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與你同在29三合一

與你同在(29)

白衣走了, 教堂的大廳裏隻剩下林雨桐和李桂香。

林雨桐伸開手,兩隻手心裏, 都握着符箓。她從兜裏還能掏出一個兩個三個……

李桂香連着朝後退了好幾步, 甚至是不自主的用胳膊擋了一下強烈的光線一般,頭微微的偏移了一下, 臉上也不複剛才的鎮定:“你……你要殺我?”

林雨桐看着她卻沒有說話。

李桂香搖搖頭:“我早說了, 我不怕再死一次。可我心甘情願的死, 跟被人殺死, 對你們的作用是不一樣的。我的要求也不高, 隻是想見見張恒, 親口的問他幾句話罷了。”

林雨桐卻對着她笑了笑, 猛的攥緊手心, 将符箓都收了起來。仿佛害怕自己會後悔似的,什麽也沒說,轉身就往出走。

“喂!”李桂香往前追了兩步:“你不殺我?”

林雨桐站住腳, 卻沒有回頭:“老實呆着吧, 不要追來……小心我後悔!”

李桂香卻笑了起來:“你之前就沒想着要真的殺我吧?就像是幻境裏,你用玻璃渣刺中了張恒的脖子,卻偏偏避開了要害的地方, 隻傷了他的皮肉。你是在用這樣的方法威脅, 你的目的從來就不是殺人……”

那可說不準!

林雨桐輕笑一聲:“誰說我不殺人?殺人而已……該殺的人我動起手來從來沒有手軟過……所以别自以爲是。你得想想,人……我都能殺……爲何就不能殺一鬼呢?”說着,她又扭頭,深深的看了李桂香一眼。

李桂香再往後退了幾步:“難道你之前……真的是想要殺我?”

誰知道呢?

林雨桐沒回答這個問題, 一腳踏出教堂。出去之後又回頭看了看,夜幕已經降臨,此時的教堂黑漆漆一片,像一頭怪獸,吞噬着黑夜,也噬咬着林雨桐的心。

會殺李桂香嗎?

林雨桐在心裏這麽問,坐着出租車上,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和閃爍的霓虹,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問自己。

到家的時候,四爺醒了,雖然精神還是不好,但顯然,人是清醒了。

“白衣來過來了。”四爺見桐桐回來了,先伸手去拉她。

大熱的天,她的手心冰涼。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四爺抱她,“好了,沒事了!”

“她問我會殺了她嗎?”林雨桐将下巴擱在他的肩窩上,眼睛睜的大大的,卻像是什麽都沒看一樣:“我會的!我之所以沒殺她,是因爲我知道咱們還有退路!再不行,我暫時可以将你帶到山上……我還不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可要真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我大概真會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四爺面色嚴肅了下來,抱緊了她:“我之前就告訴你,不要着急。就跟以往一樣,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我還在,我這不是還在嗎?你急什麽?你怕什麽?”

林雨桐嘴角動動,伸出胳膊環抱着他的腰,卻什麽也沒說。

這一句也沒說,卻什麽都說了,那擱在口裏沒說出口,也沒必要說出口的話是:我不能沒有你!

四爺的眉頭微微皺起,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麽,沉吟了數秒,随後就露出幾分若有所思來。他輕聲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已經是你的心魔了!”

反之,亦然!

桐桐也是自己的心魔。

可這心魔要怎麽破呢?

不等桐桐回答,四爺就又道:“你之前的話,提醒了我。”

什麽話?

“你說,你知道咱們還有退路……”四爺輕笑一聲:“我想,要是沒錯,我知道大概的方向了。”

什麽意思?

林雨桐的腦子轉的飛快,緊跟着她的臉都白了:“你是說……”她放開四爺,頭慢慢的擡了起來:“這太冒險了……萬一我們錯了……萬一我們錯了……如果錯了的話,可能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她的手攥的緊緊的,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開:“若真的是咱們想錯了……”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四爺卻笑了:“若是真的沒有我了……”

“上碧落下黃泉,我跟你去。”林雨桐捂住他的嘴:“真的非走這一步嗎?”

“若不走這一步……你我便會成爲第二個白衣。”四爺看她,“信我!你家爺什麽時候辦過不靠譜的事?”

林雨桐看着他蒼白的臉,拒絕的話在嘴裏繞了幾圈都沒說出口,過了良久之後,她才點了點頭:“好!今晚上十二點,我下來找你。”

說完,連留都不敢留,甚至不敢回頭看,就從四爺這邊出去了。回去之後的林雨桐沒吃飯直接回屋了,隻說是有些中暑了。

林爸趕緊出去買藥,林媽喂給閨女喝了,見睡的平穩,兩人才洗洗睡了。

父母一睡下,林雨桐就睜開眼蹭一下坐起來了,她換了一身利索的衣服,從樓上下去。到二樓的時候,還能聽見花格子的呼噜聲。下到一樓,四爺已經準備好了,在窗口站着的。

林雨桐沒進去,在外面等着。四爺直接出來,将門輕輕帶上。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小區。林雨桐走在四爺的身後,能感覺的到,他的腳下在打飄,這是硬撐着的。

好不容易走到小區外,她過去一把扶住他。四爺卻擺手,隻靠着站牌占了,示意桐桐去攔車。這個時間打車都不大方便,好容易攔了一輛車,開價就要兩百。

“給你三百,把我們送到地方就行。”林雨桐扶着四爺上車。這會子四爺的狀态就不是很好了。她這會子隻覺得扶着四爺的手有些顫抖。

四爺拍了拍她,告訴她,他心裏是有數的,不會有事。

可說話都開始費力了!

兩人上了車,四爺就靠在她的肩膀上,感覺脖子都支撐不住腦袋了。

而這時,突然之間,副駕駛上就坐上了一個‘人’來,這人咧着嘴笑,臉上帶着幾分戲谑。上身光着膀子,下身隻穿着一條黑色運動短褲。肚子肥肥大大的,腳上一雙夾趾拖鞋,他一隻腳翹着,一搖一搖的,回頭還問林雨桐:“妹子,換個情哥哥呗。”

林雨桐的手心攥緊,恨不能一巴掌拍過去。

四爺卻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輕輕的搖着:“别動!”他說,聲音幾不可聞。

林雨桐心裏挂着四爺,隻冷笑着看前座自己跑上來的不速之客,也認出對方了。這家夥前幾天在晚間新聞上出現過,就在小區附近的一個路口,之前出了一起交通事故。事故的死者,便是眼前這個人。後來警方通報,此人其實就是一碰瓷的,那天碰瓷出了意外,反被撞死了。

這才沒幾天的時間,這家夥就已經是神魂穩定。可見這惡人成了惡鬼,好似比是惡人的時候還可怕。這得是吃了多少魂魄,才能成了如今這模樣。

四爺不叫動,林雨桐幹脆閉眼,眼不見心不煩。

出租車司機嘴上不停:“這麽大老遠,跑山上去幹什麽?”

林雨桐還得張嘴跟人家應付:“山上修路,我家一親戚在工地上出了點事……”

“修路我知道……那就不是正規的工程隊,出事一點也不奇怪。”出租車司機沒話找話,好像這麽着能把瞌睡蟲趕跑:“那邊要是留着人,你們再上山,要是沒人,可别往山上去。聽說那山裏鬧鬼!”

林雨桐睜開眼,就見副駕駛那個碰瓷的正一臉嘲諷的對着司機咧嘴。

這倒是叫林同意連閉眼都不敢了,副駕駛上這個可不是善茬。萬一幹擾一下司機,這車偏離了方向,誰都别想活。

就這麽一路揪着心,不時的察看一下四爺的情況,半個多小時,便送到了山下。

山下的路邊,堆着很多建材。邊上也搭着帳篷,可林雨桐和四爺都知道,帳篷裏壓根就沒人住。

兩人下了車,那個碰瓷的也跟着下了車。

林雨桐扶着四爺往山上走,這個碰瓷的也一步一步的跟着。

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好端端的不會跟着自己!

是不是跟葛水根有關?

林雨桐沒搭理他,但并不意味着由着他跟着。走一段,她就将四爺放下,叫他靠在樹上稍微歇息一下。而她自己,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碰瓷還在一邊騷情:“小妹妹,要不要哥哥幫幫你呀。這找男人呀,找小白臉有啥用?男人得有勁有力量,幹的動……”

林雨桐輕笑一聲,手在邊上一通的忙,然後就扶起四爺繼續走。

對這種東西她不手軟,隻是這個家夥背後那‘人’想幹什麽,察覺了什麽才緊要。

往上走,歇息了三次之後,就把後面那個碰瓷的給甩掉了。

那家夥不停的上上下下的在山路上走呢,就是一條路呀,再沒有别的路可走了,怎麽就不見人了呢?跟丢了?

真是奇了怪了。

葛水根遠遠的站在山腳下,他也不敢擅自上山了。從來隻聽說過鬼打牆把人給弄迷障的,可從來沒見過人設陣,把鬼給困在裏面的。

這樣的陣法,便是他也不能保證順利的脫困。何況,他自己如今是身受重傷,更不敢輕易涉險。

越往上走,四爺的精神就越好。

他能使上一點勁了,兩人也就快多了。

到了山上,坐在樹洞外面,林雨桐喘着氣:“真的不再想想了?”

四爺就笑:“你一路從山下走上來,就沒發現點别的。”

林雨桐沒言語,她當然發現了。因爲修路,很多在路邊的小樹,都被砍了。樹幹橫在路邊,有兩次,四爺都是坐在樹幹上休息的。林雨桐擺陣法,因爲對付的不是人,所以,陣眼裏壓的是符箓。怕被露水把符箓打濕了,符箓是壓在這些樹幹下面的。

四爺就說:“樹幹沒了,來年老根發芽,還能長出新樹來。可那老樹幹,沒有了樹根,便是憋出芽葉來,那也不過是消耗幹淨了最後一點養分……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慢慢的腐朽而已。”

說的是樹,但這說的又何嘗不是四爺這個身體的情況: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林雨桐理解這個意思,四爺這個皮囊,當初是個化形失敗的皮囊。若不是四爺,早死了。

說到底,這個皮囊是一棵不完整的樹。隻要是樹,就不能沒有根!

而如今是樹根在,還活在泥土裏,可樹幹卻單獨化形了……這怎麽可能完整,又怎麽可能長久。

這麽長時間以來,林雨桐把這樹根,完全當做是退路。實在不行,四爺還有這麽一個地方可退。雖然也知道,叫四爺隻苟在一個地方這不可能。但……隻要有退路,就還有機會想别的辦法。她曾經想過,不管用什麽滋養,隻要四爺的身體需要,她都能弄到。她不敢叫這個樹根受一點損傷。

可四爺今兒一說破,卻把林雨桐之前的所有的設想都給打碎了。

是啊!那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這就如同把砍下來的樹幹泡在營養液裏,要不停的通過吸收營養液才能叫整個樹幹看起來濕潤新鮮,猶如活着一般。

可那樹幹到底是死了的!再泡也是死了的,養分不能及時補充,隻會衰敗的更快。

就如同白衣!一瞬間,仿佛就能老去。

真到了那個時候,不管是四爺還是自己,将永遠沒有安穩的日子可過。每日裏都提心吊膽,爲了續命整日裏奔波,卻未必能得善果!

那就是一條不歸路!

心裏太明白這些了,所以,在四爺沒有說透的時候,她便知道。四爺這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

見四爺下定決定,隻默默的看着她。

林雨桐閉了閉眼睛,蹭一下坐起來。她得下決心了!她若是不下決心,四爺便有顧慮。

“你說,該怎麽做,我來做。”林雨桐再不拖泥帶水,左右看看:“燒了這樹根嗎?”

四爺搖頭:“不會那麽簡單。”他看着她的眼睛:“……樹幹和樹根,是一個整體……”

林雨桐臉上才揚起的笑又消失了:“你要……你要幹什麽?”

四爺豎起三根手指:“雷電、我、樹根,三者缺一不可。”

湊齊這些之後,真能像是預想的一樣,這都是僥天之幸了。

實際上,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被雷擊被火燒,這個人偏還是四爺,這叫林雨桐怎麽可能淡定。

四爺看着桐桐,見她整個人都在抖,他的眼裏卻反而越發的堅定起來:“有舍才有得。我們若是不敢去舍,怎麽可能有得?”

道理是這個道理!

爲人處世上,舍得的道理我用的也很溜!

可這不是不一樣嗎?

這是賭命,賭我們的兩人的将來。一點差錯,将是萬劫不複!

這一系列的操作,叫林雨桐眼睜睜的看着,這對她而言,太過殘忍。她心裏的這個關卡怎麽過的了。

若是這個辦法能确定是對的,那哪怕是冒些失敗的風險,林雨桐也不怕。

可這不是,這隻是猜測!

明明有辦法能維持這個身體的,爲什麽要去豁着什麽都将失去的風險做這樣的事?

這個決定要做下去何其艱難。

天上的烏雲聚集起來了,好像真是天意一般。四爺的手伸出來,裏面放着的是引雷符!

林雨桐對着他,盯着他看了良久,兩人就這麽僵持着,誰也沒動。

第一道閃電自天邊閃了一下之後,林雨桐終于動了。她跑過去,将廢棄道觀的木料抽出來,什麽朽了的橫梁椽檁,一個個的,她都吃力的抽出來,跟搭建篝火架一樣的搭建起來,一層一層的往上摞,等摞的好幾層,有半人高了。她才停下來,遠遠的站着看四爺,指着那一堆木料:“你要是出不來,我就躺上去……便是化作灰,被風揚的到處都是,我也跟你在一塊。”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時……便是老天爺,也别想把我們分開。”她喊着,卻沒掉一滴眼淚。

這樣的桐桐呀……怎麽叫人舍得下。他也良久的看她,像是要把她揉進心裏一樣,呢喃了一句說,“至少我知道真正的桐桐到底長的是什麽樣子的……”

這話被風吹散了,林雨桐沒聽見,隻聽見四爺最後說了兩個字:“等我。”

說完,就轉身,義無反顧的下了樹洞。

林雨桐眼看着烏雲滾滾而來,一道道閃電由遠及近而來。

突然間,這閃電便似受到了牽引,如一條火線,迅速的鞭打下來,正是朝着樹洞而去的。

林雨桐強迫自己不眨眼,不将頭扭開,隻這麽眼睛都不眨着的看着。

閃電一道接着一道,密密匝匝而下,雷聲似在耳邊炸響。山下的葛水根看這天相,不敢逗留,扭身就往回走。

白衣眼看着葛水根離開,卻沒有動地方。隻看着山頂的方向,嘴裏不停的呢喃:“原來是這樣……還能是這樣……瘋了……瘋了……太瘋狂了……”

一道道閃電,一陣陣悶雷過後,雨并沒有傾盆而下。

林雨桐不敢擡頭看天,她不在乎什麽見鬼的天意,她就想知道,此刻四爺怎麽樣了。

此時,鼻息間好似隐隐有煙味傳來,洞裏冒起了煙。她幾乎不受控制的奔了過來,才要低頭去看,火卻在這個時候‘噗’的一下,燃燒了起來。熱浪順着洞口湧了出來,将林雨桐直接掀出去很遠。

她就躺在地上,勉強用胳膊支撐起身體,看着火舌從洞口探出來。

四爺在裏面。

四爺就在裏面,可裏面大火熊熊。

她想奔過去,想跳下去,哪怕是烈火焚身,我願意跟你一塊領受。

但不行啊,理智告訴她不能這樣,更不能叫四爺分心——如果他還活着的話。

她隻能這麽看着,手心攥着泥土,一把一把狠狠的攥着。土裏的石子劃破了她的手,手上的血滲出來,一滴一滴的融進了泥土。

碩大的樹根,根系遍布了整個的山頭。此次,樹根極力的吸收養分水分,然後一點一點的收縮。很快,林雨桐就能感覺到身下的溫度。先是一點點的溫熱中帶着潮濕,緊跟着溫度一點一點的升高,甚至有些灼人。她躺在那裏,沒動!也說不清楚是不想動還是動不了。

“起來!”上面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林雨桐擡頭看去:“師父!”

白衣點頭,伸手扶她:“起來!再不起來,會燙傷你的。”

林雨桐伸手搭在他的手上,仰着頭看他:“師父,我能信你嗎?”

白衣苦笑了一下:“做師父的,卻叫徒弟開口問出這麽一句話,這本身就是一種失敗。不過沒關系,我們師徒還有時間。你叫我一聲師父,那我便是你師父。信不信我,由你定!”

林雨桐看着洞口:“您告訴我實話……這個辦法……有幾成概率能成功?”

“不知道。”白衣搖頭:“我隻能說,許是你們解決問題的方向……是對的!”

林雨桐蹭一下站起來:“隻要方向是對的,辦法是對的。那憑什麽不會成功?”她拍了身上的泥土,哪怕是越拍越髒也沒發現,整個人跟炮彈似的,奔着洞口而去。

她得時刻注意着,不能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得在四爺需要的時候,及時的伸把手過去。

白衣笑了一笑,突然間有些釋然:這些年,自己連這個身體的本體都沒有找到。便是找到了,又要上哪裏去找一個能這麽信賴的人,一步不離的這麽守着呢。便是這些條件都有……那也得問一聲,自己是否有這個勇氣将自己置之死地。

是啊!都說置之死地而後生,可這後生者,到底是了了無幾。

白衣放眼四下看看,緊跟着面色一變:“好氣魄!”

從腳下的這一片土地開始,所有的植被不僅沒有被吸收了精氣,反而像是被滋養了一般,一時間都抖擻了起來。

林雨桐因爲白衣的話回過頭來,眼睛一下子變濕潤了。

舍了……舍了……真的就這麽舍了,舍了一身的精華之氣,隻爲了得一肉身。

這才對!這才是對的!

她一瞬間明悟了過來,精怪之所以是精怪,好似化形成人,也終究不是人。說到底還是那兩個字——不舍!

想成爲人,卻偏偏舍不得屬于精怪的能力。

而四爺便不同,他隻是想成爲一個人,一個活着的普普通通的人。一個能陪伴自己百年,健健康康的男人。除了自己,他沒什麽不能舍的。

這麽長時間,知道四爺在烈火焚身她都憋着沒哭。可這一刻,她的眼淚還是下來了,一滴一滴的掉落在火裏,融進四爺的身體裏。

天光放出一縷魚肚白的時候,火慢慢的熄滅了。

天邊有了一道紅線,太陽要躍出地平線的時候,一道紮眼的紅光沖天而起,跟天邊的紅霞迅速的連城一體,然後紅霞渲染了半邊天。

山下準備開工的人朝天邊忘了一眼,咕哝了一句:“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裏,昨兒半晚上的電閃雷鳴沒下下來的雨,今兒怕是要下來了。”

話音才落下,雨便淅淅瀝瀝而下。

不大,但卻也不算是小。

林雨桐之前還焦急會不會有山下的人上來打攪,如今倒是沒有這樣的顧慮了。

活熄滅了,四爺怎麽了?

她正要去下去,手機卻響了。是林媽打來的:“你這孩子,去哪了?”

空調開着,窗戶也開着,人也不見了。出去買早點了?這個點也該回來了!

林雨桐一拍腦袋,忘了!昨晚心太亂,後續完全沒考慮。

“媽,我在公園背單詞忘了時間了,怕遲到先去上課了。”她說着,就一副着急的樣子,“你們自己吃早飯吧,我到了。”然後直接就挂了電話。怕那邊再罵。

林媽就覺得不對,跟林爸說:“你閨女最近有點奇怪。”

奇怪不奇怪的,林雨桐顧不上了。她也不管灰燼還帶着餘溫,被冷雨一澆,還冒着熱氣。就這麽直接的給跳了下去。火灼燒着皮膚,生疼!

可這些都顧不上了。此刻的下面,黑漆漆一片,地上躺着個人型生物。

這一刻,林雨桐都有些不敢上前了。

那黑黑的,和周圍黑成一體的……能是個活物嗎?

她小心的,一步步的朝前,慢慢的蹲下身來,地上的這團東西卻始終沒動。

林雨桐的心都快停止跳動了,她緩緩的伸出手,搭了過去。

周圍一片熱,甚至還有些灼人的,可手下的這團東西……他卻是溫涼的。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好事嗎?

也許是吧!至少沒有化爲灰燼。

她的手再小心翼翼的進一步試探,尋找他的心髒位置。手一放上去,她的眼淚就又下來了,她以林閻王的名義發誓,手底下的心髒,是一顆健康的充滿活力的心髒。它此時正在一下一下有力且有規律的跳動着。

心還在跳,證明人還活着。

喜極而泣,緊跟着卻不能有絲毫的放松。别的且顧不上,隻把手放在他的手腕,左手換右手,然後是脖子,耳後,再接着是腳面。換着診了一次脈,她非常确定:人活着……且健康的活着。

得到這個結論,她心裏微微松了一分。可是人不醒,就又無從判斷這個身體裏的人是不是四爺。

她踉跄着想挪個位置,離他的頭更近一些。可一起身便踉跄着摔倒,她幾乎是爬着過去的。用沾滿黑灰的手去摸對方的臉,臉上一層黑灰拂開,落下一臉橫七豎八痕迹的黑灰。

她搖晃他:“醒醒……醒醒……”

許是從她顫抖的雙手裏感覺到了她的害怕,她的手被一隻發涼的手給攥住了。林雨桐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他,此時,人已經睜開眼了,微微的一條縫隙,看起來很疲憊一樣,但便是這一眼,她也認出來了,他就是四爺。

瞬時間,她嚎啕出聲。

不知道在委屈什麽,但就是從來都沒覺得這麽委屈害怕過。

四爺輕笑了一聲,攥了攥她的手,隻說了一句:“……沒事……都過去了……”

可也隻有他知道,這次有多僥幸。

有句話叫做破鏡難圓,樹木難道不是一個道理?試着把斷了的兩節叫再長在一起試試?嫁接還留疤呢!這又是豈是那麽容易的?

當時的感覺,烈火焚身,一股子清涼就在咫尺,潛意識也想靠近,但就是跨不過那個橫溝。之前他就想到了這種可能,但卻沒跟桐桐說。這種事,告訴她,她隻會有更多的顧慮。但他就真放的下桐桐,就這麽随着這個皮囊一起消失嗎?

不!他早前就想過後路。這也是他一慣的做事風格。

他想過了,若是魂魄是一種能存的狀态的話,實在不行,他就放棄那個皮囊,以魂魄的形态跟着桐桐也行。兩人這麽多輩子了,别的都是假的,陪伴才是真的。

誰也離不開誰了。

所以,隻要他在就行,不管是變成了什麽。這才是他留給自己和桐桐的最後底牌。

卻沒想到,在他要放棄的時候,那清涼之中混入了一股子熟悉的親切的,恍若是自己身體一部分的東西,那是屬于桐桐的氣息。

桐桐來了嗎?

這樣的地方!他想起她說,便是化作灰也要在一起的話。他極力的朝她伸出手,她在那裏,千山萬水、千險萬阻也要過去的。

誰知道這手一伸過去,一股子清涼順着渾身的經脈遊走。

等這一切過去,火都熄滅了,他想要睜開眼,卻發現,如論如何也指使不了這具身體。人被拘在裏面,離又離不開,醒又醒不了。

這一刻,他真的動搖了。想着,之前的決定,真的就對嗎?

自己真的不是自負了嗎?

而此時,天上仿佛下起了雨,雨滴打在了身上。可緊跟着,他又覺得不對,這不是雨滴。因爲打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心裏湧起的是苦澀,是彷徨,是近乎于絕望的情緒。

原來,那不是雨,是桐桐的一滴淚。

這一滴淚,便如打開禁制的魔法藥水:冷、嗆,還有口幹,渴了這許許多多的感知洶湧的傳到了大腦。他知道,他真的活了!

這個身體是他的,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此刻,他的手可以感知到桐桐,她的身體是熱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在胸口,是滾燙的。他的眼睛看的見她,她渾身滾的黑乎乎的,臉上一道一道的,此時張着嘴,哭的一點形象也沒有。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沖出兩條白道道來。

這種幾乎是面對生離死别的情緒,對兩人都是一種新鮮的體驗。之前,兩個人是不畏懼死亡的。死亡,對别人而言,是結束。對兩人而言,隻是一個新的開始而已。

可這次不一樣,痛苦與抉擇,幾乎要在一瞬間去完成。

要不要去賭,敢不敢去賭,能不能承受失敗後的結果……都是未知的。

好在,過去了!

真的是機緣巧合,少了任何一道都不行。這又有多少是在預料之中的。因此,四爺就說:“……隻要是人,就得長存敬畏之心……”

這個話四爺以前常說,也常用這話教導孩子。可随着歲月的漫長,見的越來越多之後,很多事情就都淡忘了。就像是這次的事,以爲留好退路的,可其實真的很僥幸。

他想說這個,但看着桐桐,還是算了。至少今日算了!

自己還是她的四爺,她的四爺就得在她彷徨的時候堅定,在她惶恐的時候給她安慰。

他還得是她無所不能的四爺。

于是,四爺強撐着開玩笑的說:“還不檢查檢查,看看少了什麽沒有。”

這一句話說的林雨桐一愣:“你覺得哪裏不對嗎?”

她一下子就止住哭,從頭到腳,連手指和腳趾都數了,确定并沒有什麽問題。要說少了什麽……

“衣服沒有了!頭發眉毛還有……都沒有了……”她這麽說着,就不由的噗嗤一聲的笑出來了,連鼻涕泡泡也有了。

四爺還愣了一下,這頭發眉毛之後停頓了那麽長……然後明白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外面……有人?”

白衣還在外面。

林雨桐從地窖的出口出去,外面哪裏還有白衣的影子。

這會子雨還不停的下,山道上一串清晰的腳印,白衣先下山了。

如此也好,她進去背了四爺出來。

雨打在身上,将四爺的身上沖的一道一道的,露出來的皮膚如嬰孩一般細膩,其實……這看着是有些怪異的。

之前爲了糊弄人收拾出來的兩間房如今派上了用場,進去從井裏打水上來,她簡單的給兩人清洗了一遍。

四爺的衣服沒有了,林雨桐的是髒完了。

幸而當初這裏放了幾身當初四爺買的地攤貨。四爺一身白襯衫黑西褲,一雙劣質的黑皮鞋。林雨桐的鞋是黑運動鞋,外面是皮質的,水擦洗一下就幹淨了。隻是身上的衣服……找了四爺之前買的,挑了一條牛仔褲,把褲腿剪了一截,當七分褲穿,顯得肥大。沒皮帶,從剪下來的褲腿上剪下一條,在褲環上一套,綁個蝴蝶結垂着就好。上身就是白T恤,腰上打個結,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收拾好之後,給四爺喝了水,問他說:“餓嗎?”

号脈号不出問題,可四爺看着如今還是虛弱,是要适應嗎?

四爺指了指外面:“樹根的位置,先想辦法圍起來,别叫人進了裏面。”

是說用個陣法。

“好!我這就去。”林雨桐披了床單,就跑了出去。三五分鍾就又安排好回來了,“怎麽?那裏還有什麽?”

“不知道。”四爺搖頭,“那是本源,我能感覺得到,像是有什麽要破土而出一樣。”

林雨桐的心揪住了:“是好事?還是壞事?”

四爺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應該不是壞事!落地生根……這是他的機緣!也是了結了我的因果。”

什麽意思?

哪個他?

緊跟着林雨桐明白了,是說那個樹精,四爺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吧。

他是渡劫失敗了,又被四爺占了機緣。如今,四爺歸還地母一身精華,滋養了方圓百裏萬物,也滋養了如同一顆沉睡種子的他。

許是再過三五百年,他的機緣就又來了也不一定。

于人而言,三五百年遙不可及,可于草木而言,三五百年……而已!

林雨桐明白了這個意思,便道:“那咱們自己找人建這道觀,肯定叫他呆的安安穩穩的。”

嗯!

就這麽辦。

雨不停的下,放眼望去,綠意在雨中不停的舒展和蔓延。這雨一下,就是整整一天,天近傍晚的時候,雨停了。一道彩虹挂在天上,白雲悠遠,來去随意。林雨桐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空氣裏帶着一絲絲甜意。

四爺像是才緩過來一樣,他坐起身來,朝林雨桐伸出手:“回家嗎?”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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