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贅?”林媽壓着聲音哼了一聲:“真要是想着閨女不可靠, 當時我不會給你生個弟弟呀?那時候管的可沒那麽嚴。我們有公職的超生頂多就是不升職……這對我跟你爸有影響沒?”
沒!你倆一直也沒升職。
“我們那是不想要。”林媽語重心長的,“養兒子咋了?養女兒又咋了?不管是兒是女, 養好了就靠得住, 養不好就是有十個兒子能咋?當媽的老了還不是得去要飯去。”
這話說的也是。
一個媽能養一窩孩子,一窩孩子養不了一個老娘的多的是。
林雨桐将帽子從臉上拿下來, 睜開眼睛便道:“那你們就是不稀罕招贅呗。”
那也不是!
林媽就說:“招贅……有能耐的不樂意招贅受人管束。這樂意受人管束的又有幾個是有能耐的?這找對象, 得找個靠的上的。長的好看當然是好了, 對着也能多吃兩碗飯, 但隻是錦上添花……真到了過日子的時候, 男人指靠不上, 什麽事都得你出頭, 家裏家外就忙你一個人, 到那時候,你就知道什麽是苦了。”
所以,還是那句話——男人得有本事。
“但有本事, 未必是一定得掙多少錢。”林媽又把話兜回來了。能掙多少錢, 這事不能說強求。一個人一個運道,沒錢不等于人家沒本事,錢不是衡量人的一個絕對标準, 但在能養家糊口的前提下, 這男人在外面的處事交際,處理事情的能力,應該重視一下呢。
這話真就是親媽的說的話。
也隻有爲你想的親媽,才會這麽說。
她發火發怒林雨桐都不怕, 就怕這麽正兒八經的。顯然,這件事在她心裏是擱着一點沒過去的。
這叫林雨桐怎麽說呢?辦事能力……這個需要懷疑四爺這方面的能力嗎?但這得用事實說話。現在說出來林媽肯定不信,畢竟年輕人嘛。現在年輕人辦事,有幾個是不靠着父母親戚積攢下的人脈的?而四爺現在就是無父無母沒有親朋故舊。
這麽一個背景……自家老媽能相信才有鬼。
她能說啥?
巧舌如簧也沒法說。隻得給她吃定心丸:“那您就看着呗……您要是覺得成,那就成。要是覺得不成……”
“怎樣?”林媽的眼睛都亮了。
不怎麽樣,“……您肯定覺得成的!以後您找機會接觸接觸就知道了。”林雨桐隻能這麽着把人支着。
這個答案林媽不甚滿意,但聽着也還像是句人話。這種事硬的不行,隻會越刺激越跟你擰着來。溫水煮青蛙嘛,慢慢說就是了。小姑娘這種戀愛,來的快也去的快。心裏這麽想着,但嘴上還是給予警告:“談戀愛就是談戀愛,不許逾矩,聽到了沒?”
到了!到了!
“真到了。”林雨桐朝外指了指,“到前面該停了吧。”
記憶裏就是到了那個水塔的地方下車的。
果然,林爸就喊:“師傅,水塔寨路口停一下。”
對了!老家叫水塔寨。
下鄉的客車就是這樣,半路上你自己注意着路,過了可不管。叫停就給你停的這種。
林爸這一喊,林媽和林雨桐都得動了。大包小包七八個,過道又窄,磕磕碰碰的擠下去。這會子倒是不太熱了,太陽下山了。傍晚的時候,鄉下周圍都是田地,涼風習習的,除了蚊子多點,也沒啥。
從車上下去,大伯開着三輪車在路邊等着。見他們一家下車了,就過去幫着拿東西。
好些年不見了,不見想不起來,見了倒是什麽都記起來了。她歡歡喜喜的叫大伯,林大伯挺高興。
林媽就說:“等的久了吧。我說到了再打電話,桐桐他爸非不聽。”
林爸一邊拎着包往車上放,一邊道:“這不是媽正好打電話過來嘛,她問了,我就說了。”
林大伯在邊上接話:“媽早上給你打了電話,今兒在家忙叨了一天。又是給你們收拾屋子,又是殺雞炖肉的,快回吧,這會子肯定等急了。”
三輪車,碎石屑的路,兩邊綠樹成蔭,風吹的頭發揚起,感覺是比城裏的車水馬龍舒服。
林大伯一邊開車,一邊跟林爸說這一片的地是誰家的,種着什麽什麽。又說林雨桐:“不是放暑假了嗎?你奶奶這幾天就念叨,說這孩子說好的暑假回來住段時間,怎麽也不見人?”
這話絕對不是林雨桐說的。至少曾經的林雨桐是不會說出這話的。
爺爺奶奶上城裏去住,這個可以。叫她到鄉下來住,一是确實不習慣,二是不怎麽喜歡大伯娘。所以,這種說回來住的話,一定是林爸哄林奶奶的,結果老人家當真了。
一聽這話林爸就扭臉看閨女,使了個眼色。
林雨桐就接話:“就是打算來住的。這不是等錄取通知書嗎?等通知書到了,我就回來住幾天。”
“那得回來請客。”林大伯就說林爸:“這也是咱們老林家的大事。”
林雨桐被這話帶回很遠很遠的曾經,曾經考上大學的那一年,爸爸也有這個意思。說是不管怎麽說,城裏的同事朋友不請都行,老家得回。可那時候的林雨桐對這種行爲十分不理解。平時跟老家都不怎麽來往。相反,早年的時候,爲了老家這個親戚那個親戚的事,家裏受了不少麻煩。她特别煩農村這一套。
可如今再想,卻都能理解了。
林爸這會子也是爽朗的笑:“當然得請。要是沒出差錯,過些日子再回來。”
從村口到村裏,開三輪車也就是五六分鍾的事。沒說幾句話,這就到地方了。林爸一到村口就下車,帶着林媽一起。以往每次回來都是這樣,進村不坐車。一路上見一路的人問候一路的人。曾經的林雨桐隻覺得這是嘚瑟,在外面未必有多大的本事,但回來便像個人物。還覺得挺羞恥的。如今再回過頭來看,完全不是那麽一碼事了。
她也跟着往下走。
林大伯說:“桐桐先跟大伯回吧。”
“沒事,我跟我爸一塊吧。村上好些人我都不認識呢。”她說着,就從車上蹦下來。
林爸的表情總算滿意了一點,心說,這才像是個大人辦的事。
就這麽着,一路跟着林爸林媽叔叔嬸嬸大爺大娘的從村頭走到村尾,這個聊幾句,那個聊幾句,到家的時候天差不多都快黑透了。
家裏的院子亮着燈,燈火通明的。林爸林媽先進家門,林雨桐蹲下寄了個鞋帶,要進去的時候卻愣了一下:隔壁的門墩上,坐着個‘人’,正再朝這邊看。
這肯定不是活着的人,要不然林爸不可能看不見,也不可能不搭理。她以往很少回老家,也不知道那人是誰,裏面林媽叫了,她也就沒顧得上先進去了。
林家的院子其實是倆院子,林爺爺有倆兒子一個閨女。
老大是林大伯,老二是林爸。最小的是林小姑。
這閨女要嫁人的,這倆兒子,饒是一個兒子在外頭,這家裏總該有老二一個院子的。當年好些人就是這麽想的。于是,大伯結婚的時候,就在自家院子的隔壁又買了一院。老宅的房子,是留給林爸的。平時爺爺奶奶是住這邊的,兩院的隔間牆上,開着個拱門,照顧方便。平時老兩口也不跟大伯那邊吃,隻自己做飯。除非農忙的時候大伯娘顧不上,得要奶奶幫着做飯,兩家才合在一起吃。
林爺爺是個斯文的老人,以前是村上的文書。林奶奶是個幹淨利索的老太太,家裏家外拾掇裏的井井有條。不大的院子,各種菜種着,前院種着石榴,後院栽着核桃,中庭是一架葡萄,都是有了年紀的老樹了。
爺爺奶奶稀罕孫女,進來就拉着瞧。就着水龍頭洗了臉,方桌支到院子裏就開飯了。
飯都上桌了,大伯母才過來,端着一盆煮好的玉米:“想着你們愛吃,從我娘家特意要來的。”
這就是林雨桐不喜歡大伯母的地方。
也不是人不好,就是處處拿她娘家出來炫耀。她娘家兄弟姐妹都在縣城,日子過的有油水。好像這麽着,就能壓住林大伯一樣。那意思就是:别以爲你兄弟在外面工作有什麽了不起,我娘家兄弟姐妹也都在外面。
林雨桐忍不住就怼:“那多不好意思,人家都在城裏,吃啥都得買。又不是自家種的要點沒啥……吃人家特意買的……”
林媽就在桌下踢了閨女一下,這肯定不是她娘家的。不過是找個借口提一嘴娘家,偏你非給捏破。
林奶奶瞪了大兒媳一眼,就夾了雞腿給孫女:“吃這個……是自家養的土雞。還給你攢了一籃子土雞蛋,這回給你帶回去。”
“好啊!”林雨桐就說:“這回爺爺奶奶跟我們一塊走呗,去住一段時間。我帶你們出去玩呀。”
“去不了。”林爺爺又給孫女夾了一筷子魚肚,“你大伯那邊要蓋房。”
大伯這房子蓋了有二十年了。當時隻蓋了前面,如今大堂哥要娶媳婦了,這後院的上房得蓋起來了。
林爸就順勢問大伯,“什麽都準備好了?”
大伯沒言語,大伯娘先道:“别的都好了……就隻差一兩萬塊錢。”
你說這話說的,對于工薪階層來說,現在的工資收入,一兩萬可不是小錢。
林媽就說:“這是打算多少錢蓋房呢?”農家院隻蓋後面的話,三萬就下來了。剛才從村口一路進來,好幾家新蓋了房的都是這麽說的。一共才三萬,大伯娘一開口就是一兩萬。這是想叫自家出一半呢。兄弟蓋房,不出不好意思,出吧,還不夠憋屈的。林媽說話向來耿直,見她要開口,林雨桐就說:“爸,咱把這邊也蓋了吧。兩個院子一起蓋,看着也齊整。”
我們家也蓋房,你總不好意思從我們借錢了吧。
林大伯倆兒子呢,早惦記爺爺奶奶住的這一院子。如今我們把院子蓋起來,這就是我們家的,誰來說也不頂用。
林爸‘啊’了一聲,“也不是不行……”
林雨桐就給林爸發短信:從給我攢的上大學的錢裏拿一部分出來蓋房呗。
林爸收了手機,看了閨女一眼,就跟林大伯商量:“那咱們明兒再合計合計,先吃飯……先吃飯……”
把這一茬算是給暫時揭過去了。
鄉下的夜裏,一過十點就比較安靜了。亮着的燈間次的熄滅。
老兩口肯定歎氣,爲了蓋房的事。自家爸媽也肯定沒消停,壓着聲音在屋裏估計都吵上了。林大伯大伯娘應該也是,大伯娘一定說林大伯‘看看你家兄弟,一點勁兒也使不上’之類的話。
這跟林雨桐都沒關系。
她住在抱廈裏,開着窗戶,夜風吹着,外面是蛐蛐青蛙知了的叫聲,林雨桐怎麽也睡不着。睡不着就跟四爺發短信,如今這種手機發短信費勁死了。
兩人有的沒的聊了兩小時,十二點前後的時候,才挂了電話。
睡前得去趟廁所吧,上廁所得起身去後院的。這就住在農村不好的地方了。拖鞋是早幾年夏天回來的時候奶奶給買的,自己走了就有洗幹淨收起來,舊倒是不舊,就是有點硬,踩在院子裏的水泥地面上,踢踢踏踏的。
往後院去,得從拱門邊過。靠着開拱門的這面牆,留了一個過道通往後院。有月亮,看的清,林雨桐便沒有開燈。上了廁所出來,打拱門這邊路過的時候,林雨桐朝隔壁大伯家的院子看了一眼,因爲在院子裏,能清晰的聽到隔壁的呼噜聲。
大伯和大伯娘兩人的呼噜聲,清晰可聞。
可這一看,林雨桐差點吓的跳起來。大伯家的窗戶口,站着一個人。可不正是之前隔壁坐在門口的老頭。
老頭就那麽站在大伯家卧室的窗戶口上,盯着裏面使勁的看。連林雨桐發出這麽大的聲響,她都沒聽見。
這是咋回事呢?
林雨桐才說要上前去,屋裏就傳來林媽的聲音:“桐桐……上了廁所就趕緊回屋去睡……”
“哦!”林雨桐應着,臨走又看了一眼。要不是确定等到自己大學畢業要工作的時候,林大伯大伯娘都好好的,她今晚都不能這麽輕易的這麽放過去。
回屋也不開窗了,關上窗戶拉上窗簾,眼不見心不煩。
第二早上,早早的就被吵醒了。村裏人都要下地,三輪車不停的打門口過,想睡懶覺也睡不成。
起來之後林爸林媽去村裏看一個生病的同族老人去了。奶奶在廚房做飯。
林雨桐一邊幫着剝蔥剝蒜,一邊跟奶奶打聽:“我恍惚記得,以前回來的時候,隔壁家門口總坐着個人……”
林奶奶手一頓:“你記性倒是好,那是你六爺爺,咱們兩房鬧的不愉快,好些年都不說話了。你六爺爺也走了好幾個月了……你爸還回來奔喪了,你高三了,估計你媽也沒跟你說……”
隻要不是惡鬼,不會輕易跑到别人家的。
這位六爺爺,幹嘛跑到大伯家。
這個問題擱在林雨桐嘴裏轉了幾個圈,也沒問出來。結果倒是出去割肉回來的大伯娘在外面聽見了兩句,就說:“那老不死的東西,早該死了,我當是就說,肯定活不過今年,這不,老東西前幾個月死了。死了可就消停了!”
林雨桐就看見自家奶奶的臉一下子不好看起來。
也就是今兒是爺爺的生日,沒法鬧。而且,估計奶奶也習慣了。
林雨桐拍了拍奶奶,湊過去低聲道:“将來……我接您跟我爺爺去城裏……”不受這氣了!
老人哪裏是真想去城裏,不過是孫女一句話,叫人覺得心裏暖和而已。
大伯娘沒聽見,她擱在外面的水龍頭那兒洗菜呢:“那老東西,當初蓋房子,想吃咱們半尺!想的美!他們蓋,我晚上就給拆,到底是沒鬧過咱們……”
村裏這宅基地,誰吃誰一點,這個是容易鬧事,哪個村都有爲這個打的頭破血流的。不管誰家蓋房,很少說和和氣氣的把事給辦了的。
裏面的是是非非,說不清楚。但也絕對不會是一家的問題。
林雨桐沒心思斷官司,隻是這六爺爺天天晚上要是站在大伯家卧室窗口,那誰受的了?長此以往,這氣運難道不受影響?
這邊正想着,要不要提醒大伯母,給家裏請個門神回來貼在大門上。
當然了,如今也不确定這個辦法有用沒用,正琢磨呢,就聽到‘哎呦’一聲,林雨桐扭臉過去,就見大伯母半蹲在地上,手捂住腳踝的位置。
得了!這是扭了腳了。
平地上怎麽就扭了腳了?
院子裏水泥打的平整的很,以前還有個台階,後來,這不是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嗎?林爸之前管着附近的一項工程的時候假公濟私了一把,把院子裏修整了修整。因爲院子裏的排水林爸親自設計的,知道沒有問題,所以,前前後後的,都是平整的。你說這種地面上,好端端的就把腳扭了。
林奶奶對此也就是歎氣:“行了!你回去躺着吧,我收拾。”
大伯母委屈的:“媽,我不是躲懶,是真把腳扭了。”這段時間運氣背的很,吃飯噎住了能噎的憋過氣去,喝口水能嗆到氣管裏,吃口魚結果去縣醫院動了小手術才給拿出來。她扶着邊上的水池起來,一路一瘸一拐的往他們家那邊去了,一邊嘴裏還嘀咕:“明兒得找大仙給算算,這是沖撞了什麽了?”
林雨桐追上去:“大伯娘,我扶您回去。”
大伯娘就擺手:“不用,趕緊去幫你奶奶去,就這兩步路沒事。”
林雨桐硬給扶了,順勢也去看大伯母的臉。這一看之下,心裏馬上就有了答案——口孽!
口孽,也就是口業。
什麽是口業?
惡語、绮語、兩舌、妄語,皆是口業。惡語是說罵人的話;绮語是隻說漂亮話,奉承人的話;兩舌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妄語是謊話假話。
犯了這四者,都算是犯了口業。
顯然,大伯娘是嘴上半點不饒人。人家都去了,還一口一個老不死的。
若是如此,林雨桐倒是不管了。之前還想着提醒了,如今連提醒的意思都沒有了。她造下的孽,她得還。
這是遲早的事。
爲什麽看相算命的都是五弊三缺呢?林雨桐覺得,首先是他們用這本事換錢了。對于造孽的人,是花錢消災,了結了他們身上的因果。可這因果去哪了?去了管了這事的人身上了,誰管了閑事。誰就得承擔這份因果。這叫拿人錢财與人消災。
慢慢的,她也有了幾分明悟。
昨晚睡前跟四爺說閑話,四爺還專門說了這事。
他就提醒林雨桐:類似這樣的事,少管爲妙。
不管歸不管,這次的事,卻也叫林雨桐對自己這天眼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如今的狀況,很有些‘福至心靈’的意思。這種能力……好是真好,但那話是怎麽說的,‘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上天‘先予’了自己這個能力,那麽,這是想從自己身上‘取走’什麽呢?
越是能力大,她心裏的不安就越是濃烈。
回到廚房,想再試試,便去偷偷的盯着老太太看。可看了一會兒,越看老太太的面容越是模糊,竟是什麽也看不透。再看從外面拎着兩隻處理好的雞回來的爺爺,也是一般無二,再怎麽想看分明,卻反而什麽也看不分明了。
這又是什麽緣故呢?
想不明白,沒人給解惑,她也不費那個勁了。
飯做好了,爸媽也回來了。飯桌上說的都是那位病人的情況。
林爸就說:“看着不好……隻怕這個暑天都熬不過去。七哥還說叫我吃了飯過去幫着看看給我九叔選福地的事。”
祖墳就是那一片,不過祖祖輩輩的都是土葬。地方已經很擠了。村裏的意思是,還有幾片荒地,不行重新找塊墳地做墳場算了。可那沒葬過人的地方,誰知道風水好不好的?
林爺爺就說:“你能懂那個?”
林爸不是一點都不知道,他這人慎言慣了,隻道:“從城裏請了風水先生過來看的,叫我過去陪陪。”
風水先生?
林爸說着,就看閨女:“你也沒在村裏怎麽轉過,林家的祖墳在哪你都不知道,要不然也跟着去轉轉,隻當是玩了。”
這麽開明嗎?
“好啊!”林雨桐也不知道爸爸打的什麽主意,叫去就去呗。她偷眼看她媽,她媽嘴手的筷子也沒停下,眼神都不帶瞟的:“想去就去,看我幹啥。記得早點回來,一會子你小姑該回來了,别野的叫一大家子還得等你們爺倆。”
于是,爺倆還算是愉快的出門。
林雨桐就問說:“您帶我去……是覺得城裏的大師有來頭?”
林爸嚴肅着一張臉:“到了就知道了。”然後再不怎麽熱心于跟閨女說話。便是偶爾說一兩句,也是介紹村裏的這個那個的,别的再沒有了。
這叫人一頭霧水的鬧不明白他想幹啥。
去了那位七伯家,門口已經圍着一圈的人。七伯這幾年在南邊做生意,很是掙了錢了,家裏從前面蓋到後面,弄的跟棟小别墅似的。如今門口停着豪車,同村的人來了不少人。幫着族人選墳地,其實就是給林家人選墳地,這個地方如果行,那是林家人以後集體的歸宿,所以,都挺重視的。能來的都來了。林爸過去跟人家打招呼,林雨桐又是叔叔伯伯的跟着叫了一圈,然後人家省城裏的有來頭的大師才從裏面出來。
可這一出來,林雨桐就不由的笑了。
穿的人五人六的被簇擁着的這位,不是老侯又是誰。如今不是天橋上穿着背心大褲衩破拖鞋的算命先生了,而成了城裏來的風水大師了。
這人什麽水平?
林雨桐知道的不清楚,隻是粗粗的接觸了一下,大緻的印象就是:這就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老江湖。至于說看風水……其本事,她還真沒見識過。
林雨桐父女倆,在這一群泥腿子中間算是比較特别的,老侯一眼就看到了,自然也認識林雨桐。
看到這丫頭的時候,老侯明顯一愣,然後僵硬的朝林雨桐點點頭,矜持的上了車,身邊跟着兩個年輕人,一個趕緊上了副駕駛,一個幫老侯關了車門。
邊上就有人問林爸:“小九認識大師?”
以爲老侯是朝林爸點頭的。
林爸含混的應了一聲,等人都跟着車走了,他才故意落在後面問閨女:“認識?”
林雨桐隻得道:“見過!”說完怕林爸多想,緊跟着又補充了一句:“不熟!”
呵呵!
林爸這樣子也不像是信了的。好吧!信不信的也就這樣了,解釋是解釋不清楚的。
墳場距離村裏也就二裏路,走着十分鍾也就到了。那邊老侯帶着兩個臨時搭夥的助理,像模像樣的站在路邊,面對着一片荒地。
林雨桐站在最後面,也不到前面特意聽老侯忽悠。她隻以曾經看過的一些雜書所記下的有限的東西去分析這塊地。
這一細看,便覺得有些奇怪。在自己眼前,升起了的是一團五色氣:青赤白黑黃五色俱全。
這五色爲正色,代表的意思林雨桐如今不好下結論,但她到底是記住的典籍多了。
很多東西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五色氣這個大緻是有印象的。比如《三國志·吳志·孫堅傳》中有‘堅乃前入至雒’,後來作注時引三國吳韋曜 《吳書》裏的話說:“ 堅軍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氣…… 堅令人入井,探得漢傳國璽。”
《晉書·武帝紀》中又說:“ 太康元年春正月己醜朔,五色氣冠日……”
《宋史·神宗紀一》中記載:“ 慶曆八年四月戊寅,生于濮王 宮,祥光照室,羣鼠吐五色氣成雲。”
五色氣不是跟玉玺相伴而生,便是在帝王出生時出現。
可見,這五色氣爲祥瑞之氣。
她也不知道這種地方做墓地到底好不好,想了想,直接給師父發了短信,當然了,也沒指望他馬上就回複。隻在短信中說道:回老家,恰遇族人擇吉地。觀其之上,五色氣隐現,不解其意。
發過去之後,覺得這裏也沒什麽好呆的。倒不如四處轉轉,試試自己能否在别的地方看出異象來。
這麽想着,就要上前,打算跟老爸說一聲。誰知道手裏的電話卻響了,是師父的。
她還驚訝了一下:“師父?”
“師妹,是我。”那邊的聲音之前聽過,就是溫柏成。
“三師兄?”林雨桐隻能這麽稱呼:“師父他還好嗎?”
“挺好的。”對方隻籠統的給了這麽一個答案,馬上就問說:“你說你看見五色氣,在哪裏?”
林雨桐把這邊的情況簡單的說了,見溫柏成對自己能看見氣這事毫不意外,她便知道,白衣很信任這個徒弟,将自己的事至少跟這個徒弟說了。
之前還說這件事止于他們師徒二人呢,結果還是告訴了别人。這麽看來,自己對這個師父有些保留,暫時應該是對的。
她心裏閃過這樣的念頭,就把這邊的地址連同如今的情況簡單的給說了一下:“……老侯這人,跟師父的關系好像很親近,也不知道三師兄知道不知道他?”
“知道。”電話那邊顯得很急躁,“你把電話給他,我跟他講。”
林雨桐不想叫人家覺得自己跟老侯是認識的,就說:“那師兄打給他吧。”
“我沒有他的号碼,師父的手機裏号碼很多,卻隻有咱們幾個的……他是存姓名的。”他說着,就催促,“這事緊要,不要耽擱,叫老侯接電話。”
好吧!
林雨桐隻能從後面一步步的走到前面。
老侯這會子正在給分析地形呢,林雨桐能聽到他說:“……在穴的左右夾對的山,要高低大小遠近相稱,方爲合格,這些山能對穴起到輔弼護從作用……”
這說的倒是很像是那麽一碼事。
林雨桐在他身後不遠處,輕輕咳嗽了一聲。老侯蹭一下回過頭來,看林雨桐,用眼神示意:有事嗎?求你别搗亂。
誰搗亂?
林雨桐把手裏的電話遞過去,卻什麽話也沒說。
老侯以爲是白衣,接過去便道:“老兄……”
他隻說出一個‘老兄’,别的一個字都沒往出說,也不知道溫柏成跟他說了什麽,他拿着手機往邊上走了幾步,低着頭隻‘嗯嗯嗯’的,得有五分鍾吧,他才挂了電話,面色也嚴肅起來,倒是有幾分大師的模樣。然後把電話遞給林雨桐:“你師兄正往這邊趕,我暫時也走不了了。我去村口等,你呢?”
“我爺爺今兒過壽。”林雨桐對等着這個未曾謀面的師兄的事不是很有興趣,便找借口推脫,“實在是不好意思,見了師兄替我賠罪吧。”
說完,扭身就走。
今兒真是倒了血黴了,林家人都得知道這林家大三房小九房這邊的閨女不走正道呀。
林爸一臉呵呵的在後面等着,林雨桐可無辜了:“是我師兄……我師兄一會要來,咱先回家吧。今兒這邊沒結果的!”
有沒有結果,林爸覺得都不能在這地方呆了。沒瞧見一個個的都瞧他們父女倆呢嗎?當年他考上大學順利的留在城裏工作,都沒收獲族裏這麽多人的關注。
他面上不動聲色,回去的路上卻突然來了一句:“閨女,你瞞着我跟你媽的事不少呀。”
林雨桐:“……”是不少,但能說的真不多。她跟着就接話:“能說的我都說了。”
“跟我和你媽,還有不能說的?”林爸又問,一雙眼睛還跟探照燈一樣看過來。
林雨桐咬牙,重新回來的事是不能說的。可對于這天眼之類的事情,應該透漏一二吧。要不然老爸這一關,可不好過呀。
沉默了得有一分鍾,林雨桐才道:“您覺得我師兄是江湖騙子嗎?”
“不是!”林爸斬釘截鐵,“溫柏成其實比我小兩屆,算是我的學弟。但在這一行的名頭确實是不小,算是國内頂尖的……”
原來如此。
那倒是好說了,“我師父其實就是個風水大師,我這位師兄在風水上的造詣肯定也不低。”但這個人卻是你說的頂尖類設計師,“所以,爸,我這幹的是不是正事,不在于我幹的事,而是在于你信不信我幹的是正事。”
林爸腳步一頓,有點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了,這就跟問自己是相信科學還是相信非科學是一樣的。
我當然相信科學,但我對不被人類知道的未知仍然充滿好奇。
“未知不能跟沒有劃等号,你是這個意思吧?”林爸停下腳步問道。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林爸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信了沒信,卻也沒有再問。
都快到家門口了,林爸再一次停下腳步:“要是我跟你媽反對你拜這個師父,對你會有什麽影響嗎?”
“您對那些東西還是不信……”确實也很難說服人,這個林雨桐理解。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不管是不是真有那什麽東西,反正我沒看見,我就隻當是沒有。我閨女跟那些都沒有也不該有絲毫的關系。”扯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做什麽呢。安分的過太平日子就好。便是真有什麽,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沒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跟别人不一樣。
這可把林雨桐給難住了。
如果說四爺的不順是天給的,那麽她的種種不順,便是父母給的。怎麽也沒想到,重新來過,愛情和事業,都被父母質疑。
唉!自己這神棍的職業生涯,看來注定是不平順了。
于是,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一臉怨念的看着老爸的眼睛。可是突然間就又有了變故,眼前不知道怎麽的,就出現了一副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