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誰進了四爺的房間, 但能确定這是個人。
這人很警惕的朝身後看了一眼,然後迅速離開。天太黑了, 路燈又昏黃, 林雨桐根本就看不清楚,唯一能記住的就是對方的性别身高體态, 還有走路的步态。
看着對方迅速離開的樣子, 林雨桐一時之間也不好确定這人到底是幹啥的?
是同行裏的對四爺的身份起疑的人?
還是……自己想多了。那許就是一個小偷而已, 隻是觀察到四爺那邊晚上不住人所以光顧了一下?
她想下去看看, 窗戶都拉開了, 卻聽見卧室裏有動靜, 這明顯是走不成了。
果然, 林小姑出來了, 問說:“是不是藤藤攪和的你睡不成了?你睡床上去,我跟那丫頭睡地上。”
這肯定是下不去了。
勸了林小姑回去睡,她直接在沙發上躺了。五點多奶奶就起了, 她也跟着起來說是下樓去跑步去。到了樓下先去四爺那邊看看, 屋裏看起來就像是小偷光顧過,客廳裏翻騰的亂七八糟的。再往次卧去,裏面也一樣, 衣櫃的門子開着, 裏面的被褥之類的東西都給拉扯出來了。這裏四爺沒在裏面住過,她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然後去主卧。主卧裏,床頭櫃上放着幾本書, 都是易經之類的。書明顯有被翻動過的痕迹。四爺對待書很仔細,他看到哪一頁,書簽必然是要夾在哪一頁的。而且,他多少年了,養成的夾書簽的習慣。因着一直用的是桐桐給做的書簽,所以,他放置的時候,永遠是夾在考書頁上面的位置,上端跟書頁對齊,正面朝上,從不會夾倒了。便是有急事暫時放下書了,等會回來一定記着把書規整好。而桐桐給做的書簽,多是寫幾句詩,而且還都是四爺當年做過的詩。正面是一句,反面又是另一句。而且這兩句還不一定同出一首詩。桐桐的習慣又是正面的的那首詩所作的時間一定是比反面的詩所作的時間要早一些。
這種細小的,甚至是冷僻的習慣,四爺一直保持着。這也是某些特定年份養下來的謹慎的習慣,後來,就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
若是問雍正,說他做皇帝的那些年都有什麽樣的轶事,别管是誰,多少能說出一兩件來。可問雍正爺做過的詩……呵呵!不是她笑話四爺,除了當年拍馬屁的兒子們記得,也就自己還記得,且拿這個拍他的馬屁。
林雨桐把所有的書翻了一遍,這些書都是被動過的!
找錢找到書裏來了?
“呵呵!”林雨桐強迫自己沒有把書簽重新歸置好,就那麽放着。再轉到書房,果然,書房裏的書被被翻過。
這要是小偷,那倒真是個上進的小偷了。
林雨桐給花格子打電話。天明了,花格子才睡着,電話一響,吓的跟詐屍似的蹭一下蹦起來,一看林雨桐的電話,他一下子清醒了:“怎麽樣了?”
“幫我報警,就說朋友家被盜了。丢了一本價值十萬以上的字帖,那是古董!”林雨桐說着,就要挂電話。
花格子一聽,不對呀!“你現在在哪?”
“樓下!”林雨桐再說了這兩個字,就直接挂了電話。
花格子反應了兩秒,‘我艹’了一聲,就掀開被子套了個大褲衩子光着膀子朝樓下跑,林雨桐聽見動靜就給開了門。花格子進門一看那樣子,真就當是遭賊了:“這個該死的!吓死老子了!”昨晚一宿,他都以爲是鬧鬼了,差點沒吓的尿褲子,“報警!必須報警!逮到這孫子非活剝了他!”說完又問:“把誰的字帖給丢了。”
“雍正爺的。”她就這麽說。
花格子一臉的可惜,“我這就打電話,馬上打。”然後直接撥打110,“是妖妖靈嗎?我要報警,我朋友家被偷了……哎呦,丢了古董,價值十多萬呢……”
那邊林雨桐卻給四爺打電話,低聲把事情大概給說了一遍。
警察來的很快,四爺回來的也不慢,林雨桐就充當來看熱鬧的,一臉好奇的跟着。民警是這一片的派出所民警,這一看就是小偷關顧過的樣子。
人家問四爺:“隻丢了這個嗎?”
“還有一點零錢……”四爺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大概有一兩千,在抽屜裏放着呢,如今也沒有了。”說着,他還像是才想起什麽似的:“我的衣服我還沒整理,有幾套是定制的。領口袖口紐扣用的料都是貴金屬或是寶石,也值點錢,我看看丢了沒?”
果然,丢了幾個袖扣,兩個領帶夾,價格也在七八萬。
那這在派出所來說,這可是大案子了。然後四爺跟着去派出所,走流程。花格子陪同,林雨桐回家,該幹嘛幹嘛。
遭賊這種事,轉眼樓上樓下就傳來了。樓上的老太太還專門來說了一次,不過這話傳着傳着就不實了,這老太太就跟林媽說:“……就是租住在一樓的小夥子,也不知道家裏是幹啥的……說是家裏把古董給丢了。你說你租房子住,帶着古董來幹啥。這不,叫人偷了吧!說是值錢嘞,價值好幾十萬……人家穿的那衣服,扣子都是寶石的,值十幾萬呢……你說掙那麽多錢,你買個自己的地方去住呗,住咱們這兒?你說現在有點辦法的,誰住這兒?”
這老太太說話,是得罪了人也混不自知。林媽是老實不自在,這是笑話我們家窮,說我們家沒能耐,買不了新房子大房子呗。當然了,人家确實是說的實話,但聽着就是不順耳呗。當時沒怼回去,回來就嘀咕:“我跟你爸都是農村出來了,能在城裏安家,這就老不容易了。到處顯擺他兒子買了大房子,咋不說他兒媳婦家掏了大半的錢?”
然後白眼看她閨女:“是不是缺心眼……”找的那個也是缺心眼,古董在家裏随便放,有錢不說給家裏安上防盜網。當然了,這話她在心裏嘀咕了,卻沒當着小姑子的面說給閨女聽。轉臉卻隻說林爸:“防盜網得裝上,找人,今兒就找人。咱們家和二樓一塊裝……”說完見她閨女似笑非笑的看她,便瞪眼道:“人家房租便宜,還不要押金,又是一月一交,咱們怎麽好意思。防盜網咱們自己掏錢……”
“成!我知道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啥呀!聽見人家連扣子都是寶石的,動心了吧。覺得人家能看上你閨女,做夢都該笑醒了吧。她呵呵笑着将最後一口包子往嘴裏一塞,拎着包就出門:“别等我回來吃飯,我晚上才回來。”
她得趕緊去派出所,看看四爺那邊怎麽樣了。
雖然沒丢什麽字帖,但不妨礙林雨桐可着勁的跟警察說。不說的損失慘重,人家派出所且顧不上查呢。有些小案子能破,那多半是大案子裏恰好逮到了這個人了,要不然,且有的等。像是這種小區裏住戶的盜竊案,除非那種一盜一大片的,影響壞到不得不重視,那一般是誰家遭賊誰家倒黴。爲啥不偷别人就偷你們,還是你們自己太大意的緣故嘛。
這種老舊的小區裏沒有監控,林雨桐去的時候,正調公園那邊的監控呢。
公園和路上的監控都拍到小區門口一點的位置。
這個排查起來,且得需要點時間。什麽時候給結論,這還真不好說。
林雨桐明知道那假裝盜賊的人是奔着四爺來的,心裏能不着急?她當時就給趙基石打了個電話,“幫我點忙。”
趙基石正喪氣呢,在辦公室裏閑的,手頭一個案子也沒有。隻心裏一個勁的把詭異的案子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琢磨,結果電話響了,他的氣就不順:“你這丫頭,知道警察是幹啥的嗎?幫你點忙?我能公器私用嗎?”
林雨桐走到派出所外面,低聲道:“你不是想不通紙紮的人爲什麽能開車嗎?這次你幫我這個忙,完了我告訴你,紙人爲什麽能開車。行嗎?”
趙基石曾的一下站起來:“你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林雨桐就把地址說了,然後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等他。
開着警車過來,一路上特别順暢,趙基石來的很快,見了林雨桐就問:“叫我給你撈人?我說你這一小姑娘家,能結交點好人嗎?”
林雨桐沒跟他開玩笑,而是将被盜的事說了。這次沒瞞着他:“……不是真的失竊了,但這個人一定得找到……”
“你這是報假警你知道嗎?”趙基石點了點林雨桐就往裏面去:“我去說,把案子撤了……”
“不能撤!”林雨桐在他後面就道:“雖然沒有丢東西,但是這人故意造成丢失财物的樣子,也确實是丢失了一千來塊錢的零錢,還有幾個算是奢侈品的袖口領夾,這不算是報了假案。要隻是丢了這些,我也不急着找這賊了。交給派出所處理,什麽時候給結果都行。但這次不一樣,這些人找的是……道家的典籍……”
四爺的事是不能說,但四爺之前是道士,道教裏本就有驅邪捉鬼這一套。林雨桐隻能往這方面說,“對方找的恐怕是這些。因爲所有的書都被翻動過。”
“你們怎麽知道翻動過?”趙基石就笑:“驗指紋了?”看把你能的!
這叫人從何說起?
林雨桐隻皺眉:“幫還是不幫?給句痛快話!”
趙基石想想那個紙人的詭異案子,咬牙:“行!幫!就幫你這一次。”
有内部的熟人就不一樣了,錄像拷貝一份,半個小時就出來了。
林雨桐拉着四爺直接上了趙基石的車,趙基石發動車子說:“現在去哪?”
四爺攔了要說話的林雨桐:“建大”
到了建大附近,四爺才給指路。四爺這邊是有電腦的,這玩意拿過來直接就能看。
車子直接看進院子,停好。進了屋子,四爺去泡茶,林雨桐直接就開了機,然後插上U盤,将錄像直接調到十二點這個時間段。
此時,能從監控裏看見小區外面的街道邊上,停車位上停滿了車。也有幾個違章停的,但林雨桐直接忽略掉了,這些人停的車都是不太好出去的位置,這絕對随時能走的條件。
大概十二點二十分左右,有一輛車像是猛地刹車,然後停頓了一下。接着,一踩油門就又走了。這輛車在監控裏隻能看見半個,對着小區門口的那個側面是看不見的。那一瞬,車車上要真下去一個伸手敏捷的人,時間上是足夠的。
林雨桐點了停頓鍵:“看這輛車……”
這是一輛看上去,就是一輛沒有什麽特别标識的車。六七成新,不管是品牌還是價位亦或者是款式,都中不溜丢,站在大街上數一數,過去十輛車,得有三四輛猛的一看都長這模樣。
趙基石此時也從對這個房間觀察中收回視線。這房間擺放的很講究,便是手邊的書,那夾着什麽都是規規整整的,有它特定的規律。他初步的判斷,這個叫元明的小道士,有一定程度上的強迫症。難怪說看一眼就知道别人動了什麽,強迫症放的東西,稍微有一點變化都能知道,這不奇怪。
見林雨桐叫了,他就過去,看電腦屏幕上的那半拉子汽車:“車牌也看不見,人更是看不清楚……沒多大作用。”
林雨桐點開,車就迅速的動了,朝前開去。她又按下了暫停鍵,扭臉看趙基石。趙基石便明白這丫頭是什麽意思了。這兩個攝像頭拍不到全景,那沿路上其他的攝像頭呢?都沒拍到?
就見林雨桐又快進,這該是四十多分鍾之後了,又是那輛車出現在小區門口,隻拍到半拉子車子,又是二十秒的停頓,這個時候應該是那個人又上了車了。
“這四十多分鍾的時間,這輛車一直是圍着周圍這一片兜圈子呢。隻要把這個路段的監控錄像調出來,很容易就能找到這輛車。”林雨桐說着就看趙基石,“怎麽樣?不難吧!”
當然是不難了。有線索有方向的案子,查起來都很快。趙基石便起身:“我明天告訴你們結果。”然後說林雨桐:“你之前答應的事,可别忘了。而且,我提醒你,騙警察可沒那麽好玩。”
沒人成心騙警察!
林雨桐點了點電腦屏幕:“許是這個跟之前的案子還有什麽關系也不一定。”
查出來再說!警察從來不相信聽到的,隻相信看到的,拿事實來說話。
四爺全程都沒說話,等趙基石走了,他才道:“跟我去一趟半人齋。”
沒錯!半人齋的王不易,最開始是看出過四爺的情況的。可惜他隻是一知半解,後來四爺身上發生了一些變故之後,他便改口了,認爲是他看錯了。可但凡這看錯的話露出去一言半語的,四爺的麻煩就上身了。
正要出門,邱毅卻帶着一個人進了大門,叫四爺‘老闆’,“這個人要見林老闆。”
叫大師太難聽,叫小林又太随意,然後這邊的人就習慣叫林雨桐‘林老闆’。
邱毅帶來的人林雨桐認識,就是之前程昱給安排的司機。
這人過來,給林雨桐送了一個檔案袋:“是程總讓交給您的。”
什麽東西?
人家送了東西直接走人了,林雨桐這才打開看。發現裏面竟然是糧本駕照,另外還有兩輛車的各種手續,連帶着兩串車鑰匙。
甩着手裏的鑰匙,這才覺得程昱辦了一件相對來說靠譜的事。這麽幾件事下來,也就這一件合了心意。
兩輛車停在小院的門口,兩人一人一串鑰匙,把車給挪進院子裏。四爺又把他的鑰匙給了邱毅一把,問他:“有駕照沒?”
“有!”邱毅順手就接過來,踹兜裏,“以後跑腿的活,歸我了。”
倒是不見外。
今兒出門,開林雨桐這一輛。這車是改裝過的,用的是防彈玻璃。林雨桐不由的想笑,算命的需要保命,謹慎到這個份上,真是說不出的可悲可歎。
在路上,林雨桐見四爺不說話,就知道他又不知道在琢磨什麽呢。
等了好半晌,眼看都快到地方了,四爺就問:“有我,有白三,你說還有沒有跟我差不多情況的人……或者化成人形的某種東西存在?”
這個問題,林雨桐當然想過。有一有二,就有三。再冒出多少個,林雨桐都不會奇怪。她就問說:“難道你是懷疑這次的事是同類所爲?”
同類找同類,應該能尋到類似的氣息。
意思是這個意思,但話這麽說是不是有點不怎麽動聽。把四爺給氣的:“咱倆才是同類!”
林雨桐:“……”咱倆之間說話,不用這麽較真吧。“好吧!你肯定跟它們不一樣。”她還安慰他:“這種事也不由咱們倆定,說不定哪一天……我piaji一聲,一頭紮進野雞精身上,你說我上哪說理去?真到那時候……你還能不認我?”
你越安慰我鬧心了!
四爺就說:“野雞變鳳凰怎麽來的?幾輩子皇後做下來,你還不能叫野雞變不了鳳凰?”
林雨桐又不由的想起小青和紅鯉,要是四爺成了一條長蟲或是大青魚,是不是也能直接變爲龍?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光是想想都受不了,好吧!跳過這個叫人别扭的話題,林雨桐直接問:“那你剛才想的是什麽?”
“我在想。若真是有同類,你說,一個要成精的妖精,會不會引起其他妖精或是其他懂這個的玄門衆人的注意……”
他這麽一問,林雨桐就不可意思的看他:“你懷疑,在咱們來之前,就有人暗地裏關注着大樹,隻是沒想到大樹化形的時機有點早……”
四爺閉上眼睛:“我是山上下來的小道士,原先山上到底有沒有道士,村民說不清楚,但不等于說觀察那棵大樹的人不清楚。所以,我原本是什麽,這些人心裏隻怕是清楚的。”
所以,“你懷疑,是他們或者‘它們’找來了?”
有這種可能!
“先問問王不易再說。”不說本身曾經在王不易面前漏過破綻,就隻這個符箓的也足夠吸引人的。四爺就說:“我現在更傾向于是符箓惹來的禍事。”也希望是這種情況。要不然更麻煩!
但願,那人翻那麽些書是找跟符箓相關的秘籍。
“嗯!”林雨桐點頭,這個猜測倒是比之前那個靠譜。
大白天的,這古玩街上的人還是挺多了的。滿大街的門都打開着,卻唯獨半人齋的門關的緊緊的。門面關着就算了,可等林雨桐和四爺到宅子的側門的時候,門還是關着的。林雨桐摁了門鈴,敲了門,前後耽擱了十多分鍾,都不見裏面有什麽聲音。
這是人不在,還是躲在裏面又不出來見人了?
林雨桐朝門上看了看,看能不能翻進去瞧瞧,就聽有腳步聲從巷子口的方向傳來。扭臉看過去,卻發現是烏金。
“你也找王不易?”林雨桐問說。
烏金搖搖頭:“不是……”他捂着帕子咳嗽了一聲:“昨晚我出來的時候跟雙通先生見了一面,我當時就看出來了,他有血光之災……也告訴他了。今兒實在不放心,就過來看看。到巷子口了,看見你和元先生在門口,就想着進來跟你們說一聲。”
血光之災?
“那更得進去看看了!”可别真出了事。
烏金搖頭:“不用……我蔔一卦……”
不等林雨桐出聲,他手裏就拿出幾枚銅錢來,蹲在地上擺弄了幾分鍾:“不在家……在西南方向……血光之災,但無性命之憂……”
昨晚王不易遭遇的血光之災,恰巧,四爺那邊被小偷關顧,可真是巧啊!
林雨桐就跟烏金道:“請你出一趟活,跟我們跑一天。錢不少給你,幫我們找到王不易就行。”
烏金眼睛一亮:“那你等我一下。”
行!在街口的車裏等你。不大工夫,烏金又來了。這次帶了東西來了,是一個羅盤。捧着那東西就跟捧着珍寶:“這可是祖上傳下來的。”
四爺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換他開車,林雨桐陪烏金坐在後面。一路上烏金都盯着羅盤,手不停的擺弄着,每到一個路口,他都會提前指明方向。
這一走,卻越走越偏。很快,就開出了城區,到了城鄉結合部。不過這好歹還在大路上,可等開出城七八裏之後,烏金指的路就越來越偏僻了。開始是鄉鎮上那種柏油馬路,後來幹脆就是土路,是那種生産路。
車的性能還不錯,這種路況竟然也感覺不到颠簸。
四爺開着車,不時的朝後看一眼。烏金關注的算他的,林雨桐隻關注烏金,關注烏金的算法,然後就感覺車猛的一停,四爺回頭看:“前面沒路了。”
一條水渠擋在了前面。水渠上修了橋,但那種橋農用車過的去,這種車卻過不去。
林雨桐看四爺,四爺目帶詢問:他行不行呀?
我也不知道呢。
到了這份上了,隻得再問烏金:“怎麽樣?”
“就在這裏……很靠近很靠近了……”他一腦門子的汗:“肯定就在這裏。”
那就下去找找。
四爺和林雨桐都下了車,站在車邊環顧四周,都是農田。水渠橫貫而過,這個時候,天已經熱了。農人都回家歇午覺去了,地頭沒啥人。
林雨桐就先看水渠,如今正是三伏天,正是灌溉的季節,水渠裏的水緩緩流動,下面要是有人也都沖走了。她回頭看四爺,卻見四爺朝着一片濃密的林子走去。
那一片是灌木叢,荒地上長的亂七八糟的都是那種樹。
她是不放心四爺一個人的,跟着四爺就走。烏金開車門要下車,林雨桐趕緊給擋了:“天太熱,你還是呆着吧!”
說了這個,轉眼看見四爺已經快到林子跟前了。她追着過去,就見四爺幾乎是沒有猶豫,就朝那藤蔓最繁茂的地方去。她急的什麽似的:“那邊有小路……”怕有什麽東西傷了他。
那邊四爺果然就站住腳,指了指那藤蔓:“人在那兒!”
嗯?
到近處了林雨桐都沒發現,四爺是怎麽一眼就看出來的?
她上下打量四爺,回頭見烏金沒有追來,張口就問:“你怎麽……”
四爺擺手,繼續指着藤蔓,這是說現在别問,這裏還有外人。
林雨桐從邊上找了棍子,将藤蔓挑開,就見被裹在藤蔓裏的王不易。
此時,王不易的頭上的血都幹了,成了黑色的。臉上衣服上沾染的都是。兩人好不容易把人弄出來,王不易才哼唧了一聲,等看清楚了是誰之後,他掙紮着道:“符箓……要符箓……”
這還真是……不知道是誰連累了誰。
将人送到最近的醫院,先給處理了傷口,然後給了點水和吃的,人就活過來了。
林雨桐就問說:“是誰下的手?”
王不易搖頭:“看不清……沒看清……他們都在暗影裏,我根本就看不清……”他說着,眼裏閃過一絲厲色:“不過……我聞到一種味道……”
味道?
什麽味道!
“一股子香燭味……”王不易輕笑:“一股子還算是不錯的香燭味……”
這東西再不會聞錯的,他本就是幹這個買賣的。
四爺就明白了:“同行是冤家!除了你家,還有誰家的香燭不錯,想來沒有誰比你更清楚。”
王不易搖頭:“不是冤家,是本家!那股子香味……是我家二叔,被我爺爺趕出家門,跟家裏早就斷了關系了……每一家其實都有些差别,但這打底的配比各家有各家的絕招。這是我王家的香!”
可你二叔要是活着,這得多大年紀?要是有後人,後人又在哪?
王不易苦笑:“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烏金在邊上搭話:“我小叔見過……你們知道的,我小叔認識的人多……”
你小叔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先找到這個疑似王不易二叔的後輩才好。
王不易在這個小醫院,不願意動地方:“不用管我,好點了我自己回家。”
烏金又看王不易,然後點頭:“好啊!”
林雨桐也看了王不易一眼,這場血光之災已經化解了,暫時無礙。
三個人又驅車往回奔,因爲烏林給的地址,在城郊。
城郊的一處村子,就在因爲污染關閉了的制藥廠的邊上,這裏像是棚戶區,人倒是不少,主要是來城裏打工的農民工。白天,這個村的人不多。找這種香燭鋪子,很好找。村子的最外圍,不算是村子的房子,就是臨時搭建起來的活動闆房。找的時候,那鋪子的門是大開的。外面繃着一張遮陽網。遮掩網下面,地上鋪着涼席。一個小腿被截肢的男人,坐在竹席上,削篾條。這種篾條是用來紮紙人用的。
活動闆房是冬冷夏熱,如今這種天,水泥地就跟熱炕似的,鋪着涼席用啥用。地面都能燙熟雞蛋,可這個人就生活在這麽一種環境裏。
邊上有個賣西瓜的,喊這人:“老王,熱不熱,給你降降溫。”說着,兜頭就是半桶的水潑過來。這個被叫老王的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罵道:“你小心點,把水濺到屋裏,壞了我的買賣,我要你好看。”
邊上圍着的都笑,說老王:“到城裏在街上要飯,掙的都要比你幹這個掙的多。你說你……想不開呀!”
老王低頭,悶聲不說話,手底下一用力,一根篾條在他手裏就這麽給斷了。
四爺跟林雨桐兩人下車,朝對方走過去。林雨桐去看那些紙紮,問這老王:“手藝不錯呀,這怎麽賣?”
老王頭也不擡:“不賣!都是訂出去的貨。”
“哪有不做生意的。”四爺蹲在他的面前,幫他整理篾條。
“生意得做,但我這接的活多,忙不過來。”老王将四爺手裏的篾條都搶過來,“你們找别人做吧。”
四爺沒起身,卻先去看桐桐,見桐桐朝這邊點頭,他就從兜裏摸出一沓子錢來:“能做嗎?”
老王手一頓:“什麽時候要?”
四爺沒說話,隻把錢塞給對方:“隻問幾句話而已。”
老王手一頓,低着頭看着那一沓子錢明顯猶豫。
林雨桐這時候走了過來,低聲跟四爺道:“紙人上的香燭味兒,确實很特别。”這話聲音不大,但卻能确保老王能聽見。
他抓着竹篾的手明顯的緊了,四爺又放了一疊錢過去:“這些錢去别的鎮子上,買上一個小院子,然後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開個小小的紙紮鋪子。若是能在鄉裏,找個老實勤快的女人,也算是能成個家了。誰承諾了什麽都是假的,拿到手裏的才是實在的。”
老王将錢推過去的,搖搖頭。
四爺低頭把錢又攏回來,啥話也沒說。林雨桐看見那錢裏面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是一串數字,該是賬戶吧。
這老王倒是個很小心的人。他這樣的人,身上真要是帶了那麽多錢,隻怕也留不住。
四爺把錢收了,交給林雨桐:“算了,人家不肯做這個生意,另外找吧!”
兩人起身,直接就上了車。等開出去了,林雨桐才看那紙條。這老王不知道背後做多少生意,這紙條又準備了多少張。肯定是預先寫好的,抽一張塞過來就行。這紙條上,果然寫着的是銀行号碼,另外就是開戶銀行、開戶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時間,下午二點半。
四爺直接去了距離這裏最近的農行,兩點二十五分,這老王劃着一個自制的木闆車過來了。這木闆車很常見,就是那種在街上乞讨的人常用的那種,木闆下裝上輪子,說走就走了。
他直接停在自家車邊,林雨桐也沒下車,開了車窗保證彼此說話能聽得見,四爺又給扔了一包煙去,老王這才貪婪的拿着煙包吸了吸,但就是不說話。
林雨桐進去用自動存款機給把錢存進去了,然後把回執單給他,他這才開口:“之前,有人找我訂過一批貨,一大批貨……就是紙紮的紙人,我紮多少,人家要多少,還把我手裏的香燭都買走了。”
“這些人長什麽樣?”林雨桐從包裏拿出紙筆,等着他說。素描出相貌就好說了。
這老王一臉奇怪的笑意:“我要說找我下訂單的不是人,你們會不會認爲我瘋了?”
烏金迅速的把車窗搖下:“不是人?是什麽?”
老王瞥了烏金一眼,又拿着煙聞了聞:“紙人?用紙人來訂制紙人……紙人開口能說話,這事你們信嗎?”
車上坐着的都信。
林雨桐就說:“你說詳細點。”說着,她就扔了一打火機過去:“想抽就抽吧,這裏離你的鋪子遠,燒不了的。”
老王利索的點了一支煙,手還有點顫抖:“……就是告訴你們的那樣……晚上我在鋪子裏睡不着,太熱了,就把鋪子門鎖了,想去通風的地方睡……誰知道沒走出幾步,就看見一黑影過來,到了跟前,才發現是一紙人……一個紮的還不錯的姑娘……一開口就說話,找我定紙人,說她現在這個身子不好用,風一吹就散,叫我多預備幾個……”
“可說了什麽特别的話?”哪怕是什麽特别的味道呢?
老王搖頭,随即又點頭:“她說不喜歡身上的香燭味……她喜歡桂花香,還問我,能不能找到那種桂花做的花箋紙……這算不算是特别。”
喜歡桂花味兒嗎?
桂香!
這是林雨桐唯一能想到的有聯系的人。
可桂香未必就喜歡桂花味兒吧。
林雨桐一肚子的疑問,先問他:“這一批貨,她沒說什麽時候來取?”
老王瑟縮了一下:“明晚……說是明晚過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