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爲這家夥歎了一聲, 他其實應該會在牢裏先度過一段時間的,還能苟且的活幾年。若是不停上訴的話, 估計活的時間還能更久一點。誰知道碰上個愛看新聞的劉大夫呢?自從想建這個實驗室, 她大概也是煞費苦心了。她這麽問,劉大夫理所當然的點頭:“我把在電視上出現過的的通緝要犯都記住了, 你看……都被我請來了……這個還是個DU販子。”
呵呵!您的戰績可真輝煌呀!估計有些人弄死的太隐蔽, 案子還沒爆發呢。要不然, 這麽多通緝犯意外死亡, 這案子隻怕早交到自己這個小組手裏了。至今沒有消息, 隻能是您還沒案發。
等案發了……又怎樣?嫌疑犯就在這裏, 案子也容易破, 但您能拿她怎麽着?
這會子人家還得意洋洋:“以後解剖上有不明白的, 隻管來。我這裏要什麽類型的都能找到。那咱們現在就開始……”
成!那就開始吧。
林雨桐也看出來了,這位劉大姐講話那真是……千萬别反駁。
說幹就幹,哄高興了她什麽都樂意給你說的。
然後就是刀|子怎麽插|進心髒, 什麽樣的傷口應該怎麽處理, 中間最好輔以中醫的針灸等等。兩人忙的不亦樂乎,而這個害人家姑娘背上‘防衛過當罪名’的家夥,終于知道什麽叫做地獄了。
地獄是哪裏?
地獄就是這裏。
地獄都有什麽刑法?
每天都可能被開膛破肚算不算。
玩好了一種術式之後, 林雨桐就先停了:“這得慢慢練, 您這裏這麽多的‘活體’,多嘗試幾種,這人跟人到底是有點差别的。”
劉大夫認可這話,這才是做研究的态度嗎?
從裏面出來, 兩人按部就班的洗手換衣服,然後劉大夫才說:“說吧,你現在是大忙人,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林雨桐:“……”您這樣的,現在消息靈通成這樣,還叫人怎麽活呀。
她隻在心裏吐槽,面上卻一片凝重:“我是爲了鬼魂失蹤案來的……”
話沒說完,陰風陣陣,劉大夫的眼珠子刹那間就紅了:“剛才不是贊同我嗎?怎麽?轉眼就翻臉?”
“您誤會!”林雨桐趕緊道:“不是查這個。您這邊這個,案子到了我手裏,我自然知道該怎麽了結。您這裏的都是該下十八層地獄的,都是罪有應得。我看見了轉眼就忘,不是說這個,是說有些人搜羅那些本就無辜的冤魂。”她把落水而死的那個姑娘的事給她說了:“您說,人都沒了,不叫幹幹淨淨的走,偏遇上個龌龊的。這也就罷了,不過是個皮囊。可這魂魄被拘在紙人裏,由人爲所欲爲,這難道就不是強|奸?就不犯罪?”
劉大夫怒着一張臉:“失蹤的多嗎?”
“不少!”林雨桐搖頭,“可鬼魂您知道的,流動性其實挺大的,而且無從查起。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失蹤了多少,這些失蹤的鬼魂到底被用來做什麽了。還有……這人胃口越來越大,竟然對幾十年前的鬼魂開始出手了……我這次來,也是想看看您好嗎?還得提醒您,多防備着些。如今這世道,人間太平,這暗地裏的事,卻一點也不太平。”
劉大夫冷笑:“我就怕不來。”
林雨桐就勸:“您也别動肝火,我這不是正準備查嗎?看看您這裏有沒有什麽線索,要是沒有,我再去找找……”
劉大夫沒說話,出去的時候卻喊瑤瑤:“你晚上愛出去玩,有沒有一些常見突然就不見了。”
瑤瑤跟第一次見林雨桐一樣,露出客氣的笑。然後嘟嘴:“太久的記不住了,就是昨天晚上調|戲我想叫我給她當媳婦的壞小子,昨兒晚上出去玩,到天明都沒回來……”
話不多,信息量不少呀。
你們的生活也是夠豐富多彩的,還有追求者呢,這壞小子還能出去玩呢。敢問一句,你們這樣的,晚上一般都上哪兒去玩呀。以後我盡量不去,不跟你們搶地盤便是了。
劉大夫朝林雨桐聳肩:“就這一個。你今天一說,我就知道了,回頭我注意一下。”然後打發林雨桐:“忙去吧,别忘了之前叫你看的幾個病人,你還沒處理呢。”
林雨桐應着,還沒走出多遠呢,就聽到劉大夫再交代瑤瑤:“發個通知下去,就說最近有些危險,叫大家提高警惕……”
這話說的,林雨桐腳下一個踉跄,險些摔倒!
“哎呦!慢點!”一直蒼老幹癟的手扶住林雨桐:“這是哪個科室的丫頭,冒冒失失的。跑這地方幹啥來了。”
林雨桐指了指門口的酒:“大叔,您忘了,是我。我給您送禮來了。”
這老頭看看摘了口罩的林雨桐,呵呵的笑了兩聲:“送禮?給我?弄錯了吧!我可不認識你。”
林雨桐就笑:“您不認識我,我認識您老就行。這是陳釀,别看酒瓶子不起眼,卻真真是好酒。您先喝着,下回再給您帶。”說着,就直接出去了。
卻不知道身後,這老爺子開了酒瓶子聞了聞,吸了一口氣,念叨了一聲‘好酒’,才又道:“……喝也是該喝的……孝敬我……也不算是辱沒了你……”
而那邊四爺去找楚教授,那是非常的坦然。
因爲之前,他把那些原本的舊電腦都給放到楚教授這裏了,别誤會,不是把舊的淘汰的給楚教授用,而是給楚教授拆着玩的。他甚至在二手市場找了比這種還老舊的古董電腦,什麽一代機二代機,都給弄過去,叫他比比看。又給他配備了不少的教學用的電腦,至少保證每個學生每天輪換着能上一次計算機課。然後還有楚教授單獨弄了個筆記本,盡量輕薄耐用的那種。要與時俱進的了解學生的話,四爺還給買各種的教輔書,甚至是學習機,遊戲機等等。
這次嘛,有事沒事咱先不說話,咱就是來回訪一下,這電腦用着也還好。
所以,甭管是人是鬼,禮多都不怪。别那種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那到事上,是屁用也不頂的。别瞧着四爺不怎麽去跟楚教授聯絡感情。但人家跟楚教授的關系是比林雨桐親近的。楚教授見了四爺臉上都是帶笑的,見了林雨桐的第一句話:你都幾天沒上課了?自己看書了沒?過來,我考考你,那邊有幾張卷子,先做了。
四爺這一去,楚教授連同他的學校,就都現身了。楚教授甚至還在辦公室門口迎接,四爺就道:“來看看電腦用的怎麽樣?”
當然好了。新鮮的東西注入,楚教授覺得學生比以前可積極多了。
也因着有了電腦,看看新聞之類的,這個操作簡單是鬼都會用。上網了,跟外界的信息多了,就知道,哦!電腦這玩意還挺貴的。楚教授都不好意思了,結果四爺這次來還是帶了禮物的,帶了幾個手機,品牌啥的都不太一樣。然後又是叫公司出面辦的卡,四爺就把東西捎帶來了。您瞧瞧這個……那些‘人’手裏拿的那個手機,都是紙糊的。您也看不到零部件。不如這個好用!那個電話撥打不到陽間,這個……當然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反正您先看着用。
楚教授最關注的就是時事新聞百姓頻道,看到經常報道警察破獲小偷集團,查獲多少多少手機,他就知道,這東西現在就跟那個時候的手表一樣,是個昂貴的東西。
這禮這麽貴重!收起來……真有點過意不去。
不收吧,心裏又癢癢。現在這科技都發現到這個水平了嗎?
爲了收禮收的心安理得,楚教授人家是有準備的,看着四爺送過來的高中教輔書,嘴角帶着輕嘲:“我整理了一份……你可以找那什麽出版社看看,能用不能用。要是能用,就幫着出版了,賺來的錢,留下一小部分更新這邊的校舍,另一部分,捐建更多的學校,幫扶貧困學生,設立獎學金。這還不知道夠用不夠用。”想了想又以商量的語氣跟四爺道:“其他年級的教輔書先從你那裏支點錢給我買一些,我看看成色。不行咱們也出個系列叢書?”
饒是四爺該見識的都見識過了,也不由的被楚教授的想法給說愣了。
但是……這還真是個好想法。
不管是人還是鬼,都是該有追求的。楚教授如今算是找到了新的更高的追求了?
行!就這麽辦。
相談甚歡嘛,四爺就趁機關心的問說:“剛接手一個案子,有失蹤的鬼魂。順便問問,看這邊的學生還都好着沒。”
楚教授皺眉:“失蹤了?學生不敢瞎跑,丢不了。”
至于其他的鬼,誰丢了誰沒丢,這還真沒注意到。不過,很快的,他給了四爺一個地址:“你去這個地址問問。”
地址在新源街二百八十七号。
四爺正找西平的地圖,看看新源街在什麽地方的時候,桐桐回來了。
在劉大夫那邊,其實收獲不算大。沒想到四爺這邊進展卻很快。
四爺說找地圖尋找新源街在哪?
“我知道。”林雨桐抓了車鑰匙,“不算太遠,我開車。”
在路上,她就跟四爺說這個新源街:“……在老城區。是早年的貧民窟裏最繁華的市場,這是說解放前。後來,那裏成了小吃街。各種特色的小吃,你不說我還不饞,一說我饞了。有一家玫瑰涼糕做的特好吃,還有一家的粉蒸肉,真是絕了。鋪面都不大,裏面支不下兩張桌子,人多是站在外面吃或是帶走的。我小時候,我爸周末就帶我過去,買上半份涼糕,或是半份别的,夠我解饞就行。最早的時候是兩塊錢一份,後來五塊,十塊,現在二十都不止,就那樣,我爸我媽也舍不得買上一整份,跟着我也解解饞……”說着,語氣裏不由的就帶出了幾分怅然。
四爺就說:“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多買點。現在這放微波爐裏熱一下,也不走味。”
是這樣。
說着話,就到了地方。這地方停車難,哪怕如今私家車還不算是太多的時候,停車都非常的難。老街道沒有拓寬,變成了步行街。偏發展旅遊,這個成了一個美食一條街,來往的遊客占了大多數。遊客多了,東西就貴了。當地人嫌棄貴,平時倒是來的少了。要是家裏來了遠客,沒來過的,當個特色帶過來轉轉。如此算下來,人流量還不少。停車的話你得遠遠的找個停車場停進去,然後走進去。
兩人停好車,走到街口就花了七八分鍾。正好一天也沒吃啥東西,看見什麽店鋪就買上一點,也隻要半份。一人兩口就完,然後換下一家再吃。很多人也都是這麽買的,就想嘗嘗更多的口味。林雨桐還說:“現在做遊客的生意,越做越不實誠了。早些年的半份都比現在這一份大。”
便是量不大,半份半份的買,也就吃了十多家,就吃不下去了。
在路邊買了倆椰子,叫人給開了喝椰汁,一人一個捧着往裏面去。店鋪一家挨着一家,也有門牌号。可再往裏面走,走到最裏面的時候,看到的倆對門就是二百八十五和二百八十六了。然後頂頭就是牆了!
沒有二百八十七号。
林雨桐就問二百八十六的老闆:“街道到這裏就到頭了?”
“什麽到頭了……”老闆好似對到頭這樣的話很忌諱,“綿綿長長,到不了頭。”表情不是很高興。
四爺拉了桐桐一把,跟對方說話,“我們是想問,這一頭好吃的也多,要是這牆從這頭開個口子,布兜街道變成兩頭都通,這豈不是半條街的生意都能好點?”
這話卻說到老闆的心坎上了:“可不是,這鋪子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原本就是街口最好的位置。”他朝側面指了指:“你進來看看,我們這店鋪裏面,朝那邊還是有一道門的。”
剛好在街口拐彎的位置,鋪子門臉朝兩邊開,确實是好鋪位。
四爺拉了桐桐進去,順便跟老闆道:“把你們的鹵味上一份,再要一份老酒,我們嘗嘗。”這裏面,生意确實是不行。該吃的在街口都吃飽了,到裏面也就是轉轉。
有生意可做,老闆的臉也不再黑了。
林雨桐便笑,她那時候多是跟着父母來的。也不往這麽深走,因此,還真不知道裏面究竟是個啥情況。
這會子,她就盯着老闆店裏側面那一扇被鎖死的門:“爲啥封了,那邊原本不是街道嗎?跟哪通着呢?”
老闆就道:“那裏原來是個道觀,香火還挺鼎盛。所以呀,在當年,我們這邊的鋪子才是最旺的鋪子。”
上香進香的,打這裏路過,店鋪做的鹵味,又不是鹵肉,而是鹵制出來的豆腐豆幹,各種的菜蔬。在道觀外面做這樣的生意,确實是極好的。
她就問:“那這不是挺好的嗎?怎麽就給封了?”
“文物部門說那道觀的建築是老建築,應當保護起來。”老闆氣哼哼的道,“你看……從我們這裏打了個圍牆,把那條小街也圈在裏面了。害了我們這半條街喲。”
可這不對呀!
文物部門若是要保護文物,大可以翻修,沒道理這麽好的資源不利用。這很沒道理可講的。
林雨桐意識到這裏面可能有問題,便拿出手機給袁奎發了個短信,問他:新源街二百八十七号,牽扯的事是不是跟咱們管的事有關。
袁奎回了一句:這件事有點複雜。
廢話,這樣的事有不複雜的嗎?
“我想進去看看。”林雨桐在短信上跟他這麽說。
然後那邊足足得有三分鍾才打過電話來:“您現在是不是在新源街?這樣,您從新源街出來,順着那條大路朝北走,大概有百十來米就是個丁字路口,到了丁字路口……”
我知道了!
小街道相通的,怎麽走我很清楚了。
可到達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了。開車轉過來,第一次沒看到要找的地方在哪?第二次掉頭回來才看見,各種的鋪面中間,有一個一米多寬的黑鐵門,像是誰家的側門似的。幹脆在路邊停車下車走過來,站在大鐵門跟前,等了又得有十來分鍾,袁奎才到了。拿了鑰匙,直接給開了門。三人從這裏進去,袁奎又把門關上了。
此時腳下,是長滿青苔的老轉鋪的路面。很長很長,足有百米長。
這便是原來道觀側面的街道。
袁奎就道:“這事得從老檔案裏翻了。得是三十來年前的事了……說是這裏頻頻出怪事,具體的得問幾位老人,這個地方,是他們當年建議封的。怪事沒能解決,具體是什麽原因,咱們也不得而知。我來之前,我們主任給方老打了電話征求意見。方老說,您要是想進來看,覺得有必要,看看也行。”
這是什麽答複。
明明就是他們知道有問題,但這個問題沒能解決,一滞留就是幾十年。
當然了,周圍商業繁榮,沒再聽過怪事,那……也不能算是完全沒有解決,最多就是解決的不夠完全。
林雨桐也明白這個道理。就跟人身上的病竈一樣,做大夫的能把不好的都給一刀切了嗎?有時候是不能的!在不知道會不會引起不良的後果之前,保守些,總是不會錯的。至少控制住了。花費小小的代價,達到某種平衡。
這其實跟治病的道理是一樣的。
因此,兩人隻是疑惑,但卻并未生出苛責的念頭來。
走了百十米,就到了道觀。林雨桐注意到,鹵味鋪子那邊,有一扇大門大小的地方,隻用磚後來砌起來的。下面還帶着青石的台階,就是那個鋪子側門的位置。再回過頭來,這才發現,這個道觀……是真小。就跟一普通的居民院子似的。甚至還沒有人家的院子寬敞。這裏藏着這麽一個道觀,然後對外也不當做旅遊項目,大家不覺得奇怪,應該跟他所處的位置和大小有關。這麽丁點的地方,香客多了連個轉身的地方都沒有。容易發生踩踏。便是着了火,連個救火車也進不來。
那倒不如叫它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在這裏呆着,當文物一樣圈着保護起來。
袁奎指了指道觀正門對着的圍牆:“原來是沒有牆的,新源街整條街道,正對着的就是道觀的大門。中間隻有個一米五的小巷子。”
這個巷子在當年可不算小。
這便是二百八十七号,道觀的門沒鎖,從外面看,雖然陳舊,但還算幹淨。
“有專人打掃?”林雨桐問了袁奎,然後袁奎愣住了。
好吧!林雨桐知道自己問了一句蠢話。
她也不知道袁奎到底能耐有多大,到這種地方要緊不要緊,她就說:“要不,你在外面等着。”
袁奎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看來,他們負責各種事,也知道有各種事,但這樣的事,卻是不叫他們插手和參與的。
推開門,門就開了。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林雨桐不由的低頭看看門軸,這門多少年了都,也沒人管,可比自己的家好多了。自家的門,大門響動賊大,房間門也是吱呀的,大驚小怪的不得了,一碰就叫給你聽。
看看人家……人家這工藝。
四爺見桐桐還有心看人家的大門,就拉她往裏去:“回頭我給你們家做大門。”
瞧那出息。
兩人一進去,大門在身後悄無聲息的又關上了。大門洞開的時候,光撒下來一束。大門關上,一點點變暗,便是大門無聲,又怎會毫無知覺?
林雨桐就拿出手電,四爺一把攔住她的手,高聲道:“老藤的後輩,受楚教授指點,前來請教點事。”
話音一落,便聽到一聲歎息。緊跟着,亮起一小簇的光亮,尋着光亮看過去,就見有‘人’将道觀正殿兩側的蠟燭點亮了一根。而點亮蠟燭的,是一個一身道袍的老道。此時,他拿着一根蠟燭,将兩排的蠟燭一一點燃:“我這清淨慣了,老楚淨是給我瞎找事。”
說着,他轉過身來,白發白眉白須,一派仙風道骨。
林雨桐左右看看:“您哄我玩呢,您這裏肯定不是個清淨地方。”
老道的胡子動了動,不清楚這是不是叫翹胡子,就見他看過來:“女娃娃,你污蔑小道。”
林雨桐就笑,動動鼻子:“您這裏藏了好吃的。”
“胡說!”老道拒不承認。
“可我聞見了。”林雨桐指了指新源街的方向:“我聞見是盧家的炭烤雞的味道……這個味兒,香!”
老道摸摸胡子,嘿嘿笑笑:“同道中人呀。”他飒然往蒲團上一坐,從桌案下摸出一個油紙包來。将油紙包打開,裏面是一隻雞骨架。他長長一歎:“現在這人啊,越來越不會過日子了。你說吃雞就吃雞,吃鴨就吃鴨,你好好的吃呀。非要把雞肉鴨肉給片下來,這骨頭架子怎麽辦,上面還這麽多肉呢,說扔就扔了。可惜了的!這要是放在以前那年月,這架子還能吃三天。第一天炖湯,湯撇出來,骨頭留下。用這湯燴菜,放二兩豆腐,切兩片白菜葉,最後撒上一撮香菜,點上兩滴香油,哎呦,那就是無上美味。第二天,再炖湯。就着這個湯,煮上一碗面條,放上兩根青菜,那滋味,妙!第三天,還炖湯,用滾燙沖兩個雞蛋,最滋補了。”
林雨桐看的突然有些心酸,喊外面的袁奎:“去前面街上,給我各色的吃的都買點,送過來。”
老道抓着雞骨頭的手一頓,看林雨桐:“你可憐我?”
四爺就道:“哪裏……是給您留着開宴用的。”
老道的胡子又翹了翹:“嘿嘿……你們知道了?哎喲!這不是我招來的。實在是不管啥年月,這貪吃鬼都惹不起嘛。一個個的饞吼吼的,你們說怎麽辦嘛。我就把這些店裏不要的這個廢棄的下腳料弄來,給大家解解饞。也就是人緣好了點,大家都愛來,蹭吃蹭喝的嘛,酒肉這東西,不分家!不分家!”說着,還遞給四爺一根沒啃過的雞腿骨。
四爺又開始拉攏人脈:“您老就沒考慮換個地方?”
“不去!”老道貪婪的聞了聞美食街上飄來的香味:“再呆上一百年也不膩。”
“要是換個地方,每天能由着你點菜開宴呢?”四爺又道:“想要廚子給你聘請廚子,想要吃哪裏的美食,有人給你買,有人給你送,你去不去?”
“去!”老道毫不猶豫。對這裏一點留戀的意思也沒有,“去哪都行。”無所謂呀!
林雨桐第一次對方老這些人的能力有了懷疑,這多簡單的一件事呀,爲啥你們就辦不下來呢。
卻不知道,老道默默的看了一眼挂在正殿裏的老君像。老君此時,是閉着眼睛的。這姿态,他在這裏多少年了,從來沒遇見過。這是啥意思啊,這分明就是這兩人來頭有點大,還有點奇怪。老君對此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看不見。
這看不見,可不就是惹不起嗎?
他面上一副迫不及待,其實心裏MMP!在這裏,多麽的自由自在。想出去浪,誰也不攔着,想吃點啥喝點啥,自己去弄來了。跟着這倆去,到哪裏都不知道。到時候吃的喝的全靠人家把控。那俗話怎麽說的,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呢。對人對鬼,這道理有時候是通用的。
不是想去,是好像不去不行呀。
能活到如今,不就是識時務嘛。說走咱就走,啥時候走都行。
這麽好說話,林雨桐吐槽方老,四爺卻深深的看了這老道一眼,然後眼裏閃過一絲深思。自己和桐桐一定是有叫這些‘人’忌憚的東西的。
要不然,咋就這麽好運,凡是有能耐的鬼王,一個個的服帖起來了。哪個稱王稱霸的都不會是善茬,四爺太清楚這個道理了。
既然這麽配合,四爺就不客氣的問了:“你這裏‘人’來‘人’往的,有沒有發現點奇怪的。像是有誰常來最近卻不來了。或者說有很長時間不見誰誰誰了……”
老道皺眉:“你這麽一問,我倒是想起來了。這麽一算,這一段時間是有點不對。有個貪吃嘴的婆子,往常是見天的來。要不是知道她嘴饞,我都以爲她看上我了。她那老頭子在那頭等她都等的要跟别的老太太好了,她還不着急,隻圖口腹之欲,全無夫妻之情……”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林雨桐就問說:“長相上有什麽特征?”
“嘴角一顆貪吃痣。”老道嫌棄的撇嘴,表示沒看上眼。
“還有嗎?”林雨桐追問道。
“還有……有!”老道終于把他的雞骨頭放下,掰着手指算了起來:“……有個路口處車禍死的,那小子是個胖子,半夜想好吃的想的睡不着,出來覓食的時候被撞死的。死了還不忘這一口,聞着味兒就找來了……還有一個廚子,矮墩矮墩的……每次過來挑肥揀瘦的,吃了還挑毛病,我最不待見他……再有就是一個搗蛋鬼,穿着病号服,從醫院偷跑出來的……那小子是胃癌沒了的,活着的時候沒吃幾口好的,死了想找補回去……”
“還有呢?”林雨桐家他又摸雞骨頭,就急忙追問了一句。
“還有……還有……”老道的手頓在半空:“還有誰呢?”他用油汪汪的手撓頭:“還有誰我這也一時半會的想不起來了。暫時就這四個了……”他面色微微一變,收回手在道袍上順手一抹:“他們……出事了?”
“不好說。”林雨桐就道:“許是到其他地方找好吃的也不一定呀。”
“胡扯!”老道的胡子眉毛這次一起動的:“他們那樣的,不被别人吃了就不錯了。他們且精明着呢,知道哪裏能去哪裏不能去。不對……肯定是出事了。”
“有人抓鬼……不知道要幹什麽?”四爺幹脆就直接道:“就是不知道都丢了些什麽‘人’。”
“搜集鬼……搜集鬼……”這老道不停的撓頭:“我這老腦子,這是把什麽重要的事給忘了,這會子怎麽就是想不起來了呢?”他在大殿裏轉圈圈,“對了……對了……抓鬼是邪術,是煉丹用的!哪一門擅長煉丹來着……哪一門來着……亦天門……亦天門有擅長煉丹的,找他們去呀。”
又是亦天門。
白門當年最擅長的應該是風水陣和醫術。黑門善于驅鬼殺鬼,殺伐氣重。隻是兩門當年交換了一些,才出現了一些偏差。而黃門,黑四說如今這些後輩擅長的是挖墳掘墓,這應該也錯不了。之前那個邊川,那個暗處的人之所以選他,怕是就是因爲他是盜墓賊。如果把他當真兇,很容易就叫人懷疑到黃門身上。是不是說,這人本身就跟五門有某種瓜葛,這手段,怎麽看都像是故意抹黑誣陷黃門呢?
如今,從老道的嘴裏又知道,亦天門還有擅長煉丹的。
是青門還是赤門呢?
老道的話說的不清楚,林雨桐就幹脆坦誠一點:“我是白衣,我怎麽不知道亦天門裏有人會煉丹。”
“白衣?”老道上下打量林雨桐,“白衣怎麽又換人了?”
“有什麽不對嗎?”林雨桐就問說。
“也沒什麽不對……江湖上漂嘛,說不準的。既然你白衣,可你怎麽會不知道你們青門最擅長的就是煉丹呢。”
青門!
“實不相瞞。”林雨桐的表情也鄭重起來:“亦天門算是命運多舛,許多傳承都丢失了……即便我是白衣,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您若是知道什麽,還請不吝賜教。”
老道哼笑一聲:“你這女娃娃變的還挺快。這一本正經的樣兒,其實我頂頂瞧不上眼。不過你剛才那混不吝的痞子相,倒是合了老道的眼緣了……”
林雨桐看四爺:“我剛才痞子了嗎?”
你一直挺痞子的!骨子裏的東西,總是會不經意的散發出來,不管你怎麽掩飾。
林雨桐就給了四爺一個‘你不厚道’的眼神,朝老道端莊的笑:“老人家,您真會開玩笑。”
然後老人家還了她一個‘做戲’的眼神,才又道:“你找我打聽沒用,我知道的,你找個行裏人随便問,都能問出來。要說神秘,亦天門最神秘的是赤門。我也是後來才知道,赤門擅長‘咒’!”
咒?!
這玩意用起來,更莫測吧。
可這兩門,連個毛都沒見到。消息都少的可憐。
今兒是問不出什麽了,恰巧外面也有腳步聲傳來了,怕是袁奎帶着吃的回來了。林雨桐就喊:“放在外面的台階上。”
這邊四爺就跟老道告辭:“随後那邊安排好了,我來請您。”
老道僵着臉,幹巴巴的笑兩聲,然後點頭:“那就慢走……不送!”
等人走了,門關上了,他才轉身苦臉,對着老君的像:弟子的好日子看來是到頭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