鬧這麽大的趙敬堂劈頭蓋臉的對着陶金就是一通罵,“之前就說了,别把李逵當成李鬼,結果,鬧笑話了吧!”
陶金也冤枉呀:“主任,我保證,那就是個李鬼。而且是工農黨培養的李鬼去冒充李逵去了……主任,您得信我呀!”
“他娘的我信你……你得叫大家都信你,這次的事,跟上面怎麽解釋?”趙敬堂是一籌莫展。
可軍|統這邊,吳先齋也未必就覺得走運:“你們說說……這麽一燙手的山芋,怎麽就砸在咱們手裏了。這人要是沒問題則罷了,要是有問題……咱們有一個算一個……怎麽交代。”
聽起來像是說不該把人帶回來。
四爺就說:“當時也怨我,沒多想就把人帶進來了。”反正已經帶回來了。
“話也不是這麽說的。”吳先齋就道:“這要真死在咱們門口,那位胡長官能把咱們站給拆了。所以,還真不能不管。”
邱香山輕笑一聲:“咱們又沒人接觸她……她也不跟咱們接觸,隻要找她的老師……那咱們幹脆徹底的回避好了……将來出問題,找那位長官去,跟咱們有什麽幹系?”
正說着話呢,一個一身便衣,帶着禮帽的男人推門走了進來,手裏還拎着QIANG,這會子把QIANG 收起來,“站長,我遲到。”
吳先齋也不以爲意的樣子:“事情處理的怎麽樣?”
“别提了……ZHONG統這回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偏偏這些人屍首擺在警察局,那邊都不敢去認領去。”說着,就豎起大拇指,“一個人幹掉了八個,都死透透的。每QIAN都G正中眉心,沒一QIANG是放空的。還有六個在醫院呢,危重的就有五個,都是被手術刀劃傷的,位置特别巧……不危重的那個,折了右手,徹底廢了……”
說話的這個是行動隊的隊長周一本,言語間對這個妖狐倒是多有推崇,“頂級的殺手也就這樣了。”
看這下手狠辣的樣子,也不像是工農黨那邊的做派。
幾個人面面相觑,這個話題還是别繼續的好。後續如何,等上面的話吧。保證在平津站不出意外就算了。
吳先齋還專門交代四爺:“汝清啊,後勤的事一直是你管的,這個人千萬千萬……要照看好,不能在咱們站出了纰漏。”
四爺應了一聲,就問說:“聽說您打發人去接家眷去了?”
邱香山低頭假裝沒聽見。
吳先齋就多看了四爺兩眼:“聽誰說的,消息可真快。”
“這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四爺看了周一本一眼,“是吧?”
周一本一笑:“接就接吧,小日本眼看是不成了,咱們也在大後方,出不了事。”
邱香山這才擡頭:“我也是……無所謂,老家來信,父母一直催着要抱孫子,你說這兩口子都不在一塊,上哪給他們二老鼓搗孫子去?”
說的幾個人都笑了笑,四爺跟着一笑,便道:“就怕我那邊接是接不來的。”
這是原主留下的爛攤子:家裏給定的娃娃親,十六七的時候家裏要給成親。結果原主在外讀大學,死活不認這親事。被家裏押着回去結婚,可在結婚的當天就給逃出來了,然後就參加了GE命。後來再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原主沒有回去過。在大學裏加入了工黨,因爲學的是物理專業,被特工學校選拔走了。組織也借機要求他打入敵人内部。直到前不久破獲RB特務案子,查獲了電台三部,卻也身中數QIANG,再醒來,就變成了自己。
“這個情況,當時填檔案的時候跟你彙報過。已婚确實是已婚,但是……逃婚也确實。”他是這麽說的。
吳先齋就笑:“你家裏的情況我知道……老爺子還是當地的名人嘛。家大業大,你家裏也是兄弟姐妹的俱全,一大家子人。便是沒有新娘子,你的家人若是想來看看,也可以接來嘛。也是替大家探親的意思。”說着,就又道:“若是人家姑娘這些年在家伺候老人和睦兄弟,那這回接來,你可不能再由着性子來。”
嘚!桐桐這邊的麻煩還沒完呢,自己這邊來了這麽一出。
如今兩人見是見着了,可弄的這叫什麽事。
他得抓緊時間找王掌櫃,把這個事情彙報彙報。老家那邊若真有人要來,也得想辦法攔住了,可不能跟着添亂。
這些事,林雨桐現在是一點也不知道。
她等到第三天的早上,從外面的急刹車的聲音,到緊跟着響起的嘈雜的腳步聲中判斷,胡木蘭來了。
吳先齋這兩天哪裏也沒敢去,就在站裏等着呢。一來他就迎接,一句客套的話還沒出來,那邊就已經越過他:“人呢?安頓在哪裏?”
這女人身後跟着兩個女軍官,急切中帶着幾分煞氣。
“這間……您請……”
話沒說完,門從外面一把給推開了。林雨桐靠在床頭,看向面色憔悴的三人,然後嘴角挑起,算是笑了笑。
白雪梅二話不說,進來就抱她:“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完了又看她的傷,“怎麽樣了?”
後面跟着的冷子秋接着就道:“不管誰傷的,我替你剁了他的手。”
林雨桐拍了拍白雪梅,對着冷子秋笑了笑:“沒事,都過去了。”
胡木蘭先是欣喜,繼而就冷了臉:“你們倆先出去,守在外面。我有話單獨跟她說。”
林雨桐給了兩人一個‘放心’的眼神,示意兩人出去。
門被關上,胡木蘭上下打量這個房間,林雨桐就道:“我檢查過來,沒有監聽設備,牆壁的厚度低聲說話隔壁聽不見。”
胡木蘭也就收回了視線,站到林雨桐跟前,居高臨下的看她:“告訴我,這麽長時間不歸隊,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們都說,你是受了ZHONG統的阻撓……”
“那是糊弄人的,順便給中TONG扣個屎盆子。也叫這件事情在您那裏,對外有個冠冕堂皇的說辭。”她一副直言不諱,偏還帶着幾分有恃無恐的樣子,“在您面前,我不說假話……這次脫身之後……我确實是想逃的……而且金蟬脫殼很成功,連中TONG都信我隻是長的像是妖狐。若不是他們打算強行帶我去ZHONG統培訓然後再反插回JUN統……我就已經逃了……”
“爲什麽?”爲什麽要逃?胡木蘭目光複雜,她這麽坦誠的說出來,她倒是不知道該怎麽問了。
林雨桐冷笑:“爲的什麽,您真不知道嗎?我是黨國的軍人,爲黨國我抛頭顱灑熱血哪怕是以身赴死我無怨無悔。可是要我爲某些人或者某些家族去賣命……休想!”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