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出不去了。
開門偷偷下樓吧,也不行。家裏是兩層門,木門和外面的防盜門。不管是哪個門開合,都會有不小的響聲。高三一年,林媽對林爸的要求特别苛刻,必須在閨女睡着以前回來,就怕響聲把人吵醒。晚上來了客人,要是太晚,門隻輕輕閉着,不關的,怕不安全,晚上林爸睡沙發就行。所以,她從沒想着能偷偷的開門出去,再偷偷的回來。好容易折騰的能從窗戶上直接下去了,還想着二樓沒人,一樓直接就是四爺住的屋子。這點距離上上下下,不要太輕松。等将來去學校了,四爺也不需要在這裏住了。租幾年花點小錢而已,咱爲的不就是方便嗎?
結果,這計劃不如變化快呀!二樓是沒人,可有鬼!
所以,四爺開了窗在窗口等着接人呢,不見人來,倒是電話來了:“下不去了!二樓去世的李奶奶盯着呢。”
四爺:“……”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呀。
他默默的看向窗外,外面隔着一條路的亭子裏,坐着個女人朝這邊笑。然後桐桐說,上面還有個已經去世的。他從那女人身上移開視線,腦袋從窗戶探出去,扭臉朝上看。結果就見一老太太,以一種非常柔軟的姿态從窗口探出半個身子,也朝下看。臉上表情嚴肅,神情吧,像是抓到兩個淘氣包的長輩。他再往上看,三樓桐桐正探出半個腦袋在窺視。他的視線一移開看桐桐,李奶奶也迅速扭臉,朝上看去,桐桐‘嗖’一下神閃,隻留下四爺繼續跟轉過頭來的李奶奶對視。
四爺:“……”你都慫了,我還撐着嗎?
他淡定的點點頭,然後縮回腦袋,關上窗戶拉上窗簾……算了,睡吧!那老太太不是不好惹,是桐桐不想惹。至少,在桐桐心裏,這個老者是個重要的人。有些人不是不敢違背,而是不能違背,舍不得違背。
第二天是個豔陽天,四爺不能出門。趁着樓上樓下沒人的時候,林雨桐弄的跟地下黨接頭的似的,偷偷的進去了找四爺去了。她主要是擔心四爺離開那個樹根之後,身體怎麽樣。
“不是很舒服。”一晚上睡覺比不睡還累。
林雨桐也看出來了,他黑眼圈很重,臉色明顯沒有以前好。
這可怎麽辦?
“我送你去山上呆着。”她這麽說。
那現在也不行,太陽那麽大,至少得等到晚上吧。
“可一直這麽着也不現實。”四爺就說:“是桎梏就要打破。隻是不知道這把鑰匙現在在哪?”
是啊!對這一行,兩人都是門外漢。
如今,倒是半人齋是個突破口,那個老闆是唯一一個露出口風,知道一星半點四爺這種情況的人了。可這種人往往不好打交道,要他說出自家想要知道的,那他必是要希圖回報的。
但現在不得不跟此人合作。
兩人現在需要一筆錢,修繕道觀,如此,道觀才是四爺的。四爺才能在裏面說了算。那個樹根得保留,不管以後有沒有替代樹根的辦法,也許有,也許能替代。但替代可以,可若失去這個樹根又行不行呢?有沒有壞處誰說的準。所以,得以一種隐蔽的方法把這樹根給保護起來。
她不是沒想過移植空間的可能,但某個物種能成精,這必然是跟當地的環境息息相關的。換句話說,地氣很重要。
不說成精的話了,老話也不也說‘橘生淮南則爲橘,橘生淮北則爲枳’嗎?
四爺不能出門,這事情就得林雨桐去辦。拿上符箓,這次,再去半人齋,就是跟老闆談生意的。她沒從半人齋的店鋪大門進去,而是從小巷子裏進去,巷子裏有個老式的小門,直通半人齋的後院。
摁了門鈴,好半晌之後,才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正是之前的老闆,這次見面,他才通報了姓名:“王不易,号雙通。行裏人擡舉,叫一聲雙通先生。你也看出來了,祖上就是吃這一碗飯的。不過,如今這一行式微,湊活的活着。”
‘行裏人’,‘這一行式微’,簡單的話,叫林雨桐知道,這個世道,這就有靠這一行吃飯的。
王不易就看林雨桐:“不知小姑娘你的師承?”
我能實話跟你說嗎?
說了你也不信呀。
她就道:“沒什麽能耐,說出來也是丢了師門的臉。我來找雙通先生,是爲了一筆買賣。”說着,就拿出幾個符箓來。
王不易快速的将符箓拿起來,有些驚喜,比之之前的還要好。這玩意,便是幾位老先生,一兩年都未必能出一個,就更不敢說品質了。可這姑娘,拿來的都是上上之品就不說了,關鍵是這量大呀。屬于想要就有的。
但林雨桐不會告訴你想要就有:“……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買家,那自然是盡可能的滿足你的。”
王家既然是祖傳的手藝,在這一行裏人脈自然不可小觑。不管是行内人,還是客戶,都不是自己現在這樣子能比的。一樣的東西叫自己去買,站大街上五毛都賣不了。可叫王不易過手,這就不一樣了。
王不易也幹脆:“要多少錢?”
林雨桐豎了一根手指:“先給這麽多就夠了。”
王不易連磕巴都沒打:“成,回頭你把賬号發給我。”兩人交換了手機号碼。
而至于合作的分紅,王不易要三成,林雨桐給他五成。很多事情她出面比自己出面要好的多。
這叫王不易心裏更摸不清這來路了。初看之下像是剛入行,也應該是剛入行沒錯。但這背後若是沒有師門的底蘊,小姑娘家可做不來這麽大氣的事。
他暫時歇了想窺探的心思,笑着将人送出門。
林雨桐防的也就是别人的窺探。本來嘛,若隻是蓋個道觀,修個山路,這其實不要錢,隻要給我把事情辦了就行。自家還省心省力。
可顯然是不成呀。這個人是行裏人,那個樹根的秘密,林雨桐和四爺可不想叫别人知道。想要保住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短期内,離這些所謂的行裏人遠一些。甯願知道一些消息慢一些,也不可莽撞。
回來之後,她幹脆拿她的身份證去銀行開戶,然後把賬号發過去。
這一折騰,這就中午了。
銀行就在小區的斜對面,靠着公園。從銀行出來,邊上是家小飯館,賣綠豆面涼面的。口味不錯,生意也特别好。進去要了兩份面,帶回去跟四爺就把午飯給解決了,誰知道等飯的時候,聽到幾個人在一邊坐着,一邊等飯一邊喝冷飲,一邊聊天。
她無意識聽了一耳朵,好像是哪裏的湖裏發現了人的骸骨,再聽了一會子,聽明白了,就是這公園的人工湖裏,發現了人的遺骨。說是幾個熊孩子避着人跳到湖裏野泳發現的。吓的孩子嗆水差點沒上來。
她回家跟四爺說了一聲:“我得去看看……我懷疑那人就是當年偷了那包錢,順便帶走了賬本的賊。人要是死了,當年偷錢出來之後就死了,那肯定跟葛水根脫不了關系。”
四爺有氣無力的,一碗面吃了半碗,吃不下去了。林雨桐一股腦的都吃了,隻能等到天黑的時候,趕緊送四爺離開。
因此,她現在還得趕緊考個駕照,等錢到手了買輛車,帶着四爺來來去去的,也方便一些。
一路上都在尋思這事,如今不試着往出探出觸角,隻陪着四爺在屋裏呆着,那難受就得永遠難受。出來碰碰,說不定就有某種機緣也不一定。
林雨桐裝模作樣的抱着一本英語詞典往竹林裏鑽。大白天的,葛水根是不會出來的。竹林地方不小,半弧形的。從這邊進去,愣是穿過去之後從那邊的出口出去。就見那出口的地方已經被警戒線封鎖了。幾個警察模樣的人正在忙着。其中就有趙基石和李國慶。
都不敢到這邊來,這猛的閃出一個人來,人家就注意到了。
趙基石一看,就走過去,見林雨桐抱着書,就說:“你這丫頭也是膽大,這竹林裏連個人都沒有,你就敢一個人在裏面呆着。”
“大白天的怕什麽?”林雨桐朝前面十幾米的地方看去,蓋着白布的下面應該就是受害人吧。屍體泡在水裏,這麽長時間,必然是已然成了白骨了。
趙基石見這姑娘還敢看,就說:“這有什麽好看的?”
“看有沒有石頭之類的東西,這公園裏,石頭可都是買來的,要是丢了,管理處也不會不知道吧。”她沒看見打撈出别的東西來。
趙基石倒是意外的看着她一眼:“愛看偵探小說?”
林雨桐提醒自己,回頭買幾本偵探小說藏在床下面,省的露餡。她含糊的應了一聲,“看來晚上是不敢出來了。”
她把這人的死定義爲被害,而不是意外。
也是!人死了會飄上來的,便是抛屍,也沒有帶着大塊的石頭的。
趙基石原先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可惜,沒從湖裏打撈出任何類似于石頭一樣能将一個成年男性的屍體拖住不浮起來的東西。”
所以,到現在也搞不清屍體沒有東西壓着墜着,甚至沒有水草纏着,是怎麽不上浮的。更叫人想不明白的是,這公園裏的湖,定期是有人清理的。湖水的最深處,也就是遊泳池的深水區那個深度,那些清理湖的工人怎麽發現不了呢?
林雨桐心裏駭然,強忍着才沒回頭去看葛水根所在的那片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