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晚上?
那就明天晚上。
得到了想知道的, 林雨桐直接就将窗子給升起來了。烏金隔着窗戶想跟老王說幾句,四爺嘩的一下, 把後窗的玻璃升起來不算, 還給鎖死了。
烏金:“……”什麽意思。
林雨桐朝後看:“你是不是同情他?想着王不易守着祖宅,關上邊上隔出來的兩個門面, 就收入不菲。而同出一脈, 這個卻因爲某種事故被截肢在這裏苦苦掙紮?”
烏金:“……是個可憐人。”
林雨桐詫異的看烏金, 這孩子真不像是在江湖飄, 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那種人。難怪之前出場那麽大的排場, 隻怕不那樣他不好唬人。她就問烏金:“你最擅長看相, 可你看見他的正臉了嗎?”
烏金皺眉:“看是看了……沒看清楚……”
爲什麽沒看清楚, 林雨桐自己也沒看清楚, 那是因爲他臉上那個黑一道灰一道的,看起來是符合住在這裏的苦力的特征,在這一片, 經常看見路過這裏從工地上回去吃飯休息的農民工, 個個都那樣,灰頭土臉的,誰能看清楚長什麽模樣。可他又不上工地上, 就是做紙紮活計的, 弄的那麽誇張幹什麽?
那可是個懂行的人!
要擱在一般人,看見紙人說話還不得吓死?
可他吓死了嗎?他看着是挺害怕的,戰戰兢兢的,可這種生意人家一點都不耽擱, 該做還在做。看看紙紮鋪子裏的紙人,有男有女,這可跟之前人家來買東西的那個女性紙人說的不符,人家要給她自己多準備幾個身子,他爲什麽男女都給準備了?
林雨桐一條一條說給烏金聽:“……所以啊,他一定是看明白了什麽,但是偏偏不說實話。”
“那他告訴給咱們的時間……準确嗎?”烏金想到了這個。
林雨桐就笑了:“不準。他說明兒晚上……明兒晚上這個時間應該分兩個時間段。第一個時間段是夜裏淩晨之後到天明之前……”這已經算是明天了,烏漆嘛黑的時候不是晚上是什麽時候,“第二個,明天晚上七八點太陽落山到十二點這個間隙……那你認爲會是哪個?”
他這明顯就是用慣性思維将人晃點了一下。哪怕是行外人,都知道他們的交易時間不會是十二點之前。他是想賺這筆錢,又怕得罪那個‘客人’。“真要是咱們錯過了交貨的時間而找他麻煩,他也有的是話說。他反問一句,紙人話說正常人不明白,或者是當時太害怕了記錯了,這個理由……聽起來難道不合理?到那時,你還能把他如何?殘疾人嘛!”
烏金一聽這話,就轉身看車後,車後除了車流,什麽也沒有。他突然歎了一句:“人……有時候大概真不如鬼可愛。”
林雨桐暫時沒跟他讨論人性鬼性的興趣,她給兩個人打電話,得事先安排安排。
第一個,趙基石。不是想看紙人怎麽動嗎?淩晨的精彩好戲怎麽能錯過呢。她打電話過去,“……晚上帶你看你想看的,記得養精蓄銳。”
帶着他倒是不怕不安全,他是警察。一身正氣,鬼神難侵。
第二個,打給程昱。晚上出門,林爸林媽肯定不樂意。這事不管怎麽說都不會有用。這就需要一個他們相對信任的人來做這件事。程昱雖然不太行,但是溫柏成的招牌想來還是很好使的。
電話打過去,趙基石幹脆利索,哪怕是透着興奮,也沒多餘的話,一句知道了,就直接挂了電話。而打給程昱的時候,卻沒想到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師叔,我師父回來了。帶了大師伯和二師伯回來,人在京城,問你能不能過去一趟。”
那跟林爸林媽說的時候,這理由都是現成的,就說要去京城。
這麽一想,她就直接道:“能去!”然後就把家裏的爲難也說了,“你跟你師父說一聲,叫他給我爸打個電話,然後晚上吃完晚飯之後,你上門來接我一趟。但訂機票的話,等今晚的事處理完了,明兒再說。也不急于一天半天的吧。”
“是!不是很着急。”隻要願意去就成。程昱還怕跟之前一樣給撅回來。
林雨桐不知道的是,溫柏成的電話先是直接打到林爸單位領導那裏,跟領導相談甚歡之後,又跟人家打聽,說是之前丢了一部電話,把存在電話裏的很多人的聯系方式都丢了。其中就包括林學長的電話,又說在外地,有點事求林爸,問領導要林爸的電話。
這一番操作,不僅林雨桐現在不知道,便是林爸,接到溫柏成的電話的時候也有點發懵。那邊還一徑的客氣:“不光我在,咱們的恩師也在。這次,恩師回母校任教,我是專程把他從美國接回來的。人現在在京城……老哥呀,有很多事你原先不知道,如今因爲桐桐……咱們也算是有緣了。我想叫桐桐來京城一趟,你便是不放心我,總不能連恩師也信不過吧。”
林爸被這些話給說懵了,恩師?溫柏成?桐桐?
成了!一條線将三個人穿起來了!
原來,恩師也是神棍呐。
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問了一聲:“有什麽非叫桐桐去的理由嗎?”
“救人。”溫柏成歎了一聲“救一個很重要的人。”
再重要也不能拿我未成年的女兒頂雷!
那邊溫柏成就道:“是恩師和師母,情況都有點不好……”
林爸就說:“那你容我請假,回頭我跟桐桐一起去。既然是恩師和師母的情況都不好,我這做弟子的,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溫柏成:“……”你這樣我還能怎麽說。他隻得道:“就怕這種事……你如果要來,師妹便不會來了。有些因果,她能沾,你不能沾。”
“桐桐去和你們回來的時間上算其實差不多,那幹脆叫恩師回來好了。”林爸不肯讓步,這是溫柏成沒有想到的。
等程昱回過來電話,林雨桐已經回到小院這邊,打算睡一覺了。
可林爸不同意,林雨桐也抓瞎。這事還得自己去說。
叫四爺歇着,“晚上我八點左右過來。”
四爺其實也歇不了:“畫點符箓。”他再一次說桐桐:“要是不同意,今晚你就别去了。我帶上烏金,再把那個程昱帶上,隻旁觀不插手,應該出不了事。”
林雨桐腳步微微頓了一點,還是‘嗯’了一聲。
她直接到了林爸林媽的單位,車就停在外面。這裏,她曾經常來。周末出去玩,發現出門忘了帶鑰匙,就跑過來在門房等着,等着門房的大爺打電話給辦公室,一般都是爸爸給送鑰匙出來。因爲林媽工作的後勤是沒有電話的。
這次,她熟門熟路的過去,大爺就問:“又忘帶鑰匙了?”說着,就拿起電話,說叫林工來一趟,給送一趟鑰匙。
林爸哪裏帶鑰匙?家裏壓根就不離人。一聽這話,就知道閨女找來了。過去的時候,就見閨女跟小時候一樣,坐在門房口的台階上,雙手撐着腮幫子,就那麽等着。
“起來,地上髒。”林爸說着,就拉閨女起來。
林雨桐反手拉了她爸:“給您看一樣東西。”
她将他拉到了那倆嶄新的汽車跟前:“……您看,不管您願意不願意,您女兒都走了一條跟别人不大一樣的路……”一如真實的自己,選了那麽一條路一樣。
自己去那樣一個公司,從事那樣一個行業,危險嗎?
從現在都回不去這一點上來說,比這操蛋的職業危險多了。
曾經不止一次,她想站在父母面前,告訴他們這些話:你們的女兒就是走了一條跟别人不大一樣的路。
因此,此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雨桐恍惚回到了真正的屬于自己的世界,她臉上帶着笑,眼裏卻怎麽也隐藏不住那一絲滄桑。這段時間,她都覺得,隐藏的很辛苦。她告訴自己,自己回到了十八歲之前,不是那個什麽都經曆過,什麽都見識過的林雨桐。可事實是,時光一去不複返,回不來了!
想做十八歲的自己,但事情偏偏不該十八歲的人去做。
這種矛盾與沖突,有一瞬間都叫她覺得無所适從。她看着父親的臉,多想說一句,我也想真的回到十八歲,做個十八歲的我。
可是怎麽辦呢?回不去了!
她一直回避這個問題,小心謹慎,可終究是有回避不了的一天。
她幾次想張口,想說這些年的經曆,可她答應過公司,誰都不要提,這是保密協議裏的一條。若是洩露,後果自負!這麽多年了,四爺從來不細問,他所知道的,都是他猜出來的。林雨桐也小心謹慎的守好自己的嘴。可面對父母的時候,這一層防線幾乎要被突破了。
這是一種痛苦的,又叫人不得不直面的問題。
可這也正是險惡的地方。
恍惚了那麽一瞬,林雨桐到底是把話壓在了舌頭下面,沒有說出口,隻道:“……爸,我所幹的事情,跟很多人都不一樣……也許有危險……可很多職業也很危險,我小時候還說要當警察,你不也說很好嗎?您得這麽想,至少這是一份,也許有危險,但回報卻絕對高的工作……關鍵是……有些路,我不得不走。可有些話,我卻不能對你明說……”
林爸的嗓子跟哽住了一樣,眼前的這個孩子,恍惚間又不像是自己的孩子。她眼裏的是掙紮不脫的痛苦,還有那眼神,是絕對不屬于十來歲孩子的眼神……這些加起來,放在自家孩子的臉上……叫他不由的就朝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叫林雨桐瞬間就閉上了眼睛,眼淚不自覺的滂沱而下。這就是她最害怕看見的,也她從來都不敢去想的:若是真回到自己該回的地方,父母是否能接受一個變了很多很多,變的叫他們大概都不認識的女兒。
這就是答案嗎?
滿心的無助,張嘴就想再說點什麽。她跟自己說,就說一點……隻說一點點……然後緊跟着的的,是一雙溫暖又有力的手,伸了過來,牽起了她的手:“……好!我知道了。你媽那裏我會去說。别害怕!不管幹什麽,得先是你高興才成。”那一瞬,不像是自己的女兒,可她眼裏的痛苦,叫他心裏揪的疼。他想,肯定不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不能這麽想。他告訴自己說,一個人若是突然看見一個别人都看不見的世界,那這不等于看了許多的世情故事。不肯投胎的,誰不是一肚子不能對人言的心酸,整日裏面對這些,她的這種變化也該是意料之中的才對。
他伸手,把孩子額頭的頭發往上扒拉了扒拉,把她突然流下來的淚都給擦了:“在單位門口呢,哭什麽?你爸總還是你爸,你媽也還是你媽。不管變成啥樣,你都是我們生的。要怪,也得怪我跟你媽,不知道怎麽就把你生的奇怪,惹上這些事情。”他安慰孩子,“不就是想去BJ嗎?想去就去!回頭我跟你媽說……你說你,爲這個哭什麽鼻子,都是大孩子了……”
明明不是爲這個的!
她破涕一笑,心裏後怕不已!若不是父親的信任和包容,她差一點就開口了。可有些東西,就是不能去試探的底線。她暗暗咬牙,對這陰損的手段也激起了火氣。面上不動聲色,好好跟爸爸說話:“我每天按時打電話回家,保證不會受傷,危險的地方危險的人我絕對不碰。一見不好,撒腿就跑。絕對不叫自己陷入危險之中。放心吧爸,您閨女不傻。不能自保的事情,我絕對不摻和。您就想,我是當兵去了……”
林爸哼了一聲:“真要是去了部隊,我反而不擔心了。”他催孩子回去:“收拾收拾衣服行李,别把啥拉下了。”
林雨桐應了,然後直接上車,開着車就走。
孩子從來不會開車,也沒叫她學過車,之前她碰都沒碰過。這才幾天,開的就這麽好了?不到年紀,駕照是誰給辦的?
他發現,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理解的。
當然了,那個範疇,也不是他能接觸的範疇。
孩子剛才的情緒失控,哪怕隻是一瞬,他也知道,這孩子肚子裏壓着好些不能對人言的話。一時之間,他有些怅然。雖然都說,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可與人言者無二三。可這不該是十多歲的孩子發出的感歎。
說到底,孩子還是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的長大了。
回家,爺爺奶奶都在,小姑也在,林雨桐才想起一直忙,忘了跟花格子說搬家的事。
這對花格子來說無所謂,直接搬到樓下四爺那屋子就行了。林雨桐打電話過去,他說吃晚飯的時候回來,隻兩包的東西,拎下去就行。
事情安排好了,林小姑才算是放下心來了。
林雨桐象征性的收拾了幾件衣服,然後去衛生間洗漱。水淋到身上,心裏慢慢靜了。都說說不出來的苦才是真的苦……她得謝謝有四爺。四爺是從不去問,但該猜到的,他大緻都猜到了。因此,很多話便是自己不說,也不能說,但他也都懂。有這個人,這份苦……也是混着糖往下咽的。
洗完澡再出來,她還是她。
等父母回來,又繼續接受林媽的絮叨:“你爸也是,也不怕人家把你閨女給賣了。心真大……”
林小姑聽了個大概,大緻明白了,就說林媽:“這麽大的孩子可不小了。在家裏是孩子,出門就是大人。都上大學了,該放手的時候就得放手。可别學有的大人,怕孩子離家,連孩子參加高考都要攔着,你說,這不是生生毀孩子嗎?”
然後林媽被轉移注意力了:“還有這事?”
兩人叨叨咕咕的做飯,林雨桐偶爾打個下手,再聽林媽絮叨幾句出門的注意事項,比如一個小時得通一次電話這種的要求,林雨桐一概答應。回頭吃了飯,又被塞了兩塊手機的備用電池,充電器就帶了兩個。
等到七點,門被敲響了。
林雨桐以爲是程昱過來接了,誰知道開門之後,是四爺。
林雨桐都愣住了:“你怎麽來了?”
他戴着帽子,眉毛有點奇怪,像是畫上去的,但不細看,看不出來。他進來沒回答林雨桐的問題,對着林爸林媽欠身:“叔叔阿姨,這次我陪桐桐去。我保證,她什麽樣走的,我什麽樣給帶回來。”
林媽‘哦’了一聲,然後幹巴的說了一聲:“好!”
不是林媽變的快,實在是這小夥子說話,那語氣,那神态,好像他說的話就是一言九鼎,說什麽是什麽,特别叫人信服一樣。
奶奶還問說:“小夥子吃飯了嗎?再吃點?”
四爺客氣的道:“下次吧,下次一定來。這次趕時間……”
然後很利索的,就把林雨桐從家裏給帶出來了。林爸隻說到了打個電話,林媽連絮叨叮咛都給省了。
下樓直接上了四爺的車,林雨桐就看着四爺笑,然後問:“誰給你畫的眉毛?”
四爺:“……”你不是真十八歲了,别這麽鬧心行不行?故意的吧你!
林雨桐就又笑:“是邱毅吧!虧你想的出來。”邱毅在火葬場工作,也搞化妝美容這一類。她這邊跟四爺逗,那邊拿手機給林爸發了短信:爸,您跟我媽抽空去學開車呗,這次回來給咱家買輛車。對了!那輛車的鑰匙在我房間的書桌上。
手機叮咚一響,林爸就拿起看,林媽瞥了一眼,就趕緊跑到陽台上往下觀望,見一嶄新的看起來很豪的車在樓下停着,就又跑回來:“是不是剛才那小子送的?”
藤藤在邊上填空:“肯定是,我剛才在陽台上,看見我姐上了一輛一模一樣的汽車。那輛車跟我姐這一輛是情侶款。”
林媽瞪大眼睛:“是嗎?看清楚了嗎?”
“清楚了。”藤藤一臉的羨慕:“我姐的男朋友真帥,真有氣勢!就是那種名門公子的樣子……”
“知道什麽呀就名門公子。”林小姑一巴掌拍過去:“去,看你的書去。”然後才問林媽:“桐桐談朋友了?看人家這條件……家世不一般吧?”
然後林媽就從閨女被她爸多少年不見的老師叫去玩的莫名其妙中,迅速的跳到那個有不一般身世的男朋友的這個坑裏來。
至于說身世,難道這丫頭……還藏着一手?之前是故意哄我呢吧!
當然了,這些現在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跟把孩子交付給孩子爸那二十年不聯系的老師和從不聯系的學弟比,好像把閨女交給她男朋友更叫人放心一些。那小夥子有錢沒錢先撇到一邊,關鍵是人家孩子那麽帥!自家孩子……就算是萬一出點事,這不是也不算是吃虧嗎?
林爸卻走到陽台上抽煙去了,平時都不抽煙的人呐,實在是忍不住想抽一根。本來一份擔心的,被這麽一鬧,成了兩份擔心了。當爹的心,跟當媽的心還是不一樣的。一方面覺得有男朋友跟着保護也挺好,一方面又覺得……以狼驅虎,這是愚蠢。
而那邊林雨桐呢,出來了,就想不了那麽多。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把眼下這點事擺弄清楚,然後盡早回家。
到的時候,四爺的房間裏已經坐了五個人了:邱毅、烏金、程昱、趙基石還有頭上裹着繃帶的王不易。
本來不大的房間,塞上林雨桐和四爺,真就滿滿當當的。
邱毅将空調的溫度下調了兩度,就盡量往邊上讓讓。
這裏除了四爺和桐桐,誰也不知道邱毅是誰,但這會子沒人說出排斥人家加入的話。林雨桐看了一眼就不管了,邱毅的命硬,他扛得住。
看了一圈,其實也沒什麽拖後腿的人。四爺就開始安排了:“趙警官,咱們這裏,就你一個算是行外人。對很多事情,你都是持懷疑态度。這個沒關系,但你得保證,看到什麽都不要出聲,今晚上,咱們就是看看……”
“明白!”趙基石把手裏的攝影機拿出來:“這東西……可以用的吧……”
程昱和王不易都看烏金和林雨桐,兩人誰也沒說反對的話。能拍到什麽,如今且不好說。
幾個人把需要準備的東西再都整理了一遍,這才上車。這次分了兩輛車,四爺林雨桐邱毅連同趙基石在一輛車上,邱毅開車。其他三個人在一輛車上,那三個也不用擔心,都是懂行的人,自保能力都有。如今看,這麽安排是最合理的。
出發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十點了,路過超市的時候,程昱下去還買了兩兜的吃的喝的。
有些瑣事,程昱确實處理的很好。這次的事就是,他知道要去幹什麽,然後提前打發人,以做生意的名義,把村口一家給包下來了。這家本來就是開的小旅館,上上下下今晚上就隻他們幾個。從二樓看下去,能把樓下看的一清二楚。
開車繞到村後頭,不打村前面過。然後下車,穿過村子,到了這家小旅館。旅館的老闆被程昱打發的人給灌醉了,此時睡的正香。開門的是自己人。直接上二樓就好。
二樓有一露台,靠着這邊的房子,老闆還當是觀景房往外租,價格一個月包月的話,要貴幾十塊錢。上面放着幾個藤椅,養着幾盆話,除了臭水溝傳出來的味道不好以外,也還湊活。
此時,已經十一點多了。都不說話,分着吃了點喝了點,就準備起來了。
趙基石事先将攝像機架設好,就不再說話。看其他幾個人煞有介事的樣子,他還笑了笑,其實到現在爲止,他還是什麽都不信的。
時間一過十二點,林雨桐就戒備起來。她舉着望遠鏡,四周的情況都看了一遍。這裏離城市不遠,算是城郊,農民工居多,夜市其實也很熱鬧。但過了十一點,明顯就清冷了,夜市也散了。都是幹了一天活的人,休息的比較早。往村裏看,八成的燈都已經熄滅了。
這一片,也就是村裏還有燈光透出來。這裏,路燈基本是不亮的。
幸而今晚上的月色也還可以,再加上,村口有些賣水果的攤位,他們多是那種開着卡車,車上放着一車的水果的那種賣家,平時車就停在那裏,人也在車兜子或是車廂裏睡覺。貨賣完了,再下鄉收貨。這種情況下,怕晚上貨丢了,會給攤位上拉個不大的燈泡,照不太遠,就是防賊用的。
老王的紙紮鋪子邊上,就有個賣西瓜的卡車。亮着的燈,剛好能照到老王的鋪子門口。
今兒,老王一直沒關鋪子的門。大夏天的,他就睡在外面的門闆上。
林雨桐看了看表,十二點三十七分,還是沒動靜。難道猜錯了?
正懷疑呢,就聽到烏金‘咦’了一聲,她趕緊看過去,便見村口的方向,走來一‘人’。不過那姿勢是有點奇怪。
這個‘人’不光林雨桐看見了,其他人也都看見了。
趙基石不由的咽下一口唾沫,他這是看見什麽了?
紙紮的女子,慘白的妝容,紅紅的臉蛋,胳膊不動,渾身僵硬着,當然了,也看不見腿動。事實上,這種紙紮的人,有腿嗎?外面都是用裙擺遮着的,看不見腿,也看不見腳,但它就是在動,感覺上跟人似的。
他腦子裏率先想到的是,會不會是紙紮人的下面被放了某種遙控的電子儀器。便是孩子的玩具,隻要契合的好,也能達到這種效果。
想到了這一點,他便想過去親眼看看。
這麽想,就這麽做,他移動到林雨桐身邊,朝下指了指。
林雨桐咬牙,低聲道:“我跟你去。”
事實上不可能叫兩人去的,林雨桐和四爺連同邱毅都跟上。烏金一動就咳嗽,他也不跟着添亂,程昱和王不易留下,就是要叫他們互相照看的意思。
攝像機還架設在那裏,沒人動,它就照常工作。
下去之後,從大門出去,貼着牆腳步放輕,借着賣西瓜的大卡車,四個人很容易就靠了過去。趙基石嫌棄看的不清楚,直接鑽到卡車下面,一點一點匍匐着前進。
然後,趙基石差點叫起來。
他都看見什麽了?那個紙紮人并沒有捆綁在什麽上,相反,這紙紮人的下面離地面得有四五公分的距離。在他的視力沒有問題,腦子也正常的情況下,他的世界觀受到了嚴重的沖擊。
課本上的知識,萬有引力的呀!
爲什麽紙紮人在沒有任何人牽引的情況下,就能在地面上飄着。
萬有引力沒錯,這點得講科學。就是再出現反科學的現象,他都不懷疑這一點。那麽是不是可以用這條科學理論去反推一下非科學的現象呢?
如此想的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有一個力,跟引力的作用力方向正好是相反的。
這麽解釋的話,說得通。可緊跟着,問題又來了。力得有施力物體和受力物體的吧,這受力物體是紙人,這施力物體呢。一方如果是地球的話,那另一個跟重力相反的力,它的施力一方是誰呢?肯定有!但是……看不見?!
等紙人離的近了,林雨桐卻看見,那像是有一個‘人’被困在紙人裏。這個人影和紙紮人不停的分離重合,很有些影影倬倬。
緊跟着,那紙人就到了鋪子跟前了。老王蹭一下坐起來,她感覺得到,這個老王其實還是害怕的,他的聲音都顫抖了:“您來了……貨都好了……好了……您驗貨……驗驗貨……”
然後那紙人就動了,站在鋪子門口看,緊跟着,一個林雨桐聽過的女聲傳來:“……我沒訂男貨……”這是桂香的聲音。
還真是她?
“那就給我留着,您挑您要的……”老王的聲音顫抖到聽不很清楚。
就聽桂香道:“你都做了,我就要了。不過……我跟你打聽件事……”
“您問,隻要我知道的,都告訴您。”老王一直低着頭,盡量不去看對方。
桂香就問:“最近,有沒有人來你這裏打聽過什麽事情?”
“您是指……打聽什麽事情?”老王這麽問。
“就是見到奇怪的客人……比如,頭發胡子都白了的老頭……”桂香這麽問,語氣裏帶着急切。
林雨桐卻覺得,她像是在打聽白三。
“老頭沒有!”老王誠實的道:“倒是來了一男一女……”
“女的長什麽模樣?”桂香的語氣越發急切,“是不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姑娘,十七八、十八|九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厲害,眼睛盯着人的時候跟帶了刀子似的……”
林雨桐:“……”這是說我嗎?
老王回憶林雨桐的樣子:“……差不多……吧……”不是很确定,“說話就是帶着笑,也叫人心裏犯嘀咕……不是個可親的人……”
林雨桐:“……”那一定不是說我!
誰知道桂香來了一句:“一定是她!她找來了……你跟她是怎麽說的?”
“我怕耽擱您的事……我就讓他們明晚子時再來……”老王的語氣裏帶着幾分得意,卻沒想到緊跟而來的事陰風紮起:,女聲也尖利起來:“要你自作聰明!”
林雨桐眯起眼睛,這風來的邪性,吹的沙塵往眼睛裏鑽。她摁住四爺擋她的胳膊,喊了一聲:“桂香。”然後率先走了出去。
看着走出來的林雨桐,老王比桂香更驚訝:“是她……是她……”
桂香卻轉過來,拿紙人的臉對着林雨桐,然後紙人晃悠的更劇烈了起來:“救我……叫你師父……快來救我……他們抓了我……”
“誰?”林雨桐朝前兩步:“你别掙紮,也别動,告訴我,是誰抓了你?”
“他們說話我聽不懂……像是一種方言,我不知道……我呆的地方很冷,很臭,我不知道是哪裏……我被困住了,動不了……救我……”
話沒說完,就見紙人‘烘’的一下,着了起來。然後是桂香的凄慘的叫聲,緊跟着聲音迅速遠去,轉眼就聽不見動靜了。可林雨桐卻好似看見,像是有一條無形的氣線,拉扯着桂香一般,消失在眼前了。
而那燃燒起來的紙人,發出綠油油的光,也隻一瞬,連痕迹都沒留下來。
四爺喊了一聲:“上車!”
那邊邱毅已經開着車子從村裏出來了,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邱毅已經回到停車的地方,開了車過來接應。趙基石上車的速度很快,上來之後拉了林雨桐一把。
林雨桐顧不上他的感受,說邱毅:“附近二百米的距離,哪裏偏僻往哪裏走。”這種法術,距離不會遠。
四爺白天來過,他指了個方向:“那個方向,有個工地。”
車燈亮着,遠光燈能照的很遠。光打在工地的圍牆上,一片通明。眼看要到地方了,對面橫沖過來一輛拉土車,邱毅這麽一躲避,再看的時候,就見一人影上了一輛摩托車,對方急切的扭臉朝後看了一眼,然後一踩油門,摩托就沖了出去了。
邱毅就踩了刹車,沒用了!追不上的。摩托車能鑽小巷子,這輛車卻不行。
不過,林雨桐看清這個人的臉了:“我畫下來,能查出來這個人嗎?”她是問趙基石的。
趙基石三觀受到了嚴重的沖擊,說話都開始磕巴了:“能……能吧……”
晚上回去的時候,别人都該幹啥幹啥了。隻有趙基石,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攝像機錄下來的畫面。雖然聽不到說話聲,但畫面還是清晰的。他一整晚都在看這個,可結果還是看不出破綻。一方面,他信确實存在某種未知的東西。另一方面,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人給愚弄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去了局裏,直接找局長:“我需要技術支持。”他把U盤推過去:“您看看就知道了。”
局長打開看了,沒看完就給關了:“你哪裏也不要去,就在這裏等着。”
然後,趙基石就在局長的辦公室裏被約談。他被約談還不算,連四爺和林雨桐包括要跟去BJ的程昱,一塊被攔在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