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自稱是白老師的, 深深的看了四爺一眼,随即就笑:“你的戒心太重了。”他說着, 就看向遠處, 樹林遮擋了視線,其實壓根就看不到更遠的地方的。隻是那眼神悠遠, 平白叫人覺得, 他能瞧的很遠很遠。瞧到了什麽也不知道, 隻是半晌之後才收回視線, “這皮囊是什麽, 說實話我到現在也還弄不清楚。但至于我原本是誰……不是我不說, 而是我……現在不能說。我在這學校裏, 呆了三十年了。早年我師父給我起卦, 言說我四十歲時必有一坎,卻大兇中帶大吉……又說若是逢兇化吉,那麽我七十歲的時候, 便會再遇貴人。”他說着, 便輕笑,“四十歲那一關,被師父算到了, 我死而不絕。那次之後又是三十年……今年我整整七十歲, 說出來你們許是不信,今兒是我七十歲壽辰……”
這話林雨桐沒有不信,她也聽出來了,這人最多是隐去了很多細節。比如說他師父說他會遇到貴人, 也就是說他認爲自己和四爺是他的貴人。按說,年逾古稀,又是特殊身體狀況的人,該是無欲無求才對,何事需要‘貴人’?那麽反着想,是不是可以推斷出,他自己本也要面對極大的危機的。而這些危機,則是他隐瞞掉的那部分。
她看四爺,四爺則坐在一邊的闆凳上,問了對方一句說:“我不問你究竟是誰,隻問一句,你原本是否爲玄門中人?”
白老師垂下眼睑:“是玄門中人。如今這般,也不過是身處江湖,免不了你争我鬥。”
能隐三十年不挪窩,要麽是他沒跟人動手的能力,自身難保。要麽就是對方勢大,他得避其鋒芒。但不管是哪種,都不能否認,他應該是玄門中比較有本事的那一類人。
而林雨桐現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個能領她入門之人。
至于說處理跟師門的關系,這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如今想那些,就有些多餘了。
學校能允許他在學校呆這麽多年,跟學校一牆之隔的地方有古怪但不曾出人命,這邊學校裏不見絲毫陰霾,至少他不算是一個邪門歪道。
知道這一點的話,拜師便足夠了。
他如果要四爺拜他爲師的話這得考慮,畢竟,能看出四爺這個皮囊的本來面目,誰也不知道他教給四爺的東西是對四爺有利的還是有害的。
而對于林雨桐來說,害處……害處分爲兩種,一種是對身體的傷害,一種是對精神的傷害。如果對身體有傷害,那麽作爲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稍微有點不對就能感知出來。如果是會對精神造成傷害……自己又不是真的十幾歲的小姑娘,心性簡單容易左右。活了千年的老妖精了,若是精神力能量化的話,十個對方都不是自己的對手。
最壞的情況考慮到了,發現除了可能因爲師承而引來很多的麻煩之外,也還都好。這師承有利自然有弊,有了門派就有了幫手,因此而引來的麻煩……換個方向想,試着問一句:便是沒有這個師承,難道就沒有麻煩上門嗎?四爺的情況若真如這位所言,那麻煩更多。所以,這個也可以不做考慮。
把利弊權衡清楚了,這個師好像就能拜。
四爺朝林雨桐輕點了一下頭,林雨桐就緩緩的跪下:“弟子拜見師傅。”
白老師微微驚訝了一下,好像是沒料到兩人這麽利索。他起身,鄭重的将林雨桐扶起來,然後看她的臉,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你這面相初一看平平無奇,可細看之下,竟是霞光隐隐,乃是鳳鳴于天的面相,奇哉怪哉。”說着,回頭又看四爺,臉上先是沉吟,随即帶上了幾分恍然之色,良久之後才說了一句:“……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林雨桐心裏暗驚,這人别的本事不知道,隻是這相面的本事着實算是出神入化了。
不等林雨桐和四爺說話,這位就又說:“爲師人稱白衣。以後若是遇到同道中人,言談中提及,便說你是出自白門。可記住了?”
記住了!人家稱呼他爲白衣,但他的真名一定不叫白衣。至于這個白門,又是個什麽門派,就更無從得知了。
這才拜了師父,也别想窺探師門裏更多的事情,隻要肯傳授真本事就行。
當師父的自報家門,林雨桐也把家裏的情況,出身等都說給對方聽。至于這一身堪稱是異能的本事,她沒特意說,白衣也沒深問。聽到林雨桐若是沒有意外情況将來會就讀建大,他還笑了一下,“果然被你師公料到了,在這裏還真就等到爲師的機緣了。”
這話叫林雨桐更不好答話。
白衣沒想林雨桐再說什麽,反而看向四爺:“你們租下了牆那邊的院子?”
四爺點頭:“知道有蹊跷,但是實在是看不出别的端倪來。”
白衣好半晌才道:“這麽着,你叫人在牆的那邊,跟我這邊一樣,蓋幾間雜物間,修個地下室當大廳……”
這是什麽原理?
白衣像是看到了兩人的疑惑,就轉身,往屋裏去:“你們跟我來……”
屋子裏的地方不大,裏間是什麽樣的在外面也看不見,隻這進去的外間,十來個平米大小,一個老舊的沙發,一個有些年頭的茶幾,對面一個高低櫃上,放着一台笨重的彩電。挨着牆角放着個熱水壺,其他的再是沒有了。
卻見白衣将茶幾挪開,林雨桐這才發現地面上一塊地闆磚明顯跟别處不同。
白衣解釋:“這菜窖給隔壁院子的菜窖是連着的。那邊能進,這邊也能進。”說着,便率先走了下去。
林雨桐緊跟着進去,下去站穩了才去接四爺下來。兩人站定,适應了光線,這才跟着白衣朝深處走去。到了深處,林雨桐愣在了當場。
這是菜窖嗎?
不是!這是教室!
教室裏一排排的坐着年輕的學生,一個戴着眼鏡花白着頭發的老師,穿着長袍短褂,手裏拎着教棍在教室裏走來走去。看到三人進來,這老師皺皺眉,似乎對這種打攪學生自習的行爲不滿。狠狠的瞪了白衣一眼,這才朝這邊走來。身後的學生好奇的回頭,這老師回頭淡淡的掃了學生一眼,這些學生一個個便如同鹌鹑一般縮回去了。
從教室裏出來,這老師看了林雨桐好幾眼,這才說白衣:“早就說過了,上課期間,不要打攪我!”
白衣也不以爲意,反倒是給林雨桐和四爺介紹:“這是楚教授,民國時公派的留學生,數學博士。”又指了指林雨桐給楚教授介紹:“這是我新收的弟子。”完了又指向四爺:“這是我一個後輩,以後請你多加照佛。”
楚教授看着林雨桐和四爺卻嚴肅了起來:“本該求學的年紀,不好好讀書,拜了這老東西爲師?他能教你們什麽?看相觀風水,做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大好的年華,不潛心向學,将來做一個與國與家有益的人,卻一心學些江湖詐術……”
“嗳!”白衣趕緊給攔了:“這個問題咱們争執了幾十年了。存在即合理,這一點你得承認。隻要合理,那就該有人去學習,去鑽研,在這事上,你可不能存在偏見。”說着就又道:“再說了,我這弟子還是上進的,如今也考上大學了,學建築的。”
“學建築的沒有很好的數學功底是不行的。若是出了纰漏,那便是大纰漏!”說着,扭身就往教室裏去,還不忘了叫林雨桐:“進來,我看看你什麽水平。”然後蹭蹭蹭上講台,很快的,黑闆上就被寫下了滿滿的一黑闆數學題。題目嘛……也不算是超綱,就是那種高三學習範圍之内的,能延展到奧數那個級别的題目。
林雨桐松了一口氣,得虧這位不是物理或者是化學生物教授,要不然真得開天窗了。
題目出完了,楚教授扔下粉筆,指了指第一排的一個空位:“你坐那裏去,答題,限時一個半小時。”說着,手在教室裏一指,“還有你們,不要偷笑,以爲沒有你們什麽事了?”他輕哼一聲,教棍敲在課桌上:“都給我拿出紙筆,做題!溫故而知新,考完了我要閱卷,評分,排名次!”
然後林雨桐就聽到滿教室都是哀歎聲。
楚教授将教棍敲的啪啪響:“把桌上的課本都收起來,不許翻看公式模仿例題,不許交頭接耳左顧右盼。”
緊跟着教室裏就是嘩啦啦的收拾東西的聲音。
林雨桐的臨時同桌,穿着一身民國學生裝的家夥,遞了幾張紙和一支筆過來:“轉學生,借給你的。”
“……”林雨桐接過來,僵着一張臉:“謝謝啊!”
他腼腆的笑,偷眼看了楚教授之後才問說:“你叫什麽名字?”
不等林雨桐自我介紹,教棍就落到同桌頭上,這家夥馬上坐端正,開始答題。
林雨桐看着楚教授,見他是認真的,她也趕緊動手,這些題型她刷過很多遍了,做起來容易的很。一道接一道的,做完一張剛要壓在稿紙的下面,衣角就被同桌扯了一下,然後就見他嘴裏發出‘嘶嘶’聲,眼睛朝做完的卷子上不停的看。
林雨桐愣了一下,把做完的放在邊上,沒往下壓。然後同桌比較自得的動筆抄去了。結果沒抄完一行,林雨桐做完的那張和他的那張都被抽走了。可憐的同桌因爲抄襲,被楚教授在卷子上畫了個大鴨蛋發還下來。這倒黴蛋頭都差點塞到肚子裏去。這邊楚教授卻沒批評他,爲了是考場的紀律,考場不許喧嘩。因此,就見這位教授刷刷刷的給林雨桐的卷子上打了對勾,看向林雨桐的面色就緩和多了。
一個半小時的考試時間,林雨桐用了四十分鍾答完,沒有錯誤。
這叫她松了一口氣,這下總該過關了吧。說實話,好些年沒這麽緊張過了。
楚教授指了指門外,示意林雨桐先去外面等着。出來的時候四爺和白衣都在外面,也站了四十分鍾了。白衣無奈的看後來緊跟着出來的楚教授:“老楚啊,适可而止吧。”
楚教授不言語,隻看林雨桐,臉上還帶着幾分不認同:“以後每周都過來一次,我給你出題,你自己去找答案。第二周把答案告訴我!”
啊?
這不對呀!
“我不是都答對了嗎?”我都算對了,而且我都這種水平了,你還叫我學什麽學。
“就是答對了我才不能看着你浪費自己的天賦!”楚教授表情嚴肅,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明明可以搞數學研究,進入高精尖的行業,卻去學什麽僞科學……”
林雨桐:“……”您的存在本來就非科學,你卻口口聲聲叫我做科研,我上哪說理去。
嘚!今兒出來一趟,給自己找了倆老師來。
被訓斥了,可看白衣也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林雨桐就知道,以白衣的水平,拿這個楚教授是不能怎麽樣的。
既然不能怎麽樣,那不認慫好像也不行。
于是,非常識時務的應了,表示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花費更多的時間在學業上,然後對所謂的僞科學能敷衍就敷衍,能湊活對付就湊活對付。
這下楚教授滿意了,看着白衣的眼神也和緩了:“你這個弟子很懂事,沒收錯。”
假裝沒聽見新收的弟子說敷衍和湊活對付他的話,白衣笑的一臉謙虛:“老楚你說不錯,那定是不錯的。”說着,就趕緊把話題兜回來,“這倆孩子把上面租下來了,要辦個公司。”
“好好的學校不辦,辦什麽公司?”楚教授一臉的不樂意。
四爺就說:“辦了公司掙了錢,以後拿出一半來,在山區蓋更多的學校。”
這個答案楚教授滿意:“這個辦法倒是好。”然後認真的看四爺,看了得有兩分鍾,才奇怪的笑了一下,嘟囔了一聲,“又是一個異類。”說着,轉身就走了,林雨桐還能聽見他輕聲念叨着:“這個教不了教不了,可惜了的……”
等他的身影進了教室,那個教室也像是從眼前消失了一樣,再不見蹤影。然後菜窖還是菜窖,并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林雨桐左右看看,瞧不出異樣。
三個人依次上來,林雨桐幫着把茶幾歸位,白衣這才道:“沒事,也出不了事。之前受教訓的都是一些不聽話的學生。一個個的爲了文憑荒廢日子,楚教授看不下去,教育了教育。你們隻知道出事了,不知道早幾年退學回去的孩子在老家找了職高又去上,後來差不多的都考上大學了。”
還有這樣的事?那這個楚教授還真算得上是有教無類了。
四爺卻不跟對方扯這些閑篇,直言問說:“楚教授在這裏很多年了,就沒想過給他換個地方?”
白衣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了,這是探問老楚的能耐大小。
“等閑都拿他沒法子。”楚教授半點都不避諱:“那時候是戰争年代,日本人殺革|命黨,從來可不手軟。那時候的學生娃,個個都想着鬧革|命。不管各自秉持着什麽主義,但是在存亡救國上是一緻的。日本人堵住了學校,楚教授用學生私藏的手|榴|彈,去找日本人談判。結果卻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作餌,炸死了七十多個日本鬼子,保護了學校兩百多個學生。那些學生當時不光是遊行,還燒了日本軍整整一車皮的過冬棉服,追究起來沒一個人能活。楚教授這一死,順帶圍着學校的日本兵炸死的炸死,炸傷的炸傷,爲學生争取了時間,最後學生們都活了,他卻死了。”
死的無私慷慨,一縷殘魂不肯離開,在那個戰争年代了,依舊是保護了很多的學生。這樣的他,澧都當年沒法管。當年沒法管,到了如今就不好管。再者,你管什麽?他作惡了嗎?沒有!他做的都是引人入正途的好事。
四爺好像是明白了點,“當年那個民辦中專辦的不好,楚教授瞧不上吧。”
白衣給了一個贊許的眼神:“隻知道斂财,完全是誤人子弟。老楚自然是看不上的。”
四爺指了指建大校園:“所以當初建校的時候,必然是有高人指點。”
“嗯!”白衣點頭,“那個高人就是我師父。那一片原本就是給楚教授劃出來的地方,那是屬于他的學校。”
哦!
隻是建大後來的領導,根本就不知道前情,把那地盤給賣了。随後開的也恰好是學校。其實那學校的倒閉真就是市場淘汰的,跟楚教授沒多大關系。
可當初買了那院子的房東,确實是運氣不咋好。
“自然是好不了的。”白衣說的理所當然,“他想蓋商場,楚教授的怒氣就旺,他的運道自然就好不了。可到了他兒子手裏,租出去辦學校,這個卻合了楚教授的心思,所以那些年他們家靠着租金過日子,也很順遂。後來學校辦不下去了,不認真辦學校的那自然是賠了,但作爲房東也不算是受了多大的損失。空閑了一年租給了你們,可你們……若是隻租幾年,這裝修了的房子你們又帶不走,舊房子成了新房子,房東依舊是賺了。若是長租,往後他漲點房租,你們也不會爲了省一點錢騰地方,所以,那一年的損失自然就補償回來了。運道這不是就又轉回來了。”
但這前提是自己和桐桐得得到那位楚教授的認可。之前答應的捐款蓋學校的事,那就是要說到做到的。那位是當真的!
林雨桐也從白衣的話裏明白了點什麽,比如這天道也有不好懲戒之人,比如楚教授。
若是這麽考量的話,這葛水根除了針對仇人,對其他人盡可能的披着善良的外衣,這怕也是畏懼天道的一個表現。
她正想旁敲側擊的問問這方面的事,白衣卻先問林雨桐:“這會子感覺有沒有什麽不同?”
不同?
什麽不同?
林雨桐自我感覺,也沒什麽不同呀。
白衣眼裏露出幾分疑惑來,隻擺手:“今兒先這樣,你們先去忙吧。明天下午再來,有話明天再說。”
人家不樂意說了,那咱就走吧。
這個師傅拜的,奇奇怪怪的。
從林子裏出來,四爺拉着桐桐朝後看了一眼就快步往前走,把桐桐吓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想問吧,偏偏後頭有白衣這種叫人看不出深淺的人,有什麽話也不敢這麽就大喇喇的問出來。
等跑出學校了,四爺才問說:“你細細感覺感覺,有沒有哪裏不對勁?”
林雨桐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四爺是被白衣之前的問話給吓到了。白衣能那麽問,那自然是覺得應該會對林雨桐有某種影響的。那麽人不禁就要問一聲,誰能對林雨桐有影響?這個答案隻能是之前的楚教授。
“之前隻有你跟着楚教授進了教室。”四爺非常笃定:“那個楚教授一定有古怪。你發現沒發現,細看的話,那些學生着裝都是有差别的。”
嗯!有差别。臨時同桌是民國的服飾,可坐在教室門口的兩個,要是沒記錯的話,那一男一女兩個,穿的跟如今的大學生沒什麽區别。
可要再去回憶細節,林雨桐發現,再多的細節,竟是也回憶不起來了。
四爺卻記得,“還有幾個是帶着紅|袖|章和M主席像章的。”
那就是說六七十代的學生他這裏也有。
這些學生或是疾病或是意外早在去世了,可他們卻全都在楚教授的教室裏,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按照年代算,最老的學生差不多跟楚教授都是同時代的人,他們爲什麽乖乖聽楚教授的話?
除了威嚴之外,楚教授必有過人之處。這過人之處許是對那些魂體有好處的,但于桐桐而言呢?究竟是利還是弊?
林雨桐确實是感知不來呀:“應該……沒影響吧。”
四爺的心這才算放到肚子裏去了:“沒有感知就是最大的感知,是壞處咱不想要,是好處你也不要貪,明白嗎?”
明白!
自己剛才還想着四爺是怕對自己有害,其實四爺的意思不止如此。不管是好影響是壞影響,隻要被影響,都不是好現象。
有了這個認知,她自己也暗自警醒。有時候自己的腦子是不如四爺清醒,這要真碰上事了,是要吃大虧的。
兩人跟保安打了招呼,就直接去了隔壁。花格子帶着人過來看現場,四爺過去跟人裝修公司的人說話,林雨桐則去後牆處,找到菜窖的所在,然後大緻量了一下靠着後牆蓋一排平房的可能性。
她是感覺那麽一蓋會非常擁擠,四爺卻壓根就沒想着重新蓋:“把後頭的食堂和水房打通,裏面的東西能拆就拆了,鍋爐也挪出來,靠着東樓那邊蓋個鍋爐房。這邊全部打通,當倉庫用。”
哦!倉庫呀。林雨桐明白了,既然是倉庫,那原來兩棟樓的桌椅闆凳,包括宿舍裏的架子床,就都能擺弄進來了。中間做個大教室,兩邊分成男女宿舍。然後之前擺在倉庫的教學用具,各種書籍,也都給搬過去:“鑰匙我保管,放心,别人一準摸不進去。”
這個鄰居惹不起,那就最好不要惹的好。
因着白衣之前露出來的意思,四爺現在就是個香饽饽。因此,林雨桐不敢等到天黑才帶四爺回家。在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她就催着叫回了。大白天的,還算是比較安全。
住在陽宅了,隻要不出門招搖,暫時應該沒事。
林雨桐的意思是,這段時間先别出門了。如今也就是兩件事要四爺辦,一件是山上的道觀,一件是那個院子的裝修。這兩件事自己能盯着,也能抓花格子的差,叫他幫忙給盯着。
四爺這次也沒反駁,“我列個書單子,你得空了給找出來。若是沒有的,看外面有沒有賣的,得閑了再去舊書攤子上搜集搜集,隻要跟玄學相關的,都買回來。”
成。
結果拿到書單子一看,頭一個名字,就是《推背圖》。
得!四爺也是知道沒人肯當他的老師,于是要自己開始學了。
她記得之前就給他這邊放了一本易經的,易經是根本,要鑽研推背圖,先得把易經給吃透了。
兩人在家裏也不敢大聲說話,就怕别人聽見林雨桐的聲音。四爺就催她回家:“先回去吧,這邊也沒什麽要收拾的。”
可你不是還沒吃飯嗎?
也行,這個點了也不做了,她出去買了一隻烤雞叫人家分成兩半分開裝,然後再買了兩份涼菜,稱了兩份餅,到了樓下的時候給四爺挂在門把上,敲了敲門,磨蹭的等四爺把飯接進去了,她才拎着上樓。
家裏林媽正做飯呢,看見閨女回來還以爲才下課:“今兒回來的倒是早。”說着,這一扭臉就看見閨女買回來的東西了:“晚上要做飯的買這些幹什麽?”
“想吃了。”林雨桐放下東西去廚房洗手,見才炒了一個西紅柿炒蛋,就說:“别做了,米飯放冰箱裏明早兌水熬粥喝,今晚上就吃餅子吧……再燒一個豆腐湯就行……”
“你倒是會安排。”林媽說着就把本來要炒的豆腐拿去做湯去了,一邊忙活,一邊道:“今兒汪海來找你了,你不在家,我叫他晚上來。”
汪海?
誰呀?
手上的水甩幹了,這才想起來,是住一個小區的一個老同學。說起來是初中同學,高中的時候沒考到一個學校。她是考上了距離家近的重點,他呢,是保送了全省最好的高中。後來……後來人家好像上了B大了。上大學的時候,一到過年回家,那就是各種比呀。看看人家孩子,B大,出息。她跟人家比起來,就屬于家長眼裏那種比較沒出息的孩子。再後來,就沒有聽說了,這會子要不是特别提起,她都夠嗆想起來。
“找我?”林雨桐抓了個西紅柿就啃,“找我幹啥?也沒什麽來往?”
林媽認真的看了閨女一眼,扭頭給鍋裏添水,回來又是蔥姜蒜的剁,突然就道:“你也是大姑娘了,也不說好好的收拾收拾。一會吃晚飯去商場轉轉,也該買幾身像樣的衣服了。”
不是,這正說汪海呢,怎麽就說到衣服上了。
腦子一直也沒太在這裏的林雨桐哪怕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好像上大學以前老媽是帶着她血拼了一回,爲的……爲的也是汪海找過她!
哎呦!“我的媽呀!”林雨桐三兩口把西紅柿塞進去:“您可别多想,不搭嘎的。我不喜歡那樣的!”
林媽‘啐’她:“還不喜歡?你告訴我你喜歡哪樣的?哪樣的都不許喜歡聽見沒?好好念書,将來讀個研究生考個博士才是正經,少給我分心。”她之前就是試探試探,畢竟有男孩子喜歡的姑娘也是個大姑娘了,也确實該好好打扮打扮了,誰知道這丫崽子心還挺澎湃,這就喜歡啊不喜歡的,感情她心裏是一點也沒閑着呐。
林雨桐正擺桌,聽了這話就回頭幽怨的看她媽:感情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回來還得被親媽套路。
她胡亂的應着,吃了晚飯,這就出門買衣服去。
林媽的眼光,那是荷葉領泡泡袖公主裙蕾絲邊的小白襪就是所謂的美,要是以前的自己那絕對是不幹的,母女倆擱商場能吵起來。可現在……算了,由着當媽的打扮吧。
于是,當媽的順心了,買回來的衣裳全都是這種風格的。
“這個周末回一趟老家,就穿那條粉裙子!”臨睡前,林媽還這麽叮囑。
嗯嗯嗯!您說什麽是什麽。
等爹媽睡了,她老時間下到二樓,給李奶奶燒紙。
今兒窗戶都打開了,看見二樓亮着的燈光,她想起來了,李奶奶的兒子小李回來了。
隻怕也是剛剛才進門。
那今晚就燒不成了,幹脆洗洗睡算了。
結果剛睡着,就聽到一聲凄厲的哭聲,是誰家的孩子哭鬧了,聲音怕人的很。
林雨桐睜開眼,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客廳裏傳來說話聲,是林媽:“誰家的孩子,咋的了這是?”哭的太吓人了。
林爸就說:“四樓的吧……”
“不是,昨兒碰見人家,還說她孫子夏令營去了。咱這個單元,可沒誰家還有幾歲大的孩子。”林媽說着,就要去開門。
林雨桐蹭一下的坐起來喊道:“媽,别開門。怕是二樓的,李叔大概回來了。”
林媽就去陽台上往下看,果然樓下亮着燈。
她是沒出去,可對門的門響了,隐約還聽見抱怨聲:“孩子怎麽了這是?哄哄呀,上了一天班了,累的不行,這麽吵吵可不成!”
結果小李給找上來了,還來拍自家的門:“林哥,嫂子,幫幫忙。”
林爸隻穿着大褲衩,光着膀子呢。一聽見叫門就趕緊去開,又見閨女穿着睡衣就出來了,就一邊開門一邊說閨女:“你回去睡去,戴着耳機睡……”
話沒說完,門開了,小李拉着他就走:“孩子跟針紮了一樣,我媳婦還叫不醒……”
林雨桐一聽,緊跟着就出去了。林媽急着喊閨女回來,見人跑了,她要追,可走門口才反應過來,這身上的睡衣有點露,着急忙慌的還得回去再添一件。這會子工夫,林雨桐已經跟到了二樓。
二樓的客廳裏,鋪着涼席毯子,感情一家三口在地上打地鋪。
靠邊躺着的那個女人是李奶奶的兒媳婦,中間坐着的是她的孫子。這會子孩子閉着眼睛一個勁的嚎哭。林雨桐就去找李奶奶的身影,結果一扭臉,林雨桐愣住了。廚房裏,李奶奶拉着個人。而那個人……是李爺爺?
此時,李爺爺的神情有點不對,像是……像是神智不清一般。李奶奶嘴裏不停念叨着:怪我怪我。”見桐桐看過來,她知道桐桐不好直接跟她對話,就不等林雨桐問就直接告訴她:“怪我,我要是早點找這老東西就好了。誰知道他等不到我,竟是找回來了。他這樣的,這麽些年了,沒投胎魂力早就不凝實了,估計半路上還被人打主意,是拼了命才逃出來的,受了點傷,如今……腦子不好……靠的都是本能。”
家在哪裏,家裏有什麽人,這都是刻在骨子裏的,他沒忘。見到兒子娶了媳婦,見到那麽大的孫子,他這一高興,本能的就想親近,可這一親近就壞事了。
林雨桐朝李奶奶點點頭,叫她放心。李奶奶這才拉着李爺爺一步一步的出了家門,這個家隻怕二老再不會回來了。
好幾個鄰居都過來看,林媽還幫着打了一二零。亂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語的。等救護車來了,又幫着把人往救護車上送。林雨桐趁亂給這母子的身下都塞了符箓,想來不會有什麽大礙。
七八個人幫着把人送下樓上了救護車,林雨桐四下看,卻不見李奶奶和李爺爺的身影。
去哪了?
回去躺在床上的時候,她心裏都記挂着這事。跑了一天,也确實是累了,挨着枕頭就睡,隻是這迷迷糊糊之中,看着李奶奶拉着李爺爺朝她這邊跑了過來,她恍惚還能聽見李奶奶喊:“趕緊走!趕緊走!别過來!”
這一喊,她就看到兩人的身後,葛水根一步一步的走來,每一步都極慢,但距離卻正一點一點的拉近。李奶奶拉着李爺爺,轉了方向,想遠離林雨桐,但林雨桐看見了,又怎能不管。她拼命的追過去,一手拉着李爺爺一手拉着李奶奶,往前跑了兩步,覺得身後的威壓一步步的靠來,那種陰冷的感覺叫她覺得窒息。
李奶奶極力的甩開桐桐:“孩子!撒手!趕緊撒手!你自己跑,你赢不了他!”
赢不了也不能束手就擒!
她拽着兩人拼命的往前跑,眼看後面的人如同貓戲耗子,她就知道不能這麽下去。
可……這又能去哪呢?哪裏安全呢?
找師父!
她換了個方向,拉着兩人直奔建大。
遠遠,在一片霧氣中,隻建大的方向亮着一盞燈。到了跟前,才看見不見建大的影子,隻有那麽一個小院,孤零零的立在黑夜裏。來不及細想,她拉着人進了院子,奔着亮着燈的房間,直接闖了進去。
楚教授皺眉,卻沒擡頭,手底下還刷刷刷的寫着,嘴裏卻訓斥:“不會敲門嗎?不知道這是我的備課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