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國是土生土長的江甯人。
他的爺爺是軍人,參加了上個世紀那場抵禦外敵侵略的戰争,爲了保衛江甯城,被敵人亂槍打死,割下了腦袋,挂在江甯城頭,暴曬三天。
當時,他年僅十歲的父親,看到那一幕,差點要沖上去跟鬼子拼命,結果被鄰居拉住,最終僥幸在那場震驚世界的浩劫中活了下來,然後參軍,先後參加了兩場戰争,最後死在了戰鬥中,是真正的烈士。
作爲烈士後代,王忠國不但骨子裏繼承着老王家人的那份血性,而且在部隊大院裏被母親獨自撫養長大,從小便耳目渲染,聽說了祖輩的各種英雄事迹,毫無懸念地參軍,在八十年代那場戰争中表現突出,一路提拔,成爲了軍中的虎将,外号王老虎。
王家祖宅位于江甯城最中心的秦淮河畔,是一座不多見的四合院。
當初,王忠國還在江甯工作的時候,就住在四合院裏。
如今,他已調到外地工作,而子女們也不在江甯,隻有每年春節才會在老宅團聚。
就當林家第二代五兄妹爲了林楓和王夢楠的訂婚儀式,齊聚江甯,在玄武一号共進晚餐的同時,王家人齊聚王家老宅用餐。
除此之外,還有王忠國厚着臉皮請來的訂婚見證人——葉華鋒。
如同王忠國一樣,葉華鋒也是一名虎将,而且是将門之後!
他曾經是王忠國手下的兵,也是生死戰友——兩人在八十年代那場戰鬥中,各救了對方一次。
這也是王忠國因爲背鍋後同意和林家聯姻,導緻衆叛親離,在軍中無人待見的前提下,葉華鋒願意前來當訂婚見證人,爲王家站台的原因!
當然,除此之外,還因爲葉家勢大,不怕因爲這件事而被人說三道四,更不擔心被人找茬。
“夢楠什麽時候回來?”
王忠國與葉華鋒在書房聊了一個小時後,來到餐廳,看到王夢楠的父母、大伯和伯母、小姑和姑父在場,沉聲問道。
“爸,剛又打電話催了,馬上到。”
王鋒開口回應,臉色有些難看,全家人都爲了王夢楠的訂婚回到了王家祖宅,而王夢楠至今還沒有到家,讓他很難堪。
“不用等了,開飯。”
王忠國陰着臉,說了一句,然後對葉華鋒和其兒子葉虎道:“唉,這孫女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一點腦子都不長,真是讓人發愁啊。你看小虎,比她大不了幾歲,成熟而穩重,如今已是偵察營營長。”
“哥哥,你就不要誇他了,要不是你一路照顧、提攜他,别說偵察營營長,我看他連炊事班班長都當不了!”
葉華鋒連忙擺手,苦笑道:“你都不知道,在他參軍之前,成天惹是生非,氣得我恨不得将他送進娘胎裏!”
“華鋒啊,誰都有年少的時候,平心而論,小虎在年輕人之中絕對稱得上優秀二字。他這個偵察營營長可是自己拼出來的,而不是我照顧的。”
王忠國搖了搖頭,然後沖葉虎問道:“小虎啊,我一直很好奇,你當時爲什麽執意要當偵察兵?”
“報告首長……”葉虎連忙敬禮。
“今天都是自家人,不要按軍中的規矩來,坐下吧。”王忠國說着,看了一眼,王鋒等人,道:“你們也坐吧。”
王家家規極爲嚴格,平常吃飯,若是王忠國不發話,無人敢入座,而王忠國不動筷子,也無人敢動筷子。
原本,王鋒幾人都站在一旁,聽葉華鋒和王忠國聊天,此刻聽到王忠國的話,才敢入座。
“王叔叔,我之所以堅持要當偵察兵,是爲了向我老大看齊。”葉虎坐在凳子上,挺直身子,一字一句道。
“小兔崽子,你給我鬼扯什麽呢?你是江湖痞子嗎?老大都出來了?”
葉華鋒一聽就惱了,剛才王忠國還誇葉虎成熟穩重呢,這會葉虎連喊出老大兩個字,這是自打嘴巴。
惱火歸惱火,他心中卻明白,自己兒子口中的老大,便是當年威震京城大院的混世魔王秦風!
當年,秦風雖然年齡小,但發育好,人高馬大,外加自小練武,身手好,帶着包括葉虎在内的一群比他年齡大的大院子弟,壓制得楊琨那群大院子弟毫無脾氣。
後來,随着秦風入伍,葉虎等人失去了主心骨,結果被楊琨等人壓制,步入社會和工作崗位後,更是被拉開了差距。
而葉虎因爲出身于将門之家——其爺爺雖然不像秦家老太爺那樣在軍中擁有絕對威信,但身份、地位頗高,所以知道秦風當了偵察兵,之後成爲了特種兵。
他想追随秦風的步伐,成爲特種兵,但因自身身體條件受限,外加家中極力反對,一直在偵察部隊,如今是偵察營的營長。
被父親訓斥,葉虎非但沒有郁悶,反而是一臉的傻笑。
因爲,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了秦風的身影。
嘎吱!
而王忠國原本想說什麽,卻聽到餐廳門打開的聲音,當下看向了餐廳門口。
唰!
唰!
唰!
……
與此同時,葉華鋒、葉虎父子和王鋒等人也聽到了聲音,不約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餐廳門口。
下一刻。
在王忠國等人的注視下,一身運動服、戴着鴨舌帽的王夢楠走了進來。
看到王夢楠,王忠國很快便挪開了目光,不予理會。
看到王忠國如此态度,無論是王鋒、吳芳夫婦,還是王夢楠的大伯、伯母,小姑和小姑父,都不敢吭聲。
“夢楠啊,快過來吃飯!”葉華鋒見狀,微笑着招手。
“華鋒,你不要管她,讓她站在那裏好好反省一下!”王忠國皺眉說道。
“夢楠啊,你說說你,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你怎麽現在才回來?”聽到王忠國的話,王夢楠的小姑王瑩,歎了口氣。
“唉,回來晚也就罷了,關鍵是任性胡鬧!”
王夢楠的大伯王正,沒好氣道:“你沒訂婚這事之前找男朋友很正常,但家裏人都通知你要訂婚了,你不跟那男的斷了,還在家裏鬼混,結果被林楓撞了個正着。這些天,林楓在江甯折騰以及林家這次鬧出這麽大的陣勢,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爲這件事!”
耳畔響起小妹和大哥的話,王鋒面色難看,沉默不語。
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
身爲父親,王鋒很疼愛王夢楠,否則也不會承受家族的壓力,讓王夢楠去當夢寐以求的刑警。
因爲那份愛,他内心深處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而是希望女兒能夠找到心愛的男人,幸福一生。
但他也知道,女兒的婚姻對于整個王家有多麽重要!
在這樣一種情形下,他的心情很複雜,既有責怪,也有心疼。
而身爲母親的吳芳隻有心疼。
但她除了心疼之外,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不能說。
面對爺爺的冷漠,小姑和大伯的指責,王夢楠很委屈,心中很難受,但她沒有辯解,隻是站在那裏,倔強地仰着頭。
“跟那個男的斷了嗎?”王忠國再次開口了,厲聲問道。
“沒有。”
王夢楠倔強地迎上王忠國威嚴的目光,用力地搖了搖頭。
唰!
愕然聽到王夢楠的話,包括王忠國和葉華鋒在内,餐廳裏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臉上充斥着驚訝!
他們沒有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王夢楠居然還沒跟男友斷絕關系!
“夢楠啊,你這是演得哪一出啊?你這是要害死我們王家嗎?”王瑩再一次開口了,語氣之中充斥着擔憂和埋怨。
“簡直胡鬧!你這是要當王家的罪人嗎?”王正怒氣沖沖地問道。
“他是誰?現在在哪裏?”
王忠國也開口了,他沒有發火指責王夢楠,而是決定立即處理這件事情,消除隐患。
“明天,你們就能看到他了!”
再次面對家人的埋怨、指責和質問,王夢楠的心中委屈到了極點,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平複了一下難過的心情,突然語出驚人。
“呃……”
下一刻,衆人再次驚到了,他們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夢楠,那感覺仿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覺!
“你……你說什麽?”
很快,王忠國率先回過神,他激動地站起身,怒聲問道:“你的意思是他明天要來鬧婚?簡直胡鬧!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裏?”
沒有回答,王夢楠紅着眼,傷心而倔強地看着自己的家人。
“夢楠,這件事牽扯甚廣,你不要意氣用事,更不能當成兒戲。”
眼看局面有些失控了,王鋒站了起來,他一邊走向王夢楠,一邊說道:“告訴爸爸,那個男人在哪裏,我去找他談談。我保證,不會動他一根汗毛,也不會讓林家人動他,好麽?”
“爸。”
聽到自己父親的話,王夢楠的眼圈徹底紅了,她看着深愛着自己的父親慢慢走來,淚如雨下,“你不用問了,我是不會說的。”
“啪——”
随着王夢楠的話音落下,王忠國猛地一巴掌拍在飯桌上,怒火沖天地對王鋒吼道:“王鋒,我命令你,明早八點之前,必須找到那個男人,讓他與夢楠斷絕關系!”
“是!”
王鋒立馬停下腳步,轉身,對着王忠國敬禮、領命。
王夢楠無力地蹲倒在地,淚流滿面。
“秦風,我等你,等你踏入王家祖宅。”
哭着,哭着,王夢楠突然擦掉了臉上的淚水,臉上再無半點悲傷,有的隻是決然,她看着那一張張曾經熟悉,如今憤怒、怨恨的臉,悄然握緊雙拳,心裏默道。
“隻要你明天踏入王家祖宅,無論結局如何,我,王夢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