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萬毒宮在衆人看來是邪教,令人聞風喪膽,但是這宮主的寝宮裏,卻是一番好景緻。
花園的涼亭之中,已經擺放好了精緻的食物,一個白玉酒壺正放在溫酒器之中,溫酒器的熱度催發着酒的香氣再次蔓延,令人不飲而醉。
洛興懷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眼眸發亮,随手撩起了自己的衣擺,大大咧咧的入了座。
“瑞元哥費心了,都是我愛吃的。”
宋瑞元帶着笑意的聲音從洛興懷身後傳來,“都已經是做了宮主的人了,怎還這般沒規矩?”
“你這模樣要是讓旁人看見,你好不容易營造出的宮主威嚴,可就毀于一旦了。”
洛興懷笑道:“這裏除了你之外再沒有旁人,隻要你不說,有誰會知道?”
“至于你……”
洛興懷又笑了笑,拿起酒壺将桌子上的兩個酒杯倒滿。
他看着宋瑞元笑道:“你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對于彼此的癖性最清楚不過,我還有什麽好在你面前僞裝的?”
“難不成我整日裏端着,你就能忘記我當年爲了多吃一份口水雞,給睿哲下瀉藥的事情了?”
宋瑞元的唇角再次上揚,眸中卻浮現出了一抹痛色。
他低聲呢喃道:“是啊,你我的癖性,彼此最清楚不過了。”
他垂眸坐下,旋即端起面前的酒杯,擡頭看向了洛興懷,“來吧,喝一杯。”
“好。”
洛興懷舉杯,跟宋瑞元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緊接着便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溫熱的酒入喉,将洛興懷因爲提起睿哲而生出的些許苦澀之感壓下。
宋瑞元看着洛興懷,眼眸微微的閃了閃,亦是将杯中酒飲盡。
“這杏花醉,還是這般好味道。”
洛興懷笑着開口,再次拿起酒壺斟酒。
宋瑞元有些感慨道:“是啊,這些年來喝過了許多好酒,卻還是覺得杏花醉的味道難忘。”
洛興懷輕輕地抿了抿唇,剛剛壓下去的苦澀再次升騰而起。
過往的畫面不可抑制的在洛興懷的腦海之中浮現,洛興懷抿了抿唇,再次朝着宋瑞元舉杯,不等碰杯,便再次将酒飲盡。
雖然隻喝了兩杯酒,洛興懷的那一雙桃花眼之中,卻有了幾分迷蒙之色,似是已經醉了。
“今日不該喝杏花醉的……”
洛興懷低喃開口,心中苦痛。
想當初,他們諸多公子在萬毒宮一起接受教導,有人偷來一壇杏花醉,興奮的将他們聚集在一處,一起偷偷地喝酒。
隻是,從未喝過酒的少年,哪裏有什麽酒量?
縱然他們一人隻喝了一小杯,卻是有許多人都醉倒了,最後一同受了懲罰。
當日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洛興懷已經記不清楚了。
隻是,洛興懷卻清清楚楚的記得,當時聽聞有酒喝的時候,那種緊張而又刺激的感覺。
洛興懷還記得宋瑞元來叫他出去的時候,有多麽興奮。
洛興懷亦是記得,當年他們幾個少年聚集在一起,雖然還未曾把酒喝下,便已經因爲緊張跟興奮而臉頰微紅。
過去的事情,終究是過去了……
洛興懷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心中發澀。
宋瑞元道:“喝杏花醉難免勾起回憶,隻是,有些事情即便是刻意的遺忘,也無法忘卻。”
“如今你已經是萬毒宮的宮主,我亦是護法,這件事情,對于睿哲他們雖然算不得喜事,可是喝杯杏花醉,若是他們泉下有知,也會爲你做出的努力而感覺到些許慰藉吧。”
宋瑞元看着洛興懷,夾起一塊兒口水雞放到了洛興懷面前的餐盤之中。
“當日的情景,不是你我二人能夠改變的,但是如今你做了宮主,提出廢棄毒殺落選公子這一條規矩,總算是避免了當日的悲劇再次出現。”
洛興懷眼眸微暗,聲音喑啞道:“當日的場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這樣的規矩,實在是太沒有道理了。”
宋瑞元道:“我也無法忘記。”
二人沉默片刻,卻聽宋瑞元再次道:“隻是,我知道,這條規矩存在,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洛興懷眉頭微蹙,疑惑的看向宋瑞元。
存在的道理?
洛興懷想要問,宋瑞元卻是開口道:“你廢棄了這條規矩,那你可是想好了,要怎樣選擇新的繼承人?”
說話間,宋瑞元夾了一筷子藕片放在口中,輕輕的咀嚼着。
宋瑞元的吃相很文雅,吃的也很慢,詢問的視線仍舊是在洛興懷的身上未曾移開,顯然是想邊聊邊吃。
洛興懷心口發悶,他跟宋瑞元從小一起長大,自然知道宋瑞元以前吃東西不是這樣。
宋瑞元小時候胃口極好,吃東西也很快,洛興懷還嘲笑過他總是囫囵吞棗,說他這般吃東西,隻怕就會像戲文裏所說的豬八戒偷吃人參果一樣,根本就嘗不出味道。
可是,如今宋瑞元吃的這樣慢……
宋瑞元會變成這樣,完全是因爲宋瑞元中了毒,五髒六腑受損嚴重。
雖然宋瑞元撿回來了一條命,可是宋瑞元的脾胃也非常的虛弱,食欲非常差,吃的稍稍的多一些,就會身體不适。
所以宋瑞元隻能夠慢條斯理的吃東西,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身體可以接受。
“我還沒有想好。”
洛興懷在心中暗自歎息,将思緒收了回來。
他拿起筷子在餐盤裏戳了戳,将筷子對齊,然後夾起了宋瑞元夾給他的口水雞。
看到他這個動作,宋瑞元的心跳似是在這一瞬間驟然停止,身體已然僵住,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終于,宋瑞元看到洛興懷張開嘴,将那一塊兒雞肉吞下。
宋瑞元那靜止的心髒,在這一瞬間,跳動如同擂鼓。
宋瑞元一瞬不瞬的看着洛興懷,看到洛興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分明是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宋瑞元眼眸之中不可抑制的迸發出了一道亮光。
他立刻放下了筷子,隻怕自己的手會因爲激動而抑制不住的發抖!